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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蜥蜴 第十九章 真 相

作者︰黃鷹類別︰武俠小說

夜已深。

書齋之內燃起了燈火。

藥已煎敷在傷口之上,金針亦已度進了穴道一遍,丁鶴仍然還未醒轉,但是肌膚已沒有先前那麼蒼白。

華方已離開書齋,由丁鶴引去客房休息。

書齋外面的走廊燒著一壺藥,兩個捕快守候在旁邊。其余六個捕快仍留在那邊蕭家莊。

他們已搜遍各處,找不到紫竺。

整個鳳凰鎮也沒有人看見紫竺,她就像已經在人間消失,已經不存在人間。

龍飛親自外出找尋了一遍。

得到的只是失望。

司馬怒的尸體亦已被搬到走廊之上。

對于他,華方只瞧了一眼,更沒有理會。

他不憧得生死人,肉白骨,所以他絕不會在死人身上浪費時間。

藥香隨風吹進了書齋。

龍飛、鐵虎沐在藥香中,神態都顯得有些疲倦,鐵虎更顯著。

他們對坐在竹榻之旁。

竹榻上的丁鶴仍然赤果著身子,這是華方的吩咐。

龍飛方回來,衣衫盡濕,而且不停的滴水,一坐下,目光又落在丁鶴左肩背那顆黑痣上。

燈光照耀下,那顆黑痣有如一條活生生的黑蜥蜴,彷佛隨時都會爬出來,又彷佛在吞噬丁鶴的肌肉,丁鶴的魂魄。

鐵虎都看在眼內,他早已想問龍飛,一直都沒有機會。

現在是機會了。

但他的口方張開,龍飛已揮手阻止,道︰「鐵兄,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麼。」

鐵虎道︰「這最好不過,未知……」

龍飛再截道︰「如果你不厭累贅,無妨听我再復述一次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鐵虎道︰「似乎你昨天說的並不很詳細。」

龍飛點頭道︰「時間是一個問題。」

鐵虎道︰「現在有足夠的時間了?」

龍飛道︰「你听過之後,有很多事情根本無須再問我。」

鐵虎道︰「我會留意听好了。」

這一次,龍飛說得很詳細,紫竺赤果相對一節,在整件事情來說,並沒有任何影響。

鐵虎有生以來從未听過這樣詫異,這樣恐怖,這樣復雜的事情。

他雖然絕略已听過一次,但再次听來,仍然被深深吸引。

到龍飛將話說完,他竟然彷佛不知,猶自怔怔的望著龍飛。

「就是這樣了。」龍飛以這句話來結束。

鐵虎這會子,才如夢方醒,吁了一口氣,重復道︰「就是這樣了?」

龍飛道︰「嗯。」

鐵虎目光轉落在丁鶴那顆黑痣之上,道︰「蕭玉郎的背後,也有一顆這樣的黑痣?」

龍飛道︰「位置,形狀,大小,簡直就完全一樣。」

鐵虎嘟喃道︰「難道真的是蜥蜴的作祟?」

龍飛嘆了一口氣!

