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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禄小奴 第六章 疑云重重心惊惊

作者:春野樱类别:言情小说

在床上辗转反侧多时,无波还是无法入睡。

她整个脑袋就想着李默雨的事,想着那不知其所在的密室,还有那不知是何人的凶手。

李默雨失踪已两年余,如今唯一还心存希望认为她终有一天会回来的就只剩下与她情投意合且私下已互许终身的周子杭。

她对周子杭还有一点印象,当时她刚被牙人带到牙行时,跟于海秀同时开口要买下他们姊弟俩的就是他。

印象中,他是个斯文儒雅的翩翩男子,态度谦和,行止有礼。

在原主姊弟俩遇害时,李默雨已经成了一具干尸,而今她穿越到原主身上且重生回到过去,此时的李默雨是死还是活?若活着,她在哪里?若已死,她又在哪里?

人海茫茫,有着原主破碎记忆的无波毫无头绪。

想起李默秋提及失踪胞妹时脸上及眼底那深浓的悲凄哀伤,她的心一揪。

有道是生见人,死见尸,就算心里明白家人已凶多吉少,还是希望能找到她的身躯,将她好好安葬吧?

她多希望自己能想起更多事情,让李默雨回家。

难以成眠,她起身穿上厚实的罩袍,走出屋外透气。如今这小院子里只剩她一人,无浪已跟着豆六在仆院里住了一些时日了。

按理说她也应该搬到下人房去跟大家一起住,可汪嬷嬷至今未有安排,她想应是于海秀做出这样的决定,好让她可以专心且不受干扰地继续画她的鞋样。

但愿有人能在你心里种下种子。李默秋对于海秀说这句话时,指的可是她?

李默秋说她派人前往飞马行通知于海秀后,他犹如插了翅膀般的飞奔而至,她醒来之时,于海秀也一脸忧心爱怜的守在一旁……

他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或是感情呢?她的心很乱,而之所以会如此的乱,是因为她已在不自觉中恋上了他。

放眼望着这深深宅院,她呵了一口气,一缕白烟自她嘴里幽幽地吐出。

想来她进到于府已有一段时间,却还不曾好好见识这座大宅呢!

听汪嬷嬷说于府原是前朝高官的府邸,因涉贪渎重罪遭朝廷没入田宅家产并流放,府邸闲置多年后,于千岳买下破旧府邸并修缮改建,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循着曲折回廊,她穿过两次庭院,再通过几道造型奇巧的月门,眼前出现一排犹如屏障般的绿竹,此处已是于府西边的尽头……

正打算离开,忽见一身影自高耸的黑墙后蹦出,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往暗处躲,定睛一看,那自墙后出现的人竟是于海秀。

那面黑墙是什么通往异世界的通道吗?他如何穿墙而出?

不一会儿,于海秀通过月门离开,她自暗处出来并走向方才于海秀穿出之处,竟发现这面墙后藏有玄机。

墙后有道斜切的窄门,门虚掩着,不见光线。

别好奇,好奇没好事!

心里明明有个声音这么警告着她,她的脚还是不听使唤地穿过窄门,沿着墙与墙隔出的曲折通道前行,几个弯绕终于看见光线。

步出通道口,眼前竟是一处隐密的偏院,院中有人造山水,而两座假山之间又一条幽径。

这地方眼熟到让她心头一凉,头皮发麻。

“不…不……”她不自觉地颤抖着,并意识到自己已经走进禁忌之地。

这是她梦中所见的偏院,是在原主破碎记忆中他们姊弟两人送命的地方。如果原主跟无浪是在这里惨遭杀害,那么杀害他们的人是……

“天啊……”她忍不住捣着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记低沉中带着微微懊恼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啊!”胆大的她忍不住尖叫一声,本能地想逃。

她一转身要跑,便被一只大手攫住,她吓得抱头蹲下,紧闭双眼,嘴巴不断地求饶着,“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看着在他眼前吓得抱头腿软并求饶的她,于海秀愣了一下。

在这儿看见她,他确实是很惊讶也有点不悦,可他方才的语气应该不至于让她惊恐至此吧?她从来不是个怂的,为何此时却害怕得彷佛他会杀了她般?

