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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羽天關 第十二章 神秘鄉

作者︰司馬翎類別︰武俠小說

小必一時真被這老道的氣勢,以及一二三四點等推論分析,唬得一楞一楞的,全然不知應該如何回答。

換言之,他乃是連防守之力都沒有了。

「現在輪到你了。」雷真人笑眯眯地說︰「但最好說些比較更有趣的話。」

小必也有他自己混的一套,經驗告訴他,假如對方叫你坐下你就坐下,叫你講話你就講話,這樣鐵定已失去了先機。

所以他直覺地拒絕開口發言。

不過,單單是不講話又不是辦法。

幸而李百靈這可愛可根的妖女已經替他準備好。唉,這個妖女真氣人,半夜三更的上哪兒找她呢?

她會不會有危險?

他掏出那封信,托在掌中,冷冷地笑。

他這麼一裝腔作勢,雷天眼不由得很小心很注意盯視那封信。封面上全無字跡,信箋內容如何則未可得知。

雷真人看了一眼,又看了第二眼,接著連看了好幾眼,面色微有變化。

「哈,這老小子可真被我唬住了,唉,不對,這仍然是妖女李百靈的把戲而已。」小必沉吟付想。

眼看雷真人神色變動,自己心里不禁一時矜喜,一時又頹然若有所失。

當下不禁又想︰「這封信莫看空白一片,恐怕我所料不差,真的含有大大古怪在內。」

‘李百靈的奇奇怪怪手段,小必可瞧得多了,故此對她確實很有信心。

「信箋上有多少個字?」雷真人問,神色令人頗感凝重。

「我怎麼知道?反正寫得密密麻麻,誰會數數看有多少個字?」

「我跟你打賭;這封信連一個字也沒有,你敢不敢賭?」

「嘻,你這老道是怎麼當的?」話出口時可就想起雷天眼也用這句子語氣,對不敗頭陀說過。

但小必懶得多想,繼續道︰「你身為修道練氣之士,怎可跟我這等俗人賭這賭那?你老人家究竟修的是哪一門子的道?」

「你敢不敢賭?」雷真人不讓他岔開主題,話短聲冷。

「我……我……哼,你想賭什麼?」

雷真人的微笑有如老貓抓到小老鼠,道︰「我贏了,這封信歸我所有。你若是贏了,我送你一樣寶物。」

小必明知輸定,現下只不過口硬而已。

所以他對這場打賭,當然一點兒都不起勁。

「什麼寶物,說來听听看。」

「隨便你挑,我的寶庫里可真有不少很值錢的東西。」

「不行,誰知道你有沒有把最珍貴的另外找地方藏起來?」

「這話的意思,也等于是說如果我沒有另行收藏任何寶物的話,你就跟我賭,對不對?」

雷真人的話步步緊扣,比八爪魚還厲害,把小必纏得死死的。

「啦,小必,你仔細看看我的拂塵,其中有些塵尾是汗血寶馬的尾巴。只要有一根踫到這信封,便突然有很奇怪的變化。」

「什麼奇怪的變化?」小必這個小江湖,如今可真被雷天眼這個老江湖弄得昏頭轉、迷迷糊糊了。

只見雷天眼真人拂塵無風自動,其中真的有一根紅色透明的長毛,一下子落在信封套上。

小必定楮看時,只見那透明紅色長毛忽然像靈蛇般卷住了信封。

而此時另外有十幾根金色和銀色的長絲驀然彈起,宛如十幾把利刀利劍分別錐刺小必腕臂和面門要害。

小必好象駭呆了,連眼皮也沒有眨,更別說移動了。

只見那些金絲銀絲之中,有兩根刺向眼楮的,一根刺向人中大穴的,一根刺向咽喉要害的,迅急如風,凌厲如電。

但卻都只差黍米之微便已驟然停止。

這幾根金銀長絲,只要中上一根,雖不當場喪命,卻也必受到重傷,終身殘廢。

筆此,只要是有眼力瞧得出厲害,又有本事閃避之人,決計不敢坐著不動。

雷天眼真人可真敢跟任何人打賭這一點。

他敢肯定小必乃是來不及躲避,賭什麼都可以。不過,他若是跟小必打賭的話,不難一夜之間連褲子也輸掉。

因為事實上小必也正是瞧得出那些可以殺人取命的金銀長絲,絕對只能刺到這兒為止,想再前進分毫之微也辦不到。

所以他何必躲避?

這時另外那根紅色透明長毫,卷住信封,忽已縮回雷真人手中。

小必擺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任得雷天眼得意洋洋地抽出信箋。那信箋上果然一片空白,只字皆無。

「瞧,小必,你輸了是不是?」雷真人讓他瞧看︰「你說有很多字,但為什麼我看不見呢?」

小必裝出很老實似的,搖頭道︰「不,你眼楮一定有毛病,這信上明明寫了很多字。你真的看不見?」

雷天眼定楮看時,箋上只字全無。

他忍不住揉揉眼楮再瞧,結果當然還是一樣。

他是號稱天眼,這對眼楮在當今之世,若是認了第二,可當真還沒有人狂妄得敢認第一。

所以他揉眼再瞧實在是極多余之舉。

「沒有字,我看不見。」

雷真人說︰「你既然說有字,那麼你念給我听听。」

「明明一開頭就有七個大字。」小必以懷疑眼光在對方面上瞧來瞧去︰「你的眼楮一定要快點兒去檢查,我看必有問題,我免費念這幾個字給你听好不好?或者你把阿雷叫來,叫他讀出來好不好?」

這真是叫人難以置信之事!

雷天眼的天眼,居然會瞧不見信箋上有沒有字?但話說回來,雷天眼又怎能夠看得穿信封套,很肯定地說信箋里沒有字?

