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办公室,孙楚民就走到任如缇座位前。“你昨天住你远房亲戚那?”
“远房亲戚?”她困惑反问,手则很快地拿过他披在手臂上,那件她昨天放在他车上的大衣,“幸好你记得把我的外套拿来。”
今早就是想到她有这件大衣,才将况君晔的另一件黑色大衣还他,结果到公司后才发现他们行销四剑客她第一个到,没其他人的外套可以A来穿,冷死她了。
“就是况君晔。他说早上你吃过他煮的稀饭。”
“你在哪里遇见他?他怎么会跟你说他煮稀饭给我吃?”
“我想问你想吃什么早餐,好帮你带来,但手机却是他接的。”
“对了,我把手机放在他外套口袋里。”
“他还警告我以后晚上别找你去看电影,你们感情很要好吗?他平时就这么关心你?”
“拜托,他哪会关心我?”从头到尾他都认定她是对他有企图的坏人耶!不过这疑心病重的男人,昨晚会答应让她抱著他入睡,著实教她意外,而且早上又请她吃无敌好吃的早点,真的满奇怪的。
“不关心,他又怎会准备早餐给你吃?你昨晚真的住他家?”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们俩关系匪浅。
敝了,只不过一顿早餐,值得这样三审四问?“没有啦,是况君晔一早跑到我家煮早餐……”
“你当我是你的专属佣人?”
“况君晔?”任如缇惊诧的望向门边的顽长身影。
孙楚民的惊讶不亚于她。
在他长脚一跨就要进办公室时,任如缇连忙跑上前将他推出门外。“你来这里做什么?”
“打扰到你们谈情说爱了是吗?”他话从齿缝迸出的说。
“才不是,是你一出现,我得费很多唇舌解释跟你的关系。”她小声的答话。
“所以你就该死的说我是你的专属佣人,还一大早跑到你家煮早餐给你吃?”他捏扣住她的下巴。
她吃疼的拨开他的手,“我没那个意思,是你自个打断我的话,我后面要说的是,你要煮早餐给我爸妈吃。”
“况先生,你怎么会来?”一旁的孙楚民终于按捺不住地插问。
这位况先生昨晚先是搂著如缇,方才又亲匿的捏抬她的下颚,就算他是如缇的远房亲戚,也不能如此吧。
两泓深冽幽潭倏然投向他,“怎么,我来看我老婆还得经过你同意?”
“老婆?”他愣住了。锺毅翔又不在这里,他怎还这样说?
“厚,是远房亲戚啦!”任如缇不由得赏况君晔肩头一记粉拳。
况君晔胸中急速升起莫名的不悦。是怕这个姓孙的误会她,她才这样迫切的撇清两人的关系?她当真以为他况君晔是任她摆布的棋子?
他带著愠意将她兜揽进怀里,“你就别再不好意思了,亲爱的,我们都已经同居试婚了,还说不是我老婆这种话。”
脑袋一轰,任如缇因他极具爆炸力的“实话”呆住。
同样惊震得张目结舌的,还有孙楚民与刚来到门外的鲁彦凯、赖燕香,以及在两人身后的寇伟斯……
望著握拿在手上的手机,任如缇禁不住又气又恼的叹气,“真会被他害死,还手机就还手机,还胡乱说一大堆做啥?居然把烂摊子丢给我收拾,就走他自己的。”
死况君晔!想起同事因他的话而震惊不已的神情,她忍不住用力在心里咒骂他。而现在她还得奉陪因好奇跑来邀她吃午饭的寇伟斯,奇了,他们这些当律师的都吃饱撑著没事干吗?
“说开了也好,反正你们都同居了,这秘密迟早瞒不住。”寇伟斯一脸兴味盎然。
他之所以会来任如缇的公司,完全是因为昨天他在酒店时塞给任如缇他们主管一张名片,那位卜总后来打电话给他,希望聘请他为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邀他今日过来详谈,结果他在楼下遇见鲁彦凯,说明来意后,他便叫他到他们办公室里等,结果竟意外听见况君晔惊爆出和任如缇的关系。
只是那男人真沉得住气,瞧见他,竟然若无其事的“酸”他怎会像电线杆杵在那儿,在他随口胡诌是来当任如缇公司的法律顾问后,就一脸酷劲的离去。
“如果我说我跟况君晔没什么,你信不信?”任如缇苦著脸说,她现在正在寇伟斯的座车里。
“不信。我见过你身上的大衣,况君晔穿过,而且你们若真没什么,你的手机不会在他那儿,他也不会亲自送还你,你就别再害羞了。”
哦,她好想拿头去撞玻璃,她全身上下有哪一点像在害羞?
