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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錄 第二十二章 服 魚 殼

作者︰獨孤紅類別︰武俠小說

必山月笑了笑,道︰「大人,二阿哥只有這一個條件麼?」

「不!」魚殼道︰「二阿哥仁厚,也寬懷大度,他也為關領班留了退步之路,要是關領班不願投效‘東宮’,也可以,只是那要請關領班即刻離開‘雍王府’,離開‘北京’,二阿哥並願贈送一筆不算少的盤纏!」

必山月道︰「這意思是說,卑職要是不願投效‘東宮’,也不許為任何一位阿哥效力賣命,是麼?大人!」

魚殼點頭說道︰「不錯,二阿哥就是這個意思,兩個條件,請關領班你任選其一。」

必山月點頭說道︰「二阿哥的確仁厚,的確寬懷大度,只是大人,卑職以前的種種,二阿哥能……」

魚殼點頭說道︰「這個請你關領班放心,二阿哥既然仁厚,既然寬懷大度,既然開出了這條件,他就必然能不究既往!」

必山月搖頭說道︰「沒想到二阿哥這麼垂愛……」

魚殼道︰「二阿哥認為,只有你關領班一個人,足可抵勢力遍及南七北六的‘京華武術館’!」

必山月道︰「二阿哥確太垂愛了,的確太垂愛了……」抬眼道︰「大人,可否容卑職考慮考慮?」

魚殼道︰「關領班要考慮多久?」

必山月道︰「多則五日,少則三天……」

魚殼搖頭說道︰「抱歉得很,那恐怕辦不到,二阿哥他求才若渴,豈能渴得太久,二阿哥他只給關領班片刻的考慮!」

必山月道︰「大人的意思是說,二阿哥還等著大人的回話?」

魚殼一點頭,道︰「不錯!二阿哥守在‘東宮’,隨時等我的回話!」

必山月道︰「二阿哥就那麼相信卑職麼?」

魚殼笑道︰「當然,要不然他不會要關領班投效。」

必山月道︰「二阿哥不怕卑職是詐投?」

魚殼笑了笑道︰「關領班,二阿哥並不怕什麼!」

那是,他有把柄在手,又怕什麼?

必山月沉吟了一下,道︰「大人,假如我兩樣都不選呢?」

魚殼笑道︰「那事態恐怕就要擴大了,這種事別人求也求不到,關領班又何樂而不為?這是天大的便宜呀!」

必山月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好吧,大人,卑職選第一個條件……」

魚殼一怔道︰「怎麼,你選第一個條件,我還當你……」

必山月搖頭說道︰「大人,世上沒有比這更便宜的事了!」

魚殼沒再多說,陰陰一笑,道︰「那好,請關領班帶點東西,去見二阿哥!」

必山月道︰「大人,卑職背叛四阿哥已是萬不得已,卑職不能再……」

魚殼笑道︰「關領班放心,二阿哥沒有意思要你傷四阿哥……」

必山月凝目說道︰「那麼大人是要……」

魚殼道︰「關領班,不是我,是二阿哥!」

魚殼的確是老奸巨滑,他時時事事不忘擺月兌自己!

必山月道︰「那麼二阿哥是要……」

魚殼嘿嘿一笑,道︰「跟二阿哥設‘京華武館’一樣,四阿哥有一座‘集賢館’!」

必山月心頭一震,道︰「大人的意思是要卑職……」

魚殼笑道︰「關領班,二阿哥的意思,當初你怎麼挑‘京華武館’的!」

必山月微一搖頭,道︰「大人,當初挑‘京華武館’的……不是卑職!」

魚殼笑道︰「關領班,那情形跟眼前三大案件一樣,不是麼?」

好厲害,他簡直令人無從招架!

必山月突然笑了,搖頭說道︰「大人好不高明,大人,這些話大人該在私底下對卑職說,跟卑職商量!」

魚殼嘿嘿笑道︰「真要那樣的話,我這條命就交給關領班了!」

必山月「哦」地一聲,道︰「原來郭大俠是二阿哥的人!」

讀書論壇獨家首發瀟湘子掃描風雲潛龍OCR「不!」魚殼搖頭說道︰「郭大俠不是任何一位阿哥的人,可是郭大俠絕不會眼看著關領班下手皇上的侍衛而袖手旁觀,所以我才選上郭府,讓郭大俠也在座,這樣我安若磐石!」