由此可知李百靈這無字之信,必有古怪。

而既然有古怪,則信口胡說八道一番,硬把沒有字說成有字,諒必可以使對方大大困惑。

小必根據此一邏輯,胡搞亂干,果然把雷天眼真人唬得有點迷糊起來。

「老道,你听著,那七個大字是,雷天眼,你上當了。」

他念出雷天眼名字時,手已伸出,並且已在對方手中拿起了信封信箋,念完「你上當了」四個字,信箋已塞入信封,而整封信也塞回口袋里。

這一連串動作,看來不快,可是雷真人卻來不及移手避敵,等到信落人手之後,又來不及出手去奪。

而那封信已經隱沒于人家口袋里了。

雷天眼駭然瞳目,額上霎時已隱隱可見冷汗。

他自問有生以來,識得宇內無窮數的奇人異士,也見過不知多少神功絕藝。但若論速度,競然想不出有哪一個人可以比得上這個小必。

這個人究竟是誰?

他此來包含什麼禍心?

「上當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上當的意思,就是在價錢方面,已經不能討價還價了。」

小必向他解釋。

本來嘛,小必並無惡意,假如雷天眼不耍心機手段,他也不必大費周章地抽冷子奪回這封倍了。

現下情況不同,小必的應付方法當然也有所改變。

「信箋上的確沒有字。」小必從實供認︰「不過,那上面又必有字才行。你替我解決這問題,我付你酬勞。」

「酬勞?你能付出多少?」雷天眼見他並無異動,稍覺安心,便設法套小必的話,想知道一些內情。

他並不至于害怕小必向他出手,怕的只是小必忽然揚長而去。這樣,他就沒有機會從小必手中弄到那封信了。

小必忽然有了不知從何而來的鬼主意,而從他的笑容中,好象極滿意這個鬼主意︰「你要多少錢都行,紋銀十萬兩如何?」

「十萬兩?這封信的內容對你值得這麼多?」

「對我來說,一百萬兩還嫌少。」小必想起了妖女,此信內容既然關系她安危,的確感到一百萬兩還不止。

時間已經又耽誤了不少,當下不禁心急起來,道︰「老雷,咱們都不要東拉西扯了。你若要十萬兩銀子,這封信就值二十萬兩,你要一百萬兩,這信變成二百萬兩,你懂了沒有?」

雷天眼氣為之結。道︰「這豈不是說,我替你解答這封空白信之謎,還要付錢給你,真正豈有此理……」

「咱們一句話,你干還是不干?」

雷天眼真人望了望他手中之信,聲音忽然軟化︰「但我哪有這麼多銀兩付你?」

「你有寶庫,我只取一件。把此信留下,拍拍就走。」

小必居然立刻掏出信遞了過去。

雷真人一面取出信箋,一面道︰「你不怕我耍陰謀手段?為什麼?」

「因為你是傻瓜,也是君子。連奈何丹帶來一百二十歲壽命都肯拒絕不要的人,不是傻瓜,就一定是真君子。」

此是小必的想法,但沒有必要說出來。

所以小必流里流氣拍一下胸脯,大言不慚地道︰「我是賭徒,我向來相信我的眼光,所以就下注啦。」

雷真人苦笑一下,不答話而左顧右盼,目光終于落在燭台上︰「勞駕,把燭台拿過來。」

小必一邊照做,一連咕噥道︰「連我都不必靠蠟燭光看信,唉,你這算是什麼天眼?」

雷真人將信箋攤開,一手拿著,另一手把燭台移到信箋下面。

「喂,當心點,你不是想燒掉它吧?」

雷真人不理他。

當然那信箋也沒有起火焚燒,只不過是在火焰上烘烤而已。

烘烤了好一會兒工夫,信箋上隱隱現出一些黃色的影跡,看來很像是字跡,但每一行都有中斷空白,故此變成斷斷續續。

小必看著大皺眉頭。

雷真人卻喜上眉梢,欣然道︰「呵,我老眼不花,老眼不花。」

「你老眼不花沒錯,可是我少眼卻花了,怎的瞧不出那是什麼字?」

「當然瞧不出,因為還未全顯現呀。」雷真人聲音表情好象訓斥蠢笨學生︰「這一點點火力,怎能使字顯現清楚?即使能夠清楚,但還有一半呢?那是極寒極冷之力才顯現得出來。這兒哪里找冰雪來弄?」

「冰雪?那豈不是要跑到大雪山去?」

「不必,你耐心等著,到冬天自然有冰雪。哼,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小必的腦筋的確轉不過彎來,為什麼反而是雷真人應該急,而他小必想知道內容之人倒不用急呢?

唯一解釋,就是他們兩人之中,必有一個是白痴。

因此小必不覺連連喘氣,又用手敲腦袋。

雷真人像欣賞什麼稀世寶物般,凝神微笑注視信封信箋,根本不理小必。

小必一伸手拿回信封信箋。

到雷真人做出躲閃動作時,東西老早已落在小必手中。

雷真人不禁心中駭然,因為以他數十年修為,當時雖是心醉神恰,但敏銳感覺仍在,斷無連躲也來不及之理。

這已是第二次駭然汗下,也已經證實了小必的速度,可以當得天下無雙的最高評價。

哎,這個英俊小伙子,雖是童僕裝束,言行又雖是像個無賴流氓,但其實是極工心計極之深沉不露的人,並且又身負絕世武功。

他……

問題來了,他深沉的心機要對付的是誰?

他一身絕世武學是誰傳授的?

他又怎能練得成功的?