“你看见什么了?”他问。

他方才短暂离开时并未将密室的门上锁,她应该还没进去吧?她没发现什么吧?

“没有!”她不敢看他,只是一个劲摇头,声线颤抖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不知道,真的……”

他微皱起浓眉,“以后不准到西偏院来,听见了吗?”

见她惊恐至此,他还真觉不忍。

“我再也不会来了,我……我也不会让小浪来的。”回想起那一直纠缠着她的恶梦,她害怕得体温降低,全身发抖,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快要昏过去了。

“你真的不会试图再到这儿来探头探脑?”他再次确认。

“绝不!绝不!我……我发誓!”说着,她举起手,指天立誓,“我赵无波若再到这儿窥探,就……就不得好……啊!”

话未说完,她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头黑发披垂在肩的他。

他浓眉一皱,两只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她,露出狐疑的表情。

“谁要你发毒誓了?”他问。

迎上他那幽深沉静得让人觑不清情绪的眸子,她眼冒泪光。

她懊悔极了,她不该来的。好奇害死猫,她为什么没谨记在心?

“我只是要你以后不准再来,没要你死。”他说着,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花,“一天到晚安慰我,还以为你有几颗胆子呢!”

他这话听着是在嘲弄她,可他眼底却有着她无法深究,就算深究也明白不了的……温柔。

“为何如此害怕?”他深深注视着她,“你在害怕什么?我?还是……”

“少当家!”她满脸惊惶,语带讨饶地道:“我现在立刻就走,行不?”

他顿了一下,以手轻碰她冰凉又无血色的脸颊。

她吓得后退了两步,像是恨不得立刻从他的眼前,甚至是从他的世界里消失般。

“我不会再来了,绝不会!”说完,她转过身子,飞也似的逃走。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他怔愣了一会儿,然后下意识地模模自己的脸,喃喃地道:“我刚才的表情很凶恶吗?”

一整天如心波都心神不宁,惊惶无措之情时不时地出现在她脸上。

汪嬷嬷说她像是受了惊吓,还盘算着要带她到庙里拜神以求心宁平安。

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而她也无法对别人说起,就连跟她一起经历过死劫的无浪都不能说。

原以为穿到原主的身躯且重生回他们姊弟俩未遇害之前便能逃离那不幸的命运,没想死神还是高举着祂的鎌刀追赶而来。

这次,她不只进了冷酷凶手的宅里,还……恋上了他。

在原主的记忆中除了那间密室跟干尸,什么都没有,没有于海恩,没有汪嬷嬷,没有万子、豆六跟珠豆等人……甚至,没有于海秀。

她不曾一窥庐山真面目的凶手,那个人会是于海秀吗?想着,他的身影立刻鲜明地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怎么会是他呢?他粗猎豪放,耀眼似艳阳,怎会是阴狠毒辣的摧花魔?怎会是手刃原主姊弟俩的凶手?

可如今,因为发现了那原主记忆中的西偏院,所有的蛛丝马迹便都指向了他。

那鞋面上的白蝶是李默雨画的绣样,李默雨除了能绘出美丽绣样还擅于刺绣,她脚上这双鞋上的白蝶是谁所刺?是于海秀将李默雨的绣样交给他人?还是……

忖着,她陡地一震,惊疑地看着脚上的鞋。

她想起于海恩房里那些漂亮精致的绣鞋,想起于海秀送给她的两双崭新绣鞋,想起那位于西偏院的密室……

莫非失踪两年余的李默雨就被幽禁在那个地方,被迫为于海秀缝绣一双又一双的鞋?

回想起于海秀对鞋子的热情及兴致,那确实很不寻常——对一个大男人来说。

因为对于鞋子的偏执及疯狂,他将李默雨幽禁在密室里吗?如若她的推理无误,那么李默雨此时还活着吧?

低头,她看着自己脚上的鞋——那是李默雨还在人世的证据吗?

因为她会画鞋样,于海秀把她视为重要之人,也就是说李默雨若还能为他缝绣新鞋,那便有活着的价值?

