從老爸生日那天之後,凌右武一直想找個時間請勾引吃飯,謝謝他那天的「救命之恩」,卻沒有適當的機會。
正好今天她排休,起床之後立刻打了通電話定下午餐之約,就約在她和師兄練習之後經常光顧的鴨肉羹店。
當一身西裝筆挺、斯文俊美的勾引走進店里的時候,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的出色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坐在店內大坑阡頤的凌右武騰出一只手來揮了揮,語音模糊地道︰「這邊。」
貝引瞧見她,幾個跨步就來到她的桌邊,「抱歉,我來晚了。」
她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沒關系,我知道你是大忙人嘛。」面前的碗已經空空如也。她回頭揚聲喊道︰「老板,再來兩碗鴨肉面羹,順便切一盤鹵味。」
「我想你一定已經吃遍了各種高級餐廳的料理,所以請你來試試這種小吃店不一樣的美味。」凌右武將空碗推到一邊去。
「我待會兒一定會好好品嘗。」台灣的小吃是聞名世界的美味。
「兩位請慢用。」店內的服務生很快地將他們點的鴨肉面羹和鹵味送上來。
「謝謝。」她遞了雙筷子給勾引,「吃吃看,還有這個一定要加點醋和胡椒粉才對味。」
他依言在鴨肉面羹里加了幾滴醋、灑上幾許胡椒粉,「嗯。」
凌右武吃了幾口面之後,停下筷子,「對了,那天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要不是他三番兩次替她解圍,不著痕跡地轉移老爸的注意力,她早就尸骨無存了。
她夸張的用詞讓勾引微微一笑,「舉手之勞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其實伯父很關心你們姐妹未來的幸福。」
她也明白,只不過……「關心過度就變成壓力了。」她還沒準備好、還沒遇到讓她想定下來的Mr.right,太多的關切和催促只會讓她想逃得遠遠的。「怎麼樣?還合你的口味吧?」
他點頭,「很好吃。」
蚌地,凌右武以手肘頂了頂旁邊的勾引,一臉佩服的神色,「想不到你還挺厲害的嘛,這麼快就收服我老爸和老媽的心,看來我得提早叫你一聲姐夫了。」
「只怕沒那麼順利。」右文還沒放棄要嫁給任歧的目標。
耶?她先是挑起眉,隨即以一副老江湖的口吻道︰「沒听過烈女怕纏即這句話嗎?只要你的意志力夠堅定,我姐一定會被你打動的。」
「希望你有機會也替我美言幾句。」
她豪邁地拍拍他的肩膀,很阿莎力地一口允諾,「那有什麼問題,這個忙我一定幫。」
嗯嗯,右武的手勁還真不輕呢!貝引衡量著落在他肩膀上的渾厚掌力。要是身子骨弱一點的男人肯定會被她的鐵沙掌打出內傷來。
***
得知小武今天排休,他也挪出一天假期,原本打算邀約她去看車展,卻很不湊巧,她正好有事情要去辦,因此只好作罷。
仰慕心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利用時間指導一下道館內的學員好了,就在他換好道服之際接到一通電話,公司臨時有事要他過去一趟。
開車行經他和凌右武常來的鴨肉羹店,他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卻猛然瞧見小吃店門口停放了一輛眼熟的重型機車。
那是……
他倒車回到店門口的對面確認,那的確是小武的愛車。怎麼?小武要去辦的事情就是到這兒來吃鴨肉面羹?以往,她要來這兒吃鴨肉面羹都會找他一起來,為什麼今天卻借口有事情要辦,將他摒除在外?
不對勁!她有事情瞞著他。仰慕將另一邊的車窗降下,微傾過身,從車內凝望小吃店里的情況,在煙霧裊裊中看見凌右武和一個西裝革履、外型斯文俊美、器字非凡的男子並肩而坐,熱絡地邊吃邊談、有說有笑。
那個男人是誰?他和小武似乎很熟稔?
小武凝望著他笑得很開心……一瞬間閃過腦海的念頭讓仰慕渾身抽緊,胸腔內的氧氣仿佛悉數被抽離,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個男人是小武的追求者嗎?就他的眼光看來,那個男人各方面的條件都不比自己差,若對方也同樣有眼光地看上了小武,那麼他勢必要多出一個強勁的情敵了。
小武呢?她對那個男人有什麼感覺?她……也對他有好感嗎?單單只是做了這種假設性的推測就仿佛在他的心上狠狠地揍了一拳,他的呼吸微微一窒。
雖然粗略地看起來兩人的條件相去不遠,但是,在小武的心中,他只是待她最好的大師兄、最「麻糬」的哥兒們,對她而言,他就像哥哥一樣。
這樣相較之下,那個男子似乎還比他多了一絲勝算。
小武會喜歡上那種型的男人嗎?
