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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船 第三章 結 盟

作者︰孫玉鑫類別︰武俠小說

炳……

謝絕了宇文顯的盛宴招待,踏進「武」字一號樓臥房中的雷嘯天,突然朗聲狂笑不已!

仇磊石劍眉生春,微笑著問道︰「雷老哥,有什麼得意的,如此好笑?」

雷嘯天止住笑聲,道︰「仇老弟,愚兄在笑自己!」

仇磊石坐在軟椅之上,道︰「小弟不懂!」

雷嘯天道︰「仇老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吧?」

仇磊石有些懷疑地說道︰「難道這不是‘武’字樓?」

雷嘯天頷首道︰「正是‘武’字樓,並且還是第一號,這‘天下一家’店的‘武’級住樓,設置可真夠豪華,‘威’級也不含糊,一人一室,那‘揚’級,四人一房,板木,普通萊飯,日供三餐,也能湊合,但那大敞房卻令人看不下去,說實話,不是人住的地方……」

仇磊石接話道︰「就算這樣,也沒有什麼好笑呀?」

雷嘯天道︰「愚兄是笑在初見老弟之時,竟拿老弟取笑,把老弟當成了個混江湖蒙飯吃的朋友,豈料到頭來,愚兄卻叨了老弟你的大光,平空高升了一級,竟也住進了這豪華的‘武’字樓!」

仇磊石言道︰「雷大哥你說錯話了,他們有眼無珠,識不得高人罷了,憑老哥你的真本領,這‘武’字樓怕還要委屈你呢。」

雷嘯天心中猛地一動,卻又哈哈-笑,話鋒一轉道︰「老兄弟,你怕蛇?」

仇磊石道︰「不怕,但卻討厭這個東西。」

雷嘯天道︰「既然不怕,那為什麼在咱們剛見面的時候,在那荒草泥沼的地方,老兄弟卻失聲後退呢?」

仇磊石哦了一聲,道︰「彼時夜深天雨,小弟看不清那是什麼東西,認為避上一下,總比逞強而罹無妄之災好得多!」

雷嘯天聞言愣了一愣,久久沒有接話,半天之後,方始若有所感的長嘆了一聲,慨然說道︰「慎言謹行,老兄弟金玉之言,愚兄獲益良多!」

仇磊石有心改換話題,道︰「聞名勝似見面,小弟十分後悔來這‘天下……’」

話尚未完,雷嘯天突然神色一變,身形一閃到門口,猛地將門拉開,只見一條矯捷無倫的奇特黑影,一閃無蹤!

雷嘯天冷哼一聲,飛身要追,仇磊石卻-笑道︰「隨他們去吧!」

雷嘯天心頭一凜,道︰「老兄弟原來早發覺有人偷窺了。」

仇磊石道︰「也不算早,在他們剛剛登樓時候知道的。」

雷嘯天濃眉一皺道︰「老兄弟說‘他們’?」

仇磊石道︰「不錯,是兩個人。」

雷嘯天搖頭道︰「愚兄卻只看到一個影子!」

仇磊石道︰「小弟也正為此事不解,登樓時是兩個人,但卻不知為了什麼,內中一人突然沒了聲息,真怪!」

雷嘯天對仇磊石的話,十分不以為然,耳聞不如眼見,他只見到一個人影,那是決沒有錯。

仇磊石沉思剎那,道︰「也許還能找出內中道理,雷老哥咱們出去看看。」

雷嘯天本是十分欽佩仇磊石,現在卻有些不高興了,他認為仇磊石應該知道是听錯了,那並不丟人。

仇磊石說著,已起身開門而出,雷嘯天決心要看個究竟,遂跟了出去,哪知剛到門口,仇磊石已指著地上道︰「雷老哥請看!」

雷嘯天注目處,只見門際有兩個極淺的足印,淺到若不仔細注意,幾乎看不出來,不由說道︰「這是一個人的!」

仇磊石道︰「不錯,雷老哥再看樓階!」

雷嘯天移步樓梯口間,果然看到兩個人的腳印,一深一淺,淺的分明和門口痕跡是一個人所留!