假如真是如此,那么她便还有机会救回李默雨,让她回到家人身边。只是这么一来,于海秀怎么办?就算他没杀害李默雨,也犯了幽禁李默雨之罪。

还有薛秀嫔,她……她的死真的跟于海秀没有关系吗?若她是死在于海秀手上,于海秀又为何要用那般残忍的手段杀害她呢?

她在他身上只嗅闻到那种被艳阳晒过的棉被般的香味,从来不曾感受到半点戾气或血腥。她再如何发挥想像力,也无法将他跟杀人魔联想在一起。

是不是对他的情愫蒙蔽了她的心?是不是她打从心里不愿意相信他是坏人而失去了理性的推论及判断?是不是他……他就像许多电影里的连续杀人魔般有着双重甚至多重人格?

冷静,现在只有你能救李默雨!无波在心里这么鼓励着自己。

是的,如果李默雨真的还活着,如果李默雨就在那密室之中,那么现在唯一能救李默雨的人就是她了。

她必须先确定李默雨在西偏院的密室里,也必须努力让李默雨活下来,而让李默雨活下来的方法就是……让李默雨有做不完的畦。

想着,她在洗漱后便回到屋里、坐在案前,全神贯注地描绘鞋样,才刚画了几撇,窗前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啊!”她惊叫一声再定睛一看,心脏瞬间冻结。

是于海秀,他来到她房外了。她一直很大胆的,就算是四个月前初初穿越而来之时,她也没因为未知的处境而感到害怕。

可现下,她因未知而感到惶惧。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不能乱,她得无畏且坚定地面对眼前未知的一切。

“你还在画鞋?”窗外,于海秀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深深地抽了一口气,回话,“是的。”

“我能看看吗?”他问。

她本来想一口拒绝,可又意识到自己不能逃避。她看过经典神片《沉默的羔羊》,剧中的联邦调查局实习女干员克丽丝明知深不可测的人魔汉尼拔是多么可怕的对手,却还是为了救出参议员之女而跟汉尼拔进行交易及周旋。

为了救出可能也应该还活着的李默雨,她得像克丽丝般的聪明及勇敢——即便可能让自己身陷危险之中。

“当然可以。”下定决心,她霍地起身并走向门口。

打开门,她迎进了于海秀。

他知道自己不该屡次夜访她——即使她是他买回来的伴读丫鬟。

若他拿她当婢女下人看待,或许是可以毫无顾虑的,可她在他心里、在他眼中都不只是个伴读丫鬟,而是一个充满惊奇,攫去了他的心的姑娘。

她像只宝盒,每次打开都有不一样的惊喜,可在这充满惊喜的宝盒之中,又彷佛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是黑暗。

他在意着她的恶梦,也在意着那可能是她恶梦源头的过去。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总在恶梦中惊醒?为何昨晚她误闯西偏院又被他撞上时,会是那种反应?

看着眼前正以沉静眸光直视着他的她,于海秀微微地皱起浓眉。

尽管她的眸光如此的沉静,可在那黑眸深处却有着她极力想隐藏的颤栗——

“你画了什么?”他问。

“我正在构思一双舞鞋,还没完成。”

他走到案前,拿起她画了一半的图纸,仔细地看了看,“你在这几个地方注明皮革跟毛草是怎么回事?”

“那是拼接。”她走过来,“我想用不同的材质拼接,然后用不一样的缝绣方式去处理鞋面,皮料可以使舞鞋更加耐用且稳定。”

听着,于海秀眼睛又一亮,然后若有所思地样子。

须臾,他难掩欢喜地道:“若是如此,这也可以用来缝制鞋子给飞马行的跑腿、挑夫及脚夫,他们经常在做事时扭伤了脚。”

看着他眼底闪动的光芒,她只觉得心口扎了一下。

一个立马想到手底下工人也需要安全鞋子的人,该是一个多么温情仁厚的人啊!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可怕又残忍的事情?

