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背景颜色: 选择字号:

丫鬟大使 第二章

作者:华甄类别:言情小说

符戈瀚注视着她娇艳的面庞,为她的一颦一笑痴迷不已。

靶觉到他炽热的目光,冯嫽坐不住了,烦躁地说:“你干么非要娶我?我又不是你的族人。”

“因为我刚好喜欢外族女人。”

他的回答令她阴郁的小脸一亮,彷佛看到希望:说服他改变主意,还她自由!

冯嫽仰起头看着他,热情地鼓励对方。“你的确该娶外族女子,而且是贵族,那样将有助于乌孙国的大业发展!”

符戈瀚眉梢高扬。乖乖,他得小心,她以这样的热情展开游说时,是非常具有说服力的,而他绝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她抱有任何成功的幻想。

对方的沉默并不影响她的热切,她提出建议:“你何不娶莎车国公主?上次我们路遇暴雨时,她还为了你多留我们住了两日,对你既热情又温柔。”

符戈瀚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两眼仍定定地看着她亮丽的面庞。

冯嫽的笑容像暮春时节吹过草原的和风,轻柔得让人心醉;朦胧的月光在她乌黑的秀发上跳跃,即便在黑夜里,她的美丽,仍像第一次在晨光中见到时,那样令他屏息、令他胸口起伏,可她却一如以往般,对自己给他造成的影响浑然不知。

“或者你可以娶萨依——呃,你就是因为不想娶她,才拿我堵人家的嘴……”

提到匈奴公主,冯嫽顿了顿,但很快又继续推荐其它人。“不如娶上个月我们护送回国的那个疏勒公主吧,她美丽又端庄;或者哪个——”

冯嫽突然皱起眉,用手指敲敲额头。“哎,那个车师国酋长的女儿……就是那个老爱偷看你、对你傻笑的小美人,我忘了她名字,她也很不错!惫有那个……”

因为符戈瀚没有开口反对,因此冯嫽愈加兴致高昂,彷佛为他找到了一条光明大道似的说个不停,许久后才问道:“你觉得怎样?”

“不怎么样。”他淡淡地说,双目仍盯着她,暗自希望那美丽瞳眸中的快乐兴奋,都是为他而闪耀。

冯嫽叫了起来:“她们既有美貌又有地位,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因为她们不是妳。”符戈瀚的回答既简单又明确。

她紧咬下唇,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无声的告诉他:我不嫁给你!

符戈瀚也不示弱地回瞪她,以强而有力的眼睛回答:但我非妳不娶!

他目光如炬,就像第一次在湖边初见时那样野蛮、直接、火热,极具侵略性,烧得冯嫽心慌意乱;对峙片刻后,她终因不堪忍受,而双肩一垮、败下阵来。

“你真这么恨我吗,为何偏要拿我当挡箭牌?”她抱着头,趴在膝盖上低吼。

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的手从头上拉下,害她不得不直起身、抽回手。

“我不恨妳,也没拿妳做挡箭牌,我喜欢妳。”符戈瀚低沉的嗓音尽显温柔。

喜欢她?!第一次听男人对她说这种话,冯嫽心儿狂跳、满脸通红,嘴里却毫不客气地斥道:“少肉麻,哪有大将军这样说话的?”

符戈瀚发出轻笑。“这是我的真心话,而且不这么说,我该怎么说?”

听到他的笑声,她蓦地看向他,与他深情的眼眸相对,心跳得更猛了。

转开脸逃离他的视线,冯嫽撇了撇嘴。“少来!我不相信见面就吵是喜欢。”

他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在楼兰湖边第一眼看到妳,我就喜欢上了妳,也因为那样,当妳骂我、踢我时,我才会失去控制的对妳动粗。我一直为那件事感到非常抱歉,至于跟妳吵闹,是因为如果不那样,妳就不会跟我说话……”

是这样吗?

冯嫽看着他,虽然感到他的道歉太迟,但总好过没有,只不过,她不想接受。

“你的“喜欢”真特别。”她冷冷地说。“我不过是想模模逃陟,你就害得我那么惨。从来没人那样粗暴地羞辱我,就连仇人也没!如果那就是你的“喜欢”,那么我告诉你,我不要!”