必山月仰天笑道︰「高明,高明,大人真是太高明……」

笑聲斂住,微一搖頭,道︰「只是,恐怕大人這如意算盤打錯了!」

魚殼不在意地笑道︰「是麼?」

必山月抬手一指一直在旁靜听的郭玉龍,道︰「如今郭大俠在座,大人可以問問他,如果我被逼情急,下手大人,他管是不管!」

魚殼笑容微微斂去了些,轉望郭玉龍,道︰「郭大俠,這還用魚殼問麼?」

冰玉龍淡然一笑,搖頭說道︰「固然不必,不過我要說明一點,關將軍奉袁大將軍遺命,代表著億萬漢族世冑,先朝遺民,他有權誅任何不肖漢族子孫,先朝遺民,便連我也不例外!」

魚殼臉上變了色,忙道︰「郭大俠,你……」欠身欲起。

必山月一抬手,道︰「魚大人,請坐著別動,我還有話說!」

魚殼沒理他,只驚駭地望著郭玉龍,道︰「郭大俠,您怎好忘記您的處境。」

冰玉龍笑道︰「魚大人,我更忘不了我是漢族世胃,先朝遺民!」

魚殼忙道︰「郭大俠,為郭大俠自己及郭大俠的家小,請……」

「魚殼!」郭玉龍臉色一寒,沉聲叱道︰「在武林中,我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你敢威脅我!」

魚殼一驚,忙賠笑說道︰「郭大俠您別誤會,魚殼天膽也不敢威脅您,魚殼只是提醒您,也替您擔心……」

冰玉龍威態倏斂,淡然笑道︰「謝謝你的好意,那用不著,我可以告訴你,我這就是為自己的妻子著想,信不信由你,我幫不了你的忙!」

魚殼忙道︰「不,不,郭大俠,魚殼不信,說什麼魚殼也不信,您縱橫南海,當世稱最……」

冰玉龍截口說道︰「那除非這世上沒有他關山月。」

魚殼忙道︰「郭大俠……」

冰玉龍道︰「魚大人,事實上你剛才親手試過了,你當時是怎麼說的?」

魚殼一怔,臉色再變,強笑一聲,道︰「面對當世兩大好手,看來魚殼只有認命了!」

冰玉龍微一搖頭,道︰「魚大人,你用不著拿話扣我,我這個人永遠中立,誰也不幫,你若有自信,盡可以放心出手!」

魚殼一喜忙道︰「郭大俠,您的一諾……」

冰玉龍道︰「比任何人的一諾都要重些!」

魚殼大喜,忙道︰「多謝郭大俠,魚殼永不忘這份情!」轉注關山月,道︰「關領班,說吧,你打算……」

必山月笑道︰「魚大人何用多問,剛才郭大俠已經代我說清楚了!」

魚殼厲笑一聲道︰「好吧,魚殼就借郭大俠這書房跟你拼拼!」

霍地站起,往後退了一步,以手探懷,嘩啦一聲脆響,自腰里抽下一條寬約三指的皮帶!

他這條皮帶跟任何一條皮帶都不同,皮帶上綴滿了魚鱗狀,其薄如紙,其利若刀的鋼片,一動叮當響,映著燈光閃閃發光躍人眼,這是魚殼的獨門兵刃。

必山月坐在那兒沒動,抬眼笑問道︰「魚大人,你這別出心裁的怪異兵刃叫……」

魚殼冷然說道︰「別管它叫什麼,魚殼仗著它縱橫武林多少年了!」

必山月笑問道︰「有了它,你就自信能活著闖出去?」

魚殼道︰「你何不試試看?」

必山月點頭笑道︰「說得是……」轉望郭玉龍,道︰「郭大俠,請往後挪挪,別讓誤傷了您。」

冰玉龍笑道︰「我倒不要緊,我心疼我這些擺設!」

必山月失笑說道︰「我拿我的月俸賠你就是!」說著,他緩緩往後起站,而……

「忽!」地一聲,魚殼那奇異的獨門兵刃,挾帶著一股銳風,當頭卷了過來!

必山月一偏頭,恰好躲過,抬手一指點出,「錚!」地一聲,震得那「皮帶」向外一蕩,他趁勢站了起來。

魚殼一驚沉腕收勢,再一抖「皮帶」筆直,閃電一般地點向了關山月的眉心,既快又辣,好不高絕!

必山月微微一笑,道︰「魚大人,你的確有過人之處。」頭往後微仰,抬掌便封!

孰料,魚殼這一招只是可虛可實的一著,他猛一沉腕,「皮帶」帶著懾人心神的脆響閃電掃下,直劃關山月的小骯。

這一下若被劃中了,關山月勢必破肚腸流不可!