不,她又不理性地替他开月兑了,虽说未证据确凿前,所有人都该是无罪的,但无罪推定不等同于清白。

再说,以目前来说,他是嫌疑最为重大的人。

“除了女人的鞋子,你能画男人的鞋吗?”他兴致勃勃地问。

“应该没问题的,我可以试试。”

他一脸欣喜地道:“如果能给大伙儿做双安全舒适的鞋,必定能事半功倍,并减少受伤的机会。”

说完,他目光一凝,深深地直视着她。

迎上他突然专注且深邃的琥珀色眸子,她心头一悸。

“怎么你脑子里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呢?”说着,他伸出大手,手心轻轻贴着她的脑袋瓜,“我真想打开你这小小的脑袋瓜子,瞧瞧里面都装了什么。”

这本是一句表示赞赏及赞叹、再平常不过的话,可因为发现密室的存在,这话听来却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不自觉地,她眼底流泄出疑惧及不安,而他发现了——

他微微地皱起浓眉,眼底盈满悲悯怜爱地注视着她。

“可以告诉我……”他问:“你的恶梦里有什么吗?”

她微顿,讶然疑惑地看着他。

“你似乎为恶梦所苦,你的恶梦源自于你的过去吗?”他温煦又深沉的目光紧锁住她,“你……或者是你跟无浪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望着他的眼睛,怔愣住了,前一秒钟的毛骨悚然在这一瞬间又化为暖阳,他不似外表所体现的那般粗猎直率,而是个能从细微之处观察到什么的人。

她暗暗地咽了一口唾沫,低头不语。

突然,他轻轻地勾起她的下巴,目光如炽地注视着坚强却又脆弱的她。

“你不想说也无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语带承诺地道:“从今往后,你不会再遭遇到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坏事,不管是你还是无浪,只要我在,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迎上他那坚定霸道却又深情温柔的眸子,她的胸口隐隐抽痛起来,那痛楚里夹带着甜美,却也因为夹带甜美而更加的痛楚。

这是她活了二十一年都不曾经历过的,可尽管不曾经历过,她却清楚地知道那就是爱。

她的心被他攫住了,她不自禁地爱恋上他,也因为这样,她是如此的心痛。

那西偏院的密室里有着他黑暗且不为人知的一面,就像是阴魂不散的鬼魅般纠缠着她,即便有着主婢尊卑的藩篱,只要她爱,她仍可以不顾一切。

但如今横在她面前的不是身分筑起的高墙,而是可能充满着残酷及血腥的事实。老天爷是在跟她开玩笑吗?为什么她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却可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魔?

她心痛又懊恼得忍不住落下了眼泪,轻声啜泣。

见状,于海秀先是一震,旋即本能地将她拥入怀中并紧紧地圈抱住,像是要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导到她微颤的身躯里。

这不是他第一次拥抱她,而她对于他怀抱的依恋并没有因为她对他的存疑而减少。他的胸怀一如之前般让她感到安心,彷佛平静无波的内海稳稳地盛住她这叶瓢零小舟般。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她不想再逃避,决定主动出击,与其像现在这样诚惶诚恐、缩头缩尾,生怕自己禁不住事实的打击,还不如勇敢的踏出步伐,追求真相。

抬起头,她双眸直视着他,“少当家在金少夫人面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他微顿,“你是指什么?”

“你说我对你来说很重要。”

她得知道李默雨是不是活着?是不是在那密室之中?而进入密室的钥匙就是……他。

于海秀愣了一下,竟面露难得的腼腆,他尴尬地摩挲着下巴,语句有些钝钝地道:“是……当然是……真的。”

他羞赧的模样让她的心一悸,语带试探地问:“我只是个伴读丫鬟,哪里重要了?”

于海秀浓眉一皱,两只眼睛炙热地注视着她,“你不只是个伴读丫鬟,而是让我一想起来就会胃痛的女子。”

“胃痛?”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想起你的时候,我的胃袋里就像有什么在翻搅似的,有时甚至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说。

她微皱眉头,“听起来很不舒服……”

“是不舒服。”他目光一凝地看着她,“因为我无法确定你的心意,又无法对你下手,所以很不舒服,肠子都快打结了。”

迎上他那过分直接又炽热的渴望目光,她暗自倒抽了一口气,脸红心跳胸口灼热。

“你跟我过往所遇到的女子都不同……”他情难自禁地伸手轻抚着她涨红发烫的脸颊,“你从来不曾试图撩拨我,可我的心却因你而骚动,你果敢正直,你聪明善断,自从你出现在我眼前后,所有的女子都相形失色,再也激不起我内心半点波澜……”

听着他这番直接又坦率的告白,她也快不能呼吸了。她瞪大眼睛,惊羞地看着他,唇片微微歙动却发不出声音。

“当我拒绝薛老板时,她问我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子……”他如炽的双眼彷佛要攫住她心神般,“是你。”

他说话的同时,脸越靠越近,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温暖的鼻息,近到她的小脑袋瓜里竟又浮现他一丝不挂时那完美的模样。

喔不!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又有那种色色的念头?她这是什么无药可救的色色体质啊?