小武推拒掉他的邀約就是為了和那個男人吃東西嗎?一股莫名的寒意像是從骨子里衍生出來,一點一滴地竄進他的血液里、他的心底、他至身的每一個細胞里,就像附骨之蛆如影隨形。
他會失去小武嗎?腦子里的念頭才剛成形,害怕失去她的恐懼立即像潮水一般襲來,轉眼間就將池整個人淹沒。
他和小武的人生從國中時期開始有了交集,然後緊緊地、密切地聯系在一起,十多年來不曾改變。因為她大而化之的個性和對感情的遲鈍,他也就將對她的感情一直深藏在心中,不急著表明、不急著逼她去面對,他心甘情願地靜靜守候在她的身邊,悉心照顧她、用心呵護她、耐心等候她,而今無法預期的變數出現了,讓他倍感威脅。
小吃店內凌右武爽朗燦爛的笑顏刺痛了仰慕的眼,原來除了他以外,還有另外一個男人能夠讓小武笑得如此開心。
他的雙手緊緊地抓住方向盤,手指關節因為太用力而泛白,他不能坐以待斃、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武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眼前的情勢已經不容許他再繼續靜靜地守候下去,他必須……采取行動了。
仰慕又深深地看了小吃店內的凌右武和陌生男子一眼,才關上車窗,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自始至終,小吃店內的凌右武和勾引都毫無所覺。
午餐結束,凌右武又在外頭閑晃了一個下午,直到夜幕低垂才回家,遠遠地就瞧見了屋內的燈是亮著的,不消說,當然是師兄在里頭啦。
她像陣風似的席卷進屋,這個香味……「師兄,是女乃油泡芙,對不對!」可是桌上卻空無一物,咦?
看出她的疑惑,仰慕淡淡地道︰「都在冰箱里。」
雖然女乃油泡芙冰冰的吃也很好吃,可是她更想立刻品嘗……咦!今天師兄有點奇怪,「怎麼了?」她從他的眼神里發現了一絲不尋常的凝重,心情也感染了些許沉重。
「我有事要跟你說。」
「說吧。」她坐進沙發里,一副聚精會神、洗耳恭听的模樣。
在開口的瞬間,他不由得躊躇了一下,「小武……」他完全無法預料小武在听完他的表白之後會有何種反應,忐忑不安的心情一點一滴地繃緊他的每一根神經。
這不像師兄的個性,「師兄,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仰慕炯然的目光直勾勾地探入她的眼底,將深藏心底多年的情感表露出來,「小武,我喜歡你。」
靶覺像是被一道悶雷劈中,凌右武當場僵化成石,腦中一片空白,啥也無法思考。
她會感到震驚訝異是必然的反應,畢竟這麼多年以來,她始終將他當成哥哥一樣,而此刻表白之後,她願不願意接受、回應他的感情?「小武、小武。」
凌右武慢慢地回過神來,眼神里仍有一絲殘存的錯愕,師兄剛剛說了喜歡她,他喜歡她!是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她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前一刻他們明明還是師兄和師妹,兩人之間的情分與手足親情無異,為什麼會在短短的一剎那間變色?她不懂。
她低垂著頭的模樣讓仰慕心中的不安更加壯大,「為什麼不抬起頭來看我?」
此時此刻,她就是沒有辦法迎視他的目光。
他的心逐漸往下沉,「為什麼不說話?」隨便說些什麼都好。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難堪的靜默在兩人之間迅速蔓延開來,在空氣里無止境地張揚著。
她靜默得越久,他的心也越沉越深,「你喜歡上那個男人了?」殘忍的事實像一把鋒利的刀劃開他的心。
咦?她困惑地揚起頭,「哪個男人?」
「今天你不就是為了和他去吃東西,才拒絕和我去看車展嗎?」是他親眼所見。
啊!是勾引。「你是說和我一起去吃鴨肉面羹的那個男人嗎?」師兄也去吃鴨肉面羹,她怎麼沒瞧見他?
他還有機會贏回小武的芳心嗎?
