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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小玉 第二十七章

作者︰臥龍生類別︰武俠小說

披著銀披風的女人忽然向布狂風斜望了一眼,然後又再對容三公子道︰「你為甚麼不問

問他?」

容三公子立刻側過頭,直瞧著布狂風,看他說什麼?

布狂風眼楮里倏地閃過一絲冷厲的光芒,良久才慢慢地說道︰「她姓萬,萬如意。」

容三公子又咳嗽著,道︰「這名字很好,只差一點就是萬事如意了。」

布狂風又道︰「她是提龍王府里的萬大小姐,也是神通教里的銀披風殺手。」

容三分子忽然瞪視著萬如意,道︰「你為什麼要殺我?」

萬加意冷冷一笑,道︰「我不喜歡有人找我麻煩。」

容三公子道︰「我根本不認識你,怎會找你的麻煩?」

萬如意道︰「但你一直要找布公子的麻煩,這一點可不容抵賴吧?」

容三公子道︰「布公子是布公子,跟你又有甚麼關系?」

萬加意道︰「布公子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所以你找他的麻煩,也就是找我的麻煩。」

容三公子的臉色更蒼白,但知不住的在點頭。

這時候,萬如意的手里亮出了一把銀匕首。

匕首上還染著容三公子的血。

容三公子淒然一笑,道︰「你若是慕容雪,一定不會向我下這種毒手的。」

萬如意撤了撤嘴,冷冷地道︰「所以慕容雪永遠是慕容雪,永遠注定是個滿身麻煩的女

人。」

客三公子倏地目光暴脹,長劍急驟地向她咽喉刺去。

萬如意冷冷的盯著他,連眼睫毛也沒有眨動一下。

唐青湘同時輕輕的嘆了口氣,任誰都可以看得出,容三公子已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容樓無弱者!

