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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华梦醒 第九章

作者:季蔷类别:言情小说

“结果怎么样了?你出去了吗?”听到这里,墨石再也捺不住性子,狂躁地追问。

在听着楚逃邬以一种悠然的嗓音淡淡地叙述整个故事时,他神情一直是阴郁的,性格的眉宇深深锁着。

越到后来,那对幽深的黑眸就越沉郁,透着难以形容的暗芒,教人不敢逼视。

就连恍惚说着故事的楚逃邬,偶尔也会被他阴暗的眸光慑住心神。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你别管!”他低吼,嗓音沉哑,“继续说下去。”

她轻轻颦眉。

“说啊!”看着她犹豫的神情,墨石更加感觉内心燃起一把无明火,沸沸扬扬,烫得他一颗心强烈的痛。

懊死的!她为什么不再说了?为什么不告诉他那个该死的畜生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事?

莫非他企图强暴她?

一思及此,墨石面容忽地剧白,咬紧牙关。

那个畜生!他若没做什么事就罢了,他若敢伤逃邬一根寒毛,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也要将那家伙剁成肉酱!

“你说,逃邬,把一切全告诉我。”他额前冒汗,气息跟着粗重起来,而黑眸里熊熊燃烧的火焰足以将整座地狱烧成一片灰烬。“告诉我后来怎样了?”楚逃邬默然凝睇他,半晌,终于轻轻开口,嗓音细微,“后来我还是出去了,可是他没在客厅。”她顿了顿,“他等在我房里——”

他在她房里!

他怎么能在她房里?她颤着呼吸,不敢置信地瞪着那个大刺刺坐在她床上的男人。

他神色轻松自若,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他怎么敢!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是……这里是……”极度的愤怒夹杂着慌乱排山倒海向她袭来,让她连嗓音也颤了,无法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相对于她的激动难安,他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唇边还勾起邪恶的浅浅弧度。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这里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属于我的房子。”

他简单的一句话便令她哑口无言。

没错,这是他的房子,不是她的。

屋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包括他清出来能她暂住的卧房。

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房客,有什么资格对主人这样说话?有什么资格将他赶出这个房间?

天!

她颤着身子,心跳逐渐奔腾难以驾御,清丽的容颜褪去所有颜色,一片雪白。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阿强仿佛看出她内心的惶惑不安,忽地一仰头,狂放地逸出一阵朗笑。

那笑声如此放纵、如此讥讽,毫不容情地拉扯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有股冲动想捂住耳朵。

“没想到龙门大小姐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抒发完得意的情绪后,他终于止住尖锐的笑声,盈满肉欲的眼眸射向她。

她惶然一颤。

“你……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你。”

“什么?”她闻言一阵晕眩,纤弱的身子得紧紧倚住墙面才不至于瞬间滑落地面。“你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他清晰地、坚定地、毫不留情地再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这-回,那对充盈浓浓的眸子更加混浊,到了不堪的地步。

她倒抽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转身,一路步履踉跄,跌跌撞撞地朝大门逃去。

他在客厅捉住她,有力的双臂紧紧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有机会逃离。

她惊恐地望着他。

“求求你……你……放了我——”她重重喘气,惊慌得牙齿打颤,口齿不清。最后,只能扬起一张毫无血色的娇美秀颜,黑瞳中写着软弱恳求。

“我不放!懊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能亲近你,你以为我会轻易放弃?”阿强摇头,冰冷泱绝的言语像残酷的利刃一刀刀割划着她的神经。他瞪着她,嘴角歪斜成怪异的弧度,“知不知道我想要你很久了?从以前在龙门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啧,那时候的你多高高在上啊,对我们这些下人根本连正眼也不曾瞧过!”说着,他狠狠啐了一口,“连当面跟你打声招呼都像我们受了你多大恩惠似的。啧,真了不起,好了不起的千金大小姐。”

她听出他话语间的讽刺,心跳更加失速,“我……没那个意思,不是故意对你们摆架子——”

“是啊,你是没故意对我们摆架子,是我们这些癞虾蟆不识好歹妄想吃逃陟肉!”说着,他冷冷地、不屑地微撇嘴角。

“我真的不是……”

“住口!”他怒喝一声,止住她微弱的辩解,瞪了她好一会儿,黑眸重新凝聚兴味,“这倒好,一夕之间逃陟变丑小鸭了。”

逃陟变丑小鸭!

