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志優七歲了,是國小一年級的快樂小學生,他每天快快樂樂的上學去,沾滿全身泥巴又快快樂樂的回家。
每次他穿著滿是泥巴的制服回來,田何采玲就會邊嘆氣邊將制服泡在清水里用手搓洗,而田湘美總會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媽媽洗衣服。
一天,黎志優要上學時,發現他所有的制服全被剪得碎碎的,散落一地,看得他怵目驚心。
在田何采玲的一再逼問下,一臉倔強的田湘美才承認是她做的,原因是她不喜歡媽媽辛苦的幫他洗全是泥巴的制服。
沒了制服,他被迫留在家里一天。
棒天,他的老師到黎家做家庭訪問,並拿了一篇他今天在學校里寫的作文給黎寬盛看。
雖然全是注音,但黎寬盛還是看懂了,大意如下——我家住了兩個討厭的人,一個是非常討厭的掃把星田湘姜,一個是她媽媽。
田湘美會在我的床上尿尿、跟我搶東面吃、愛打架,連爸爸都比較愛她了。她昨天還可惡的把我的制服全用剪刀給剪破,害我沒辦法去上學跟同學玩。
等我長大以後,爸爸不在了,我一定要把她們兩個討厭鬼給趕出我家,我一定會把他們趕出我家!要不然我就離家出走,看到她們我就想吐!
黎寬盛艱難的讀完後,大為驚愕!他沒想到志優的作文能力那麼好,不過,知道志優對田何采玲母女如此厭惡更驚訝。
黎志優的老師對他作文里所表現出來的偏差顯得很關心,並希望黎寬盛能好好開導黎志優。
然黎寬盛自然是沒有照老師的話做,他覺得這只是小孩子的意氣用事,過幾天就會好了。果真他想得沒錯,黎志優的確是在生氣的狀態下才寫下那篇作文的,幾天後就忘了。
反而是黎寬盛的潛意識里將他要將田氏母女趕出黎家的事記住了,不時的在夜里反復的作著惡夢——
*9——*9——*9——田湘美萬分不耐的又換了個站姿。
這該死的黎志優!現在都已經快十一點了還不回來,被林佑真給吃了嗎?她都已經在屋外等了一個多小時了,她沒辦法待在屋里,想到方才在屋里被那兩個人暖昧又興奮的目光瞅著的畫面,她的雞皮疙瘩就會紛紛站起。
揮開臉旁紛飛的蚊蟲,心里的煩躁有增無減。
遠遠的,兩道車燈的光線閃進了巷子,在黎家門前停下。這轎車看起來很不錯,不過田湘美不認得是什麼車種,看起來像新的就是了。她看清楚了車里的人,是黎志優和林佑真。
「今晚玩得還開心嗎?」林佑真美麗的大眼楮眨巴眨巴的。
黎志優點點頭,「謝謝你,我們足球隊的人全部玩得很高興,不過,我覺得很抱歉,由于是隊員臨時通知我的,所以我連禮物都沒有準備。」他歉疚的說。
真惡心!她在外面做著挖喉嚨——想吐的動作。
「沒關系的!你能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林佑真說這話時,小巧的臉上紅了一片。
真做作,田湘美冷冷的挑起眉。
「明天我再補送個禮物給你。」黎志優君子的說,他不喜歡佔人便宜。
她又搖搖頭,車里的黃色小燈照亮了她臉上的暈紅與迷醉。
「不用了,我只有一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不知怎麼,他忽然覺得頸後寒毛直豎。「什麼要求?」他問。
「嗯!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今天就快結束了,我希望你能……吻我,這是我最後一個願望。」還沒說完,林佑真已經閉起眼楮,嘴巴嘟向他。