雷天眼真人一抬眼,這回當真運足眼力,打量那小伙子。奇怪,這小伙子雙手完全沒有遺留下苦練過任何絕世武學的痕跡。

例如刀法中的拔刀訣、十二空殺、紅爐萬年冰等;又例如劍道中無極、太極、淨金體、丹頂毒等。

再例如拳、掌、指、腳的金剛等、大小天星掌力、干元指、無影腳等等。

總之,那小必由頭到手到腳,看不出遺留下任何練苦功絕技的痕跡。可是,他一伸手,卻具有近乎震撼宇宙的突破力量。

以速度而論,雷天眼便已大大泛涌起望塵莫及之贊嘆和自卑感了。

不過小必跟著說出的話,卻又一點兒都不像極工心計、城府深沉之人。

他說道︰「老雷,你不要怕,我小必從不賴帳。我來想法子顯出字跡,咱們的約定仍然有效。」

其實小必一點兒也不笨,他看準雷真人要的是這封有古怪的信,而他則最要緊的是使李百靈那個小妖女平安活著。

只要她活著,再弄一百封信也不是難事。

但雷真人的寶庫,卻不是容易使他打開的。

包不容易的是要他肯任你挑選一件。

「你不要瞧著我。」小必說︰「反正我不會撕掉此信,也不會跑掉。」

這話也有理,如果他想跑,任何人瞪大眼楮看住他,似乎也留不住他。「我不看你看哪里?」「隨便,看牆壁都行。」

雷真人只好轉開眼楮。

但他眼角余光仍然看得見小必沒有什麼動作。只一會兒工夫,小必叫道︰「老雷,瞧,這是什麼?」

只見那張信箋,原本只有一些黃色模糊字跡,現在已清清楚楚變成深褐色的字了。

「這是怎麼回事?」雷真人駭然說,「難道小伙子練成了有如三昧真火般的純陽神功?」

「哈,早知道我就不必找你了。」小必一半後悔又有一半得意。

因為他靈機一動之下,施展出六陽罡神功,熾熱透過手掌傳到信箋上,立刻就出現清楚字跡。

「老雷,拜托你眼楮再望向牆壁好不好?」

看看牆壁當然沒有關系。

但莫非又會有新的古怪出現?

你小必難道也練有寒冰地獄般極之冰冷的純陰神功?

雷真人移開眼光一會兒工夫。

只听小必嘻嘻哈哈自言自語,轉眼望時,那張信箋竟然出現一些藍色字跡,而先前的褐黃色字跡已經無影無蹤。

這些藍字都出現在褐黃色字每一行的空缺中,所以如果還記得褐黃字寫什麼,現在加上這些藍字,就是完整的一封信函了。

小必當然記得褐黃字寫得什麼。

所以他歡喜過後,不禁咬牙切齒恨將起來。

原來那封信是這樣寫的︰「小必,所謂神秘地方,乃是夢鄉。神秘人物則是周公。我在隔壁大街的雲來棧蒙頭大睡,你毋擔心。

「假如你曾經滿城亂跑,勢必施展過阿修羅大能力,這時字跡會顯現一陣。

「可惜你一定很難及時取信閱看。所以,只好等到明天早上,我才為你解開此謎。我去也,羽頓首。」

原來她現下正安安穩穩舒舒服服睡其大覺,卻害得他心驚膽跳滿城亂跑。

假使不是老天爺保佑,恰好踫上雷眼真人這宗奇人奇事,那就只好活受罪地等到明天了。

小必咬牙切齒之余,忽發奇想。

既然她那麼壞那麼可惡,毫無義氣地獨自跑去甜蜜睡鄉。她不仁我不義,等會兒悄悄找到她,冷不防點住她穴道,然後……

他用冷笑代替了下面的想象。

雷天眼皺眉道︰「喂,小必,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多可怕?那信上寫什麼?」

「寫什麼不關你事。我笑得怎樣一個可怕?」

「你笑得像條狼,是。唔,你心中一定起了卑鄙齷齪的念頭。那個可憐的美女是誰?她的命運定然十分悲慘,才會踫上你。」

小必為之目瞪口呆!

因為他的確是想用激烈一點兒的方式修理李百靈。所謂激烈,便是趁她沒有抵抗能力時,著實調戲輕薄她一番。

但話說回來,小必壓根兒沒有起過真刀真槍婬辱李百靈的惡念。這一點大有分別,而且在道德方面,這少許分別極為重要。

「我……唉,你說得對,很多人都說我像條。可是,我……」

「不必什麼你呀我呀了。」雷真人很無情地截斷他的話。

他又道︰「以你的本領,既可以造福人群,亦可以荼毒生靈。你這麼年輕,還可以活很久很久,所以我十分擔心。」

又來了,為什麼當事人還未擔心,而局外人反而先擔心呢?

「這老道的腦子跟我不大一樣。」小必付道︰「這種人最好敬而遠之,我還是趕快去找那妖女為妙。」

只見信箋上的藍色字跡,顏色已開始變淡。

然後,一忽兒又變回一張空白信箋。

小必站起來,道︰「我應該向哪邊走?」

「你應該向正義之路走。」

像正義、仁慈、愛心等這一類的汊材,每每長篇大論得可以悶死任何正常人。

你若是不幸掉入這等網阱中,可肯定的是你連軟弱地反對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了。

小必大概吃過苦頭,所以十分精乖,馬上以岔開話題方式表示舉手投降。

他說︰「我很感謝你的教誨指導。不過,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我應該走出大門呢?抑是走入一間寶庫的門口?」

話題一轉入現實世界,雷真人便忘了繼續放言高論,應道︰「最好是寶庫門口,但咱們先講好,第一點,你這封信要先交給我。第二點,你挑的寶物,是好是壞,你自己負責。」

「好,我不會反悔,但你還得告訴我,為何對這封信如此的感到興趣?」

雷真人沉吟一下,才道︰「告訴你也不妨,這封信是隱湖秘屋門人用兩種奇異藥水寫的。一種遇極熱則顯,另一種極冷才顯現。我想研究出這兩種藥水的配方。」

小必很滿意他的回答。

到他再開口時,已經是處身于一間地下室之內。

「老雷,校你有許多寶貝,但這間鬼寶庫實在很不配。你看,又髒又暗,空氣污濁……」

「我勸你少說閑話,快點兒挑一件寶物。」

雷真人嚴肅地說︰「這間寶庫分分秒秒都有倒塌之險,任你武功蓋世,但若是埋在千百丈泥土石塊下面,只怕也活不成。」

「你現下陪著我,難道你便不怕?」

「我當然不怕。你知不知道我多麼希望每次進來之時,這間寶庫忽然倒塌?若是倒塌了,我便可以跟這許多稀世奇珍永遠在一起。」

小必听得有點兒毛骨諫然。

他忽然發覺自己敢情不是跟很正常的人打交道。因此,他半點兒也不敢怠慢,運足眼力向四面的櫥架望去。

只見每個櫥以及每層架上,都擺放得有珍貴精美首飾,以及翡翠或白玉雕琢而成的種種珍玩。

此外,還有一些古銅器和款式不同的瓷器等等。

小必這一生幾曾見過這許多珍奇寶物,一時只覺眼花撩亂。

在他右手邊最靠近的架上,就有一串比龍眼核還大的珍珠鏈,一眼望去,但見顆顆珍珠彩暈耀眼,光色奪目。

以小必這種未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也一望而知每顆珍珠都必定價值巨萬,有那麼一顆的話,已可以畢生吃喝不盡,何況是一大串?