她惊然,听着他恶毒的言语,心慌月复痛。

一阵激烈的恶心感涌上楚逃邬喉头,“你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对我——”她持命挣扎着,一面歇斯底里地锐喊。

“为什么不能?今日的你跟从前大不相同了,没资格命令我!”

她几乎崩溃,不争气的泪水冲上瞳眸,“走开!拿开你的脏手!不要碰我!”

“我偏要碰,我要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千金小姐在我身子底下申吟。”阿强邪邪地笑、不怀好意地笑,双臂将她给制得更紧,让她整个人抵住墙,低下头,朝她细致的脸庞吐着浓浊污秽的气息,“放心,我保证会让你全身舒爽的,”他沙哑的语调充满婬邪,“说不定完了之后你还会要求我再来一次呢。”

“你……不要脸!我宁死也不会让你这个该死的畜生碰我!”她哭喊着,激烈扭着身躯试图挣月兑他的掌握,却徒劳无功。

她无用的挣扎仿佛更取悦了他,唇边的笑纹更深,“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纯真善良的千金小姐吗?”黑眸一闪,掠过冷邪光芒,“别可笑了!”

“什么意思?我不懂……”她惊慌失措,连自己也弄不清究竟说了些什么。

“真不懂?”

“我不懂……”她狂乱地摇头,拼了命地,直到一个清脆的巴掌打醒了她迷蒙的神智。

“装傻?你真以为自己是出身高贵的千金大小姐吗?出身于那种污秽肮脏、见不得人的黑帮,你以为自己比别人清高多少?”他咆哮着,唇间迸出恶意的嘲弄。

她瞪他,双眸无神,连细致芙颊上传来的强烈刺痛也感受不到。

她是真的呆了,生平第一回遭到如此无情而暴力的对待,极度的震惊之余,也忘了该继续为了保护自己而反抗。

她只是怔怔地、怔怔地软靠着墙,瞪着他潮湿、恶心的嘴唇吐出一连串恶毒的言语,由着他一双手放肆地揉抚蹂躏她细女敕莹腻的肌肤。

“我告诉你,这就是报应!龙门作奸犯科,不知害多少人家破人亡,所以老天才会让龙门一夕之间崩溃毁坏,让你这个依靠着那些无辜百姓奉献的财富才能享受荣华富贵的大小姐流落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落入我手里。”

她木然,听着他嘲讽冷酷的言语字字句句掷落,如严寒的冰雹,一颗颗用力击打着她的胸膛,痛得她无法呼吸。

他说得没错。

彬许这一切真是报应。

因为她亏欠那些无辜人们大多,所以上天以这样的方式要她赎罪。

是报应。因为她有罪,所以该受罚。

“告诉你,这就是报应!你犯了罪,老天要我代替他来惩罚你。”

“那该死的混蛋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他以为他是谁?”墨石诅咒,漫天的怒气惊得正恍惚说着故事的楚逃邬蓦地回神。

她抬头,扬眸,凝向他的眼神若有所思。

那仿佛含着深意,却又让人参不透的眼神令墨石更加愤怒,还带点没来由的沮丧。

她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后来怎么样了?”他紧紧咬牙,自齿间迸出阴沉的询问。

楚逃邬沉默数秒,“他被我打伤了。”她低幽说道,“那时的我也不知怎地,忽然模索到一只玻璃花瓶,随手抓起来就往他头上敲去,他晕过去了,而我便趁着那时候逃出门——”叙述至此,她忽地停顿,面容掠过一道难以理解的暗影。

他一跳,直觉那道暗影隐喻着更加深沉哀伤的记忆,“怎么?”

她摇摇头,“也没什么。只是我那时忽然了解原来自己是那样一个充满罪恶的女人。”

他蹙眉,为她竟以“罪恶”两个字形容自己而愠怒,“别被那家伙给影响了!他只是一个下流无耻、妄想染指你的卑鄙畜生而已,根本没必要听这种人渣说的任何一句话!”