黎志優差點落荒而逃,他為難的看著她那兩片涂了深紅口紅、又厚又腫的嘴唇,令他聯想到「紅龜棵」,他最討厭吃「紅龜棵」了。
不過,畢竟在她家白吃白喝一晚的是他,他是沒有理由拒絕的,看來現在就是他付出代價的時候了。他閉緊眼楮,朝她嘟得高高的嘴唇上吻去,就當是在親枕頭吧,他安慰自己。
田湘美在外頭,眼睜睜的看著他吻上她的肥唇,當他們四唇相接那時,差點歡呼大笑了起來。
他抽開身來,拚命忍住擦嘴巴的動作。
林佑真則一臉陶醉,她的腦子里已經開始幻想著與全校最英俊、最英勇、最有女生緣的他共同交往的畫面了,到時候她將會是集全世界羨慕、嫉妒視線于一身的女孩子。
她兀自陶醉著,直到不經意的瞧見貼在車窗邊咕咕笑的大餅臉,她放聲尖叫。
黎志優自然也看見了,他倒抽口氣,打開車門下車,也不管林佑真,一把抓起還在咕咕笑的田湘美往屋里走去,「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跑到外面來干什麼?」他壓低聲音,怕吵醒黎寬盛。
她仍然只是眼神詭異的瞅著他咕咕笑。
他被她看得慌了,開始沉不住氣。「我告訴你,不準你告訴任何人剛才的事,听到沒有?」他威嚇的說。
要是被人知道他吻了林佑真,那他這輩子的莫名就毀了!
「這種事還用我說?你忘了你剛剛親的人是誰了嗎?是林佑真耶!有名的廣播電台耶!嘖嘖嘖,你這下慘了。」她一臉憐憫的說,但眼楮里卻閃著快意。
「她是有名的廣播電台?」黎志優震驚的嚷,他怎麼不知道?
「嘻嘻嘻。」田湘美像鬼魅似的發笑。
他終于有了大禍臨頭的感覺,難怪她堅持要送他回來,原來她早就想好了這一步,在他無法拒絕的情況下親吻她,然後再到學校去大肆宣傳,接下來他會驀地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已處在地獄里了。
田湘美樂得還不只這樣。「你爸跟我媽還在客廳等你呢。」她詭異的笑容好像已經固定在臉上了。
「等我干麼?」黎志優還左為林佑真的事處于焦躁的狀態,以至于對她的話,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
「要問你一些事。」她主動勾住他的手,詭異的笑還掛在臉上,「走吧,現在很晚了,早點讓你爸跟我媽問完,好讓那兩位中年人去睡覺。」她將他往屋里拖。
「你怎麼突然變得那麼熱心呀?」他終于察覺到她的怪異了。
她只是笑將他給拖到客廳。
在客廳看電視重播的黎寬盛和田何采玲听到聲響,立刻將電視「啪」的關掉,拜兩人兒女所賜,他們還能清醒得捱到現在。
當他們看到黎志優和田湘美手勾手,神情親熱的走進來時,欣慰的互視了一眼。
「媽、黎伯伯,黎志優回來了。」田湘美多此一舉的宣布。
「爸、田媽,還沒睡呀!」比起她燦爛的笑容,黎志優的笑顯得虛弱多了。
「志優、湘美,過來這里坐。」黎寬盛指指他們對面的沙發椅。
兩個人于是乖乖坐下。
黎寬盛看著他們,做了個深呼吸後,才嚴肅的開口,「志優,你必須對湘美負起責任。」
「呀?」黎志優錯愕,「我要對她負什麼責任呀?」
「你不要再說了,你既然吻了湘美,就要對她負起責任,為了表示我的歉疚,我已經跟你田媽說好了,先讓你們兩個訂婚,等你們的學業告一段落後,就讓你們結婚。」
他不容辯駁的說。
「呀?」黎志優轉頭瞟了田湘美一眼,她還在笑,「才親了她一下就要娶她?」
太扯了吧?」
「志優!」一向溫和的黎寬盛聞言,立刻怒眉飛揚,「別以為我一向縱容你,你就可以如此故肆,我不管現在年輕人是怎麼樣,但湘美是個好女孩,你既然吻了她就得像個男人一樣,負起這個責任!我絕對不允許你像個,偷吃了,抹抹嘴巴就逃掉,听到沒有?」從沒這麼大聲、情緒這麼激動過,他整個臉漲成了絳紅色。