但再強的人,也會有倒下去的時候。

容三公子終于倒下。

他倒在萬如意的腳下,死時眼楮不閉,手里仍然緊握著他的劍。

但他死得並不孤獨,至少,有十七個藏僧陪著他走上黃泉之路。

布狂風直視著萬如意,目光冷峻,而且帶著怒意。

但萬如意沒有逃避,無論布狂風用怎樣的眼光盯著她,她還是願意承受下來。

她忽然說道︰「我們又見面了。」

布狂風道︰「見面又如何?」

萬如意咬了咬嘴唇,道︰「你為甚麼總是不關心自己的事情?」

布狂風道︰「你怎知道我不關心?」

萬如意道︰「你若真的關心自己,就不會整天都只顧著理會剛人的事情。」

布狂風說道︰「人在江湖,無分彼此的。」

萬如意冷笑道︰「你老是在自欺欺人,真是冥頑不靈,無藥可救。」

布狂風道︰「縱然如此,那也只是我的事,犯不著你來操心。」

萬如意的臉色變了。

唐青湘卻在這時干咳兩聲,緩緩地走了過來,目注著萬如意道︰「這十幾個番僧,似乎

是給你用計害死的,對不?」

萬如意直認不諱,冷冷地道︰「這十七個藏僧要為金刀法王報仇,我便索性成全了他

們。」

唐青湘說道︰「他們一定會很感謝你了?」

萬如意道︰「我曾答應過他們,協助他們一臂之力!」

布狂風道︰「但我如今仍然活著。」

萬如意道︰「但容三公子卻已死了,我總算沒有袖手旁觀。」

唐青湘道︰「這些番僧,原本不是有十八個人的嗎?」

萬如意道︰「不錯,但其中一個,早已給一批蒙面刺客干掉了。」

唐青湘道︰「這些刺客,也是你的手下?」

萬如意道︰「你還不算太笨!」

唐青湘道︰「這個我可不怎麼明白了,你的手下干掉了一個番僧,其余十七個怎麼反而

會對你這樣信任?」

萬如意道︰「因為我把刺殺番僧的凶手擒下,交給其余番憎來處置。」

唐青湘臉色一變,道︰「萬大小姐此舉,不怕大家感到心寒嗎?」

萬如意哂然一笑,道︰「那人雖然給番僧碎尸萬段,但卻還是很感激我的。」

唐青湘奇道︰「這又是甚麼道理?」

萬如意道︰「那人姓柯,叫柯興山,是本教麾下一名黃衣殺手,但他在不久之前,犯了

嚴重教規,依照規倒他本人要凌遲處死,並賜滿門老幼死藥歸天酒各一杯。」

唐青湘駭然變色,道︰「這柯興山犯了甚麼彌天大罪?」

萬如意的臉色忽然一紅。

唐青湘卻還是直盯著他,追問不舍,又道︰「何以說不出來了?」

萬如意面色倏地一變,道︰「誰說說不出來!」

唐青湘道︰「那麼快說呀!這柯興山到底犯了甚麼大罪?」

萬如意咬了咬牙,終于忿然道︰「他偷窺本小姐沐浴。」

唐青湘一怔,接著瞧向布狂風。

布狂風沒有看他,臉上甚至完全沒有半點表情。

唐青湘吸了口氣,良久才對萬如意道︰「就是這樣?」

萬如意點點頭,道︰「不錯,這已經是一條很嚴重的罪名。」

唐青湘道︰「嚴重到足以滿門抄斬那麼厲害?」

萬如意道︰「是的!」

唐青湘道︰「但照唐某看來,卻實在是太過分太過分了。」

萬如意道︰「若依照你的辦法,又該怎樣處置柯興山?」

唐青湘說道︰「他用眼楮來看你,大不了把他的一對招于廢掉,也就可以算扯平了。」

萬如意輕輕地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也是這麼想,但教規卻不是這麼說。」

唐青湘道︰「苛政猛于虎,江湖幫教之規條,也是這個道理。」

萬如意道︰「但我爹卻認為,寧枉無縱,只要稍為放松一點,那就大大的不得了。」

唐青湘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萬如意接著道︰「于是,我就想出了這個辦法,要柯興山帶罪立功。」

唐青湘道︰「怎樣立功法?」

萬如意道︰「我命令他依照我的計劃行事,雖然最後還是難逃一死,但至少可以保存他

滿門老幼的性命。」

唐青湘嘆了口氣,道︰「以性命來立功,真是可笑復可憐。」

萬如意道︰「誰叫他不守規矩?」

布狂風忽然冷冷地說道︰「我也是個不守規矩的人,而且比柯興山更加不守規矩。」

萬如意道︰「你是你,柯興山是柯興山,你們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布狂風又問道︰「我們之間有甚麼分別?」

萬如意道︰「柯興山是神通教中人,但你不是。」

布狂風道︰「但我們都是男人。」

萬如意吸了一口氣,然後直盯著他,道︰「你到底想說甚麼?」

布狂風眨了貶眼,道︰「我是想說,我若是柯興山,就不會只是偷窺你沐浴那麼簡

單。」

萬如意蹙著秀眉,道︰「你還要怎麼樣?」

布狂風沉著臉,冷冷地道︰「我一定會把你當作婊子般!」

萬如意的臉忽然變得一片雪白。

她顫抖著聲音,道︰「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

布狂風哈哈一笑,道︰「我以‘狂’字為名,天下間又有甚麼事情不敢做,甚麼話不敢

說的?」

萬如意的目光還是凝注在他的臉上,聲音卻已漸漸平靜下來了。

「姓布的,你果然不是一般泛泛之輩可比。」

「你也是一樣。」

唐青湘忽然笑了笑,道︰「看來,你們倒是天生一對。」

布狂風的眼楮里發出了光,萬如意卻把頭低垂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布狂風忽然問道︰「你殺了容三公子,現在後悔不後悔?」

萬如意道︰「只要為了你殺人,無論殺多少個,無論殺的是誰,我都絕不會後悔。」

布狂風瞳孔收縮,道︰「我若要你殺了自己呢?」

萬如意忽然悠悠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若真的要我死,我還是不會皺眉頭的。」

布狂風說不出話了,唐青湘也沒有再說甚麼。

風更冷了,連地上的血都已干透。

也不知過了多久,萬如意才輕輕的說道︰「今天這里很美,比每一個時間每一個地方都

美得多。」說到這里,忽然閉上了眼楮。

閉上眼楮之後,她臉上忽然落下了淚珠。

唐青湘怔住!