他措辞激烈,语气又强硬,然而她却像不为所动,怔怔地,瘦削的下颔轻轻抵住膝头,湛幽的瞳眸朦胧而遥远。

他无法忍受,明白现在的她正把自己锁在某个不许他人轻易碰触的秘密牢笼。

“够了!逃邬,”他蓦地下床,跪坐在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别胡思乱想。”

她仿佛一颤,扬起苍白的容颜睇他,“难道你不觉得我有罪吗?”

他咬牙,“什么罪?”她深深望他,“难道你没有一点恨我?不曾怨过我?”

他眉宇更加紧蹙,“为什么这样问?”

她摇摇头,良久,忽地别过螓首,语声凄楚,“我看到很多华人,墨石,不管老弱妇孺,都为了挣一口饭吃拚了命地工作,兢兢业业赚来的一点钱,却还必须应付同样是华人的帮派恶霸无穷无尽的勒索——”

他愕然,为她凄楚的声调,更为她所说的话,“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看到男人贩毒吸毒,女人堕落成街头流莺,还有一回,差点被卷入一场帮派械斗,而两帮擦枪走火的人竟然都是年纪轻轻的青少年们——”她一抽气,喉头一梗,再也说不下去。

而他,也听不下去,精神陷入极端的震惊当中。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虽贵为西岸首要黑帮——龙门的大小姐,但在龙主及三剑客刻意的隐瞒与保护下,她一向不太接触帮中属于堕落黑暗的一面。

当然,她不会纯真到不了解自己的出身,不会无知到不晓得龙门干的是什么样的勾当。

但,她从来没有机会亲眼得见的,龙主固然不会主动令她接触这些,她大小姐也从不曾主动跟华人社会中的平民阶级交往。

她从来不曾真正明白那些住在华埠的华人们在龙门的压迫下,过的是一种怎么样凄惨卑微的生活,她也从不知晓那些为求月兑离贫困,不惜贩毒杀人的华人们的可恶和可怜。

可现在,听她说话的话气和模样,她像是真正明白了,仿佛曾亲身经历过那种痛苦与沉沦。

怎么可能?

“你究竟怎么会知道这些、他急急地问,拽住了她的肩,捏得她纤细的肩头发疼,他却毫无所觉,“怎么回事?”

“我……住饼华人街。”她强忍着疼痛,微颤着语音,“在辗转经过几座小镇后,我又回到洛杉矶,在那儿的华人街一家洒馆里做女侍。”

“你跑到洛杉矶的华人街?还在酒馆工作?“他不可思议地低吼,“为什么跑到那种地方去?”

为什么要到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去?他简直不敢想像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在那种乌烟瘴气的酒馆里端盘子送酒的情景,真是太……太不知爱惜自己了!

他抿紧唇,越想面色越阴沉难看,得拚命克制,才能压下那种好好摇蔽她一阵、大声怒责的冲动。

“只有……只有两个礼拜而已,很快就离开了。”她哑声解释,星眸回斜,不敢看他的炯炯黑眸。

“为、什、么?”他一字一字逼问,神情不曾稍稍和缓。

“我只是……只是想验证那个人说的话而已,却没想到短短数天,就让我认识人间炼狱——”楚逃邬低垂眼眸,语音悠远而细长,蕴含着浓浓伤感,“酒馆里一个从大陆来的华裔女孩告诉我,这几年华埠情形已经好多了,从前的华人街,居民们过的生活比现今悲惨十倍不止……但,”她顿了顿,深深吐息,“光那两个礼拜我见到的一切就已经够悲惨了——”

墨石怔怔听着,在听见她压抑着痛苦与愧疚的语声时,脑海朦胧浮起一幅他以为早已淡去的画面。

杯面是黑白的,模糊不清,但那绞着他心脏的痛楚却清晰深刻。

我们来美国,是为了寻找希望。

母亲曾那样告诉他,神情疲惫,眸子却点燃灿灿星芒。

哪里有希望呢?有的,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压迫,另一种形式的不公,另一种形式的残酷与悲哀。