黎志優活了十八歲,還沒見父親這個樣子過,因而駭住了。
黎寬盛身旁的田何采玲不安的扯扯他的衣角。「你會不會太夸張了?」她小小聲的問。
「不夸張點怎麼治得住他?安啦,看我的好了,我是他爸爸,很了解他的。」
黎寬盛也小小聲、胸有成竹的回答。
他們兩個中年人在嘀咕,對面的年輕人也沒閑著,四顆腦袋,一對一對的,全湊在一起了。
「是不是你說的?」黎志優小聲的問田湘美,渾身散發著危險訊號。
「我干麼自己我麻煩?」
「一定是你!你剛才一直在笑。」
「誰說我在笑?我只不過是在讓我的牙齒呼吸新鮮空氣。」
「不要學我說話!」
「哼!」
「我告訴你,既然這件事被他們知道了,你也不能置身事外,要幫忙想辦法解決。」
「咦?今天不知是誰主動吻我的,你自己去解決。」
「田——湘——美!」
「好啦、好啦!偷偷告訴你,其實我早就已經想到了一個方法,能夠月兌身的好方法。」田湘美又偷偷笑了起來,能夠讓「她」月兌身的好方法。
黎志優喜出望外。「什麼方法,快說!」
「稍安勿躁,等一下你就知這了。」她拍拍他的肩膀。
「咳咳!」黎寬盛咳了咳,「你們兩個在說什麼?」
田湘美眼明手快的捂住黎志優張開的嘴巴。
「沒事、沒事,黎伯伯,我看剛剛你說的事,必須再討論一下。」
「討論?」黎寬盛有點錯愕,「為什麼?湘美,黎伯伯這是在確認你終身的幸福呀,雖然我不能保證志優會是個好丈夫,但我至少能保證他會讓你衣食無憂的。」他忽地嘆了口氣,「你們兩個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湘美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孩子,但我還是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你的幸福就是我的責任,況且志優又做出這種事情,他當然要負責到底,你別擔心,黎伯伯會幫你作主的。」
田何采玲在一旁听著,已經哀戚的哽咽了起來。
「爸,我只是吻她一下而已耶!」黎志優再度喊冤。
「接吻就很嚴重了,不然你還想怎麼樣?」黎寬盛怒道。
「就是,我同意黎伯伯的看法,接吻就很嚴重了。」出乎意料的,田湘美居然出聲附和黎寬盛。
黎志優一听,立刻把她抓過來。「你什麼意思,難道這就是你說的‘月兌身」的辦法?」他咬牙切齒的問。
田湘美只回了他四個字,「稍安勿躁。」她對他抬抬眉後,便又坐正面對黎寬盛和田何采玲。
稍安勿躁?這種時候她居然還要他稍安勿躁?他已經「不安很躁」很久了!他在心里暗罵。
她清清喉嚨,「可是,黎伯伯,如果一定要志優負責任的話,那對他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
「沒什麼不公平!」黎寬盛插嘴道,「他吻了你就該負起責任,這是身為男人所應負起的責任。」
「黎伯伯,你先听我說完,」田湘美又說,「要他對我負責,不僅對他來說很不公平,而且對另外一位女孩子更是不公平。」
一下子,六道視線全集中到她身上,而黎志優更是瞠大了眼楮。
「田湘美,你在說什麼?」黎志優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一臉單純的望著他。「就是林佑真呀,你們剛才不是才在門口接吻嗎?你怎麼那麼快就忘記啦?」
在她的注視下,黎志優的臉色一下子刷白,他發現自己剛才沒先將她掐死真是個錯誤!