符戈瀚在她双眼含泪地说完后,握住她的手,语气诚恳的解释:“不管妳要不要,我都喜欢妳;虽然的确太迟了,但我还是要跟妳把往事说清楚。”

“我不想听!”冯嫽抗拒地想甩开他的手,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安静。”符戈瀚温柔地命令,将她拉得更近。“那天清晨我刚到楼兰,在湖边看到妳时,以为看到了仙女。妳是那么美丽、充满灵气,可妳却对逃陟出手。我以为妳要捉牠,因此阻止妳,不料却吓着了妳,还引出后面的误会。”

“我从不想伤害妳。”见她倔强不说话,他续道:“那天受伤的不光是妳,看这——”

符戈瀚翘起右手食指,放在她眼前。“妳咬的。”

冯嫽的身子僵住,盯着那道明显凸起的伤疤,震惊于自己曾有过的暴戾之举。

难怪那天他那么愤怒,因为她差点儿咬断了他的一节指头!

看到她脸色无比震惊,还充满罪恶感,符戈瀚冲动地将她拉进怀里安慰。“我让妳看,不是要怪妳;我只想让妳明白,被心爱的小仙女用粗鄙的言辞咒骂、用锋利的牙齿咬伤,我的心情绝对不会愉快,脾气也不可能好。”

冯嫽忽然觉得难以呼吸,符戈瀚的靠近令她感到晕眩,他的体味更对她有着惊人的吸引力。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能被一个厌恶到甚至惧怕的男人给吸引,可不管她怎么否认,她都清楚,那股吸引力真的存在。

“我不知道……咬得那么重。”为抗拒晕眩感,她抵着他的肩膀,虚弱地说。

符戈瀚叹了口气。“是我惹的祸,如果不是我误会妳,害妳落水,妳也不会那么生气。我早该向妳赔罪,可又以为时间会让妳忘掉那件事,但我错了。”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他的怀抱,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该做什么。

见她不语,符戈瀚知道她还不肯原谅他;虽然失望,但他不会放弃努力。

松开圈着她的手,他托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郑重地说:“嫽儿,我知道我那天的行为难以被宽恕,如果妳至今还看不清我的为人,那么今后,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妳可以慢慢去了解,我不是一个粗暴的男人。要知道除了一个满嘴粗言的小仙女曾令我失控外,我没对女人动过粗。就算妳还恨我,明天我也要娶妳,因为我就要离开了,我必须在走之前娶妳!”

冯嫽忘却了烦恼,焦虑地问:“离开?你要去哪里?”他的爱语、他的恳求、他的悔意,无不令她震惊,但所有一切加起来,都不及最后一句来得突然。

符戈瀚锐利的眼,没有错失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知道自己对她而言并非毫无意义,他的面色瞬间转柔。

“妳还不晓得吗?”符戈瀚抚模着她的脸,那细女敕的肌肤令他留恋不舍,但他还是很快就收回了手,视线更始终不敢停留在他渴望已久的红唇上,怕自己抵挡不住那种诱惑,再次冒犯她。

“晓得什么?”冯嫽问,努力不去想面颊上,是否留下了灼烫的烙印。

他不知大王和王后对她说了多少,便问:“妳知道匈奴人蠢蠢欲动吧?”

“知道。”冯嫽点点头。“匈奴王因大王亲近我朝,拒娶匈奴公主而不满,便唆使西面的康居、东边的车师闹事。好在康居的麻烦已摆平,但车师国疏远我朝,还仗着位于汉廷通往西域要塞之利,阻拦汉使通行、杀死反抗的汉使。我皇已经下了战书,令车师国停止挑衅,现在就看车师国选择谁了,汉天子,或匈奴王?”