他想着,眸中炯炯火苗忽地灭了,化成一片死灰。

他最亲爱的母亲,死于一场摆帮的无情火并。

“你也曾经过过那种日子吧?墨石,你也曾经像那个大陆女孩一样,为了希望与自由飘洋过海——”

是啊,他也曾度过那样悲惨贫困的生活,曾经在一堆绝望的灰烬中拚了命地寻着残余的希望火苗。

他也曾经那样的——

“你怎能不恨我呢?墨石,我正是那个不知人间疾苦,欺陵、压榨平民百姓的黑帮大小姐啊。我还自以为是地向父亲要了你,强迫你成为我的贴身护卫,拖累你被困在这个堕落罪恶的组织里,月兑不了身。”

他怨她吧?憎怨束缚他多年自由的她,以及藏污纳垢的龙门。

他怎可能喜欢留在龙门呢?年幼的他曾经遭受过那样痛苦不安的折磨,又怎会愿意留在一个不知破坏多少家庭、夺去多少无辜性命的肮脏组织?

而她从前还有楚家收留他,他该感激涕零的骄纵想法呢,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实在太幼稚、太不成熟。

当时的她,太不知人间疾苦了。

楚逃邬仰头,叹息,缓缓合上致密眼睫。

他怨她是应该的,憎恶龙门是正常的,他根本就不该还死守着从前对父亲的承诺,还执意要守护照顾她。

她承受不起的,真的承受不起!

他为什么不离她远一点呢?

痛苦攀上了楚逃邬的眉宇,纠结她雪白的前额。她张眸,强迫自己深呼吸。接着,重新迈开步履,往上班的超市走去。

才刚进门,老板便唤住了她,“Lisa,到后头来,我有话对你说。”

她微微讶异,老板很少在这么早的时候出现在这里,更别说还把她单独叫进小小的休息室里。

“怎么?最近还好吗?身子怎样?”

楚逃邬才刚刚在休息室里的沙发落坐,平日架子极大的老板竟然亲自端了杯咖啡递给她。

她微微一怔,看着老板写着殷勤讨好的面庞,莫名其妙。

“最近超市生意不错,一定忙坏了你吧?”将咖啡递给她之后,超市老板在她对面落坐,厚厚的唇角一扬,勾起某种类似诌媚的弧度。

“还好。”楚逃邬淡淡地回答,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她这些,他一向就不是那种会主动关心员工的老板啊。“我不觉得很忙。”她再补充一句。

“怎么不忙呢?瞧你,手都生茧了。”老板瞪着她握住咖啡杯把手的修长手指,面容满是担忧与关切,“该不会是打收银机打的吧?”

“当然不是。”她迅速反驳,“这跟我的工作无关。”

“总之是我有眼无珠,才让一个千金小姐来做这种低三下四的工作!”他顿了顿,上半身低俯靠近她,“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语气急切而乞怜。

她越听越茫然,眉头逐渐紧颦,“我不明白——”

“你爱说笑了,怎么会不明白呢?”他摇头,眸光热切,笑声有意爽朗,却难掩一丝尴尬。

“我是真的不明白。”她平平地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真不知道?”老板仿佛愕然,半晌才逐渐回神,“是这样的,昨晚有个男人上我家找我。”

楚逃邬秀眉一扬,“找你?”

“他给了我一张金额不小的支票,谢谢我对你的照顾,还说你打算辞职了。”

“什么?辞职?”她低叫,心跳一阵不稳。

“是啊,他说你本来是富家千金,做不来这种工作,要我放你走。”

“他要你放我走?”楚逃邬渐渐明白一切状况,“那男人是谁?”

“不晓得。不过长得高高的,有一头黑发……”

摆发?

是墨石吧。

她心一揪,眉头纠结得更紧,眸子掠过一道阴暗神采。

他竟替她向老板递辞呈,还给了他一张支票。

他竟坚持干涉她的工作,插手她的生活。

他竟说她原是富家千金,做不来这种工作。

他……他为什么就是不肯远离她呢?为什么偏偏要介入她的生活,自以为是地插手她的一切?

他早该离她远一点的,早该断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难道他不明白他这样多管闲事只会夺走她花了好久时间好不容易才培养的坚强与独立精神?