“你说有事跟我说,是什么事?”她问得有气无力,反正她现在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
“幸亏有你,不然那家伙不晓得要封闭心灵多久。”
“嗯?”语焉不详的话让她疑惑的抬头瞥看他。
瞧见她迷茫的表情,寇伟斯明白况君哗果然没对她提起“那件事”。
收起唇边笑意,他难得严肃的说:“他的妻子四年前遭人枪杀身亡,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就像具空壳,行尸走肉的活著。”
任如缇怔住半晌,“你是说……况君晔?”
他点头,又接著说:“当时他妻子还怀有五个月的身孕。”
天!她倒抽口气的捂住嘴,好半会儿才讷讷地开口,“为什么?怎么会有人这样残忍的对他已经怀孕的妻子开枪?”
“因为况君晔接了一件牵连甚大,没人敢接的官员图利案……”
“所以对方找人暗杀他太太,以示警告?”
“嗯,只可惜无凭无据,不能将那表面正直光鲜,背地里却贪赃枉法的高官绳之以法,这件事就以悬案了结了。”他说得咬牙切齿,也后悔自己当年缺少况君晔过人的正义勇气,成了那些对这类案子敬而远之的律师之一。
而他对况君晔的钦佩赞赏,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这简直是草菅人命,竟连还未出世的孩子也下毒手!”她激动不已。
“对眼中只有金钱,丧尽天良的人渣而言,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敢做?”
所以况君晔的妻儿就得无辜的成为牺牲品?!
“老天爷未免太不公平了!”任如缇不禁为况君晔感到心痛。
“这世上本来就充斥著不公平。”他心有戚戚焉。“所以你要好好爱况君晔。”
“嗄?”她唯恐听错的瞅著他,他的话锋实在转得很突兀。
寇伟斯恢复一贯俊朗的笑,“据我所知,况大律师这几年来身边连个红粉知己都没,现在好不容易重新敞开心房追你,你当然要好好爱他。那个酷哥内心其实很脆弱的。”
任如缇听得动容,她感觉得出他对况君晔的惺惺相惜,也能体会况君晔在丧失妻子时的痛苦挣扎,只是,他弄错她的身分了。
“我知道。”有口难言,她只好硬著头皮点头。
“要相信你自己的魅力,否则况君晔不会找你当他的同居爱人的。”他婉转的鼓舞她别因为知道况君晔曾有位至爱的妻子,而贬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我明白。”她只能苦笑以对。
总不能要她坦白,事实上是她找上况君晔当她同居爱人兼契约老公的吧!
况君晔律师事务所内,因为林学钧出外办事,此时只剩况君晔一人专注的埋首审理最新的委托案子。
他太过专心一致,以至于敞开的门边有道人影走近,他仍一无所觉。
任如缇没有出声惊扰他,事实上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过来找他。
不知是不是寇伟斯告诉她的消息太过冲击,在与他共进午餐后,她突然没有上班的心情,便直接打电话回公司请赖燕香替她请假。
“请假?你还没交代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耶!”赖燕香在电话那端惊嚷。
“就如况君晔说的那样,麻烦燕香姊了。”她回了这么两句,便挂断电话,还把手机关掉,好挡掉他们的来电追问。
接著她就叫车来到这里。
老实说,他真的很帅,就连认真的神情都比一般人吸引人。
原来他就是有著那样椎心泣血的过往,才会一直怀疑她的身分。而昨晚在海边他会如此落寞、黯然,也是因为正追忆著他死去的妻子吧?
此时她完全能理解他之前对她的无礼行为,也愿意包容他。
像是感受到她放肆的凝视,伏案工作的帅气脸庞倏然抬起。
四目相对的刹那,任如缇心脏漏跳了一拍。
“你什么时候改行当起门神的?”十分讶异她的出现,但况君晔一开口就没好话。
她半边柳眉挑得老高。“门神?那也得看你请不请得起我?”
她要把刚刚那句原谅他的话收回来!这个脾气差又爱损人的男人,不跟他计较算是便宜了他!
这只泼辣的小野猫!“我有请你来吗?”他不认同的直盯著她。
“你又没事先申明我不能来。”她的脚就是自动跨进门内了,不行喔?