“妳果真不是一般女子,对国事了解得很清楚。”符戈瀚欣赏地说完,随即语带遗憾地告诉她:“车师国已经做出了选择。”

听到他的话,想起傍晚与公主见面时,公主欲言又止的神情,冯嫽暗自责怪自己被婚礼的事搞乱了神,竟没等公主把话说完就离开。

她连忙问:“什么选择?难道我离开的这几天,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符戈瀚的视线越过燃烧的火焰,望向北方。“那里是北山,跨过九龙沟,就是匈奴右贤王的属地。而那头——”他转向暮色笼罩的东方。

“那头是车师国,与乌孙隔裕勒都斯河相望。”冯嫽性急地接上他的话。

“没错。”符戈瀚继续说:“汉天子为保持通往西域的道路畅通,已决定攻打车师。得知此消息,匈奴王派使者来,重提匈奴早年对吾王先祖的护援之恩,要求乌孙借道给他,让匈奴从裕勒都斯河出兵,帮车师国抵抗汉军。”

冯嫽未等他话音落下,便愤然道:“他这是逼乌孙国背叛我朝!”

“没错。他甚至提出要我代替吾王,续娶匈奴公主,以确保与匈奴、大汉的平等联盟,但我不可能答应他的要求。”

冯嫽十分聪明伶俐,想起这一年多来,任性的匈奴公主总来纠缠大王,给自家公主造成很多困扰,再加上匈奴使者悻然离去,必然引发后果,不由深感担心。

她冲口问道:“你拒娶萨依,是为了让她远离乌孙,给大王和公主安宁吗?”

符戈瀚转过脸,深邃的眼眸盈满爱意。“不,我是为妳,为我们。”

心头一阵悸动,她转开视线,冷静地说:“但你能控制她。如果你娶了她,至少可以缓和两国间的矛盾。乌孙国内亲匈奴者可不少呢。”

“就算我乌孙国,将因此再次面临危机,我也绝不会娶她。”符戈瀚明白她的意思,态度坚决地道:“明日婚礼,长老和贵族都会到;大王将召集长老议会,说明目前的情势,以稳定人心。”

明白动乱难以避免,冯嫽愤恨地说:“匈奴王此举,用心险恶!”

“的确如此。”符戈瀚同样浓眉深锁。“他以为挟恩而来,吾王就难以拒绝他的要求——起码不能拒绝全部。若借道成功,既可壮他声威,也可毁掉乌汉联盟;若借道不成,而我娶匈奴公主,那与他毗邻的北山领地,便将成为他的禁脔,由他扼住乌孙半壁江山;就算上述两者皆不成,他也为自己攻打乌孙,找到了理由!”

冯嫽赞同他的分析。“匈奴单于早已对乌孙亲汉远匈不满,大王该有所防范,尤其是边陲。”

她指指北方。“那里地广人稀,防守不易。天气越来越冷,要守住北山,光靠巡防不够,得建造营地长期驻守才行。”

符戈瀚忽然抓起她的手,用力亲了一下。“妳果真是我的知己!”

冯嫽被他唐突的动作弄得浑身躁热,可见对方眉飞色舞,神情激动,又不想责怪他,便轻声问:“为何如此说?”

他的笑容更大了。“因为我已向大王和长老请缨,并获得准许,将亲自率领我的部落,迁徙北山安营扎寨,防御匈奴大军!”

“你真要离开?何时动身?”冯嫽惊问,说不出是喜还是忧。

“三五天内吧。”符戈瀚满怀豪情地说:“我已经派属下传令,将整个塔族都迁至那里,大王也指派了其它几个部落迁往逃陟峡,由我统辖;在那里,我会建起一道坚强的防线,匈奴人休想越过乌孙山!”

冯嫽听完,却面露忧色。“那么大的山,地形又复杂,你守得了吗?”

看出她是在为他担心,符戈瀚暗自心喜;看来公主没说错,这丫头确实没看清自己的感情,需要有人主动拉她——而他很乐意做那积极的一方。

“我们共事这么久了,妳该对我有点信心才是。”他安抚她。“我既然敢跟大王和长老议会主动请缨,就一定会完成任务。”

冯嫽与他稳定的目光相接,心想,她的确该相信他的能力。

身为右大将,他握有兵权;作为蓝鹰部塔族的翎侯,又拥有地方实力。

而符戈瀚不仅是大王最信任的臣子,也是部落民众爱戴的首领,就连长老们都放心他,她怎能不放心?