仇磊石適時說著︰「很幸運,今夜天雨,他們又是自花園而來,才能留下腳印,不過卻更使小弟感覺不解了!」

雷嘯天此時正自慚自罰,心中不安,聞言道︰「老兄弟說‘他們’的時候,愚兄尚不心服,並認為老兄弟有些剛愎自用,如今卻證明是愚兄錯了。」

仇磊石一笑,道︰「這沒有什麼,因為雷老哥確實只看到一個人。」

雷嘯天頷首道︰「愚兄經老兄弟提醒,也覺得此事可疑了,另外那個足跡重些的人,怎麼突然間形蹤消失了呢?」

仇磊石肅色道︰「假如突然消失的這個人,所留足印是淺的那個,尚可解釋,如今不見的一個,卻是個功力差的,怪!」

說著話,二人步回房中,房門卻未關閉,各自歸座之後,雙雙沉默無言,都在苦慮這怪事的究竟。

突然,仇磊石打破沉寂,道︰「看來這‘天下一家’店,果然隱藏著什麼!」

雷嘯天濃眉一挑,道︰「老兄弟想查個究竟?」

仇磊石道︰「小弟初出江湖,對新奇事,自是不願放過!」

雷嘯天話鋒突變,道︰「老兄弟到底不願放過些什麼,愚兄實在不願詢問和知道,不過愚兄早來些時日,深知此店並非善地,正自懊悔,天幸使老兄弟也駕臨此處,暢談之下,愚兄深覺與老兄弟有相見恨晚之慨……」

話未說完,仇磊石已接口道︰「小弟孤零,天涯漂泊,有幸踏入江湖,就能與老哥這種肝膽義氣的朋友相逢,這是上蒼憐我。」

雷嘯天神情轉為嚴肅,道︰「蒙老兄弟不棄下交,愚兄不得不妄發幾句痴言,這‘天下一家’店,恐非善地,老兄弟最好少作逗留!」

仇磊石不能泄露心中大事,迫得只有含糊相應,雷嘯天看在眼里,錯將仇磊石不信自己所言,沉重地又道︰「愚兄在此已有三月,三月來,愚兄偵知‘天下一家’店,幾乎遍布天下,凡省城巨鎮,無處不在……」

仇磊石接口道︰「小弟想像得到,此店必然遍及天下!」

雷嘯天眉頭一皺,道︰「愚兄話還沒有說完!」

仇磊石歉然一笑,道︰「雷老哥恕罪,請接著說下去。」

雷嘯天本待作罷,但轉念想到仇磊石雖然懷具一身罕奇功力,卻無經驗,既想交此朋友,理應說出所知一切,遂正色道︰「據愚兄所知,每一‘天下一家’店中,維樓四座,武樓六處,威室十八間,揚屋三十之數,敞房二十大間,總說起來,吃用消耗,日費約需百金,再總括愚兄現知之此店數目,是七十二處,則每日費用至少七千金以上,敢問老兄弟一聲,這‘天下一家’店的主人,能有多大的家當?多少財產?」

仇磊石深覺雷嘯天情誼可感,不由也現露出真正面目,遂以沉重的語調,知友商討大事般的神情,道︰「雷老哥,其實說起來,這些都是不要緊的事,要緊的是,此店之主傾盡財貨,四方招聚英豪,目的何在?」