“你是故意跷班来惹我生气的,是吗?”沉问著,他起身直往她走去。他的情绪向来不易被惹动,怎么就她特别有本事击溃他的冷静。
他修长身形一朝她逼近,任如缇直觉有股慑人的气势袭向她。
“我才没跷班,我请了假。”在他逼人的气势下,她试图不含糊的回话。
“你以为公司是你开的?想请假就请假?”
“公司不是我开的,但我是想请假就请假,三个月前,我还请一个月长假出国玩。”
他愣住,连欺逼的步伐都停下。“你当你是公司的VIP职员,这么嚣张。”
她挺直背脊为自己申辩,“错,我很有分寸,该认真工作时,我可没偷过懒,而且每次的假都是主管允许的。”
况君晔实在不敢苟同,上班时间跑来他这儿,还敢理直气壮说她很有分寸,该认真工作时没偷过懒?
“怎么,因为我在你同事面前说出我们同居的事实,所以你就不甘心的来找我吵嚷,好报一箭之仇?”不想再听她的谬论,他主动将话转到正题上。
“不是。”
闻言,他错愕,随即不假思索地伸手触向她秀额,“你是昨晚没睡饱,还是发烧?居然回答不是。”
她杏眼圆睁的拉开他的手,“本来就不是。昨天有你暖和的身子让我抱,我睡得很好,再说你现在的身分是我老公,我自然就是你老婆……”
砰地一道声响传来,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门边。
“林小姐?”轻喊著林维苹,任如缇上前帮她捡拾掉落的水果,怕娇怯的她会因此困窘,她还替她找台阶下的说:“天冷拿东西容易滑手,捡起来就没事了。”
“你堂哥出去办事,要找他晚点再来。”心知肚明林维苹是为他而来,况君晔故意模糊焦点。
任如缇拾起苹果的手顿了一下。这男人不请人家进来坐,竟叫人家晚点再来?
“你别听他的,先进……嗯?”捡好水果站起身,她正要代况君晔招呼林维苹时,这才发现自始至终没说半句话的她,脸色有点苍白,遂关心地问:“你怎么
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嚅动嘴唇,“你刚刚说你抱著、抱著况大哥睡觉,而且……你们、你们已是夫妻了?”
糟糕,她听见了。“你听我说……”
“事实就是你听见的那样。”厚实的嗓音先她一步落下。
任如缇怔然地转看况君晔。他何必践踏对他一往情深的林维苹,他们要骗的对象只有她父母啊?这么这下不仅她同事那方面等著她解释,就连他那头误会的人也愈来愈多。
“况大哥在开玩笑吧?”费了好大的劲,全身僵住的林维苹才声如蚊蚋的问出这句。
只见他走到任如缇身边,占有的搂住她,“上次没跟你还有学钧坦白我和如缇的关系,是因为不想张扬,现在既然你已经听到,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其实我和如缇是一见锺情,感情自然进展神速。”
骗人!况大哥动心的对象居然不是自己?!
“喂,林小姐--”
任如缇想拦下仓卒跑开的林维苹,怎奈况君晔一把攫住她,致使她手中的提袋月兑落,袋内水果可怜的又掉落一地。
“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对林维苹说那些话?她喜欢你啊!”