他可能是杀人魔耶!

彷佛察觉到她眼底的迷茫跟混乱,他轻轻攫着她可爱的下巴以拉回她的注意力——

“你愿意成为那颗种子,在我心里成一亩田,让我的心也有所依归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什么……他才向她示爱,接着就立刻向她……求婚?这是什么超音速啊?

她惊羞又不确定地道:“我才到于家三个月,少当家该不是要求娶我吧?”

他撇唇一笑,“有何不可?”

“我们彼此了解得还不够啊!”她只是想先取得他的信任,让他对她失去防备,以取得进入密室一探究竟的钥匙,怎么他就一气呵成、顺水推舟地跟她求婚了?

他笑视着她,深情款款地道:“你的好,我都看见了,怎还不够?”

看着他的眼睛,她彷佛看见了无限多的粉红泡泡。“可是我……我还不够了解少当家。”

他微顿,潇洒地道:“你想知道什么关于我的事,尽管问吧!”

闻言,她心头一撼,他的心门打开了吗?

“少当家似乎有很多秘密……”她语带试探,小心翼翼地开口。

于海秀微顿,想起她昨天误闯了西偏院。虽说她没进入密室,也不知道他密室里藏了什么,可显然他昨天的举动已经惊吓到她了。

他眉心一皱,语带为难地道:“如果你指的是昨天西偏院的事,恐怕……还不是让你知道的时候。”

她疑怯地问:“密室里有什么吗?”

他摇头,“你大可放心,绝没有任何犯法之情事。”

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凝重到让她觉得不妙。虽说查明真相是迫在眉睫之事,可她也不能操之过急,打草惊蛇。

因为一个不小心,她可能会让可怕的过去重演,她得活下去,得保护无浪,还得彼救可能尚在人世的李默雨。

“少当家若有难言之隐,就不必勉强了。”她得打开心门接受他,才能打开他的心门,探究更深层且不为人知的他。

于海秀蹙眉苦笑,“除了那件事,我什么都能跟你说,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她轻咬一下嘴唇,“我现在一时也想不到。”

他淡淡一笑,“无妨,岁月悠长,多的是时间让你了解我……”

说罢,他退后一步,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

“时候不早,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迷人的琥珀色眸子望住她。

她愣了一下,眼神迷惘困惑地看着他。

他唇角一勾,“你可知道当年我娘识得我爹三日,便将情投意合的他给揪进帐篷里了。”

闻言,她微微瞪大了眼睛。三日?还真是不罗嗦呢!

“我身上可是流着我娘亲那北疆马上民族的血,看见喜欢的是绝不会只是看着的。”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因为明白,她顿时羞红着脸。

“别画了,早点儿歇着吧!”他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将她的模样烙在脑海中似的。

接着,他断然转身,迈开大步而去。

想着他刚才最后那一记炽热的眼神,再咀嚼他最后的几句话,她忽地一个腿软,瘫坐在椅子上。

按着胸口,她止不住地轻喘。

督捕司衙门里,捕头老燕正向刘沛呈上一封来自泉庆总兵府的快书,信封上署了个“傅”字。

只一看刘沛便知这是在京里应试时认识并结为好友,如今为泉庆总兵府都司的傅孟祈所捎来的信。

不过这信封是官府所用,上面的封蜡亦是总兵府之印,显见并非寻常友人之间的书信,而是攸关公务,甚或是国事。

他立刻拆开信封并取出信件一阅,看着看着他的表情渐渐地严肃及凝重。

在一旁候命的老燕见他神情有异,疑惑地问:“大人,泉庆总兵府来信所为何事?”