但小必這個人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好處,卻是很堅持原則。即使談不到富貴不能婬,威武不能屈,但也相去不遠。

而他心心念念要得到雷天眼真人一件寶物,可真的不是為了一己的富足,而是要得到紫府保心鎖。

那本是少林不敗頭陀想借用的。

據說可以專門對付那些神秘可怕的魔功妖法,可以保護佩戴者,使之不會被魔法邪術吸攝了心魂。

目下要緊對付的大敵是血尸席荒。

據說這老妖不但武功高絕,來去如屯,還擅長迷心奪志、吸魂攝魄的邪術,使他如虎添翼,名列宇內三凶之一。

小必他本身或者可以不怕那些魔功邪法,但別人只怕萬萬不行。因此小必極欲取得此寶,自己寧可放棄發大財機會。

這就是他的原則,是一個毫不現實、大慈大悲的原則。

他的眼光,落在大左方最底下一層木架一條紫金色頸鏈上。鏈上系著一塊兩指寬寸半長的薄薄鎖形金牌,牌上有著黑藍色的凸起的符錄。

「這是什麼?」他過去拿起來問。

「我說過你得憑自己眼力挑選。」雷真人面色全無變化,使人覺得他根本不怎麼注意亦不重視這塊金牌。

小必這一生消磨時間最多的地方,當推賭場。所以他對于觀察對手內心情緒的真偽方面,極有心得。

雷真人雖然也算老江湖,但在這一方面,顯然就比不上小必這種專家了。

只見小必隨手把金鎖牌丟回架上,又隨手拿起一匹高達一尺通體瑩碧的翡翠玉馬,口中發出噴噴之聲。

「這是好東西,我雖然沒見過,但也敢打賭一定價值十萬八萬兩銀子。」

「那當然啦,我這兒的東西件件值錢。分別只在于容不容易月兌手。」雷真人聲音中稍微有點兒熱切也有點推銷意味︰「這匹翡翠天馬只要一拿出去放出風聲,包你馬上換回一屋子白花花的銀子,你甚至不知道賣給誰才不會得罪太多人。」

「听起來滿不錯的呢。」小必趁這幾句話工夫,銳利如電的目光,再度巡視所有的珍寶古玩。

他心中有了更肯定答案之後︰「但我听老年人說過,錢財太多不是好事,我懷疑我有沒有這種福氣?」

雷真人楞一下︰「你怕銀子太多?」

是一種難以置信的聲調。

當他看見小必放下玉馬,再拿起金鎖時,面色可禁不住為之大變。換言之,他忽然間已經不能裝模作樣了。

「我決定要這一個難看而不值錢的東西。」小必一邊說,一邊帶頭走出地下室。因為他沒有忘記雷真人說過,這間地下寶庫分分秒秒都有倒塌的可能。

他小必可絕對不想被埋在干百丈泥土石頭下面。

到了地面安全之地,小必心情又來了,閑閑地道︰「老雷,這玩意兒總不能沒有名字吧?」

雷真人瞪大眼楮,瞧著小必把鎖片掛在脖子里,頓時心痛得連連嘆氣。

「當然有名稱。」他聲音有氣無力︰「叫做紫府保心鎖,是玄門中人的至寶,但對俗家人沒有用處。」

「行,我找個有錢的老道,狠狠敲他一筆。」小必笑吟吟地,心情甚佳。

既然妖女無恙,而紫府保心鎖又已到了手,換了任何人是小必,心情也一定會極好的。

相反的,雷天眼心情自然很壞了。他嘆口氣︰「天數,唉,天數。早知如此這物事送給不敗頭陀就好了。」

「別泄氣,老雷。」小必安慰他說︰「或者我會回來跟你另作交易。我意思是說,假如這塊破舊牌子賣不掉的話。」

現在小必不焦急了,所以全無匆忙離開之意。

他問道︰「老雷,你有沒有客人了呢?」

其實小必心中想起那個看來堅毅而又威猛的捕頭宮道。

這個家伙身上已背上安慶府的平安老押大血案的責任。此案如若不破,只怕不僅是丟官去職那麼簡單。

「我每月朔望兩夜見客,每次只見四人,你是第四個。」

「可是前殿還有一個家伙。」

「他例外。」

雷真人一定記起安慶血案,以及小荷花的春色無邊玉屏風,這兩事聯為一起,使他面色大為沉重。

他道︰「他是捕快頭子,他的身分立場,往往使江湖上一些事情變成復雜,或者變成不公平,所以我不想見他。不過賢明能干的捕快也不是沒有,這一類人又往往可能替良善百姓平反冤屈伸張正義。這個宮道看來屬于好的一類,所以我又不便太過拒絕他。」

小必攤掌勾屈手指,表示要錢︰「銀子,你若付出適當代價,我保證他不再找你。」「什麼?你想殺死他?」

「噴,噴,老雷呀,你已不是少不更事的人,怎會想得如此幼稚?我若是要殺人賺錢,打死我也不接你這種人的生意。」

「嚎,這兒奇了,難道我的銀子跟別人不一樣?我的銀子不值錢?」

小必忙道︰「不,不,是你的人不一樣。你如果要請殺手,一定很有道理,所以價錢沒法子要得高。但你也要請人出手的對象,又鐵定萬分棘手危險,每分鐘都有賠上性命之虞。

你看,你的生意接得接不得?」

他們好象真的在談論出賣請殺手之事。

外人听了,定必既駭且惑。

「好吧,你要多少錢?」

雷天眼一讓步,小必便不客氣,道︰「三千兩黃金。」話一出口,自己可也覺得這只獅子的嘴巴實在張大得太過份太離譜了。「三千兩黃金?」

雷天眼卻似乎沒有被嚇倒,神色沉肅尋思一下︰「行,我用那串珍珠,折合此價,你怎麼說?」「還有什麼好說的?」

小必簡直喜出望外,連連頷首道︰「使得,使得。」

「但你絕不許傷害宮道,也不得傷及無辜。你答不答應?」

小必當然答應,那平安老押大血案的贓物,既是在小荷花手中,而宮道只須有線索,就可以展開追查。

這種垂手可得的大筆財富,真是從天上掉下來一般。

彩暈流轉,粒粒滾圓,大小有如龍眼核的明珠,一共有四十九顆結成一串,現在已平平安安放在小必口袋里。

筆此小必興高采烈。

他一腳踏入前殿,聲隨人現︰「宮道,我是小必。」

爆道眼楮一睜,威凌迫人。

他向小必上下打量一陣,大概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眼中煞氣漸消,終于苦笑一下,當作回答。