“我对她没半点意思。”
“那也不要说那些话伤她!”她气得忍不住梆他,“她很娇弱耶。”
“难道她娇弱,我就该喜欢她?告诉你,我从头到尾没对她表现出丁点暧昧不明的态度!”该死的林学钧为何没有转告他堂妹,要她打消爱慕他的念头,要不现在他也不用像个负心汉的由著任如缇指责。
“你确定不是因为怕对死去的妻子有愧,才死不肯接受人家的一番情意?”话一冲出口,她就怔住了。
就见他神情倏凛,眼底掠过一道危险冷芒,双手紧抓住她的手臂,厉声问:“是谁告诉你子芯的事?是雷天,还是当年那宗官员图利案的其他败类?他们要你来取我性命的是吗?说!你给我说清--”
任如缇用力扳开被他箝拙的双臂,反攀住他的颈项,用力封住他的嘴,也堵住他高亢的逼问。
由于事发突然,况君晔一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呆愣住。
片刻,她放开了他。
“你冷静点,我之所以会知道你妻子的事,是寇伟斯跟我说的,今早听见你在我办公室说的话,他误以为你敞开心房与我谈感情,便把这事告诉我。我就只是任如缇,不是你想的坏蛋。
“还有,要是你真的对林维苹一点点动情的感觉都没有,那么我可以帮你,当你的假情人,让她对你死心,不再将心思放在你身上。”
没让他有开口的机会,任如缇一古脑将心里的话全数吐出。
她不知道雷天是谁,但她猜想子芯应该是他死去的妻子,也明白是自己挑起他的痛苦记忆。但他那样失控的对著她吼问,使她无法跟他好好谈,不得已之下,她只好以吻封住他的嘴。
迎视他的双眸澄澈清亮,恢复冷静的况君晔知道她没说谎。
早先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两人无声的凝视下,缓和下来,而后,他低沉的落下一句--
“我只当林维苹是普通朋友。”
夜幕笼罩,况君晔住处的厅里,任如缇与来访的林学钧相对而坐。
“学长不在?”他瞥向况君晔的卧房。
“不在。”希望她的鼻子等会儿不会变长。“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
林学钧有些挣扎。稍早前他踌躇许久,才决定去找堂妹,跟她坦白况君晔要他转告对她不来电的事,岂知他都还没说半句,她倒先告诉他况君晔与任如缇是一对的震撼消息。
“维苹说她白天听见你和学长的谈话,你们……是情人?”
“是情人。”
傲无犹疑的回答令他错愣,“可是学长从没跟我提过这事。”
“有些事不必太过张扬。倘若今天君晔和林小姐两情相悦,我不会□入破坏人家感情的浑水,可是君晔很明白的告诉我,他只把林小姐当普通朋友看待。”
虽然她是个假情人,但她句句诚恳。一开始她也不赞同用这么直接的方式伤害一个女孩子,但既然况君晔对林维苹始终无意,她这么做,也许反而可以帮林维苹早日看破,去寻觅真正属于她的真爱。
林学钧无话可说。仔细想想,学长从头到尾都没对维苹表示过什么,全是她一头热,但……
“我有点意外,我一直以为学长应该会对性子柔顺的维苹动心,因为子芯姊就是个很温柔贴心的人,没想到……”
听到“子芯”两字,任如缇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挑起。她微微弯身向前,低问:“为何君晔房里没有他和妻子的照片?”她没在况君晔房里瞧见任何一张他与死去妻子的合照,更别提该挂在床头的结婚照。
“好像是为了不让学长睹物思人,伯母将所有关于子芯姊的东西,全带回南部。”林学钧的注意力全在她进过况君晔卧房的话上头,那证明他们关系确实亲密,没发觉她小声低问的举动有何不对劲,就他所知的说。
事实上他到学长事务所工作,已是他自丧妻之痛中振作起来,重新投入事业后的事。韩子芯遭枪杀时,他人在国外进修,并不清楚这事,是后来听况伯母提起,才知道她是因况君晔接下图利案才会惹祸上身,这也是况伯母要他暗中帮学长推掉这类案子的原因。
“原来。”她低喃,双眸不禁瞟向况君晔的房门,为苍天弄人,硬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而觉得心疼。
“学长是个好人,本来我是希望自己的堂妹能跟他配成对,不过他既然心有所属,我会祝福他的。”
任如缇将视线调回他脸上,“但愿你堂妹也能这么想。”
“我想会的。”他没说出堂妹可能弄混真爱和恋慕的感觉。他不止一次听过维苹夸赞学长帅气,她对学长有多喜欢,然而此外就没有了,而且她跟他提到学长跟任如缇是一对时,并没有哭,只是神情有些哀怨,这表示这次失恋对她的打击,应该不是很严重吧?
任如缇只能点头。希望真是如此,否则只怕林维苹再如何痴缠,也得不到况君晔的回应。
证实自己听到的消息,林学钧也不再多作叨扰的起身告辞。
送他到门边,任如缇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差点忘记,君晔出去前交代过,若你有来要我转告你,暂时别将我们的事跟他母亲说,否则不但要炒你鱿鱼,还不让你再喊他学长。”
“这么严重?”他愕然。
“我们想等感情更稳定时,再向伯母报告好消息。”她浅笑的补述。
“知道了,我不会跟伯母提起。”林学钧允诺著离去。学长应该是很看重和任如缇的感情,才会想在最适当的时机跟伯母说,他还是别胡乱报告,免得徒生不必要的事端时,学长会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