「如果說要負責任,他應該先對林佑真負責才對,人家可是個白得像張紙的好女孩呢!至于我跟黎志優,那只不過是誤打誤撞親到的,怎麼能跟他與林佑真之間真情的吻相比呢?所以要談負責,該是林佑真先才是呀。」她一副寬大退出的模樣。
「田——湘——美!,」黎志優迅雷不及掩耳的掐住她的脖子,將她當一把稻草,拚命搖晃。
她居然將他最忌諱的事給說了出來,還變相的要他對林佑真負責,在她明明知道他對林佑真很感冒的時候,孰可忍孰不可忍,她要他難過,她也別想好過!
她難受的吐著舌頭,在黎寬盛和田何采玲還在發呆,沒來得及救她之前,猛力的朝他肚子揮去一拳。
由于她長期打籃球,手勁自然是不用說,只見他挨了她一拳,臉色霎時發青,無法呼吸的放開她,改抱住自己的肚子。
「你們兩個別鬧啦!」黎寬盛氣死了,胸口強烈的起伏著,鼻孔撐得大大的。
「別生氣、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田何采玲焦慮的說,忙撫著他的背。
黎志優和田湘美還在怒瞪著彼此。
田湘美開始發飆,「我有說錯嗎?難道你剛才沒在林佑真的車里親吻她?你敢說沒有?」見他張嘴,她立刻瞪大眼楮。
「我不是自願的!」他咆吼,「我寧願吻你也不願吻她!」
他一嚷出口,全室一片靜默,呀!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真的是氣瘋了,黎志優無力的想,這下子他們又有話講了。
「志優,你說的……是真的嗎?」方才的怒火在听到他的話後全體盡退,黎寬盛顫著聲音,感動的問著他。
他寧願吻湘美也不願吻別的女生,這……這不就表示,表示他是……是愛湘美的!
黎寬盛滿懷激動,眼眶里閃著淚光。
黎志優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爸爸會這麼問。「是真的。」語氣不甘不願的,跟林佑真比起來,他的確是寧願吻田湘美,但若換成其他女生,那可就難說了。
田湘美一直在一旁,用一雙有如探測器的眼楮瞅著他。「你真是惡劣!」她滿面鄙夷,「居然拿我跟她比,我告訴你,不管你說什麼都沒用,拿出你的責任心去對侍林佑真,我非常樂意退出。」
「你放心好了,你們兩個我誰都不會負責的。」才親一下就要犧牲自己的一輩子,白痴才會這麼做。黎志優嗤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還討論什麼呢?」她攤攤手。
「是呀,不用討論了。」他順勢接住她的話尾,並打了個哈欠,「好累呀,明天還要上學,我們該去睡了。」他對她說。
「說得也是,我明天還得練球呢。」田湘美站起來,伸了個大懶腰。
黎志優也站起,「今天足球隊沒練球,明天必須好好的操操他們。」他滿面疲態的往樓梯走去。
田湘美則往後院的小屋步去。「媽、黎伯伯,你們該去睡了,有了年紀的人太晚睡不好呢。」雖是關心的話語,不過她的腳步可是未曾稍歇。
「你們兩個給我回來!」黎寬盛終于回過神來,大喝道。
他們兩人腳下一頓,不約而同的嘆了口長長的苦氣,兩人轉了個圈,黎志優步下樓梯,田湘美走回頭路,兩人愁容滿面的回到沙發上坐下。
「爸,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們真的很困了。」這回他臉上的疲憊不是裝出來的。
而田湘美干脆靠在沙發上閉起眼楮,以示抗議。