必山月似乎沒料到,也躲閃不及,魚殼臉上,剛浮起得意獰笑,他猛然一吸小骯,差一發那「皮帶」落了空!「叭!」地一聲掃在地上,花磚立即碎了好幾塊!

必山月笑道︰「魚大人,是你毀的,你賠!」身隨話動,跨進一步,一腳踩在那「皮帶」上。

魚殼猛然一抖,沒能抽動分毫,他剛剛一驚,關山月一聲︰「魚大人,小心尊目跟虎腕!」

兩指一腿,如飛而至!

那右手的食中二指,點的是魚殼那雙既圓又大的魚眼,那一腳,則是踢向魚殼持兵刃的右腕。

他是逼魚殼撒手,不撒手也行,招子跟腕子,總得毀上一處,當然,魚殼他先顧雙眼,驚慌中頭往後一仰,右手松的只慢了那麼一絲絲,關山月的一腳已到,正好踢在腕子上,關山月這一腿能踢斷一根石柱,一根帶肉的骨頭還有不斷的,魚殼大叫一聲,丟了兵刃握住右腕!

必山月並沒有追擊,他微微一笑,腳前撥,那兵刃一下沖到了魚殼面前,他笑著說道︰「魚大人,再試試你有多少逃命的機會。」

眼看快過年了,這麼冷的天,魚殼只穿一身夾袍,再不怕冷,可是他也不該頭上直冒汗珠子!

他沒有說話,臉色忽轉猙獰,抬腿一踢,那條皮帶應腿飛起,直射關山月,然後他轉身撲向後窗!

必山月笑道︰「怎麼,魚大人,不打了,恐怕你再有兩條腿也跑不了,再說,那上等木料雕花的後窗你也賠不起!」

話落,他便抬手,豈料,「嗤」地一聲,那皮帶上的鋼片突然月兌落,精光點點,滿天花雨般罩向了關山月!

必山月做夢也沒有料到這兵刃還有這種奇妙處,他著實地嚇了一跳,匆忙間演出了一式最俗的「鐵板橋」,數十片鋼片帶著銳風擦臉打過,險極!

爸片打過,他挺腰而起,再看時,魚殼已撲近了後窗,就要往起竄,往外沖,郭玉龍說到做到,他始終沒動一動,便連如今他也只望著魚殼,毫無出手之意!

必山月冷笑一聲,道︰「魚大人,你若能逃出這書房半步,關山月我自剁雙手,馬上離開‘北京城’!」

話落身動,由他立身處縱向後窗,距離不下丈余,他卻是一步跨到,揚掌劈向魚殼後心!

冰玉龍突然開了口,輕喝說道︰「兄弟,手下留情!」

必山月沒答理,卻閃電翻腕,一把揪上魚殼後領,只一扯,硬生生地把魚殼揪了回來!

魚殼,他還要拼,冷哼一聲,一記飛肘撞向了關山月心窩,兩人的距離這麼近,他這一手又快又猛……

不知怎地,他忽然悶哼一聲,手肘立即無力垂下!

必山月道︰「魚大人,請到這邊坐坐!」

推著魚殼走回了原處,魚殼面如死灰,只低著頭!

到了郭玉龍面前,關山月凝目說道︰「大哥,我听了您的!」

冰玉龍笑了笑,道︰「兄弟,半生英名得來不易,他這身所學也令人可惜,看我薄面,留他一條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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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山月道︰「大哥,您曾為我想過麼?」

冰玉龍道︰「兄弟,人心總是肉做的,魚殼他也是江湖英豪,也有一腔熱血……」

魚殼突然抬頭說道︰「郭大俠,謝謝你,技不如人,夫復何言?那怪我魚殼學藝不精,要割要剮,隨他姓關的了!」.郭玉龍臉色一沉,喝道︰「魚殼,你不要以為我是替你向關將軍求饒,我是為了猶在稚齡的魚娘,魚娘跟晚村先生的孫女兒四娘很要好,我也是看晚村先生的面子!」

魚殼身形倏顫,垂下頭去!

冰玉龍又道︰「魚娘雖然出身草莽,是你生你養,可是她受晚村先生孫兒的燻陶,小小年紀,深明民族大義,你呢?年逾半百,猶賣身投靠,腆顏事賊,前前後後,你對得起誰,可曾為你的稚齡女兒想過麼?他日長成,要她永遠抬不起頭,以有你這麼一個父親為恥麼?」

一番話義正辭嚴,直罵得魚殼羞紅透耳根,抬不起頭來!