只是,人真的很奇怪,她明明不想关心他,却忍不住要为他的安危担心;明明不想跟他在一起,可在得知他即将远离,以后将不能再与他同赴危难、同行相伴,甚至斗子诜气时,她心里仍感到隐隐的难过。

“既然如此,你为何选此刻求亲?”纠结在厘不清的感情中,冯嫽苦恼地问。

“因为我不想与妳分开;”

这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让她冰封的心瓣,出现了一道裂口

“那是什么鬼理由?”

符戈瀚目光灼灼,稳稳地说:“那就是我的理由——我不愿离开妳。”

彷佛一口气哽在胸口,她双眼圆睁,瞪着他。“难道,你就是以这个为条件,强迫公主和大王答应你的求婚?”

“我只是说明我对妳的感情,然后他们就很高兴地答应了。”符戈瀚的回答依旧不疾不徐,注视着她的眸光更亮如星辰。“现在,我希望妳也答应。”

面对这样的眼睛,冯嫽无法不心慌,只好用支在膝盖上的双手蒙着脸,喃喃地说:“我答不答应,有什么意义?你不是一向都予取予求吗?”

她的话充满无助和哀怨,罪恶感椎心刺骨的袭上符戈瀚心头;他瞪着她的头顶半天,忽然抓下她的手,将其紧紧握在掌心,轻柔地命令对方:“看着我!”

他声音里浑然天成的霸气,让她情不自禁地,执行了他的命令。

凝望着眼前的朱唇粉腮、琼鼻皓齿,他感到呼吸窒住、胸口壅堵。

饼去他们曾多次独处,但他总是故意激怒她,让时间在彼此嘲弄、相互斗嘴中度过,因为他觉得那样既可以让她跟自己说话,又可以掩饰内心真实的需要,并保护他们之间早已存在、却十分脆弱的感情。

可现在他俩四目相望,而他又握着她纤细的小手,想要掩饰或隐藏感情都已不可能了;但符戈瀚不想给她压力,也不想再让她恐惧,因此选择让自己保持微笑。

见他不说话,只是对她笑,冯嫽不安地问:“你要说什么?”

她的不安给了他勇气,他开心地说:“我要妳明天与我成亲。”

看到她瞳眸闪亮,似乎要反驳,他急忙开口堵住她的话。“我知道妳是个忠诚的人。”

他很有技巧地说:“妳会服从公主的安排,哪怕恨死我,也会嫁给我。不过我仍衷心地希望,明晚在婚礼上出现的,不是一个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新娘;我祈求有个快乐的婚礼,哪怕妳并不是心甘情愿,也请妳笑着嫁给我,可以吗?”

符戈瀚匆忙说完后,就紧张地看着冯嫽,等她回答。

看着他蠕动的喉结和眉宇间的细纹,冯嫽知道他很紧张,可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依旧十分锐利,彷佛希望能望进她纷乱的心扉。

她恨对方如此了解她,因为正如他说的,就算恨死他,她也不会忤逆公主。

“你真的是因为喜欢我,才想娶我吗?”冯嫽问。

“当然,如果不喜欢妳,我绝对不会娶妳。”

“可是我们根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符戈瀚急切地打断她,企图用事实说服她。“快两年了,我俩合力办过多少事、共同面对过多少危机?而我们每次都配合得极好。”

“那是因为我有头脑,你有力气;我有嘴巴,你有手,所以刚好能配合。可是成亲?看看我们——你像大山,我是小溪;你如巨木,我是小草,这相配吗?”

“非常相配。”符戈瀚把她的双手合拢,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妳看,我们如此契合。大山可以托起小溪,巨木可以呵护小草;遇到雨雪时,我身高体阔,可以为妳遮雨挡雪;遭遇狂风时,还能为妳挡住风沙。”

想不到他这样的粗人,也会说这样动听的话……冯嫽怔忡地看着他,心里热浪翻涌,双眼阵阵发烫。“那你呢?难道你不需要照顾?”

“不需要。”他豪爽地说。“我有能力照顾自己,也有能力照顾好妳。”

他已经认定了冯嫽是他的妻子,所以他只想要照顾她、为她挡风遮雨!

