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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拐夫 第五章

作者:馥梅类别:言情小说

贴身奴婢该做些什么呢?

对谈虞姬来说,答案是什么都不用做。

初时,她以为他是体谅她手伤尚未痊愈,所以没让她做任何事,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手伤已经痊愈,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之后,他还是没让她做那些奴婢该做的份内之事。

他说,他自身的琐事向来不假他人之手,因此举凡贴身奴婢该做的事——服侍主子梳洗、更衣、用膳等等,她一概不必做。

他还说,要他让人帮他梳洗更衣,等哪天他缺手断脚行动不便时再说。

不过“贴身”这个动作,他倒是让她做到了。

在将军府里,众人已经习惯,只要看到将军,就一定能在将军身后或身侧看到姬儿姑娘纤细的身影,从无例外。

而除了上朝之外,他外出也一律都带着她,就连晚上就寝,也是同房而眠。

他是霸道的,不容人拒绝的。他说,若晚上有事传唤,她这贴身婢女不在,难道还要他专程跑到仆役房叫她吗?

明知道这只是藉口,白日里都不让她做事了,夜里又怎么可能有事传唤。

可他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不是一句“男女有别”或“于礼不合”能拒绝得了的。

于是他命人在他寝房里另外安置一张榻,狡猾的在上头铺了厚厚的软垫,躺起来舒服得让人很想赖床,果然,她一躺便舍不得回仆役房睡那硬邦邦的床榻了。

夏莲很担忧,每次两人一见面,都担心地问将军有没有欺负她。

欺负她啊……

谈虞姬脸儿微烫,当然知道夏莲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

嘴角不自觉漾出一抹柔柔的浅笑,抬眼望向前方不远处,正在倾听一名守卫禀报的火钰珩。

他不太在意男女授受不亲……不,应该说他根本毫不在意,他经常牵她的手,不时的搂抱她,有旁人在的时候,因为顾虑她的感受——她曾经很严肃的抗议——所以他会稍稍收敛;但若是两人独处时,他根本一点顾忌也没有。

但顶多就是这样,他并没有进一步做出夏莲指的“欺负她”的举动。

其实除了不太注意男女授受不亲之外,他待她很好很好,好得让她……愧疚,因为她是别有目的接近他的……

“姬儿,跟我来。”火钰珩遣退守卫,快速来到她面前。

“等等好吗?我把这……”话没说完,谈虞姬手中的绣花针便被他给抽掉。“将军,您在干什么呀?”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将绣花针插入藤篮里的针包,拿掉她手上铁灰色的布料放在桌上,然后一把将她从椅子拉起,便往外走去。

“将军,我还有事——”

“你的事就是跟着我。”他打断她的话,脚步没停,不是往院外走,而是往后山方向。

“将军要带我去哪儿?”谈虞姬不禁好奇地问,还以为他像往常一样,要带她出府呢。

“到了你就知道。”火钰珩神秘一笑。

她挑挑眉,见他又露出那带点孩子气的笑容,这代表他要给她一个惊喜,也就不多问了,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走上通往后山的石径。

从何时开始,她这么了解他呢?谈虞姬心底浮现这么一个问题。

他们继续这样下去……可以吗?适当吗?

“姬儿,你瞧。”他终于停下,将她揽在身侧,低声的说。

庇开紊乱的思绪,谈虞姬抬眼望去,瞬间瞠大眼,不由自主的低呼一声。

“好美啊!”只见满山李花盛开,洁白淡雅,其清馥胜秋菊,芳姿比蜡梅。

“寒珀院里那棵李树开始开花之后,我见你经常站在窗前、站在树下观赏,我就想你应该会喜欢这里,就叫守卫随时注意,刚刚守卫来报,今日花开了。”

原来方才守卫就是向他报告这件事啊!

“谢谢您,将军。”他对她的用心,她真的很感动。

仰头望着满山的白,真的……好美啊!

别钰珩望着她,无瑕的侧面正对着他,他心惊的发现,她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美夺去他的呼吸,迷乱了他的神智,突然,瞧见一滴珠泪从她眼角滑落,将他震醒。

“姬儿?”他胸口绷紧,心疼地将她转过身来面对他。“怎么了?”