他想不到萬如意也會有落淚的時候,而且就在此時此地落淚。

布狂風已在問道︰「你流的淚是為了誰?」

萬如意的眼楮還是緊閉著,她沒有回答,只是忽然冷笑了一聲。

一陣冷風在她臉上吹過,似是要吹干她的淚痕。

但不等淚痕干掉,這位萬大小姐已無言地離去了。

又過了很久很久,唐青湘忽然問布狂風,道︰「她算不算是個壞女人?」

布狂風道︰「她也許很壞很壞,但卻不是個壞女人。」

唐青湘怔住!

「不是女人?難道她是個男人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又是甚麼意思?」

「她不是女人。」布狂風道︰「她還是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

「不錯!」布狂風輕輕地嘆息著,道︰「她是個不懂事的女孩子。」

唐青湘冷冷地道︰「但據我看,她比許多老江湖還更狡猾。」

布狂風道︰「那是因為她天生有如狐狸,而狐狸就算再細小,也會比一頭幾十歲老豬聰

明得多的。」

唐青湘說道︰「我算不算是一條老豬呢?」

布狂風道︰「不算!」

唐青湘道︰「那麼我算是甚麼?」

布狂風道︰「豬也不如。」

唐青湘陡地一呆,道︰「你怎麼把我瞧得這樣差勁?」

布狂風道︰「你這個人一點也不差勁,論到身分更是尊崇之極。」

唐青湘呵呵一笑,道︰「區區一個唐門叛逆,就像個大廟不收,小廟不要的野和尚,又

怎會有尊崇的身分了?」

布狂風道︰「前輩還要裝蒜,未免是太低估布某的眼光了。」

唐青湘一怔,道︰「我在裝甚麼蒜了?」

布狂風道︰「前輩笑罵走江湖,一劍震神州,縱使十個唐青湘,也萬萬比不上你老人家

一根指頭。」

唐青湘倏地雙目一瞪,怪笑道︰「我不是唐青湘?」

布狂風道︰「前輩心中有數,又何必問我來著?」

唐青湘哈哈一笑,終于點頭承認,道︰「好小子,果然瞞不過你這對眼楮,但我到底是

誰,你再說出來听听。」

布狂風道︰「笑中有劍,劍氣如龍,前輩雖然弄來了一只大鐵箱,又復巧施易容妙技,

但適才所展露之身手,還是有著公孫世家‘千身萬影風月行’的氣勢,所以,晚輩敢說一

句,前輩就是號稱‘笑公爵’之公孫我劍老俠!」

「唐青湘」陡地長長嘆了口氣,道︰「以少裝老易,返老還童難,老夫只不過把自己裝

扮得年輕二三十歲,就已瞞不過你的眼楮。」

布狂風道︰「唐青湘武功若有你老人家一半高明,也不會在唐門之中無法立足了。」

鮑孫我劍又是一聲長嘆,道︰「我這個唐門叛逆雖然是假的,但這口鐵箱子,卻的確是

唐青湘之物。」

布狂風凜然一驚,道︰「那麼唐青湘呢?」

鮑孫我劍道︰「他運氣不好,在鐵眉樓外遇上了焦淺。」

「焦淺?」布狂風道︰「神通教有一個叫焦大郎的舵主,外號‘火里勾魂使者’,你說

的莫非正是此人?」

鮑孫我劍道︰「不是他又還有誰?」

布狂風說道︰「焦大郎擅制火器,據說連江南霹靂堂第一巧匠龐貴公也比不上他。」

鮑孫我劍道︰「龐貴公並不是比不上他,只是手段還不如此人毒辣。」

布狂風道︰「唐青湘怎會遇上這個姓焦的要命瘟神?」

鮑孫我劍嘿嘿一笑,道︰「一個人楣運來了,又有甚麼怎樣那樣的,總之冤家路窄,大

家踫個正著也就是了。」

布狂風道︰「公孫前輩,那焦淺如今怎麼樣了?」他不問唐青湘,是因為知道這位唐門

叛逆必然已遭不幸,否則大鐵箱子也不會落在公孫我劍手上。

鮑孫我劍道︰「惡人自有惡人磨,焦淺雖然把唐青湘燒成焦碳,但其後他也遇上了克

星。」

布狂風道︰「他遇上了誰?」

鮑孫我劍道︰「畫眉。」

布狂風目光一亮,道︰「是五眉會的畫眉?」

鮑孫我劍道︰「正是這個刁鑽潑辣的小妮子。」