「除非你答應願意對湘美負起責任,否則我們就在這里耗到天亮。」黎寬盛的眼楮雖然也倦得快閉上了,但還沒得到他的保證時,他死也不會睡著。
「爸,那你要不要田湘美對她的初吻對像負責呀?」困意讓黎志優的口氣不耐煩了起來。
「我不要對‘它’負責。」閉著眼的她喃喃的回答。她口中的「它」就是巷口雜貨店的那只小黃狗。
「湘美,你別固執了!志優吻了你自然得對你負責,現在他都問了,你只要回答一聲就行了。」黎寬盛以為她的初吻對像是他,又開口勸她。
現在的孩子還真難搞,每個都變得這麼固執了,一定是小時候給他們喝牛女乃的結果。
「好什麼?」黎志優嗤了聲,「她的初吻對像又不是我。」
「什麼?」田何采玲瞪著她,「阿美,你把你的初吻給了誰啦?快說!不說我就跟你沒完沒了,年紀輕輕就這麼隨便,那將來還得了。」田何采玲憤怒的起身踱到她身邊,戳著她的太陽穴罵道。
「干麼啦!」她撥掉媽媽的手,鑽到黎志優懷里,「我的初吻在幼稚園的時候,你帶我去巷口雜貨店,被店里的小黃狗給親去的,你少健忘了!」她揉著太陽穴,真過分,要戳人還留那麼長的指甲,很痛耶!
「小黃狗?」田何采玲貶眨眼,回想著,好像還真有那麼回事,「既然是小黃狗,那就饒了你,要是讓我知道你跟別的男生隨隨便便的話,我就打斷你的腿,听到沒有?」
她雙手叉腰警告。
田湘美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靠在黎志優身上沒說話,他的身體比沙發還舒服哩。
見女兒這麼累,田何采玲開始不忍心了,她回到黎寬盛身邊。
「我看……算了吧,讓他們去睡覺好了,他們很累了,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吧。」
她軟著語氣對他說。
「這怎麼可以?」他說,「現在不叫志優負責任的話,那等我以後真的不在了,或者是發生了什麼事,不能為你們作主,志優把你們母女倆給趕出去的話,那怎麼辦?我是絕對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他堅決的態度實在讓田何采玲很感動,但她也很不忍心志優為了她跟阿美如此為難……黎志優听了爸爸的話,錯愕的睜大眼,「你在說什麼呀?」他不知道原來爸爸一直將他當成那種薄情寡義的人。「就算我再怎樣不喜歡田湘美,我也不可能把她跟田媽趕出我們家的!還有,你干麼沒事露咒自己,什麼‘發生什麼事,不能為你們作主’,少說這種屁話行不行呀?」
不能睡覺已經讓他夠火的了,沒想到現在還得背上這種罪名,更是讓他火上加火。
真搞不懂現在的中年人在想什麼,每個都變得這麼固執無聊,肯定是工作讓神經太過脆弱的結果,才會讓爸爸產生這種妄想癥。
「我才沒有在說……屁話。」老實的黎寬盛從沒講過那兩個字,所以講的時候還要頓一下、想一下才說得出口,「我說的全是有根據的!」他替自己辯駁。
「喔!什麼根據?你說給我听。」黎志優咄咄逼人,這會兒好像他變成父親了,而不安的黎寬盛則變成了兒子。
「我是根據……你的作文說的,你的作主里有寫過,說你討厭湘美跟你田媽,等你長大以後,我不在了,你就要把她們全趕出去!」黎寬盛愈說愈生氣,愈說愈理直氣壯,他又重新覺得自己保護田何采玲母女的事是應該的。
「等我長大?」他逮到了爸爸話里的癥結,「那篇作文……我什麼時候寫的?」