“来信的人是泉庆总兵府的都司傅孟祈,他是我应试时结交的好友。”他说。

老燕微顿,“原来如此……可这信看着不像是私函,而是要事。”

“没错。”刘沛深深地抽了一口气,“孟祈来信中提及一个月前在海上査扣了一艘小型商船,船舱里塞了二十多个七、八岁至十三、四岁的孩子,其中有五个是来自黔阳。”

老燕眉心一撑,“是人口贩卖?”

他颔首,“信上说这些孩子将被运往南洋再进行转卖,而且先前已经运送了十余趟。”

“什么!”老燕神情凝肃,“难道有人在黔阳进行人口贩卖?”

“人口仲介及买卖并未违法,但如果是拐骗甚或是强掳那便是犯法了。”刘沛神情冷峻,“老燕,你在黔阳督捕司已十来年,对黔阳各个牙行甚是了解,可知道盛阳牙行的赵掌柜是什么来历?”

听他这么一问,老燕便知此事跟盛阳牙行的赵盛阳扯上关系了。

“据我所知赵盛阳是远庆人,已经有二十来年牙人资历。”老燕一五一十地详述着,“十几年前来到黔阳开了牙行,生意不坏,旗下有数十牙人分散各地,之后飞马行出面联合各牙行掌柜与前任知府高大人将牙人整编并登录造册,并建立官牙以杜绝不肖牙人欺行霸市,之后万兴牙行成了官牙,而利丰及盛阳虽未入官牙之列,可也跟万兴同为黔阳的三大牙行。”

“听闻当初出面整顿牙市的人就是于海秀,而他当时只二十出头岁。”

“确实。”老燕点头,“飞马行当家于千岳性好自由,近年来前往各地游历,早已将飞马行交到于海秀手上了。”

“那么……”刘沛眉心微拢,“于海秀与三大牙行交情不浅罗?”

“自然是的。”老燕答道:“黔阳有七成的陆运都在飞马行手上,这些牙行买卖的货物大多也都寄放在飞马行的集货仓里。”说着,他警觉地问:“大人这么问,莫非是此事又与于海秀有关?”

“不,孟祈信中并未提及飞马行及于海秀。”刘沛续道:“孟祈自逮获的人口贩子身上搜出两张盛阳所开的银票,贩子说银票是一个名叫大戎的男人交给他的,其人神秘,贩子拿钱办事,亦不知其真实姓名。”

“此人身拥盛阳的银票,必然跟盛阳有往来。”老燕道:“自六年前,所有黔阳的牙人都必须落籍列册,就算是行走各地的牙人也必须领有官府核发的身分证明,看来这大戎是个黑户。”

“嗯。”刘沛收折起信件,说道:“你将落籍在盛阳底下的牙人名册找来,再派两名面生的新进弟兄看紧盛阳牙行,若有任何异常之处便立刻回报。”

“是!”老燕恭谨地答应一声便要出去,忽又想起什么而停住脚步,“对了,之前大人要我去查问那白蝶之事,已有消息。”

刘沛急切地,“是哪家工坊?哪名鞋匠?”

“皆非。”老燕道:“那白蝶绣样是出自李家失踪两年余的二小姐李默雨之手。”

闻言,刘沛陡然一震,“李默雨?”

他赴任后便将黔阳未破之案录都给看了一遍,而引发他好奇的除了舞伎湖仙遇害一案,另一案便是李默雨的失踪了。

李默雨出身富贾之家,其兄姊都已婚嫁,只余她尚未婚配,据李府人所述,她失踪当天是盛装打扮,似乎与某人有约,可又不欲人知,她打发了随身侍候的丫鬟,也从此失去影踪,音信全无。

“据闻李二小姐擅长作画及针绣,不只画了一手的好画,针线活更是一流。”老燕说。

“针线活一流?”刘沛虽是个粗手粗脚的武人,可也有着基本的监赏能力,那两双死者脚上的绣鞋虽也不差,但还谈不上一流呢!

“我探问的是金记绣庄,也就是李家大小姐李默秋夫家的伙计,他提到李默雨经常出人金记绣庄探访胞姊,似乎还结识了于海秀。”

听到此事又扯上于海秀,刘沛目光一凝,冷厉地道:“难道于海秀跟李默雨有往来?”