布狂風「哦」的一響,道︰「原來五眉會里的畫眉是個女子?」

鮑孫我劍更正道︰「不是女子,是小丫頭。」

布狂風淡淡一笑,道︰「那是在下孤陋寡聞了。」

鮑孫我劍說道︰「畫眉是鳳眉的女兒,但如今五眉會中武功最高的,除了龍眉之外,就

得數到這個年紀輕輕的畫眉姑娘了。」

布狂風一怔,道︰「那麼鳳眉呢?」

鮑孫我劍道︰「鳳盾心思縝密,頭腦機靈,輕功也極了得,但若論到硬打硬踫的功夫,

她充其量只比鐵眉稍高一點,連金剛眉也比不上。」

布狂風這︰「如此說來,畫眉是青出于藍了?」

鮑孫我劍道︰「她若跟鳳眉練習武功,就算可以超越過母親,我想也不會高到甚麼地方

去。」

布狂風道︰「畫眉的師父是誰?」

鮑孫我劍道︰「是老畫眉!」

布狂風道︰「老畫眉又是個怎麼樣的人?」

鮑孫我劍道︰「五眉會的五眉,以龍眉為首,但武功最高的,其實卻還是老畫眉。」

布狂風沉默著,公孫我劍又緩緩地接道︰「五眉會成立之初,已有畫眉這個人的存在,

但他年紀比龍眉還老二十歲,所以又被稱為老畫眉。

老畫眉不喜理事,五眉會創立之初,其余四人推舉他做大當家,他堅決不肯,最後只好

由龍眉做了會中的大龍頭。

但在數年前,老畫眉終于年老氣衰,病死榻上,但他早已收了鳳眉的女兒為徒,而他

臨終之際,只有一句說話,就是要這個女徒弟代替他,成為五眉會的一位當家。

他這個要求,是一點也不過分的,而且就算他不提出,龍眉、金剛眉和鐵眉也會這樣決

定。

于是,在老畫眉去世之後,他這個女弟子就代替師父,成為五眉會五位當家之一,她原

名舒珊菊,外號‘小畫眉’,但等到她成為五眉會當家之後,大家都只叫她‘畫眉’,把上

面那個‘小’字刪掉了。

舒珊菊的父親,是個科場失意的秀才,這姓好的秀才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為人頗有俠

骨,更不畏強權,凡事總要據理力爭到底,唉!這種人不錯是挺有種的,但偏偏就是冒不出

頭來,終于郁郁而終,慘淡而歿。

舒珊菊早年喪父,境況也是十分淒苦,尚幸母親鳳眉是個女中豪杰,師父更是一代高

人,是以煉成了一身武藝,至于日後如何,那就要再看看際遇了。」

布狂風道︰「巾幗不讓須眉,這小畫眉一定可以展翅高飛的。」

鮑孫我劍哈哈一笑,道︰「她現在就已展翅高飛,而且連焦淺也給她抓到半天摔下來跌

死了。」

布狂風「哦」了一聲,訝然道︰「有這等事?」

鮑孫我劍道︰「小畫眉在鐵眉樓外找到了焦淺,兩人展開了激戰,結果焦淺給畫眉所

擒,還被畫眉帶到懸崖之上,拋進萬仞深淵里。」

布狂風道︰「這是惡有惡報。」

鮑孫我劍道︰「江湖恩怨誰是誰非,往往很難作出判斷,但焦淺作惡多端,卻是萬死不

足以蔽其辜的。」

布狂風道︰「前輩既然能從鐵眉樓到此,可見鐵眉樓之危已解除,實在值得慶幸!」

鮑孫我劍道︰「就只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布狂風道︰「不錯!」

鮑孫我劍道︰「容三公子與展槍手之糾葛,老夫早有所聞,如今更突生枝節,唉!真是

令人不勝煩惱得很。」

布狂風道︰「萬如意任性妄為,在下真是不勝抱歉。」

鮑孫我劍道︰「萬大小姐殺人,跟你又有甚麼相干?」

布狂風道︰「若不是為了我,如意絕不會出手對付容三公子。「

鮑孫我劍道︰「容三公子又何嘗不任性了,總而言之,這一次真個弄得頭大如斗,連老

夫也有不知所措之感。」

布狂風淡然一笑,道︰「還是那句老話最用得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鮑孫我劍道︰「就只怕來的既不是兵,也不是水,而是一筆糊涂帳。」