「我知道你想查訪什麼。」

「這已不是秘密。」

爆道聲音很渾厚扎實,顯然內功甚佳。

「如果有人能告訴你一些線索,例如有一件東西在什麼人手中,你怎樣做?」

爆道矍然動容,這一霎那間神態咸猛有如雄獅。

但旋即收斂如常,輕嘆一聲,道︰「那當然好,可惜我自知付不出這麼大一筆線人費。」

小必倒沒有想到這一層,被他提醒,不禁恍然微笑。

多收一筆錢有什麼不好?

這家伙既然當了一府捕頭,肯定曾經搜刮過不少的冤孽錢。這種錢若是不賺,焉有天理?

「錢不是大問題。」小必欲擒故縱︰「我只想知道你興趣大到什麼地步?」

「大到可以把我的頭顱割下。但有什麼用?誰會要我的頭顱?就算送給密宗高僧大喇嘛,他們也不會要。」

小必大為訝異,因為他剛好知道密宗龍智活佛來了中土,而且就在距此不太遠的黃石坪小鎮上。

小必驚訝的只是何以他剛听見密宗一位活佛之名,這個公門捕快便提到密宗?還說什麼把人頭送給人家等等。

「有話慢慢說。」小必有安慰口吻說︰「沒有人會要你的頭顱固然不錯,但你為何忽然扯到密宗去了?」

「那是因為密宗有些法器,是用人頭蓋骨制成。可是人家絕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頭骨都能來用的。據說必須是真正修過密法的喇嘛頭蓋骨才可取用。所以你看,我的頭顱有何用處?送給人家,人家都不要。」

「原來如此。」小必總算增長了不少見識︰「你的頭听來果然不值錢,但總有些別的值錢的東西吧?」

「沒有了。」

爆道兩手一攤,又道︰「我至今娶不起老婆,絕不是我長得太丑,也不是人品太壞,問題只是沒有錢而已。」

小必一听這話大有悲慘意味,嚇得趕快投降︰「好吧,好吧,你有沒有錢我不管。我的情報免費奉送,希望宮老大你感到滿意,予以笑納。」

對于他自己的小小挫折,小必自嘲地笑兩聲︰「我給你一條線索,人是盧州小荷花,東西是春色無邊玉屏風。

「小荷花就在那邊第二個房間,但你絕對不許在這兒有所行動。這一點是為了雷真人,你一定明白。」

爆道听了這番話,心中一方面狂喜不禁,一方面不由得滋生疑慮。這小必為何肯把這秘密消息告訴自己?

小必究競是什麼人?

那盧州名妓小荷花手上擁有大血案中的贓物,反而可以肯定不是動手之人,那麼是誰給她的?

那人或那個集團與她有什麼關系?

她拿了玉屏風到這兒來,有什麼圖謀?

難道只有請雷真人鑒定那麼簡單?

心頭一下子涌上許多疑問的滋味並不是輕松愉快之事。所以宮道的面色既迷惑而又沉重,霎時間蒼老了十幾歲。

「你只要不打擾雷真人清修,我代他回答你任何問題。」小必忽然很同情這個家伙,很想幫他一點兒忙。

「是雷真人叫你告訴我的?」

「不,雷真人根本不知道。而且,他沒有資格叫我做什麼或不做什麼。」

「哦,原來你跟雷真人沒有特殊關系。我再請問你,你的消息是怎樣得來的?」

「我看見那個木盒,蓋上刻著春色無邊四個填朱篆字。我剛好又听阿雷說起你的事,也听說了你想找的東西。我本來想從你身上刮幾個錢的,但既然你這麼窮,錢的事就不必提啦,咱們算是交個朋友。」

據說在公門當捕快,當得久了的人,疑心最大。

有可能連爸爸的話也要對證再三,才肯相信。至于老婆的話,定是在極無奈情形之下才不敢不信。

這種人生態度,大概是奇奇怪怪案件見得多了之故。

但見宮道疑色滿面,問道︰「這些事那麼巧都給你趕上了?而你又恰好想跟我交朋友?」

小必心中叫聲「真的交朋友免談」,跟這種多疑職業的人交朋友,首先就會被他疑個不亦樂乎。

「是的,那些事都給我趕上了,宮朋友,信不信由你,我有事得趕著去辦,所以先走一步了。」

爆道深峻眉宇間透出冰冷笑意,道︰「現下已經快要五更,金雞即將報曉。但小必兄你居然還有急事趕著接洽,敢情你的朋友都不睡覺的?」

小必趕著要找的是李百靈,而且最好是趁她還在神秘夢鄉中,跟神秘周公款款深談時趕到。

這樣便可以出其不意地狠狠修理她一番。

事後也可振振有詞,可以誘諸是一時氣忿。

所以他現在簡直是分秒必爭,去遲半步,那李百靈小妖女已經睡醒的話;可就不好意思對她怎樣了。

但這等內情豈能告訴宮道?就算告訴他吧,這前因後果一路解釋下來,至少也到了紅日滿窗時才講得完。

這時別說是靈如天猿的李百靈,即使是大母豬也早已醒了。

看來唯一可行之法,唯有溜之大吉。

「小必兄,我只懇求你一件事,耽誤不了一會兒工夫,行不行?」

「是什麼事?」

小必隨口回答,心中卻陡然警覺不大妥當。這個宮捕頭可不是簡單人物,這一下很可能掉入他陷阱里。

「我進去見小荷花,你在外面听著。假如那座春色無邊玉屏風真在她那兒,我給你叩頭道謝,行不行?當然,如果東西在她那兒,我一定不會被她瞞過,這一點希望你相信我。」

炳,看來不似陷阱了。

反正到時頓腳一走,管他問得出問不出那玉屏風來。話是這麼說,卻不能讓他這麼順心遂意。

否則從前許多年的江湖豈不是白混了?