「你剛進小學的時候啊!」黎寬盛毫無遲疑的回答,「我還記得你寫那篇文章的前一天,你還因為湘美把你的制服全剪破而發了好了好大一頓脾氣,結果第天你的老師就到我們家來家庭訪問,還把你寫的那篇作文拿給我看,要我糾正你的偏差,我記得很清楚的!」
「天呀!」黎志優翻了個白眼,他真是受夠了,「我根本就已經不記得那件事了,就只有你還記得一字不漏,我真是服了你了。」他對那件事早就沒印象了。
「那麼嚴重的事我當然會記得。」黎寬盛嚷嚷著。事實上,他對自己為什麼會記得這件事也存疑著。
「好好好,我知道你關心田媽跟田湘美,一心認為我一定會將她們給趕出去,」黎志優無奈的擺擺手,「雖然我從沒有這種打算,」他咕噥著,看著爸爸,「那如果我保證永遠、永遠都不會趕她們出我們家,你是不是就願意放我去睡覺了呢?」
黎寬盛與田何采玲互視一眼。
「你真的不會趕她們走、讓她們淪落街頭?」他不信任的看著兒子。
「騙你我會死。」黎志優已經懶得為自己辯解了。
「志優,不要說這種話!」田何采玲斥道,然後她轉向黎寬盛,「好了,這件事就到這里為止吧,看志優都已經這麼說了,再說未來的事誰也沒辦法預料,要是他跟阿美真的沒有夫妻緣,硬是將他們兩們拉在一起,那志優不是太可憐了嗎?」
不是她對女兒沒信心,但畢竟是自己的孩子,阿美是怎樣的性格她會不了解嗎?如果志優不嫌棄阿美那是再好不過的事,因為對志優,她是非常有信心的,可是如果連他也忍受不了阿美的話,那恐怕就再也沒人會對阿美有興趣了。田何采玲悲觀的想。
其實田何采玲若是有空去和人高中看一看的話,就不會有如此想法,因田湘美在學校里很受男女同學的歡迎,如果她們真被趕出黎家,在擁護她的同學家每個輪流住一天的話,那住到明年都沒問題。
黎寬盛想了想田何采玲的話,覺得也有道理。
「志優,記得你今晚的話,我現在還健在,這個家還是我在作主,等哪一天我不在了,要是你違背了今晚自己說的話,我會馬上把你抓去陪我的,听到沒有?」他恐嚇道。
黎志優挑高一邊的濃眉。「那還不簡單,你活到一百二十歲不就成了,反正我只要活到一百歲就很滿意了。我可以去睡了吧?」
黎寬盛還在為他的口無遮攔瞪眼,擺擺手,要他去睡。
黎志優沒忘記靠在他肩上,早已睡得死豬的田湘美,還會發出微微的鼾聲哩。他抖抖肩膀試圖擾醒她,但她仍沒反應。真的睡死了!他望向對面兩上中年人。
「別看我,我已經抱不動了湘美了。」黎寬盛舉起手擋在身前,敬謝不敏的說。
湘美小時候若在房間以外的地方睡著,全是靠他抱她回房去睡的,現在他已步入中年,體力大不如前,而且湘美也已不是昔日的湘美了,雖然有點羞恥,但他真的抱不動了。
「我來叫醒她好了。」田何采玲急忙說,不想給黎家父子添麻煩,打算拍醒女她手還沒落在田湘美臉頰上,黎志優的大手就已經護住田湘美細女敕的臉頰。
「算了!不用叫醒她,我抱她進去睡好了。」他說,一手扶住她的頸項、一手穿過她的膝下,吸口大氣後將她抱起。
哇拷,還真是重!他邊抱怨邊往後院小屋走去。
田何采玲有些訝異的看著他的背影,並回首與黎寬盛交換了一記眼神。
或許志優還沒感覺到自己對阿美的保護欲,但剛剛她看得非常清楚,在她要拍打阿美的臉頰時,他伸出手來擋她的手時,那臉上的表情,就像不願讓人侵犯他的所有物。
或許他們之間並沒有那麼悲觀!田何采玲心里燃起了一絲希望。
「田媽,你快來開門呀!我快抱不動她了。」黎志優的聲音從後院里傳來,她這才欣喜的跑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