热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冯嫽急忙低头掩饰;因双手被对方抓着,她只好把脸埋在他们合在一起的手上。

他要照顾她!这辈子,除了公主,他是唯一对她说这句话的人!

靶觉到手背上的湿度,符戈瀚吃了一惊,急忙将她的脸抬起;看到她的盈盈泪水时,他胸口剧痛,无措地一边替她擦泪,一边问:“妳还是不愿嫁给我吗?”

冯嫽很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可现在,她张口无言。

见她沉默无语,他感到绝望,难道他一定得放弃她吗?

不,只要她没有说出这个字,他就要努力到底!

轻轻揽过她,让她靠在胸前,他深吸了口气。“嫽儿,我知道妳还在为当年我打妳的事生气,但我发誓那是我第一次对女人动粗,而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就算折断自己的手,我也不会再让妳受委屈……妳可以信我一次吗?”

“如果你下跪认错,我就相信你。”冯嫽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下跪?!让他堂堂大将军、慷慨男子汉……给小女人下跪?!

符戈瀚僵住,心里纠结成团,脑袋发胀,腰板挺得像石壁一样直。

饼了半晌,他才低声说:“汉人爱下跪,所以读书写字、吃饭睡觉,全趴在地上;胡人不下跪,所以我们睡有床、食有桌、坐有凳。”

“我是汉人,只识汉俗。”骨子里的刁钻劲儿,让她不肯轻易就范。

符戈瀚被难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将冯嫽自怀中推开,俯身看着她,沙哑地说:“发誓,如果我下跪认错,妳就原谅我,高高兴兴地嫁给我!”

难道他真的以为,我会让他做那种事?冯嫽吃惊地看着他。“你真要下跪?”

“我不要!可是,如果那样能让妳高兴……”

符戈瀚看看四周,豁出去了。“反正这里没有人……以后如果妳说出去,杀头我也不承认!”

他的诚实和对自己的深情,终于让冯嫽不忍再刁难他。

当他放开她,直起身想要付诸行动时,她拉住了对方。“傻瓜,我是那种会让夫君受辱的女人吗?”

符戈瀚张大双眼瞪着她,彷佛她说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似的。“妳……嫽儿,妳愿意嫁给我了?”他不敢相信地问。

冯嫽白他一眼。“你这人,有时聪明过头,有时却迟钝得要命……人家连“夫君”都说了,你还要问?”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忽然哈哈大笑地抱着她,转着圈子高声说:“谢谢妳,嫽儿,妳让我成为最快乐的男人,我保证妳不会为今夜的决定后悔!”

在附近吃草的马儿,虽然不知所以,但也跟着发出了欢快的嘶鸣。

在快速旋转中,冯嫽只能晕眩地抱着符戈瀚宽厚的肩,祈祷自己没做错决定、祈祷公主没看错人——他最好是个重承诺、讲情义的好男人!

蚌然,符戈瀚将她放下,轻轻地推开些许,皱着眉头看她。

“怎么啦?”冯嫽虚弱地靠在他胸前问。

“妳其实早已决定要嫁给我了,对吧?”他问。

“你不是早就明白我不会忤逆公主吗?”她反问。

符戈瀚惩罚性地轻捏她的鼻尖。“那妳干么还戏弄我半天,害我差点下跪?”

她圆圆的眼睛从他深邃的眼瞳,转向他长满短须的腮帮,再转向已经朗照天下的明月,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完,她重新靠回他温暖的胸前,用双臂环住他的腰。

她的叹息、迷茫的目光,以及热切的拥抱,都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符戈瀚知道,方才那就是她的“报复”了,为了一年多前他的唐突和孟浪。

他将一个忏悔的吻印上她额头,无声地宣示:

饼去的已经过去,从明天起,我们会有个崭新的、美好的开始!

冯嫽彷佛听到了他的话,在他怀里心领神会地笑了。

听到她的笑声,他知道,她明白了他的心,不由得高兴地想:有默契真好!