布狂風道︰「人在江湖,糊涂帳是少不了的,就算最精明的人,也很難可以完全逃避得

干干淨淨。」

鮑孫我劍道︰「若論精明能干,你已算是當之而無愧,但若論糊涂帳之多,你也是出類

拔萃,很少人能及得上。」

布狂風道︰「但照在下看來,令高足似乎也有不少糊涂帳,就算再過十年八載,也很難

可以算得清清楚楚。」

鮑孫我劍哈哈一笑,道︰「老夫收了岳小玉這個徒兒,這件事似乎已傳遍大江南北

了。」

布狂風道︰「岳小兄弟資質極佳,將來必然大大有所作為。」

鮑孫我劍道︰「就只怕還沒有太大作為,已闖出了大大的災禍。」

布狂風道︰「闖禍不足畏,只要能夠逢凶化吉,就算天天闖禍也不礙事。」

鮑孫我劍拈須一笑,道︰「這話也不錯,回想老夫年少之時,也是闖禍比吃飯還多

的。」

布狂風道︰「听說前輩跟幕容世家中人,頗有淵源,尤其是與昔年號稱‘瀟湘雨下客’

的慕容懿德,更是闖禍打架的老搭檔。」

鮑孫我劍道︰「你倒知道得不少,是不是你老子說的?」

布狂風說道︰「正是先父生前有所提及。」

鮑孫我劍一楞,說道︰「怎麼,令尊已……」

布狂風黯然道︰「不錯,先父臨終之際,岳小兄弟也在身邊。」

鮑孫我劍喟然道︰「令尊也可算是江湖奇葩,否則也不會有這個驚天動地的厲害兒

子。」

鮑孫我劍干咳兩聲,又道︰「慕容雪是慕容懿德唯一的孫女兒,她若喜歡展獨飛,未嘗

不是一件好事。」

布狂風說道︰「小展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我若是慕容雪,也會為他傾倒。」

鮑孫我劍道︰「但容三公子卻比展獨飛更早認識幕容雪。」

布狂風道︰「他對慕容雪一往情深,那是半點不假的。」

鮑系我劍道︰「可惜自始至終,慕容雪還是沒有愛上容三公子。」

布狂風道︰「這就注定是一個悲劇了。」

鮑孫我劍說道︰「這是容三公子的悲劇。」

布狂風道︰「但他死在如意手下,實在是相當冤枉的。」

鮑孫我劍道︰「這是我不好!」

布狂風道︰「容三公子之死,跟前輩是沒有關系的。」

鮑孫我劍道︰「若不是我騙他,說幕容雪已削發為尼去了,他也許不會如此心神恍惚,

以致連幕容雪和萬如意也分不清楚。」

布狂風道︰「前輩撒這個謊的用意,在下是明白的。」

鮑孫我劍皺著眉,嘆道︰「我只是希望容三公子從此死了這條心,唉!想不到反而把他

送進了枉死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布狂風道︰「就算是諸葛亮復出,也絕想不到會殺出這個萬大小姐來。」