“那伙计说话隐晦,似乎暗指着于海秀跟李默雨有些什么似的。”

闻言,刘沛眉梢一扬,“画下白蝶且失踪两年余的李默雨跟于海秀有不为人知的关系,两名跟于海秀过从甚密的女子死时都穿着绣有白蝶的畦子,看来于海秀还真跟这些事月兑不了关系。”

“大人怀疑李默雨的失踪也跟于海秀有关?”老燕问。

“未能论断。”他眉心一柠,“薛秀嫔跟湖仙的尸体都很快就被发现,为何李默雨至今仍下落不明?我总觉得这其中有点什么…”

沉吟须臾,刘沛叮嘱老燕,“让人盯着于海秀。”

“是!”老燕答应一声,旋身走了出去。

无波旁敲侧击地向汪嬷嬷试探着西偏院之事,而她发现就连汪嬷嬷都不知道西偏院竟藏有密室一事。

汪嬷嬷说西偏院在三年前曾整修过,于海秀聘了黔阳名匠陶乐修筑西偏院的庭院楼阁跟高墙,当时整个西偏院封住,除了于海秀跟工匠,其他人都未能接近。

没有人知道高墙外别有洞天,竟然藏着一座隐密的小庭院及密室,如若将人藏在那里,自然是不会被发现的。

西偏院是在三年前整修,而李默雨是在两年多前失踪,她那日误闯时并未感觉密室之中有人活动。

中午趁着于海恩午憩,她速速地去了一趟西偏院,可那隐藏在高墙之间的斜切窄门上了锁,让她不得其门而入,缎羽而归。

李默雨是不是真的被幽禁在密室里?她……还活着吗?

一个又一个无解的谜让她寝食不安,而要解开这些谜,她得想办法取得那扇窄门的钥匙。

下午,她偷空跑到于海秀的居院,骗当时正在打扫的仆役说汪嬷嬷要她到少当家屋中寻药。

仆役未曾起疑,她便进到他房里翻找了一番,但未发现任何看似可疑的钥匙。

她想那密室里既然藏着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自然不会将钥匙随意放置,也就是说……

他应该随身带着钥匙。

如今问题来了,她该如何取得他随身的钥匙?又该如何在他未发现钥匙遗失前打开通往密室的门?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整个下午及晚上。

二更天,落下了黔阳的第一场雪。

对生长在亚热带的她来说,平地飘雪就像是神蹟般,可听汪嬷嬷说黔阳虽不至于冰天雪地,可冬日里下几场雪却是常有之事。

怕盆小浪穿得不够暖,她送了件厚绵上衣到仆院去,叮嘱他千万别着凉后便返回她独居的小院子。

此时地上已落了一层犹如糖霜般的雪,踩在地上时能踏出一个又一个的印子。先前于海秀按着她的设计稿做的高鞋领绣鞋,让她的脚踝不至受寒,搭着稍早前汪嬷嬷给她的羊绒足套,十分暖和。

她在地上蹦跳出一个又一个的印子,像个初次见雪的孩子般,快乐得一时忘了那些烦人的事。

就在她蹦进小院子的院门时,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

“啊!”

她惊叫一声的同时,听见于海秀低沉却又开朗的笑声。

他不知何时已等在院门里,待她一经过院门,便伸出双手将纤瘦娇小的她抱起。

她瞪大了眼睛,惊羞地看着他,迎上他那炽热得彷佛能将霜雪融了般的双眸,她倒抽了一口气。

“放……放我下来。”她怯怯地道。

他轻摇了头,“地上都是雪,我抱你吧!”

说着,他抱着她往廊上而去,在雪打不到的地方才将她放下。

落了地,她却觉得身体还有种轻瓢瓢的感觉,这一切就像是偶像剧般的甜腻,要不是李默雨的事困扰着她,她可能会甜到死掉。

“照山会下雪吗?”他问。

她思忖了一下,“我不曾见过,但听老人家说曾经有过……”

“黔阳会下雪的。”他说:“你初来乍到,恐怕得适应一阵子……冷吗?”