“我只是……想起往事,一时忍抑不住……”谈虞姬摇头,泪水却纷纷坠落。

饼去这个时节,他们一家人总是会在盛开的李花树下铺上毯子,一家四口一起品茶赏花,当时好快乐、好幸福……

别钰珩一时无措,心里不禁懊恼,原想讨她欢心,却反倒惹她伤心。

“那……不看了,我马上带你离开。”说着,就要带着她下山。

“不。”她心急的抓住他的手。“我喜欢这里,想多留一会儿。”

“可是你不开心!”

谈虞姬摇头,“没事,我很开心,想多留一会儿。”

放开他的手臂,她转身踏向前,来到一棵李树下,抬手轻触洁白的花朵。

别钰珩站在她身后,静静守护着她,心头盈满对她的怜爱。

想起往事让她这般伤心,她……或说她的家人,发生什么事吗?

想起破庙里的初次见面,她呓语着不能替她爹伸冤了。她爹怎么了?含冤而死吗?

懊问吗?

问了,怕会惹她更加伤心,还是等她愿意主动告诉他吧!她若开得了口,就代表她较能释怀,与他之间也更进一步了。

“将军,您知道吗?夜里观赏李花,更显得清丽动人喔!”谈虞姬转过头来,漾着美丽的笑靥望着他。

“那咱们夜里再来。”他立即说。

“谢谢您,将军。”他为她这般煞费苦心,可是不值啊!

“真要谢我,就别再叫我将军了。”火钰珩直瞅着她。

谈虞姬微怔,“那……我该怎么唤您?”

“也别用敬称,就叫我名字吧!”

“这……”她犹豫了,垂下螓首,“这似乎于礼不合……”

“姬儿,叫我名字。”火钰珩伸手将她拉到面前。

长睫紧张的扬了掮,谈虞姬迎向他专注的目光,看见那一丝乞求。

心,又沦陷一分。

“钰……钰珩……”她紧张的低喃。

别钰珩笑了,“再叫一次。”

“钰……珩。”这次比较顺利了。“钰珩……”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她红唇中吐出,竟让他这般感动。老天,他真的爱惨了这个女人了,是吧!

“闭上眼。”他低哑的说。

谈虞姬狐疑,不过还是听话的闭上眼睛。

一会儿,她感觉到垂在颊上的发帘被轻柔的拨开,一个带着温暖吐息的温热触碰,落在她布满疤痕的颊上。

他……吻她脸上的伤痕!

轻抽了口气,她惊愕的睁开眼,刚好对上他怜惜的眼眸。

“将军……”鼻头微酸,眼眶发热。“钰珩……”

别钰珩微笑,将她揽进怀里。

怎么办?谈虞姬闭上眼,掩下眼底的后悔和伤痛。

她是打算利用他的,可这过程中,竟也把自己的心给也遗落了,她该怎么收拾这一切?

*********

又过数日。

别钰珩刚下朝,回到将军府,没看见最近这些日子都会算好时辰,等在大门口的姬儿,心里有些疑惑和担忧。

“姬儿呢?”将马交给马夫,他询问二芳的元总管。

“姬儿姑娘应该在寒珀院里,稍早之前向内人报备,说要文房四宝一用。”元总管将从妻子那儿听来的事报告主子。

闻言,火钰珩立即不悦的皱眉。

“姬儿要用任何东西,不用报备。”他交代过许多次,要她想做什么便做,毋需顾虑,看来她还是不愿跨过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主仆尊卑的高墙。

他真的很懊恼,搞不懂她为何这么坚持,明明感觉得出她对他也是有情,为什么还要这么固执呢?