鮑孫我劍道︰「正是是福不是禍,是鍋躲不過,就像展獨飛,他近來也真夠麻煩的

了。」

布狂風接著說道︰「幸而他沒有真的死掉!」

鮑孫我劍道︰「這個小展為人不錯,剛才老夫也不是詛咒他,只是想騙騙容三公子,好

讓你和小展都可以暫時松一口氣而已。」

布狂風道︰「前輩用心良苦,在下是十分明白的!」

鮑孫我劍道︰「生死有命,現在再說也是多余的。」

布狂風道︰「郭堡主如今怎樣了?」

鮑孫我劍道︰「尚在暈迷之中。」

布狂風道︰「听說他中了血花蓮掌力,未知是否屬實?」

鮑孫我劍道︰「不錯!」

布狂風道︰「很嚴重嗎?」

鮑孫我劍說道︰「現在,他只能算是一個還沒有斷氣的死人。」這句話,听來似乎甚是

矛盾,但布狂風是絕對可以明白的。

布狂風道︰「要解血花蓮掌的毒力,非要求血花宮宮主不可。」

鮑孫我劍道︰「練老魔人稱‘茹毛飲血鬼獨夫’,又叫‘六親不認斷腸人’,要求此

人,只怕千難萬難。」

布狂風道︰「那倒未必!」

鮑孫我劍一怔,道︰「布老弟,難道你有把握,可以說服練老魔把解藥拿出來嗎?」

布狂風道︰「這件事,在下願意代為效勞。」

鮑孫我劍道︰「此話當真?」

布狂風道︰「可以說一言既出,四馬難追!」

鮑孫我劍呵呵一笑,道︰「如此妙極,省得老叫化于摩拳擦掌,老是嚷著要血洗血花宮

和大戰鬼獨夫了。」

但轉念一想,又自搖頭不迭,道︰「這樁事,布老弟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布狂風一怔,道︰「說得好好的,怎麼忽然又生變卦?」