雷嘯天雙目突射神光,激動的說道︰「老兄弟一針見血,對,目的!此人目的何在?」

仇磊石突然問道︰「雷老哥,你可曾見過此店主人?」

雷嘯天搖頭道︰「愚兄曾對宇文顯說過,想拜見店主,卻遭婉拒,不過愚兄卻發覺宇文總管,似乎也不能隨便見到店主!」

仇磊石劍眉一挑,喃喃說道︰「看來要見此人,是困難重重,除非……」

雷嘯天虎目轉動,道︰「老兄弟寄居此店的目的,莫非就是為了要見店主?」

仇磊石心中一驚,搖搖頭道︰「小弟說過,是好奇心重,心中也著實仰慕此店主人的慷慨義氣,能見上一面,自然是好的。」

雷嘯天沒有再開口,似乎在品嚼仇磊石這句話的真正意味,又像是他自己在想著什麼心事。

仇磊石看在眼中,心里泛起一絲愧意,下意識的自茶壺中替雷嘯天斟了一杯茶,自己也斟了-杯,又道︰「雷老哥一住三個月,不知是等人還是別有原故?」

雷嘯天極憂慮的長吁一聲,道︰「愚兄為了打听一個人的下落。」

仇磊石哦了一聲,道︰「要緊的人?」

雷嘯天看了仇磊石一眼,又長吁了-聲,但卻沒有回答這句話,仇磊石識趣的改變話題,道︰「適才宇文總管似有心若無意的說,此店不日有位名震天下的奇客駕臨,不知雷老哥听到沒有?」

雷嘯天又看了仇磊石一眼,誠摯的說道︰「兄弟不必拙笨的改變話題。」

仇磊石女敕臉一紅,道︰「雷老哥多原諒,小弟只是不想叫您為難。」

雷嘯天哈哈一笑,道︰「愚兄總算沒有看錯兄弟,兄弟懷一身罕絕功力而入江湖,卻對江湖中事,絲毫不解,實乃‘武林赤子’!」

仇磊石羞澀的一笑,沒有接話,實在,他對江湖中事,確是「 面杖吹火」一竅不通!

雷嘯天接著以開朗豪放的聲調說道︰「愚兄敢說‘書有未曾經我讀,話無不可對人言!’此次不惜寄居斯店,為的是便于打听家父的消息!」

仇磊石肅然起敬,道︰「雷老哥請原諒小弟拙笨,不知伯父大人……」

雷嘯天突然神色一變,說道︰「兄弟看愚兄這個人,還能交嗎?」

仇磊石莊重的說道︰「得友能如雷老哥者,天之賜也!」

雷嘯天神色越發鄭重,道︰「兄弟說的愚兄太好了,仇兄弟,愚兄有些不自量力,想與老弟你再深交,老弟意下如何?」

仇磊石慨然欣色起座道︰「這是小弟早就想說,但還沒有說出來的話!」

話聲一頓,仇磊石驀地拜倒,道︰「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雷嘯天神色莊嚴,立即撲身而拜,道︰「今結金蘭之盟,自茲兄友弟恭!」

仇磊石恭答一句︰「肝膽照德格!」

雷嘯天揚聲道︰「生死禍福共!」

仇磊石再接一句︰「天為證,地為憑!」

雷嘯天真誠朗朗說道︰「守仁、信,忠、愛!戒婬、妄、殺、盜!」

仇磊石突自身畔取出一柄匕首,刺破左臂,滴血道︰「違者天誅!」

雷嘯天接過匕首,刺肱滴血相合,道︰「背者地滅!」

四手倏地相合,四目虔誠相視,弟拜,兄扶,雙雙把臂而起,彼此俱皆現露出無比的欣慰。

雷嘯天轉身步向室門,將門推到大開,探頭門外向左右顧盼,仇磊石不由頷首欽服。

若談機密事,閉門惹人疑,仇磊石聰慧無比,雖然未在江湖道上行走,但有解一而悟十的天資。

丙然,雷嘯天大步而回,低聲道︰「家父名列十奇之內,愚兄為尋父蹤,藏起一半功力,若論真正技藝,五十回合內宇文顯必敗!」

仇磊石听到這里,十分不安而慚愧,並為難久久,盟兄推心置月復,自己卻因為事關大仇,仍不能吐訴真情!