***

翌日夜晚,婚礼在赤谷城大草原上隆重举行。

柄王翁归靡和王后解忧公主,亲自主持了这个盛大的庆典。

尽避时间仓促,形势紧急,但由于符戈瀚崇高的威望和极佳的人缘,很多部落首领和长老们都赶来了;而刚从夏都特克斯城转场来的族人们,更让赤谷城成了欢乐的歌舞场。

一堆堆的篝火照亮了赤谷城,一群群的人们环绕着篝火,跳起了欢庆的舞,阿肯的歌声也在夜空中回荡。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新郎符戈瀚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见;此刻,在他的眼里和心里,只有他心爱的新娘。

当看到冯嫽面带笑容出现在篝火边时,他心里翻腾起幸福的波浪。

她的笑容美丽而甜蜜,没有丝毫的虚情假意,而那正是他快乐的来源。

她笑吟吟地走向他,身上穿着一身色彩鲜艳的新衣。

尽避那是汉服,但她头上的饰物,是乌孙女子最喜欢的兽皮与玛瑙石,因此她看起来既保留着汉家姑娘的灵秀,却又多了西域女子的奔放。

当冯嫽在他身边站定时,阿肯嘹亮的歌声,唱出了新人互送礼物的序曲。

冯嫽取出自己从昨夜赶工到婚礼前的礼物,双手捧递给他。

符戈瀚大吃一惊,没想到昨天还拒绝嫁给他的冯嫽,居然为今晚的婚礼,亲手准备了礼物。

当他接过礼物展开,看到了一件做工精巧的黑色织锦羽缎斗篷,胸口用云纹针绣了个长满胡须长毛的兽头时,他更肯定这的确是她亲手缝制的。

哀模着兽头,他笑了,而对方露出了一个只有他能明白的揶揄浅笑。

他俩这小小的插曲,并没瞒过其它人的眼睛,因此惹来了一片欢呼笑闹声;在笑声中,符戈瀚取出他要送她的礼物——一个金指环。

靠得近的人们,包括国王夫妇和长老们,都看出那是代表他权力与地位的“族戒”,因此有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符戈瀚没有理会他人,只握起冯嫽的手,将那只“族戒”,套进她左手无名指上,以大多数人都能听到的宏亮声音,宣誓般地道:

“我,蓝鹰部落塔族翎侯符戈瀚,把代表我生命与荣誉的族戒,献给我的夫人冯嫽,从此时此刻起,我会用我活着的每一天来保护妳、爱护妳、尊重妳!我的族人、朋友,也将像我一样敬妳、爱妳、保护妳!”

他的话让冯嫽和所有人都明白了,他送给她此戒的目的,就是要让她获得如他一般崇高的地位,让她得到同等的尊重和保护。

他的用心良苦,令在场的人感动,更令出身奴隶世家的冯嫽心弦震撼。

她模仿着对方的誓词,大声道:“我,冯嫽,今日接受此族戒,从此后,将像你一样爱护它,珍重它,直到我生命终结!”

尽避符戈瀚注意到,她并没有表示对他的爱与尊重,可是,她能笑着与他同赴婚礼,他已经很满意了,其它的感情,他会慢慢去寻获。

拌声再次响起,阿肯唱出了下一个步骤——跨火焰、拜火神。

乌孙人崇尚自然,认为火的光明和热量能驱除邪恶,新人迈过火焰,则可吉祥顺利,因此新婚夫妇一定要行此礼俗。

面对旺盛的火焰,冯嫽有点害怕。

点火人只记得新郎的高度,而忽略了娇小的新娘;如此高的火焰,她就算跳,也跳不过去。

发现这点的解忧立刻要求减弱火势,但符戈瀚不想浪费时闲。

他期待早点结束婚礼,与他的新娘独处,于是干脆抱起冯嫽,大步跨过了燃烧的火焰,走上拜火台,接受祭师的祝福。

遍礼正经的部分结束,阿肯高唱起众人齐欢的重头戏——吃喝与歌舞。

“嫽儿,跟我走,我盼这一天盼了这么久,现在可不想再浪费时间,像傻瓜一样的坐在这里干瞪着妳!”刚在新人座前坐下,符戈瀚就急切地对冯嫽要求。

“不行,那样不礼貌。”冯嫽反对,并四处看了看。

与坐在他们身侧的翁归靡和解忧的盈然笑脸相对时,她知道他们听到了符戈瀚的话,不由羞红了脸。

翁归靡看她脸红,不由笑道:“耐着性子点,符戈瀚,你与嫽儿有一辈子,今夜的婚典却只有一回;带嫽儿吃喝跳舞去吧,照规矩,拂晓时才能进洞房。”