「那個男人叫勾引……」凌右武不疾不徐地說明。
貝引!這個名字全世界不會再有第二個,「他是曠世企業的總經理!」曠世企業的保全系統方面從很早以前就都交給揚威保全來負責,他見過曠世企業的董事長數次,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和甫回國不久的新任總經理踫面,沒想到勾引竟然會成為他的情敵。
「對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家公司的保全系統是交由我們公司來負責,真是巧呢!他是我姐的頂頭上司……很可能也會是我未來的姐夫。」她很希望姐姐能夠一償多年來的心願,當個平凡而幸福的家庭主婦,而她相信勾引就是那個能夠給姐姐幸福的Mr.right。
他只想知道小武和他究竟進展到什麼地步。仰慕驀地一怔,他剛剛是不是漏听了什麼?!「你說他很可能也會是……」
她自然而然地接話,「我未來的姐夫。他正在努力追求我姐姐。」
貝引的目標是右文,那……真的是他誤會了!
「今天中午是我請他吃飯,謝謝他伸出援手救我一命,我老爸生日那天要不是他替我解圍,我早就在我老爸的催婚索命符下陣亡了。」
情形原來是這樣。仰慕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下一秒卻又想起自己方才向小武表明心意的舉動太過草率,不過,說出口的話已經無法收回了。他有些後悔自己如此沖動地破壞了他和小武之間和諧的關系,但是轉念一想,他和小武之間的關系也到了該是有所突破的時候。
他會嫉妒出現在小武身邊的男人、他想要霸佔小武一人、他想和她共同生活,他已經無法再甘于一旁默默守候的位置,他要真真實實地將她擁入懷中,要她回應他的愛戀。
察覺到師兄轉為熾熱的眼神,莫名的尷尬和怪異感再度滋生,凌右武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為什麼他們不能一輩子當情同手足的師兄妹就好?
愛情始于緣來,終于緣了。她不相信愛情的永恆,只有友誼能長存。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凌右武和仰慕就這麼對坐著,誰也沒有開口。
就在她以為難熬的靜默要無止境地蔓延下去之際,仰慕輕聲道︰「小武,說出口的話就像撥出去的水收不回來,我們也不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你親耳听見我的告白了,我希望你能認真地思考,然後給我答復。」
「我……」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明了地道︰「我知道你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我們之間的關系、理清你心中對我的感覺,我會等。」
「師兄,為什麼?」凌右武此刻腦中心中一片混亂,根本無法思考。師兄喜歡她的訊息讓她太過震驚了。
「喜歡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就為了那一眼、就為了她的眼淚,他偷偷地愛了她十多年,專注的眼神只追隨她帥氣的身影,專情的心只容得下她一個人。
她的思緒非常紊亂,未經思索就月兌口而出,「為什麼我們不能單純地只做師兄妹就好?」為什麼要把關系弄得這麼復雜?
一聲無奈的嘆息輕輕地自仰慕的唇角逸出,「因為我從十多年前就喜歡上你了。」十多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十多年!
***
因為我從十多年前就喜歡上你了!
自從仰慕表白之後,凌右武洗臉刷牙的時候發呆、上班的時候發呆、吃飯的時候發呆、上廁所的時候也發呆,她的生活步調已經全被打亂了,就因為那一句「我喜歡你」。
從認識以來,她一直把師兄當成可以依靠的大哥、當成可以傾吐心事的哥兒們,她不是木頭人。當然也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疼寵,直覺地認為那是哥哥對妹妹的疼愛,只是怎麼也料不到他竟然喜歡她!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數錯亂了她的感覺,仿佛什麼都不對勁了起來。
「回魂吶!」小馬在凌右武的耳畔輕喝了一聲。
她出竅的神魂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立即歸位,筷子前端夾起的飯粒灑了一桌,「你找死啊!」她沒好氣地撿干淨桌上的飯粒。
「我要是再不叫醒你的話,你就要把飯塞到鼻子里去了。」他一臉狐疑地打量她,夸張地道︰「不對勁喔,一向最盡忠職守、最樂天開朗的右武竟然蹙著眉頭在發呆,該不會是天要塌下來了吧!」
她斥了一聲,「嗦。」她只想要靜靜地好好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的青春期可說是在師兄的陪伴下度過,除了就讀的學校不同以外,她經常和他混在一起、一同行動,在她升上國三之後要開始準備總復習以應付聯考,也是他自願幫她做課後輔導、溫習功課,她的記憶里處處可見他的蹤跡。
小馬認真地思忖了半晌,才道︰「能讓女人愁眉不展、魂不守舍通常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愛情,嚇——」他大喝了一聲,隨即欣慰地揩揩眼角,「你終于開竅啦!」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那是什麼口氣?」
他裝蒜,「哪有!我只是想知道是哪個男人這麼有魅力能讓你動心。」
她哼了哼,「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在談戀愛了?」師兄喜歡她,可是她對他只是兄妹之情,再見面的時候,她該用什麼表情和心情來面對他?