他這一口氣嘆來顯得有些無可奈何,又好像另有深意。

鐵虎居然听得出,道︰「龍兄有話只管說。」

龍飛道︰「這件事雖然如此復雜詫異,但細心一想,也不是全無頭緒。」

鐵虎道︰「我已經想得夠細心的了,現在仍然是一堆亂草也似。」

龍飛道︰「這因為你亦已入局,被事情迷惑。」

鐵虎苦笑道︰「你難道是局外人?」

「相反,」龍飛道︰「你知道我方才去了那里?」

鐵虎道︰「我正要問你,外面下的雨並下大,你怎樣像落湯雞一樣。」

龍飛道︰「因為我和衣坐在溪流中,整整已浸了半個時辰。」

鐵虎一呆道︰「你腦袋不是有毛病的吧。」

龍飛道︰「就是因為有毛病,才浸在水里。」

鐵虎又一呆。

龍飛道︰「你也有。」

鐵虎道︰「別說笑。」

龍飛道︰「我浸在冷水之中半個時辰,腦袋才完全清醒。」

鐵虎總算明白了。

龍飛接說道︰「然後我細心分析整件事,大膽的作了幾個假設。」

鐵虎道︰「說下去。」

龍飛徐徐說道︰「第一個假設,那一個怪人在途中與我相遇絕非偶然,乃是有意!」

「目的何在?」

「引起我的好奇心,追下去。」

「問題來了。」

「你是否指那個木像能夠說話?」

「正是。」

「我最初懷疑那副棺材有兩重,有人藏在棺材的底層說話,但細心一想,又不像。」

「事賞那副棺材並沒有兩重,在義莊那邊,我已經仔細檢查過了。」

「你跟我說過了。」

「那麼木像的能夠說話,你又如何解釋?」

「你有沒有听過有所謂『月復語』?」

「月復語?」

「也即是以肚子來說話。」

「這個我听過,也見過一個能夠月復語的人。」

「木像的說話,其實就是那個怪人在作月復語,所以才那麼怪異,有些兒不像人聲。」

「有道埋。」

「結果我追下去。」

「主要我看還是因為那尊木像的相貌與丁泵娘一樣。」

龍飛並沒有否認,點頭道︰「這也就是那尊木像所以出現的主要目的。」

「既非偶然,那輛馬車就是有意在楓林等候你了?」

「不錯。」

「可是那個怪人怎知道你那個時候必經那個地方?」

「這一次我乃是專誠到來鳳凰鎮拜候師叔,商量一下我與紫竺的婚事,在來之前,我曾經寫了一封信,托人先行送來這兒。」

「給誰?」

「紫竺。」

「信中寫了些什麼?」

「我何時可至。」

「問題莫非就出在那封信之上?」

「紫竺並沒有收到那封信。」

「你懷疑那封信就落在怪人的……」

龍飛斷然道︰「所以他知道我當日必經過那片楓林。」

鐵虎道︰「然則你是認為他有意引你到蕭家莊後院?」

「毫無疑問。」

「何以見得?」

「我一路策馬狂追,始終都追下上,但始終都能夠保持一定的距離。」

「哦?」

「當時我那匹坐騎已經非常疲倦,越跑越慢,可是那輛車也相應慢了下去。」

「也許那拖車的兩匹馬亦已經非常疲倦。」

「以我看,要將我拋下,卻是容易得很。」

「也許那個怪人以為他已經將你拋下了。」

「那麼距離始終不變又如何解釋?」

「世間上的事情,有時就是這樣巧。」

龍飛嘆了一口氣。

鐵虎笑接道︰「那個怪人也許真的有意引你到蕭家莊,卻又為什麼?」

「讓我看看小樓那兒發生的種種怪事。」龍飛沉吟道︰「雖然已入夜,我的行動毫無疑間仍然在他的監視之下。」

「這是說他的耳目非常靈敏。」

他的武功也絕不在我之下,否則也不能將我迫下馬車,以馬鞭擊下了我的飛環。

「有道理,有道理。」

「也所以,我一踏進那個莊院,怪事就適時發生。」

「水月觀音的出現……」

「乃是在三聲貓叫之後,那三聲貓叫異常恐怖。」

「貓叫聲本來就恐怖得很,尤其是在靜夜中听來……」

「那三聲貓叫我卻懷疑是人為。」

「小樓中不是有一支黑貓?」

「那支大黑貂的叫聲顯然就沒有那麼響亮淒厲。」

鐵虎笑道︰「你的疑心比我還童?」

龍飛沉聲接著道︰「貓叫聲其實是暗號。」

「暗號?」

「那個水月觀音出來。」

「貓叫聲是暗號,琴聲又是不是?」

「是!」

「又是什麼暗號?」

「暗示我師叔從地道過來。」

「哦?」

龍飛嘆息道︰「所以我師叔在琴聲停下後不久,就在小樓中出現。」

鐵虎道︰「那個藍衣人你肯定就是你師叔?」

龍飛嘆息點頭。

鐵虎目光一閃,道︰「如此……」

龍飛道︰「我師叔與白仙君之間顯然,顯然……」

他一連說了兩個顯然,仍然說不下去。

鐵虎明白龍飛的心情,道︰「有些話你下必直說的。」

龍飛點頭,接道︰「那無疑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鐵虎道︰「最低限度白仙君也已死了三年。」