「行,但我記得跟你講過,不可以在此地向小荷花動手的。」

爆道似乎沒有被他難倒,回答得很快︰「我只用口頭問幾句,要怎樣都等她出了此觀再說,這樣行不行?」

小荷花還未睡,獨個兒坐在銀燈下,托著玉腮發呆,美眸中淚水模糊,使人但覺一派月慘星愁氣氛。

爆道絕想不到這個名妓,竟然如此美貌。而她那股楚楚含愁之態,更是淒艷動人之極。

他怔一下,話聲不甚清晰︰「你可是小荷花姑娘?我是安慶府的衙役,姓宮名道。」

小荷花抹抹眼楮,那雙女敕白柔荑縴美得好象會散發香味,使人很想捧著嗅吻一番。

「啊,原來是宮老爺,賤妾正是小荷花。久聞宮老爺大名,想不到會在這兒踫見您。」

她的聲音柔媚得令人身軟骨軟。

爆道不禁一挺胸,涌起護花豪氣。他問︰「你深夜不寐,暗自垂沼,踫到了什麼困難?」

小荷花道︰「是因為舍弟病重垂危。」

她言詞雅致可喜,似乎胸中有點文墨︰「賤妄因是听說雷真人乃當世之高人,平生見盡天下寶物。所以想法子求了一宗珍貴禮物,想向雷真人換一顆起死回生的靈丹。就算他沒有,能夠知道什麼地方會有也是好的。誰知道竟然空走了一趟,故此難以成眠。不道有勞宮老爺錯愛下問,敢不招誠奉聞一切。」

她淚眼迷離,嬌淒欲滴。

爆道看了為之呆了好一陣。

門外的小必幾乎已忍不住了,宮道才定過神來︰「我可不可以知道你帶來的是什麼珍貴禮物?」

「當然可以,是一座玉屏風。」

天下間稱得上是珍奇寶物的玉屏風並不多,尤其要有資格跟雷天眼真人作交易的。

所以宮道不必索觀,徑自追問道︰「是誰送給你這件禮物?」

小荷花道︰「是一位姓龍的客官老爺。他的長相雖然凶霸霸的,卻很斯文,手指也不踫一下,心地也極好。他听說舍弟患了怪病,替我左想右想了許多辦法,請了不知多少大夫,都不見效之後,才給我出這麼一個主意。」

一切都明朗化,分明是姓龍的惆戀上小荷花美色,為博美人芳心,才替她出了這麼一個主意。

若是如此,那平安老押的寶物何時才會出現,實是難說得很。

「姓龍的很有義氣。」宮道的聲音平穩而又含蘊威勢,形成一種壓力︰「我真想認識這樣的豪俠之士,他是不是家住盧州。」

「不,他是從南邊來的,前幾天就走了。」

爆道的失望並不大,以他十余年捕快生涯累積之經驗,一件這麼大的血案,絕不是三兩下就破得了的。

「假如你想找他,你會用什麼辦法?」

「沒有辦法。」小荷花搖頭,卻沒有絲毫敷衍推搪意味。

她又道︰「他再三叮囑過,玉屏風的事絕對不可以向任何人提起。所以,宮老爺你當然明白,這種人走了之後,一定再也找不到的。」

爆道走出門外一瞧,小必已沒了影子。

李百靈臉蛋隱泛紅暈,睫毛闔垂。

一雙晶瑩玉臂白女敕之極,看來非常香滑可口。

所以小必很想咬它幾口。

但想可以隨便想,真要行動卻不是那麼簡單了。

小必首先要考慮的是,這個小妖女被咬醒之後,會不會很生氣?或者她陰陰冷冷地給他大大一個難看?

又或者她趁機會不但在言詞態度上狠狠修理他一頓,還提出條件,使他變成牛馬,變成任她驅役的賤民?

這妖女花樣百出,小腦袋里想的東西,誰也猜測不透。若論明哲保身之道,自是以不惹為妙。

但被她捉弄一夜的這一口氣,不出一出又不免太窩囊了,將來說不定還常常被她拿這件事來取笑呢!

小必這麼一想,頓時狠由心頭起,辣從膽邊生。手指一落,點了她雙肩四腳一共六個穴道。

緊接著寬厚有力的手掌,一正一反連摑她兩巴掌。

她睜開眼楮,桃花般的面頰上並沒有什麼變化,當然,假如小必不是用輕得像春風的力道的話,她的面頰不立刻紅腫才怪。

她眼中訝異之色多于驚怕,其實全無驚怕。

而由于全身只是不能動而已,並非不能說,于是她先開口︰「哎,你可真有點兒本事,你怎能找得到我呢?」

小必指指自己鼻子,道︰「你有什麼難找的?隱湖秘屋的藥水,你以為天下無雙是不是?」

李百靈當真被他唬得睜大雙眼,道︰「嚇?你居然知道我隱湖秘屋無字天書的秘密?你……你是不是小必?」

「我不是誰是?」小必冷笑一聲,坐向床上,特地撬她一下,把她撬得往內移了大半尺。

他道︰「你很聰明,所以我要你猜一猜我的想法。」

李百靈想了一下,玉面泛起軟弱乞憐意態。

她的聲音也近乎哀求︰「小必,我不敢猜。你看來跟平常不一樣,好象不懷好意的樣子……」

這種乞伶的話,反而激起了小必的獸性和虐待心理。至于她是不是故意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小必一下子抓住她雙臂,把她整個人提起,咬牙露齒,像野獸般咆哮︰「我當然跟平常不一樣……你可把我坑慘了,你知不知道?」