但就算他生气,还是拿她没辙,因为他很清楚,不管是对她发火,或是下令,都只会更突显她固守的尊卑之分,适得其反罢了。

至少,现在私底下,她已经愿意唤他的名字了。

“小的知道,内人也是这样对姬儿姑娘说的,而且已经说了不只一次。”元总管在心里偷偷叹气,发现主子对姬儿姑娘过分的在意行为,以及超出正常的放纵专宠时,他和妻子便已心里有数,而府里大夥儿对这件事的看法,有的是抱着看戏的心情,有的是羡慕的,更有的是嫉妒,还有些因为当初嘲讽欺负过她的人,则害怕她会趁机报复。

一开始,他还担忧姬儿姑娘会不会恃宠而骄,制造麻烦让他不好管事,可如今,他和妻子都巴不得姬儿姑娘能多骄一点。

“所以她没事,是吧?”自从那日到后山看过李花之后,她就心事重重,不仅笑容减少了,夜里睡得也不安稳,他还知道她半夜偷偷哭泣。

“是的,姬儿姑娘一切安好。”

那就好。火钰珩安下心。

“等会儿将午膳送到寒珀院。”出声交代。

“是。大约再半个时辰便会送过去。”告知主子时间,免得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情况。虽然不知道主子和姬儿姑娘的关系到什么程度,不过大夥儿都认为,已经不单纯了才对。

别钰珩点头,快步走回寒琯院。一踏进洞门,远远的便看见姬儿坐在池边一座扇面亭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踏上曲桥,行过池面,来到亭外。

无声的踏入亭里,从她身后悄悄探看,就见石桌上果然备有文房四宝,宣纸已铺在桌上,以纸镇压妥,而她正执笔定于纸上,尚未下笔。

她要做什么?写字?或是画画?

虽然他觉得一个因家贫卖身的姑娘懂书写绘画很古怪,不过他还是好奇的等着,可是好一会儿过去了,她却依然动也不动的,原本耐性就不多的他,终于按捺不住。

“你在做什么?”他轻声的问。

谈虞姬抽了口气,被吓了好大一跳,猛地从石椅上跳起来,没想到叩咚一声,她的脑袋撞上了他的下巴。

“喔!”她痛呼一声,手上沾着墨汁的笔掉在纸上,双手抱着头蹲了下来。

别钰珩下巴也痛,他甚至咬到了舌头,尝到嘴里的血腥味,可见她痛成这样,也顾不得自己,忙蹲将她扶起。

“很疼吗?我看看。”他拉开她的手,审视撞到的地方,模索着,触到一处微隆的肿胀,微微施力揉压。

“好疼!”她低呼。

“忍着点,我帮你揉揉,得施点力才有效。”火钰珩压着她的脑袋往他身上靠,一手揉着她的头顶。

谈虞姬静静的靠着他,感觉到他的体热,她忘了疼痛,脸儿微微泛红。

懊一会儿之后,他才停手,轻轻在她的发顶伤处印下一吻之后,才放开她。

“好了,应该不严重。”他稍稍退开一步。

“谢谢将军。”谈虞姬低垂着螓首,不敢抬头,免得泄漏了自己发烫的脸。

又是将军!

“姬儿,别低着头,我不想对着你的发旋说话。”他故意凑近她,低声道。

她深吸口气,才缓缓抬起头来,粉颊上尽是醉人嫣红,眼神飘啊飘的,就是不敢瞧他一眼。

她的害羞太明显了,想到应是方才将她揽在怀里才让她露出这般可爱的模样,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对他是有感觉的,他肯定。

“方才在大门没瞧见你,我有些担心。”

“啊!抱歉,我……忘了时辰了。”谈虞姬这才想起这件事。

“没关系,姬儿,我不是在责备你,我只是担心。”火钰珩安抚她,转移话题,“你方才在做什么?”

“槽了!”她这才望向桌上,宣纸上已经染上一块墨黑,“唉!”

“怎么?”

“我想画幅丹青。”

“你会画画?”

“嗯,和先生学了十来年。”谈虞姬没有多想,老实回答。

别钰珩挑眉,普通人家是不可能从小就为孩子请先生入府教授的,尤其是女儿,所以她的家世应该很不错,父母也很疼宠她才对。

那么为何需要卖身为奴?

伸冤……突然想起她的呓语,她爹含冤莫白?以致造成家破人亡?让她们姊妹流离失所?

“学了十来年,那你的画功一定很好。”火钰珩顺着她的话道:“为什么不画呢?”呆坐那么久,连一笔也没落下。

“因为眼前远山近水的景色好美,美得让我生怕自己根本无法忠实呈现,故迟迟无法下笔。”谈虞姬解释。

“虽然我不懂丹青,不过你不动手,怎会知道行不行?”