「沒有嗎?」他很懷疑。
「沒有就是沒有,我吃飽了。」凌右武闔上便當的蓋子,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間。」
小馬眼尖地瞥見她的便當只吃了一半,嗯,大大的不對勁,這還是三年多來他頭一遭看見右武的便當沒吃完,其中一定有古怪。
不過,右武雖然是大刺刺的男人婆,也該是為情所困的時候了。
想了一整天,一轉眼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凌右武仍舊一點頭緒也沒有,心頭像是扎了根刺似的不痛快。今天師兄會來找她嗎?
她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她……突然有一點點不想那麼早回家,就怕兩人獨處時那一股幾乎要讓人窒息的尷尬。
她忽地靈機一動,分別打電話給無影腳和黑人,還有鐵頭師兄,約了所有人今天晚上到她的住處吃火鍋。然後她就騎著機車到鄰近的超市去大采購,準備今晚所需的火鍋料。
這麼一來她就可以不用單獨面對師兄了。
***
一群人就窩在凌右武的住處吹冷氣、吃麻辣火鍋,好不快活!只有鐵頭才明白在這片熱絡氣氛底下的暗濤洶涌。
擺人吃得滿頭汗,頻頻呼氣,「哈、哈,有沒有搞錯啊!這種大熱天的還吃麻辣火鍋,呼呼……」
無影腳的臉都紅了,「肯定會中暑。」說歸說,他還是照吃不誤,手上的筷子仍舊探進鍋子里夾出他最愛的魚板。
仰慕了然地瞄了一眼坐在斜對面的凌右武。他又怎麼會不明白她突然邀約其他師兄弟過來吃火鍋的用意其實是不想和自己單獨相處!
鐵頭體貼地夾菜給未婚妻慧君,精光閃爍的眼早已經看出仰慕和凌右武之間的異樣氛圍了,卻沒有多說些什麼。
「師嫂你多吃一些,別客氣。」凌右武不自覺地開始回避仰慕的目光,他的眼神會讓她心慌。
「我會的,謝謝。」
在辣椒的荼毒下,黑人的舌頭已經開始不靈光了起來,「退了,師姐,諸道那個送花給泥的輪訴水了嗎?」
無影腳也豎起耳朵來。
她已經在努力不去想師兄對她的告白,免得兩人相處起來更加尷尬,黑人這一問叫她要從何答起。凌右武一臉尷尬。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們兩個的話真多,那麼應該是吃飽了吧!其他的就由我們來處理好了。」鐵頭作勢要端走那一鍋好料的,馬上解決了凌右武的困境。
無影腳和黑人見狀也忘了剛剛提出的問題,紛紛出手攔截,「二師兄,且慢!」霎時,只見筷子滿天飛舞,氣氛也High了起來。
仰慕站起身,「我去拿飲料,你們還有誰要?」
除了凌右武以外,每個人都出聲回應。
「小武,你呢?」他極為自然地問她。
她頓了一下,「哦,好。」師兄對她的態度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多大的改變,可是給她的感覺卻再也和以前不同了。
仰慕轉進廚房去拿飲料。
凌右武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听著冰箱開了又關的聲響,半晌之後,仰慕懷里抱著一堆冰涼飲料回到容廳,她的神經又不自主地繃緊。
鐵頭發現了,「昨天烏鴉打電話給我,他在醫院。」
大伙兒的注意力都被拉了過去,就連凌右武也暫時忘了她和仰慕之間的尷尬關系,「烏鴉怎麼了?」
「急性腸炎。」
「嚴不嚴重?」
「要不要緊?」大伙兒都很關心烏鴉的情況。
鐵頭笑笑,「還能打電話,當然是不礙事了。」
「那就好。」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之後,又開始朝那一鍋好料的進攻,融洽的氣氛就像以前一樣。
仰慕順手將飲料遞給凌右武,「拿去。」
她直覺地伸手接過,卻不經意地踫到了他的手,渾身像觸電似的一震,她不自在地挪挪身體,「謝……謝。」以往即便有再親密的肢體動作,她也不會覺得怎麼樣,但現在……什麼都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