龍飛道︰「我師叔卻一直不知道,也所以有『想死我了』那種說話。」

鐵虎「唔」一聲。

龍飛道︰「然後那個『白仙君』尖叫起來,白煙在樓中彌漫。」

鐵虎道︰「以你推測,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龍飛道︰「那位『白仙君』尖叫聲中,拔出利器刺向我師叔,削斷了他的一支手指,他在驚惶之下,急忙從地道逃了回去。」

鐵虎道︰「丁鶴的武功……」

龍飛道︰「他雖然武功高強,但無論如何,怎也想不到『白仙君』竟然會在不動聲息中,動兵刃去刺他!」

鐵虎道︰「可是他應該問一問究竟才是。」

龍飛道︰「那個時候第三者已經出現了。」

鐵虎道︰「你說過听到有第三者的笑聲。」

龍飛道︰「那個什麼人也好,我師叔當然也會倉皇離開。」

鐵虎點點頭道︰「畢竟作賊心虛。」

龍飛心中一痛。鐵虎接道︰「白煙散後,那些人與及木像屏風的消失,相信也是利用那條地道了。」

龍飛目光一閃,沒有作聲。

這剎那之間,他似乎又有所發現。

鐵虎轉問道︰「那個『白仙君』當然也就是蕭玉郎所化裝?」

龍飛道︰「嗯。」

「你說他為什麼化裝成他母親那樣子?」

「這也許並非他的主意。」

「哦?」

「以我看,他甚至不由自主。」

鐵虎更奇怪。

龍飛的語聲更低沉,道︰「天竺有一種叫做『攝心術』的武功心法。」

鐵虎道︰「我听說過,怎麼,難道你也……」

龍飛道︰「我懷疑蕭玉郎乃是中了攝心術,心神完全被那個怪人控制,一切的作為其實都是那個怪人的主意。」

鐵虎沉吟了一會,說道︰「那麼他的死……」

龍飛道︰「他心神既然被那個怪人控制,自殺被殺都沒有分別了。」

「那個怪人為何要……」

「再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留下來干什麼?給我們查詢?」龍飛一頓道︰「蕭玉郎心神盡避完全被控制,在未被控制之前,仍然是有記憶的。」

鐵虎點頭道︰「殺了他,再利用二愣子送回來,也虧他想得出來。」

龍飛道︰「這件事也因此就更加詭異了。」

鐵虎道︰「那麼蜥蜴從蕭玉郎的口中爬出來,在白仙君那尊木像的口中出現,這些也都是人為的了?」

龍飛道︰「也都是。」

鐵虎道︰「然則你以為這個又是誰?司馬怒?」

龍飛道︰「司馬怒只是一個傀儡。」

鐵虎笑笑,道︰「好像司馬怒這一種人……」

龍飛道︰「我看他也是被攝心術所制了。」

「他與你的決斗斷腸坡……」

「當時他是正常的。」

「你是說他來到這里之後才……」

「應該是。」

「他無端走來這里干什麼?」

「找我。」

「何故?」

「伺機給我一刀!」龍飛皺眉道︰「在離開斷腸坡的時候,我看他已有不肯罷休之意。」

「那索性合作就是,何苦又多此一舉!」

「那個怪人這一次的所為,並不是為了我,再說,司馬怒那種人,是不會與人合作的,以我推測,他是必追躡在我的身後,無意發現了那個怪人的什麼秘密,卻給那個怪人發覺拿下,然後再加以利用。」

「殺蕭若愚的果真不是他?」

「檀木的氣味是一個很好的證據。」

鐵虎點頭無言。

龍飛接道︰「我們追著刀斬蕭若愚那個紅衣怪人到小樓那里,就不知所蹤,表面看來乃是擊碎對門那扇窗戶,越窗逃去,其實乃是潛入了地道中,擊碎窗戶不過在引開我們的注意。」他還有說話︰「當時我曾經小心的檢查過窗外那一帶,顯然並沒有人走過的痕跡。」