他眼前的美女,綻開可憐的、求饒的微笑,竟有如極美麗花朵,而且美麗得教人不忍采援。

她兩只玉臂,在小必掌中,傳給他女敕滑得說不出的感覺。

還有她身上被單一滑開,頓時案枕有一種溫暖的芳香,撲面撲鼻。

小必一時為之神魂飛越上靈空九天,而身心卻醉迷于地獄。

前者是虔誠、清淨、完美的精神部分。

後者則是沖動、佔有、掠奪的肉欲部分。

這二者本可並存不悖,可是若是一齊發生,問題就不簡單了。

而最慘的是這兩個對立心格力量都極之強大,一觸之下,發出驚天動地,可以使任何人都為之血肉橫飛的力量。

小必當下申吟一聲,眼前一切既清晰而又模糊,既可愛而又可怕。

在聖潔中,獸性鋪天蓋地洶涌而至。另一方面,大海的掀天浪濤里,又示現出無量寧恬,以及難以形容的美感。

「哎,你弄痛了我……」

李百靈的螓首鑽向小必胸脯,秀發擦得他下巴癢癢的。

小必自然而然變成摟抱住她的姿勢,而一雙手則不甚老實地撫模她女敕白光滑的玉臂。

這種親呢姿勢最少保持了十分鐘之久,窗外傳來晨雞高啼聲,窗紙上也現出乳白色的曙色。

小必矍然一震,一直相持不下對峙著的兩種力量,一是聖潔純情和尊重,一是婬邪破壞和侵略。

突然之間結束了對峙局面而有了結果。

小必放開了手,讓她躺回床上,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想怎樣整你?」

「不知道,我也不敢想……」

李百靈好象很弱小和害怕。

但小必卻覺得她似乎歡迎他整她。

他這種感覺當然很奇怪。

假如李百靈真想小必整她,她開口直說就是,難道還怕嚇壞了小必?而且,她顯得這麼弱小可憐和害怕,何以反而變成歡迎的訊號?

小必腦子不比任何男子差,所以一下子已想象出把她衣服完全剝掉,她那時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的情景。

此一幻想使他渾身發熱,最熱的部位是丹田和小骯下面。

不過,小必一點兒也不急于使她變成剝殼雞蛋,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外面院子已有人走動漱洗等種種聲音。

包大原因則是她看來那麼弱小可憐,顯然已是他掌握中的獵物,是一只待宰羔羊。因此,他為什麼要急呢?

他隨時隨地都可以剝她的殼,可以宰了這頭羔羊。

小必冷笑數聲,伸手撫模她白女敕光滑的臂膀,態度十分您肆。

他道︰「算你還不笨,假如你那小腦袋想這想那,又弄出一些怪主意的話,哼,看我敢不敢當場就把你剝得光光的?」

他忽然想起那些被拔光了毛的雞鴨。

假如她也變成那等可憐今今的樣子,那才滑稽呢!

小必的笑容已無法保持冷肅猙獰,他本來就是曠達的,喜歡尋開心的人,當下樂得哈哈仰天而笑。

李百靈那對如點漆般黑亮眼珠,在眸子里骨碌碌轉動,好象迷惑而又受驚的兔子。

小必放肆地捏捏她粉女敕面頰,笑嘻嘻瞅住她︰「別裝蒜啦,你絕不至于害怕成這個樣子的。」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不必怕你?即使你這樣弄我,我都不必怕?」

小必替她打開穴道,其中有一處部位是在乳下,因此手指拂擦過軟綿而又極富彈性,像最好的海綿似的物體。

小必的心咚咚劇烈跳幾下,隨即自嘲地微笑起來。

「你笑什麼?」李百靈欠伸一下︰「笑得好邪你知不知道?」

「我笑我沒出息。」小必瞪大雙眼,看她一雙晶瑩圓潤的玉臂劃圈揮舞,有點兒流口水的樣子。

他又道︰「我小必不是沒有見過女人,又不是沒有模過女人。可是剛才踫到你那個地方一下,全身忽然又酥又麻,唉……」

李百靈咭地一笑,跳下床。

像變魔術般,突然間所有該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

她問道︰「別的話以後再說,反正時間多得是。你肯不肯告訴我,你怎麼看得見那信上字跡的?」

小必倒也爽快,當即把昨夜一切經過說出來。他全無懷恨李百靈之心。

所以昨夜有些過程很有趣的,例如他訛回阿雷二百兩銀子,除了本錢還賺了一百兩這事,他自家邊說邊笑,高興得了不得。

李百靈一路也陪他或笑或愁。其實以她的學問、才華、智能,很多事根本她早已猜得出料得到。

但她寧可變成比小必還笨的女孩子,幫他焦慮著急,或者為他歡欣鼓掌。

小必忽然跳起身,道︰「唉,我真該死,現在太陽都曬到了,咱們這頓早飯大概得跟午飯一塊兒吃啦!」

李百靈拿起折扇,搖搖擺擺行出去。

她眼角眉梢,歡意洋溢。「這個鬼家伙,」她想︰「只撇開他一夜,居然會踫上這許多奇怪事情。」

她笑一笑,又想︰「跟這家伙在一起,實在不必擔心會寂寞,相反的,只怕事情會多得做不完……」

從樹葉縫隙中射下來的一道陽光,還不及碗口大。

可是這道陽光卻會隨著時間移動。

現在焦點是落在樹身上,離他頭頂還有數寸。但時間消逝時,太陽一路移動,不久這一支太陽光柱便會移到他面門。

任何人被陽光曬到,就算曬一天半天,也絕不妨事。

可是如果雙眼被陽光罩住,而對面又有兩條毒蛇,正在等候機會攻擊的話,這支太陽光柱,便等如宣判死刑的那支可怕的朱筆了。

那兩條毒蛇在黑夜之時,只看得見兩對閃動著碧光的眼楮。大概黑夜對它們也不利,所以那時它們的攻勢不盛。

只是它們游竄的速度,幾乎可以媲美飛鳥,故此任是如何騰挪縱躍,一忽兒又被它們追上,或者忽然躥出截住。

目下與那兩條全身七彩,細如小指,長卻及丈的奇怪毒蛇相持不下的他,便是從京師來的御前一級侍衛大人張天牧。

此人外號大力神,力氣之大自是不必說了。

而且他一身硬功之佳,當代武林真可以數得上的。

另外,他一雙鐵掌,自小就用無數種藥材泡浸,修成秘傳的精鋼飛花手,據說他這一雙手,用大鐵錘在鐵砧上猛砸,至少挨個幾十下也全無妨礙。

可是在黑暗中,他雙掌會被這兩條七彩奇長的怪蛇咬中好多次,每次都像是普通人被粗針扎入肉那麼樣一陣劇痛。

因此,張天牧很懷疑他是不是已經被毒蛇咬傷了?