说着,他伸手轻覆着她的脸颊,他的大手……很暖。

“衣服或被子够吗?”

她抬起羞悸的眼眸,“嬷嬷都给我准备了。”

“嗯,那就好。”他当然知道心细又温情的汪嬷嬷必然会帮她备好冬日的衣裤及被褥,他也不是为了问这些才来的。

他就是想见她,想跟她亲近,想跟她独处……没有别人。

她跟他过往所接触的那些女人都不同,不只是性情不同,在他心中的地位及定义也不同,因为不同,他自是不能也不会用对待别人的方式对待她。

“少当家刚回来?”气氛有点尴尬不自在,无波只能随口问着没有意义的问题。

“回来一会儿了。”他说:“你不在,我就在门口等你。”

“我去给小浪送厚衣,顺便叮嘱他不要着凉。”她讷讷地问:“少当家找我有事?”

他微顿,两只眼睛深情又直接地望住她,然后一笑。

“没事。”他说:“就只是想看看你。”

面对他自然却又猛烈的攻势,恋爱经验值为零的她简直无力招架。

还以为限制级漫画看得够多就够强大,没想到一点用都没有,光是这样站在他面前,被他的视线注视着,她都有种烈火焚身的紧张感。

不自觉地,她往后退了两小步。

她一退,于海秀立刻意识到她的局促不安,他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不能吓到她,可犹如受惊小兔崽般的她……实在太可爱。

这么多年以来他所遇到的女人都是主动迎向他的,她们总毫不遮掩对他的渴望及仰慕,而他不曾主动走向谁——除了她。

她像是会发光似的,不管在什么地方,他总能向着她而去——

一步向前,他将她捞进怀中,紧紧地抱住,她瞬间僵住,像根擀面棍似的杵在他怀抱中。

她恍惚了一下,倏地想起钥匙一事。他刚自外面回来,还未洗漱更衣,如若他真是钥匙不离身,那么此刻那开启窄门的钥匙应该就在他身上吧?

此刻他们如此贴近,正是她证实此事的时机。

不多想,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环抱住他,她的回应先是教他一怔,旋即让他感到兴奋及欣喜,放胆地将她拥抱得更紧。

她在他的圈抱中感到紧迫及窒息,却也趁着他意乱神迷之际开始在他身上模索游移。她的手顺着他的背脊两边上下模索,再往他的腰侧探索,像是警察捜身般的在每一处可能藏着钥匙的地方探勘。

尽管他穿着冬衣,可当她对他“上下其手”时,还是可以感受到他厚衣底下的结实及粗犷。

她从他腰后模到了前面,而就在此时,他突然地抓住她的手。

她吓了一跳,心虚地看着他,他微微皱皱着眉头,神情有点懊恼。

他发现了吗?她不安地想着。

“你这双小手可比我想的还要不安分。”他的声线低沉而压抑,眼底迸射出炽人的光。

“咦?”慢着,他是不是以为她在撩拨他,勾引他?

肯定是的,因为此时的他露出那种想吃了她的表情。她暗自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往后退。

“我……我只是想知道少当家穿了几层衣服,够……够不够暖而已……”这理由实在太烂,连她都唾弃。

他那彷佛能燎原般的炽热眼眸锁住她,单手将她扯入怀中,另一只手捧起她因为羞悸而热烘烘的脸颊,寻着她毫无防备的唇,给了她深情的一吻。

他炽热的唇碾压着她的唇,像是要自她口中需索汲取什么似的,他扣在她背上的手很带劲,他吻着她的唇很用力,她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

涨红着脸,她的双手推拒着他的胸口,试图让自己有一丝喘息的空间,而就在此时,她彷佛模到他衣襟里有个小小的硬物。

钥匙!没错,那是钥匙,他果然随身带着那把开启窄门的钥匙。

突然,他猛地将她从自己的胸口拉开,抬起脸,她看见他涨红得像是喝了几辉子酒的脸,也看见自他眼底溢出的。

他突如其来的一吻并未惊吓到她,真正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厌恶或害怕。

此刻,像是意识到自己即将失控的于海秀及时地收手并退开。

“别……别着凉。”说完,他转过身子,飞也似的踏过满地薄雪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