鐵虎道︰「其實司馬怒已經給安置在地道之內了。」

龍飛頷首道︰「那個怪人進去之後就指使司馬怒從地道闖入那邊書齋,一面刀斬我師叔,一面呼我師叔殺人滅口!」

鐵虎道︰「丁鶴給斬了一刀,人從酒醉中痛醒,自然就一劍刺去!」

龍飛道︰「司馬怒人如白痴,自然就避不過那一劍。」

鐵虎道︰「那個怪人難道不怕司馬怒被丁鶴拿下來?」

龍飛道︰「這方面他早已考慮到。」

鐵虎冷笑道︰「不成丁鶴的醉酒,也是被攝心?」

龍飛道︰「攝心術並不是對所有人都有效的,好像我師叔那種高手,攝心術對他未必能發生作用了。」

鐵虎道︰「然則是不成知道丁鶴已醉倒?」

「未必。」

「哦?」

「他若是知道我師叔醉成那樣子,一定不肯讓司馬怒那樣做。」

「為什麼?」

「萬一司馬怒亂刀砍死了我師叔,我們聞聲趕到去,將司馬怒拿下來,豈非就前功盡費?」

「可是……」

「你知否我師叔何以有『一劍勾魂』之稱?」

「莫非他不出劍則已,一出劍就必殺人?」

「一點不錯。」

「如此……」

「好像司馬怒那樣子突然闖入,揮刀便砍,即使他沒有醉酒,但在正常之狀態之下,除非他的腦袋有毛病,否則一定會拔劍迎擊!」

「他的腦袋有沒有毛病?」

「沒有。」

「我也沒有,所以換轉我,也一樣會迎擊。」

「司馬怒倘真被攝心術所制,根本就完全不會閃避,換轉你,也一樣一鐵鏈砸死他。」

「即是說,無論丁鶴如何,司馬怒都是死定了。」

「那個怪人就是肯定司馬怒必死,才敢膽來此一著。」

「果真一如你所說,這個人也可謂老謀深算了。」

龍飛緩緩道︰「我師叔退隱鳳凰鎮,不與江湖人交往,已經有十多年。」

鐵虎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那個怪人若非丁鶴的老朋友,也必是丁鶴的老仇人?」

龍飛道︰「朋友當然不會這樣做,仇人又何需裝神扮鬼?」

鐵虎道︰「那個怪人想必是丁鶴、蕭立共同仇人,自問不是兩人的對手……」

龍飛截口道︰「既然是老謀深算,又怎會不知道他們兩個已不相往來,盡可以個別擊破?」

他淡然一笑,接道︰「朋友間未必就不會結怨,朋友往往也就是仇人。」

鐵虎嘟喃道︰「你又在賣什麼關子呢!」

龍飛忽然嘆了一口氣,道︰「任何事情之所以發生都不會沒有動機。」

鐵虎道︰「這件事情動機又何在?」

龍飛道︰「在報復奪妻之恨!」

鐵虎一怔道︰「哦?誰奪誰之妻?」

龍飛道︰「在這件事情之中,出現的人雖然多,有那種關系的只有三個人。」

鐵虎聳然動,于是說道︰「你不是在說……」

龍飛目光一落,又落在丁鶴後背那顆形如蜥蜴的黑痣之上,道︰「我師叔背後的這顆黑痣與蕭玉郎背後那顆位置,形狀,大小,完全都一樣,放開蜥蜴作祟這個可能不談,你以為怎樣才可能有這種現象發生?」

鐵虎又是一怔,半晌才回答道︰「遺傳?」

他的神情變得很古怪,龍飛比他更古怪,啞聲道︰「不錯,是遺傳。」

鐵虎吃吃地說道︰「你不是懷疑丁鶴跟蕭玉郎是父子的吧?」

龍飛徐徐道︰「我事實如此懷疑。」

鐵虎道︰「那麼丁鶴與白仙君之間豈非就……」

龍飛嘆息道︰「你不是早已如此懷疑了!」

鐵虎模著胡子,喃喃道︰「地道將那座小樓與這間書齋相連在一起,要往來的確方便得很,且神不知鬼不覺。」

龍飛道︰「紙又焉包得住火?」

鐵虎說道︰「蕭立到底不是一個老糊涂。」

他一頓接道︰「你方才不是說過,他告訴你是因為丁鶴與白仙君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所以與丁鶴疏遠。」