金蘭盟誓,言猶在耳,這樣對待盟兄,豈不是無信而不忠?想到此處,不由汗流夾背。

適時,雷嘯天卻又神色帶著愧歉的樣子道︰「賢弟要原諒愚兄一件事情,那就是有關家父的名字,因關聯著不少人命,目下不便相告,不過……」

仇磊石立即接口道︰「小弟也不是少林一派的門下弟子,身世淒涼,仇深似海,正要向大哥請罪,恕暫不能……」

話尚未完,突然傳來腳步之聲,雷嘯天濃眉一皺,目光瞥處,發現角落的棋盤,立即悄聲道︰「兄弟懂那個?」

仇磊石一掃棋桌,點了點頭。

雷嘯天隨即示意,並一閃到了棋桌旁,以迅捷而熟練的手法,布好-局殘棋,仇磊石已到桌前,遂立即入座。

雷嘯天故意把檀木盤中的棋子,搖得如珠落玉盤般響,然後一聲歡呼,放落一子,拍手道︰「厲害厲害,仇兄弟幾乎把我逼昏了頭!」

仇磊石置于「打劫」,道︰「雷兄先慢得意,這是兵法中的‘誘敵’一策呀!」

罷好這句話說完,人影現處,進來了兩個人,雷嘯天認識他們,不由含笑頷首起座道︰「華兄丁兄好,還沒休息!」

來者正是那自稱老窮酸的華心易,和二麻子丁大寶!

華心易神色慌張,首先將門關死,並且立刻向適才仇磊石所坐的軟椅,似乎不能支持般,頹然坐下!

但他剛剛坐下,心中卻已暗暗冷笑,軟椅余溫尚存,足證室內的兩人,奕棋出聲是故弄玄虛!

丁大寶卻站在一旁,神色失常,雷嘯天皺眉道︰「兩位遇上了什麼事?」

華心易一指丁大寶道︰「叫他說吧,我……唉!」

丁大寶麻臉灰白,期期艾艾的說道︰「我們倆人活不成了!」

仇磊石一愣,道︰「為什麼?」

丁大寶遂將大廳上所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仇磊石哼了一聲,才要開口,雷嘯天卻長嘆一聲,搖頭道︰「不是我姓雷的怕事,實在是沒法替兩位出面。」

仇磊石聞言心中一動,暗忖︰「奇怪!大哥不是這種人呀?」

華心易卻已求告似的,向仇磊石道︰「老頭兒也沒敢指望雷爺幫忙,只想請仇爺向宇文顯總管說句好話,我想宇文總管會給仇爺您個面子。」

仇磊石沉思未答,雷嘯天卻說道,「仇兄,人家找你,能答應就點個頭,不能的話也告訴兩位-聲,量力幫忙嘛,這用不著為難。」

仇磊石試探一句,道︰「雷兄聲望經驗,俱都高過小弟,怎不幫忙呢?」

雷嘯天暗贊盟弟的聰明,答道︰「仇兄是在逼我了,個中道理現在不能說!」

華心易突然以焦急的聲調道︰「老頭兒沒那個經驗,不過丁老弟曾直指過宇文顯,證明他是決心要殺我和丁老弟,救命的事……」

雷嘯天竟以江湖口吻接話道︰「誰不知道‘天下一家店’,在武林中的地位,好端端的那個又肯不顧自己的性命,自惹麻煩!」

仇磊石了解大哥堅拒對方,必有道理,立刻接道︰「小弟正要這樣告訴華、丁兩位,雷兄說的再對沒有了,作事要度德量力,因此小弟也礙難相助。」

華心易神色慘變,道︰「兩位乃武林俠義中人,真肯見死不救?」

雷嘯天搖頭道︰「華兄看錯了,雷某未必是有俠義的心腸。」

華心易轉對仇磊石道︰「仇爺正當英年,莫非……?」

仇磊石搖頭道︰「兩位請不要難為小弟可好?」

華心易看了丁大寶一眼,道︰「丁老二,死就死吧,人生有處,死有地,這年頭不能以貌取人啦,我窮酸臨死總算又得了個教訓。」

說著,他拉住丁大寶的手,開門而去。

雷嘯天示意仇磊石,雙雙送出門口,目睹華心易和丁大寶下樓而去,仇磊石忍不住開口道︰「大哥……」

雷嘯天立即搖頭示意,推開樓窗,目送華、丁二人穿過花園,失去蹤影之後,才對仇磊石道︰「賢弟怪我沒答應幫他們忙?」

仇磊石搖頭道︰「小弟先曾奇怪過,後來想,大哥必有道理。」

雷嘯天冷哼一聲,道︰「匹夫們也太小瞧我們兄弟了!」

仇磊石一驚道︰「大哥可是已有所見?」

雷嘯天一笑道︰「說起來應該感謝兄弟,和那老奸巨猾的華心易!」

仇磊石霎霎眼道︰「小弟想不明白內情。」

雷嘯天又是一笑,道︰「賢弟忘了,外面在落雨!」

仇磊石也笑了,道︰「小弟疏忽,他們果然足無濕印!」

雷嘯天又道︰「華心易才來五日,住敞房,整天海闊天空窮扯沒完,但他剛才坐在賢弟坐過的軟椅之上,竟以手試溫,這是有生命危險的人,能從容作到的嗎?再說,他們若未經高氏兄弟同意,能進入那道‘紅門’嗎?」