鮑孫我劍道︰「練老魔極難對付,老弟雖然本領高超,但孤身犯險,那是大大劃不來

的,令尊雖然跟我不算是甚麼好朋友,但總有過數面之緣,而且也曾談得甚是投契,倘若為

了咱們的事,而致令老弟有甚麼閃失的話,那可萬分對不住武林皇帝……」

布狂風哂然一笑,道︰「前輩毋庸擔憂,在下此次為郭堡主討取解藥,是不會有甚麼危

險的。」

鮑孫我劍道︰「布老弟,這不是一件開玩笑的事情。」

布狂風面色一整,道︰「你看我像是個隨便開玩笑的人嗎?」

鮑孫我劍干咳一聲,道︰「很對不住,是老夫一時失言了。」

布狂風道︰「總之,務請前輩放心,在下會好好保譴著這條性命的。」

鮑孫我劍呆了一呆,繼而撫須大笑,道︰「好,老夫就相信你這一次。」

布狂風道︰「郭堡主目下在何處?」

鮑孫我劍道︰「早一陣子,咱們被因在鐵眉樓內,如今形勢雖已好轉,但諸葛老叫化還

是沒有把郭冷魂帶出鐵眉樓。」

布狂風道︰「鐵眉褸距離此地並不遠,帶不帶他來都沒關系。」

鮑孫我劍點頭道︰「咱們正是這樣想,只要解藥到手,郭冷魂大可以不必上飲血峰。」

布狂風道︰「解藥之事,在下可以一力承擔,前輩不必操心。」

鮑孫我劍道︰「既然如此,老夫告辭了!」

布狂風道︰「兩天之內,在下一定會把解藥送到鐵眉樓去。」

鮑孫我劍又點點頭,道︰「很好,我在鐵眉樓等你的好消息。」語畢,扛起大鐵箱子飄

然而去。

鐵眉樓並不如岳小玉想像中那麼崇高偉大。

它是平實無奇的,就像是鐵眉樓的主人鐵眉一樣。

可是,岳小玉來到鐵眉樓之際,鐵眉卻已死了。

每個人都會死,鐵眉自然不例外,但他死得很怪,居然是給一只破鞋嵌進後腦而死的。

破鞋並不堅硬,鞋尖也沒有藏著甚麼利器,但把這破鞋嵌進鐵眉後腦的人,卻是個姓利

名硬的人。

「利硬是甚麼人!」岳小玉轉問雲淡來。

雲淡來的臉看來有點蒼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在神通教里,武功最高的,除

了教主之外,還有三個人,利硬就是其中之一。」

岳小玉不解道︰「可以說得詳細一點嗎?」

雲淡來道︰「暫時不可以。」

岳小玉眉頭一皺,道︰「為甚麼不可以?」

雲淡來道︰「因為我不想嚇破你的膽子。」

這回答很妙,又妙又絕。

岳小玉只好閉上嘴巴,水瑩兒卻凝視著他嫣然一笑。

雲淡來曾說過︰「公孫老俠、諸葛酒尊暨鐵眉樓諸位高手,已護著郭堡主朝這邊趕了過

來。」

他並沒有說謊,當時的情況,的確是這樣。

但其後諸葛酒尊又改變了主意,認為與其殺上飲血峰,倒不如在鐵眉樓穩守陣地,然後

再想辦法討取解藥,才是上上之策。

鮑孫我劍想了一想,也贊成老叫化這個主意,于是,眾人又折回鐵眉褸去,只有公孫我

劍繼續前進,說是要探察前方虛實和形勢。

在幾經波折,岳小玉才跟著眾人來到了鐵眉樓。

諸葛酒尊看見了他,自然是大為高興,一手就把他抱起,道︰「你這個小祖宗,怎麼居

然跑到這里來了?」

岳小玉眨眼一笑,說道︰「人生何處不相逢,你既來得,小岳子為甚麼又來不得?」

諸葛酒尊哈哈一笑,但忽然又苦著臉,不住的在嘆氣。

岳小玉奇道︰「諸葛前輩,你老人家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諸葛酒尊道︰「實在是不舒服。」

岳小玉道︰「甚麼地方不舒服了?」

諸葛酒尊道︰「心里不舒服。」

岳小玉道︰「所為何事?」

諸葛酒尊道︰「鐵樓主遇害了!」

岳小玉嘆了口氣,道︰「小岳子也已听聞此事,真是不幸之發。」

諸葛酒尊道︰「鐵樓主是鐵老鼠之堂弟。」

岳小玉道︰「老鼠兄已向小岳子說過了。」

諸葛酒尊道︰「鐵樓主遇害,鐵老鼠一定很是傷心,你去安慰他一下吧!」

話猶未了,鐵老鼠的聲音已在背後響起,道︰「鐵眉是不會白白就此死掉的。」

許不醉和雲淡來也走了過來,雲淡來首先開聲說道︰「利硬來自萬劫絕魂谷,他師父也

就是絕魂谷谷生‘萬劫地藏王’金雍。」

「金雍早已退出江湖,立誓不再涉足武林之中。」許不醉道。

「但利硬卻投身于神通教門下,成為提龍王府一員悍將。」雲淡來沉吟半晌,接道︰

「鐵樓主之死,對利硬來說,只是牛刀小試。」

諸葛酒尊嘆了口氣,說道︰「但這家伙‘借鞋殺人’,真是囂張可惡得令人噴飯。」

岳小玉奇道︰「他借了誰的鞋子來殺人?」

諸葛酒尊道︰「我的。」

岳小玉一怔,向他足下望去,只見這位酒王之子,赫然只穿著一只鞋子,而另一只腳卻

是赤著的。

這時候,江東四杰也已挨近過來,常掛珠首先「嘻嘻」一笑,道︰「怎麼連鞋子也給人

二一添作五,不見了一半?」

舒一照道︰「他不是不見了半只鞋子,而是整只不見了。」

常掛珠道︰「我是說一雙鞋子的一半,那就是一只了,這又有甚麼不對的。」

鮑正行道︰「不一定對!」

常掛珠道︰「何以見得?」

鮑正行道︰「倘若把一只鞋子攔腰斬下,那麼就是前也一半後也一半了,如此推論,一

對鞋子的一半就絕不等于一只鞋子,而是各佔鞋頭兩份,鞋尾也兩份。」

白世儒「嘖嘖」連聲,搖頭道︰「鞋子又不是猴子,又怎會有尾巴來著?」

鮑正行道︰「天下間萬般物事,有頭就必定有尾,例如推牌九有龍頭鳳尾,發奮圖強之

人往往虎頭蛇尾,又比方做買賣賺頭蝕尾、折伙還是和和氣氣拱手道別謂之好頭好尾,更有

菜市場的買蔥頭送臘鴨尾、小偷兒鬼鬼祟祟的藏頭露尾,還有說書先生講故事,正是頭頭是

這,尾尾動听,也是有頭就有尾的鐵證。」

「這就不對了!」白世儒道︰「頭頭是道,我不敢說不對,但娓娓動听的‘娓’字,可

跟尾巴的‘尾’字大不相同。」

鮑正行干咳一聲,眼珠子骨碌一轉,便道︰「你有所不知了,那說書先生講的故事大有

名堂,名為‘五百頭陀大戰八百狐狸精’,你可知道是怎樣的?」

岳小玉笑道︰「我只听過‘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這處甚麼‘五百頭陀大戰八百狐狸

精’,卻是從來未曾听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