龍飛道︰「當時我仍然有些懷疑,但看了這顆黑痣……」

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垂下頭。

鐵虎道︰「蕭立與丁鶴出生入死,當然不會不知道丁鶴背後有這樣的一顆黑痣。」

「當然。」

「蕭玉郎既然是他的兒子,他當然不會不看蕭玉郎的。」

「小孩子的時候本來是很多,尤其是男孩子。」

「他當然也不會不懷疑蕭玉乃是鶴與白仙君所生,並不是自己的兒子。」

「當然-」鐵虎鐵青著臉道「你是說,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蕭立?」

龍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我確是這樣懷疑。」

鐵虎怔住在那里。

整個書齋立時陷入一片寂靜。

難言的寂靜。

令人心寒的寂靜。

夜風透窗。

鐵虎倏的猛打了一個寒噤,沉聲道︰「蕭立想必是仍不敢肯定,小樓的種種怪事,就是他意圖證明丁鶴與白仙君是否有染。」

龍飛道「也許是原因之一。」

鐵虎道「白仙君已經死了三年,人死不能復生,所以他只有利用蕭玉郎化裝白仙君?」

龍飛道︰「嗯。」

鐵虎道︰「那麼他誘你到來……」

龍飛道︰「卻是利用我做證人,證實我師叔乃是殺害他兩個兒子的凶手。」

鐵虎道︰「你已經懷疑凶手就是丁鶴了。」

龍飛黠點頭,道︰「事實我師叔最值得可疑。」

鐵虎沉吟道︰「殺丁鶴之子,藉丁鶴女婿之口,證明了丁鶴的罪行,連丁鶴的女兒也劫走,若是事實,這報復也未免太狠辣了。」

龍飛嘆息道︰「愛妻不忠,摯友不義,豈非如此,又怎消他心頭之大恨?」

鐵虎皺眉道︰「問題又來了。」

龍飛道︰「是不是蕭玉郎不是他的兒子,難怪他下此毒手,但是蕭若愚……」

鐵虎道︰「難道也不是他的兒子?」

龍飛道︰「蕭若愚相信是,他卻是一個白痴。」

鐵虎道︰「白痴又如何?」

龍飛道︰「已等于死了一半,在白痴本身來說,也根本沒有所謂死生,什麼都一樣,正常的人看來,亦有生不如死的感覺,身為父母的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虎毒不食兒!」

「以我看!蕭立也忍心殺死蕭若愚,但他處心積慮的計劃,眼看就因此功虧一簣,迫使他不能不忍心痛下此毒手。」

「莫非蕭若愚是在義莊中瞧出了那個怪人就是蕭立?」

「也許他是在家中見過蕭立裝神扮鬼,無論是怎樣也好,他說出那種說話,必有所見,知道那個怪人是他父親。」

「有一點不知道你有沒有留意。」

「蕭若愚被殺的時候,蕭立去找那位華方老先生?」

「正是。」

「方才我已經問過老先生,他其實已經隱居在鳳凰鎮郊東不遠的一個村落中,離開這里並不太遠,蕭立除非不知道,否則沒有理由去那麼久,回來的時候更且大汗淋灕。」

「你以為他殺人之後,溜入地道之中,指使司馬怒殺進書齋,一方面嫁禍,一方面引開我們注意,才趕赴東郊,找華方回來?」

龍飛點頭。

鐵虎忽然上上下下的打量龍飛好幾遍!

龍飛一直到鐵虎的眼楮停止移動,才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

鐵虎道︰「哦?」

龍飛道︰「龍飛這小子的腦袋是不是出了毛病?」

鐵虎大笑道︰「到底是不是?」

龍飛手捏著前額道︰「不是。」

鐵虎道︰「怎麼你會生出這麼可怕念頭。」

龍飛道︰「事實的本身原就是可怕得很。」

鐵虎模模胡子道︰「看來我也得走去那條小溪浸浸了。」

龍飛笑笑!他的笑容苦澀得很!

鐵虎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你的假設果然是大膽得很!」

龍飛道︰「大膽假設,細心求證,豈非就是你們的金科玉律?」

鐵虎連連點頭,道︰「幸好你沒有干我這一行。」

龍飛道︰「為什麼?」

鐵虎人笑道︰「否則那里還有我立足的余地!」

龍飛想不到鐵虎這個時候居然還有興趣說這種笑話,不由得一怔!