冰玉龍抬眼望向關山月,道︰「兄弟,我只向你求他一條命,別的我不敢奢求!」

必山月點了點頭,揚眉說道︰「大哥,我明白……」

轉望魚殼,道︰「魚大人,請抬起頭來!」

魚殼遲疑了一下,緩緩地抬起了頭!

必山月目光一凝,兩眼威稜閃射,道︰「魚大人,看郭大俠金面,我留你一條命,離此之後該怎麼做,我認為你自己明白,用不著我多做贅言,至于你是否不泄露我的身份,放不放過金飛,那隨你,也看你是不是還有良知,是不是還懂民族大義。話,郭大俠說得很清楚,我希望你能三思,言盡于此,你請吧!」

魚殼一怔抬眼,疑惑地望向了關山月!

必山月淡淡笑道︰「別看我,我的一諾跟大俠的一諾有同等份量。」

魚殼沒說話,轉望郭玉龍一眼,頭一低,舉步行了出去。

的確,關山月沒攔他,便連動也沒動一下!

魚殼走了,就這麼走了!

冰玉龍跟關山月對望一眼,他道︰「兄弟,看來你我都很能相信人!」

必山月道︰「本來,大哥,人性總是善良的!」

又坐了一會兒,關山月告辭要走!

冰玉龍卻含笑說道︰「怎麼,兄弟,不到後院看看去,你也真忍心。」

必山月臉一紅,笑了……

冰玉龍陪著關山月到了後院,後院暖閣中,正歡愉一團,大娘東方玉翎,二娘杜蘭畹跟六員小將成一圈兒圍坐,把個柳綃紅圍在中間,問長問短,親熱異常。

二位郭夫人準六員小將叫關嬸兒,她二位則妹妹長,妹妹短的叫個不停,那真摯的熱絡勁兒感人,簡直就把柳綃紅當成了一家人!

她幾位一見郭玉龍陪著關山月來到,便預備先支開六員小將,然後再跟郭玉龍來個全面撤退!

但是被關山月攔住了,他表示不能多停留,惹得二娘杜蘭畹直取笑他,其實他是不好意思!

碧然郭家的這幾位出自赤誠,把心都掏給了關山月,可是柳綃紅畢竟是在人家家里,他怎好意思讓人家回避?

好在紅姑不是世俗兒女,這種人情世故她懂,當然,她是不會介意的,其實,在她,她了解關山月的工作跟處境,只每天能看看他,她也就放心知足了。

何必回避?就是他兩個獨處的時候,也只是說些體己話,把自己的情愛由眼楮里傳給對方,並沒有怎麼樣的溫存纏綿,這樣的愛才成熟,這樣的愛才醇厚!

必山月這麼開了口,三個大人當然不會認真,可是六員小將動了心,他們誰不想跟關叔在一起,只遲疑著不肯走!

冰玉龍跟兩位夫人只好算了!

于是,關山月坐下來談了起來!

不過,談笑之中,他跟柳綃紅說的時候少,听的時候多,那雙誰都想多看誰兩眼的眼,卻始終沒有勇氣讓它們接觸在一起,一句話,怕人取笑!

坐沒多久,其實真沒有多久,鼓樓跟街上的梆柝就敲出了三更,六員小將有人打了呵欠,關山月起身告辭!

那幾位沒挽留,送客的是郭玉龍,姑娘柳綃紅沒有送,她只用那雙含了太多情,清澈,深邃,輕柔的眸子,望了關山月一眼!

這很夠了,關山月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姑娘柳綃紅如今給與他的,不正像溫柔的嬌妻對待夫婿,她所表現的一切,不也正像一個深愛夫婿的妻子?

必山月是個鐵錚錚的奇英豪,在沒來「北京」之前,他是塊百煉精鋼,可是如今他有了繞指柔的一面。

這是什麼力量,令人不能不暗嘆情之微妙,情之偉大!

必山月一個人踏著滿地的雪回到了「侍衛營」,在路上,頂著刀兒般的寒風,他心里不住在想,由邂逅紅姑,一直想到剛才。

大冬天里很冷,夜晚尤甚,可是關山月一顆心是溫暖的,身上,也像沐浴在陽光里,是暖和的!

紅姑多情,也天生一雙識英豪的慧眼,她把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整個兒地給了關山月,關山月也一樣。

可是這一對將來會開什麼花,結什麼果,這是如今尚難預料的,紅姑不知道,關山月也茫然,別人那就別提了。

每想到紅姑,正當心里有著異樣感受的時候,再一想到自己的工作,及所處的險惡環境,關山月的心里就沉重了,有時候甚至重得像塊鉛。

蒼天有知,但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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