這本是不可能之事!

他那對手掌連利刀快劍都砍斬不損,區區蛇牙怎能咬得傷他?

一到天亮之後,張天牧結結實實地吃了不少苦頭,才做成現在這等對峙局面。

原來那兩條七彩怪蛇雖是行動如風,毒齒銳利可怕,但張天牧的一雙精鋼飛花手可也不是白練的,除了被咬中時劇疼一陣外,居然不至于中毒,甚至連皮肉也未傷破。

因而這時怪蛇每次仍然被他的鋼掌掃飛。

只可惜它們不但一沾地就閃電般躥回來,而且似乎永遠打不死也不會受傷,又有靈性,懂得包抄截擊攻守呼應之法。

筆此,張天牧折騰到天亮,才逃走了十幾丈遠而己。恰好那兒正是一塊平坦曠闊空地。

他背倚一棵老樹,樹身至少有四尺直徑。

面前開闊平坦,于是他左手的一截連枝帶葉的枝丫,加上右手鋼掌,勉強形成對峙苦守之局。雙方都不敢妄動,尤其是張天牧。

假如這種僵持之局一破,他不是逃掉,就一定永遠留在此地了。若是永遠留在此地,他的功名富貴,他的嬌妻美妄怎麼辦?

大路離這兒只有七八丈,並不算遠,可是逃到大路上又如何?

那對可怕的七彩怪蛇行動如風,張天牧自付在白天里大概跑得不夠它們快,那麼還有什麼希望?

大路上就算有人進來,發現這種情形,可是以他大力神張天牧也束手無策的對手,一般的人來了還不是白白送死?

那一道太陽光柱已經緩緩移到他額頂,已經使他覺得眩目。而再等一陣,光柱移下來一點,他雙眼便完全被光柱罩住。

那時候……

他並非不可以縮低身子,也不是不可以左挪右移地暫避那道太陽光柱。但他知道那是沒有用的。

因為他的生死存亡只系于一剎那而已。

只要眼楮受到強烈陽光影響的那一瞬,他身上可以忽然多出一二十個小洞,自然那都是七彩蛇的杰作。

若然不是蛇咬,以張天牧這等身子,縱然多出一百幾十個小血洞,亦無妨礙。

太陽光柱毫不留情地漸漸下移。

張天牧自是盡量在不影響武功情形下縮低身子,但誰能使時間停頓?誰能使太陽在東邊沉下?

張天牧不是讀書人,所以他不知道有魯陽揮戈這種把太陽趕回頭的古老神話。可是就算他知道又如何呢?

總之,太陽從東邊升起,現在還是向上升的時候,誰都沒有法子可以把它變為下沉。

不過太陽雖然固執地上升,人事方面卻可以有所變化。

小必仍然一身童僕那種青衣小帽裝束,不知從哪個角落鑽了出來,嘻嘻笑道︰「哈,你不是張大人麼?我是小必……」

張天牧打起十二分精神,盡力抽個空向小必掃瞥一眼。只見那個自稱小必的家伙年約二十余,相貌還不錯,可借帶點兒邪氣和流氣。

但這小子絕對沒見過,他來攪和什麼?

難道他沒有看見地上那兩個七彩蛇餅?

「我看見有兩條很奇怪罕見的毒蛇,大概任何人被咬上一口都一定活不成。」小必好象知道他心里想什麼。

他侃侃而言,道︰「我听說老張你的鋼掌,今古罕有,你抓住蛇頭,把它們掐死不就結了?」

張天牧氣得想破口大罵︰「媽的,要是那蛇頭容容易易就抓得住捏得碎的話,何須還在此處苦撐?」

他已試過運足力氣捏那蛇身數次之多,看來全無效用。

所以,他放棄了冒險抓捏蛇頭之念。

而且,稱呼上由張大人一下子變成老張,听來實是極之刺耳。

小必偏偏要犯這忌。

他又叫兩聲「老張」,道︰「你看來不太鈔,等到陽光射正你臉上,你眼楮還睜得開嗎?」

又是他媽的廢話!

現在怕的正是那太陽光柱移罩住面孔眼楮呀!

「啊,我有辦法了。」

小必一直自言自語,因為張天牧根本不想也不敢分心開口︰「我想法子替你擋住陽光,你的眼楮就不礙事了。」

他倒是說到做到,一下子就弄到一大把枝葉和茅草,並且弄得好像一把巨大鵝毛扇一般。

而且還爬上對面的高樹,用這把草葉巨扇堵住縫隙,使陽光不能透射過來。

張天牧的威脅一解除,身軀迅即恢復原狀,不再是歪歪斜斜。光是看這一點,也瞧得出張天牧現下已佔了一點兒上風。

小必騎在橫丫上,手拿葉扇擋住陽光,大聲道︰「老張,我累得很,胳臂都快要掉下來啦。你若沒有獎賞,我馬上支持不下去了。」

張天牧兩眼緊盯那對七彩怪蛇,眨也不眨,洪聲道︰「你要什麼?一千兩紋銀行不行?」「不成,銀子會使手軟。」

這狗娘養的,情勢這麼危險,還搗什麼蛋?張天牧心中恨恨署罵,嘴巴當然不敢發出聲音。

否則,小必只要一松手丟掉草葉扇子,陽光便將如閃電般使他目眩神搖。

「我要的是你肩上掛著的包袱。你在這麼危急情況下,還不肯丟掉這個礙手礙腳的包袱,可見得一定貴重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