仇磊石頷首道︰「今夜若無大哥在旁,小弟準定上當無疑!」

雷嘯天一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這只不過是宇文顯無法模清兄弟的來路,要他們來此一試罷了。」

仇磊石卻恨聲道︰「小弟幼讀雜記或史說,最恨以情感騙人的伎倆。」

雷嘯天長嘆一聲道︰「這樣說來,兄弟最後怕對江湖武林,恨之入骨了!」

仇磊石絕斷的說道︰「若遇此等人,小弟決不輕饒!」

雷嘯天道︰「兄弟先別下此斷言,天下事有時難料的很呢!」

仇磊石搖頭道︰「看來對江湖是非,多管多錯,不問是最好!」

雷嘯天正色道︰「這卻失去我等的本份了,行事貴求心安,作事貴在篤誠,記住兄弟,無心之失不必咎歉自罰!」

仇磊石頷首再三,兄弟二人這才回轉居中,時已深夜近明,不再閑談,熄燈歸臥,抵足而眠。

「維」樓四號,是座奇特的獨樓,牆高六尺,幾與樓平,佔地二十丈見方,樓卻只有五丈略深!

樓外,草坪如茵,奇花四布,高雅至極,圍樓圓徑,以細小蛋石鋪成,人行其上,沙沙作聲。

此時,「武」字樓中的仇、雷二人,不過剛剛臥睡,但這「維」字樓四號的樓上,卻還燈明火亮!

一張紫檀八仙桌,擺著八樣上等可口的佳肴,宇文顯和侯騰雲,末座相陪,上首座上.坐的竟然是那華心易!

華心易背後牆角地下,倒著一個人,麻面,是那丁二麻子丁大寶,翻著一對死魚眼,動也不動!