鐵虎接問道︰「你到底一共作出了多少個假設?」

龍飛道︰「這也成問題?」

鐵虎搖頭,正容答道︰「你所作的假設我不能不承認都很有道理。」

龍飛嘆息道︰「可惜盡都是假設,一些證據都沒有。」

鐵虎道︰「這的確可惜得很。」

龍飛道︰「所以目前你仍然寧可相信黑蜥蜴作祟這一種解釋。」

鐵虎道︰「這一種解釋的證據是不是已經足夠?」

龍飛道︰「最低限度活活的黑蜥蜴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見過兩條。」

鐵虎沉默了一會,緩緩道︰「蕭立人看來非常豪爽,出了名是一個正直的俠客,也不像一個狡猾之徒。」

龍飛道︰「看來也的確不像。」

鐵虎說道︰「不過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

龍飛道︰「所以你對他仍然還有些懷疑。」

鐵虎道︰「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對于任何人我都有些懷疑!」

龍飛笑笑不語。

鐵虎一皺眉,又說道︰「以蕭立性情的剛直,似乎沒有理由會想得出這種詭訐。」

龍飛說道︰「蕭立性情看來不錯是剛直得很,但絕非你說的那麼腦筋不懂得轉彎?」

鐵虎道︰「從那里見得?」

龍飛道︰「從他的奪命三槍!」

鐵虎道︰「你跟他交過手了?」

龍飛搖頭道︰「你忘了我跟蕭若愚在義莊之內曾經交過手?」

鐵虎恍然道︰「嗯。」

龍飛道︰「蕭若愚的武功,乃是得自蕭立的真傳,當時他所使用的毫無疑問就是奪命三槍中的招數。」

鐵虎道︰「應該就是了。」

龍飛道︰「蕭立果真一如你說的那麼剛直,又怎會想得出那麼詭異的槍法。」

「不錯不錯!」鐵虎連連黜頭。

龍飛嘆息道︰「事情果真一如我假設,那麼這個人思想的靈活,毫無疑問絕非一般人能及,我們要找到他的犯罪證據,只怕不容易。」

鐵虎卻大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龍飛道︰「話是這樣說。」

鐵虎道︰「憑我的經驗,以及你的聰明,事情倘真一如你的假設,遲早一定會被我們找出證據來的!」

龍飛道︰「到時候就是能夠將他繩之于法,又有什麼用?」

鐵虎道︰「話不是……」

龍飛道︰「也許他完全達到目的之後,自動將真相告訴我們。」

鐵虎道︰「哦……」

龍飛道︰「你干了那麼多年捕頭,難道還不明白罪犯的心理。」

鐵虎道︰「一般來說,在目的達到之後,大都會樂極忘形,甚至于惟恐他人不知。」

龍飛道︰「一件罪案的解決,成功的地方,並不在于破案拿人,乃在于防範未然。」

鐵虎苦笑道︰「這件事情的開始,可是一些跡象也沒有。」

龍飛道︰「所以一開始,我們便已失敗了一半。」

鐵虎道︰「這卻是無可奈何。」

龍飛說道︰「因為我們都沒有一雙天眼!」

鐵虎微喟道︰「所以這種失敗在我來說已經習慣。」

鐵虎亦自一聲微喟,道︰「現在我們都知道這件事情仍然未結束,仍然在進行,都知道又一個人面臨死亡,卻是一些也都不知道能否及時制止。」

鐵虎道︰「你是說紫竺。」

龍飛無言頷首,憂形于色!

鐵虎道︰「以你看,她現在仍然生存嗎?」

龍飛道︰「希望就如此。」

鐵虎道︰「你浸在溪水之中那麼久,有沒有想到她可能被藏在什麼地方?」

龍飛面上憂慮之色更濃,道︰「現在我仍然茫無頭緒。」

鐵虎忽然打了一個哈哈,道︰「吉人自有天相,小龍你也不必過慮。」

龍飛淡然一笑,緩緩站起身子。

鐵虎急問道︰「你又要往那里去?」

龍飛道︰「到院外走走。」

鐵虎道︰「散散心也好。」

他連隨亦站起來,道︰「我也得到外面走一趟,教手下兒郎小心一下蕭立的行動。」

龍飛並沒有異議,舉步走出去。

夜更深,距離黎明仍然有一段時候。

漫漫長夜,如何待到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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