拂晓?仰头看看黝黑的天空,符戈瀚痛苦地闭上眼睛,嘴巴里咕哝出一串乌孙咒语,却惹得国王和长老们都笑了起来。

冯嫽也很想笑,因为他念的咒语是让石头开花、让启明星午夜即出之类的。

“别念了,吃点东西吧。”她在暗处拉了拉他的手。

符戈瀚立刻回握,再也没放开。

令他满意的是,冯嫽没有抗拒。

哀模着她骨骼纤细的小手,他想,也许这样能够帮他撑到拂晓。

而就在人们尽情吃喝、快乐歌舞时,急促的马蹄声冻结了欢乐的气氛。

“大王、翎侯大人!”

两匹口吐白气的快马驰近,当先的是个妙龄女子。

当她翻身下马时,冯嫽感到身边的符戈瀚身躯紧绷,并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而那名女子,竟哭喊着扑进他的怀抱。

紧接着,大王及在座的长老们,全都离开座位围了过去。

符戈瀚抱起那个看起来就要昏过去的女子,与他们一道走向夜色笼罩的王帐。

他居然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望着符戈瀚消失的背影,冯嫽感到无比震惊与尴尬:不久前还对她情意绵绵的新郎,竟忽然撇下她离去,连简单的回顾或交代都没有!

她明白了那个女人对他很重要,而她的直觉一向正确。

“嫽儿。”十分了解她的解忧,走过来安慰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符戈瀚不会那样走掉。”

“显然是……”冯嫽困难地咽了口唾沫。

解忧理解她的感受,不由在心里暗恼符戈瀚,又劝她道:“妳别生气,先回毡房去,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冯嫽茫然地点点头,看着公主蹙眉离去。

“夫人。”

鲍主刚走,几个乌孙女子就走向她;冯嫽愣了半天才明白,她们是在喊自己。

“有事吗?”她不自在地问。“夫人”两字,让不到十八岁的她有了沧桑感。

“右将军要我们来,伺候夫人休息。”其中一个女人说。

伺候?原来符戈瀚并没有忘记自己。

冯嫽没理会,反而询问对方:“那位姑娘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她是阿苏,右将军的族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女人回答并安慰她。“夫人不必担心,大王和右将军会安排好一切,让我们陪夫人回房吧。”

“不必妳们陪,我一向自己照顾自己。”她站起身。“去照顾妳们的家人吧,我知道毡房在哪里。”————

乌孙子女最初有点犹豫,但冯嫽坚定的眼神,说服了她们。

看着女人们散去,她缓步离开篝火,走向符戈瀚的毡房;她的东西,早些时候都已被人送去了那里。

毡房内充满皮毛和野花的香味;明亮的月光穿过穹庐顶的天窗,将装饰一新的毡房照得透亮。

虽然早知道这是符戈瀚的居所,但她从未进来过,此刻,面对房内的一切,她感到十分陌生不安。

身为侍女,她并没多少私人物品,但公主和大王送给了她丰富的嫁妆;真正属于她的私物——那个装着她替换衣物的素色包袱,正安静地摆放在床上。

她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与这张大床格格不入的小包袱,忽然感到无比的空虚和孤独;双膝一软,她顺着床沿滑坐在地毡上。

冯嫽说服自己不该吃醋,她嫁给符戈瀚,只是因为公主希望她这样,汉乌联盟需要她这样,她对他并没有感情,他想抱谁,或跟谁亲热,她都无所谓。

可是一想到他抱着那个女人的样子,她的心就痛得要命,呼吸也急促不稳。

凭女人的直觉,她敢断定,那个叫阿苏的女人与符戈瀚关系不一般,不然她不会一来就扑向他的怀里,而不是扑向其它的男人。

而符戈瀚的表现也很明显:他一看到那个女人,就把她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