“若不行呢?岂不辜负了这般美景?”

“那又如何?美景依旧在啊!”火钰珩笑道。

闻言,谈虞姬旋即露出一抹浅笑。

“是啊,你说得对,不下笔永远不知道结果,就算差强人意又如何?”她真是想太多了,而他,倒是一语道破。

“可惜浪费了一张上好的纸。”他望着纸上的墨晕,“我帮你换一张。”说着,就打算动手抽掉那张纸。

“不!”谈虞姬却制止他,偏头认真的凝望着那块墨晕,一会儿微微一笑,“谁说浪费了?”

“喔?”他扬眉望向她,瞧她唇角勾起一抹带点调皮的笑容,兴味瞬间被她挑起。“你有办法?”

“不试试怎么知道?”拿他的话回他,她挽袖拾起掉在纸上的笔,重新沾上墨汁,就着那块墨晕挥毫。

别钰珩好奇的看着,不多时,就见那块墨晕被她勾勒成池中矗立的高耸奇石,紧接着,一笔一画,慢慢的将眼前的美景收摄于纸上。

前有碧水山石,后有峰岘屹立,远处水际回曲间更见重峦叠幛,在山势环抱下,更见其跃然纸上的豁达大度。

在她挥毫的时候,仆人送了午膳进院,他示意他们噤声,将午膳摆放在亭里的另一边之后,便挥手让他们退下。

当谈虞姬终于收笔时,已一个多时辰过去。

别钰珩望着她成就的美景,一脸赞叹。

“远藉重山入景,近临流水可亲,在华丽精致的整体布局中,却又随处透显隐逸淡薄的色彩,姬儿,你这幅画,好美!”

“谢谢赞美。”听闻他的赞赏,谈虞姬欢喜的红了脸。

“可否将此画赠与我?”火钰珩边欣赏边请求。

“若你不嫌弃,当然好啊。”能得他赞赏,她好开心。

“我会好好珍藏的。”火钰珩笑说:“放在这儿等墨乾,先用膳吧!”

“啊,已经这么晚了!我马上去……”她这时才看见亭内另一边已经摆上桌椅,备妥了午膳。“什么时候送来的,我怎么都没发觉?”

“因为你专注于丹青上。”他扶着她的手肘,将她带到桌旁让她坐下,掏出巾帧,用备妥在一旁的净手盆里沾湿,勾起她的下巴,轻柔的为她拭去颊上不小心沾染上的墨液。

“将军,我自己——”

“你又忘了。”出声提醒她。

谈虞姬轻笑,“钰珩。”

“很好。”他满意的点头,专注地为她净脸。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啦。”谈虞姬羞红了脸,看着近在咫尺,神情专注的俊颜,小脑袋乱烘烘的,莫名觉得唇乾舌燥,不禁伸出粉女敕的舌尖舌忝了舌忝唇。

别钰珩看了暗抽口气。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忍得有多痛苦,才不至于唐突了她?

想必是完全无知吧!否则怎会当着已经濒临忍耐极限的他面前,伸出她粉女敕的小舌尖诱惑他呢!

当小舌尖二度溜出,他听见理智绷断的声音,下一瞬间,他便倾身,以他的唇捕捉住她的丁香小舌……

“别哭……”好久之后,火钰珩才粗声低语,缓缓的从她的颈窝抬起头来,眼神炙热地凝望着她。“我不道歉,姬儿,你知道我是喜爱你的,我要你,所以我不会道歉,因为我一定会得到你,你得要有心理准备。”

他的宣告让她身子轻颤,迷蒙的泪眼惊惶的瞅着一脸坚毅的他。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好?

“但是我不会逼你,不会使强,所以,别怕我。”抬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带着些许犹豫,生怕她会拒绝。

最后的低语,是恳求。

谈虞姬的心,因而彻底沦陷,也终于醒悟,自己在很早之前便已经恋上了这个伟岸男子,在打算利用他的感情达到目的的时候,她的感情,也早就赔给了他。

“我不怕你。”她柔声回覆,抬手覆上他犹豫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不怕的!”

忐忑不安顿时逝去,火钰珩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再次埋进她的颈窝,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