華心易仰頸干掉杯中酒,宇文顯立即又恭敬的斟滿一杯,華心易冷冷地盯了宇文顯和侯騰雲一眼,道︰「天就亮了,先令人把丁大寶抬出去!」

宇文顯連聲說是,目注侯騰雲道︰「侯兄辛苦一趟吧。」

侯騰雲雖然滿肚不高興,卻不敢有所表示,站起來把丁大寶一提,夾在臂間,大步而去。

侯騰雲走後,宇文顯含著阿諛的笑臉,道︰「文顯自太原分店調此,始終沒得機會去總店向諸前輩叩安,因之不識老人家金面……」

華心易冷哼一聲,道︰「本店凡調升分店總管的門下,皆須先去總店恭聆訓諭,你省了這個步驟,可知道為什麼?」

宇文顯恭敬的答道︰「文顯不知。」

華心易嘿嘿一笑,道︰「一是主人的恩典,再是你有個好姑姑!」

華心易說完這句話,目射寒光,直瞪宇文顯,似等答復,宇文顯卻低頭迭聲說「是」,不接下文。

華心易于是一笑,又道︰「每年的‘值年總巡監’,自總店走時,你姑姑都特別為你美言幾句,你才能安然主持此處分店四載!」

宇文顯不能再不開口,他雖然未見得正經,但對華心易一再有所指的說他姑姑,竟也漲紅了臉,勉強說道︰「家姑為人很好。」

華心易神色一怔,道︰「但這次老夫輪年總值,你姑姑卻沒有替你關托!」

宇文顯微一皺眉,尚未答話!華心易已接著又道︰「她死了!」

這單調冷酷的三個字,使宇文顯心膽一寒,道︰「敢問家姑是得了什麼病?」

華心易嘿嘿兩聲,道︰「蒙主人‘玉符’賜死!」

宇文顯神色大變,惶恐起座,道︰「主人可有罪及晚輩之諭?」

華心易突然狂笑數聲,音若夜梟之鳴,道︰「這要看老夫的巡監稟卷了!」宇文顯深揖道︰「祈請前輩周全。」

華心易冷哼一聲,道︰「就憑一句話?」

宇文顯上步悄聲道︰「晚輩另有所敬。」

華心易再次仰頸干杯,道︰「這杭州分店,是個肥缺呀,哈哈哈哈……」

宇文顯也賠著嘻哈幾聲,道︰「晚輩心里有數。」

華心易老鼠眼一翮,道︰「老夫可沒有數,宇文老弟,這里只有咱們兩個,何不打開天窗說句‘亮話’?你這‘數’是多少?」

宇文顯伸出了一個手指頭,笑嘻嘻地說道︰「前輩湊個整數。」

華心易冷冷地瞥了那根手指頭一眼,道︰「一千?」

宇文顯連連擺手,道︰「一萬!」

華心易哼了一聲,道︰「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四年是一千四百六十天正,去年是雙四月,日子真不算短呀!」

宇文顯立即改口道︰「再加一倍!」

華心易長嘆一聲,似自語般說道︰「老夫記得有位古人,他曾奉帝諭鑄錢,而致富甲天下,人皆仰其鼻息而活,結果卻是活活餓死!」

宇文顯心頭一沉,道︰「晚輩全部存儲,共計三萬金不到……」

華心易突然含笑插口道︰「咱們就如此作數,老夫收你三萬,保你再在這杭州分店主四年事。來來來,宇文老弟,為此喜訊干一杯。」

宇文顯哭笑不得,強顏開懷,干了杯中苦酒。

適時,侯騰雲由外歸來,華心易冷著一張干臉,道︰「辦好了?」

侯騰雲躬身道︰「屬下辦理妥當,特來稟告。」華心易頷首道︰「很好,和誰去的?」

侯騰雲道︰「飛鼠于施。」

華心易哦了一聲,道︰「這于施可是總店‘名牌’上,已有號數的門下?」

侯騰雲猶豫剎那,道︰「不是。」

華心易突然一拍桌案,道︰「侯試領,你這是什麼居心?」

侯騰雲吶吶不能答對,華心易怒聲又道︰「憑丁大寶這種狗屁東西,會知道‘順興’的死因?會疑及‘黃學文’的去處?你是干什麼吃的?」

侯騰雲期期艾艾地說道︰「屬……屬下一時……一時大意……」

華心易厲叱道︰「住口!老夫看來,你不是大意,是有心偷懶,要都這樣辦事,老夫也該躲在臊娘們懷里,享點艷福了!」

侯騰雲垂頭不語,華心易冷哼一聲,道︰「沒別的可說,明後天‘高爺’就到,你是‘高爺的人’,到時自己去向‘高爺’分辯吧!」

宇文顯適時起座道︰「總監,晚輩能否暫時告退,準備適才總監囑咐的大事,並在各處仔細的再巡視一下?」

華心易把頭一點,道︰「這是正經事,只管去你的。」

宇文顯答應一聲,瞥了侯騰雲一眼,道︰「侯試領平日十分謹慎,此次可能因總監在座,心急面聆教益,疏忽了些,還望總監擔待一二。」

華心易嗯了一聲,道︰「你用不著多說這些,是非老夫自己有數!」

宇文顯迭聲應是,退出了「維」樓四號而去。

宇文顯剛走,侯騰雲已上步以哀求的聲調道︰「總監請恕餅屬下這遭……」

華心易擺手冷冷地說道︰「沒有商量,除非……」

他故意停下話鋒,候騰雲熟知世態人情,立刻道︰「只要總監吩咐,屬下沒有不賣命的。」

華心易點點頭低語道︰「你在這分店三年了,對不?」

侯騰雲道︰「是三年零一個月多三天。」

華心易道︰「可知宇文顯有本真賬,藏在哪里?」

侯騰雲心中一喜,道︰「知道。」

華心易道︰「取來!」

侯騰雲面露難色道︰「請寬限三日。」

瀟湘子掃描RaymanOCR豆豆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