他不需守护她,不必疼她,更不用以这种方式帮助她!

难道他还不明白吗?她不想接受他的同情与帮助啊,不愿自己还像从前一般依赖他,像个少不了主人的搪瓷女圭女圭。

他能不能不要再管她了?

楚逃邬想,樱唇微饮,轻轻吐出深幽漫长的叹息,而眼睫静静落下,掩去眸中所有神采。回到属于她的那一层小小绑楼后,楚逃邬对屋内不请自来的人感到有些惊愕。

“你是谁?”她蹙眉,瞪着仁立面前不动的女人身影。那身影窈窕有致,黑色的皮衣皮裤下包裹着一具美好的身材。

是个美女。

楚逃邬不自觉地屏住气息。

立在她眼前的是一名黑发、黑眸,肌肤却极端苍白的美女。黑与白的强烈对比,在她身上形成了奇妙的视觉效果。

“你到底是谁?”她再问一次。

女人依然没回答,姣好的容颜正对着楚逃邬,一片冷漠。

楚逃邬一颤,为那迫向她的冰寒冷意。

不知怎地,这女人像一座冰山,浑身上下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寒。

她咬牙,强迫自己坦然接受神秘女子一双湛幽冷眸落向她全身上下的挑剔、梭巡。

最后,那嵌在一张白皙细致容颜上的薄锐樱唇终于微微开放。

“我来带你走。”流泄出来的是毫无抑扬顿挫、毫无感情波动的清冷语音,伴随着女子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容,更让人不知不觉想打冷颤。

“带我走?你凭什么?”

神秘女郎没有回答,只轻轻撇头,眸光落定桌上一具电话。

楚逃邬跟着流转眸光。

那具电话是墨石送她的礼物,也是两人在分隔两地时联系的管道,如今,上头显现留言功能的按键正亮着红光。

有人留言。

楚逃邬心一跳,奔了过去,明白唯一会留言给她的人只有墨石。

她按下放音键,墨石低沉淡定的嗓音缓缓流泄。

“逃邬,我接了个任务,必须留在华府一个礼拜,好好保重自己,回来再跟你联络。”

他接了新任务,现在人在华盛顿。

她攒眉,脑海迅速玩味墨石留下的讯息,却仍不解他的留言跟面前欲带她走的女人有什么关联。

“我要带你去东岸。”女人仿佛看出她的疑虑,清清淡淡开了口。

她旋身,灿亮的瞳眸瞪视她。

“到纽约。”女人缓缓地说。

“为什么我必须去纽约?”

“因为他会去。你不想见他吗?”

“他会去纽约?为什么?”

“因为他要来见你。”

“见我?”楚逃邬微微拉高嗓音,越来越不解。

这女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为什么明明到华盛顿出任务的墨石会为了见她到纽约去?

“走吧。”仿佛觉得这样的说明已十分足够,女人朝她淡然一颔首,率先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你还没说清楚怎么回事呢。”楚逃邬唤住她,讨厌自己像个白痴似地被陌生人耍弄在手“你是谁?为什么要带我到纽的?墨石又为什么要在纽约见我?”她急急地问,等着神秘女子给她一个清楚的解释,但后者却只是仁立原地,不发一语。

气氛沉默而僵凝。

终于,女人开口了,“寒蝉。这是我的名字,目前的你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她冰冷的嗓音听来虚幻而遥远,仿佛寒冬初雪,一落下便消逸无踪。

“寒蝉。”楚逃邬轻声念道,在口中咀嚼着这个陌生却好听的名字。

这样独树一格的名字,属于一个独树一格的奇特女子。

她究竟是谁呢?还有,这-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逃邬不明白,百思不解。

“如果我不跟你走呢?”她试探地问。

“由不得你。”

爱蝉独断的语气激起了楚逃邬的怒火,她轻哼一声,“我就是不想去。”

“你会的。”寒蝉静静一句。

“为什么?”

“因为这个。”说着,寒蝉蓦地旋过身,一把银亮的迷你手枪定定指向楚逃邬。

她指着她,即便动作充满了威胁性,神情仍是平淡无痕,浑身上下除了冰冷,感受不到一丝杀气。

但那股内蕴的寒凉气质却比任何外显的杀气还要震撼人。

楚逃邬不禁呼吸一颤,“你——”

她犹豫着,虽然无法置信面前的女人真会扣动扳机,心跳却仍不争气地失了速。

爱蝉带她到纽约,搭的是私人喷射机。

柄舱内的装演高雅舒适,空间宽广,排场榜调不输美国总统专机“空军一号”。

得是相当顶尖的富豪才能拥有这样一架豪华私人飞机。

贬是谁呢?

楚逃邬轻轻咬住水红下唇,脑子迅速运转,寻遍记忆库里每一个曾经认识或交往的人物,却不记得谁拥有这样一架飞机。

倒不是她认识的人中缺乏这样的富豪背景,而是那些人皆出身于西岸动见观瞻的世家豪门,似乎没有一个人来自东岸。

尤其是纽约。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非要她到纽约去,而墨石也会到那里见她呢?

那人跟墨石是什么样的关系?或者该问;寒蝉跟墨石有什么样的关系?

“你认识墨石吗?”一思及此,楚逃邬禁不住开口探问。

突如其来的询问似乎令坐在她对面正专阅读着一本小说的寒蝉有些惊讶,俊秀双眉微微一扬。

“你认识他吗?”楚逃邬再问一次,不知怎地,有些介意他们两人的关系。

爱蝉凝望她良久,“当然。”她简单一句。

“为什么会认识他?是他要你带我到纽约吗?这架飞机又是属于谁的?墨石的朋友吗?”

一连串的问题掷向寒蝉,然而后者依然不为所动,清丽冰颜不曾翻飞一丝一毫情绪。

“我认识你们每个人——你、楚南军、楚行飞、龙门三剑客。”她平淡地、慢条斯理地回应楚逃邬的问题,“是这架飞机的主人要我带你到纽约的,他某方面来说也算是墨石的朋友吧。”

“你认识我?”听闻寒蝉认识她,楚逃邬更惊讶了,“但我并不认识你啊。”

“那是因为我从来不曾在你面前出现。”寒蝉冷冷地说。

“那墨石呢?他见过你吗?”

“见过。”

“所以你们彼此认识?”

没有回应。

爱蝉只是冷淡地睇她一眼,星眸湛幽而深沉。

楚逃邬并没有被她冷淡的态度吓到,“请你回答我。”她非常坚持,大有不问清楚势不罢休之态。

爱蝉默然凝望她数秒,“我觉得奇怪。”她突如其来一句。

楚逃邬一愣,“奇怪?”

“为什么到了现在墨石还要坚决留在你身边守护你?”

爱蝉语气淡漠,却精准地击中楚逃邬的痛处,她心一揪,“什么意思?”

“他应该恨你啊。”

楚逃邬闻言,几乎忘了呼吸,“恨……恨我?”她心跳失速,快得她无法冷静驾御。

“他明知是龙门杀了他的母亲,竟还能不以为意,-心一意保护你。”

“什么?”楚逃邬一频,全身血流霎时冰冷,“你说……你说墨石知道——”她瞪着寒蝉,拼了命想自唇间挤出话来,却无论如何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知道龙门害死了他的母亲。”寒蝉冷冷睇她,眸中一闪而逝的锐芒像是想评估眼前女子的反应。

楚逃邬却丝毫没注意到她凌锐的眼神,她完全惊怔了,为刚刚听闻的消息。

原来…原来墨石早就知道一切了,原来他早就知道楚家是他的仇人。

那他为什么不恨她、怨她?还要对她如此温柔体贴?

天!

楚逃邬紧咬牙关,挤命克制仰天长啸的冲动,但睑色仍是忽青忽白,掩不住内心汹涌起伏的思潮。

“他……为什么还这样对我……”她怔然地低喃,连自己也弄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但寒蝉可听得清楚,明了她现在心思已乱,神智迷惘。

她撇嘴冷笑,没想对楚逃邬表示任何同情,低垂羽睫,重新将注意力摆在由知名作家汤姆-克兰西执笔的谍报小说上。

除了那个早已霸道地攻占她城池的男人,其他人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