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原木餐桌上摆着彷佛过年才会有的阵仗的餐点。
大大的玻璃盆里装着新鲜生菜,青翠的莴苣、苜蓿芽、紫色高丽菜丝缀着各种颜色的水果切丁,颜色缤纷。
一只烤得色泽金黄的烤鸡是主角,就摆在餐桌正中央,伴随着刚出炉的热气,冒出令人食指大动的惊人香气。
另一端,摆着好几罐听说是自家酿的水果醋,颜色梦幻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但这一刻费昕诺却完全没有食欲,只是努力瞪大着眼看着眼前那张泛黄的纸上头的字。
纸上有好几行字,却只有人名,且是用红笔划掉。
这样奇怪的书写方式持续了五、六行,最后只剩下一排两个名字留在上头——
楚寒冲、费昕诺。
一个看似男人的名字以及她的名字。
这代表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看向一脸关爱看着她的老人家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楚林明雪看向手帕交,“诺诺不知道?”
费周雪樱还没来得及回答,费昕诺已经急着开口问:“知道什么?”
“结婚啊!”
“结、结什么婚?!”费昕诺错愕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爸爸说你答应了。”费周雪樱笑得合不拢嘴的回答。
“答、答应什么?”
看着孙女的反应,费周雪樱敛住笑容,语气不再那么笃定愉悦,甚至有那么丁点忐忑。
“结婚啊!”
这两个字对费昕诺来说,真的是继昨夜之后最大的惊吓了。“没、没有,爸爸根本就没告诉我结婚的事!”
现在想起来,这是父亲对她上一段恋情的惩罚吗?
但什么都不告诉她,就骗她回老家来结婚,真把她当三岁小孩吗?
闻言,费周雪樱恼恼地蹙起眉,不由嘀咕,“这孩子怎么都一把年纪了,办事还这么不可靠……”
没等她嘀咕完,费昕诺急着又问:“女乃女乃,你不会当真吧?再说了,哪能说结婚就结婚……我都还没对象……”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一向温柔的费周雪樱绷起脸,硬着嗓开口道:“什么当真不当真的?你的婚事可是祖先们早就安排好的,对象一直都在,良辰吉日挑好了就可以结了!”
费昕诺彻底傻了,她是还没睡醒吧?
为什么回到觅樱镇后,她的人生便往着奇怪的方向前进?
她有些承受不住地嚷嚷:“什么啦!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这一件事?”
楚林明雪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最后忍不住开口了。“你刚刚看的那张姻缘纸,是咱们的祖先定下来的信约。你知道咱们楚费两家的关系从好几代以前关系就很好,亲上加亲是应证两家关系最完美的结果。只是很可惜,这门亲事进行的并不顺利……”
如果这是听故事,费昕诺应该会觉得很有趣,会想听听这当中的曲折。
但要命的是,她是故事中的主角,而她一点都不想成为主角啊!
只是她不想听不代表事情就这么算了,这想法才闪过,她便感觉女乃女乃的手伸了过来将她握紧。
“诺诺,从第一代开始,没一个真能结成亲事……到我和雪女乃女乃这代,两个女生更不用说了。”
原来直接用红笔删掉的全是没结成的亲事。
她忍不住问:“那之前为什么没能结成?”
问完她自己其实就有答案了,楚费两家相交这么多年,不可能每一次都同时生儿子或女儿吧。
这代表,某几代应该有子孙偷偷自由恋爱,才让众人所期盼的亲事没办法结成。
既是如此,她为什么要成为“牺牲者”?
楚林明雪面露难色,许久才开口道:“还不就那些混蛋爱上别人了!”
果真就如费昕诺猜的一样,她只觉一股反抗之气涌上,“这就对了,那我才不要成为牺牲者!”
“牺牲者?”费周雪樱一愣,随即打了她一下。“臭丫头,我都还没有跟你说说你搞的那段乱七八糟的感情?”
那一段感情真的害人不浅,唉!
费昕诺一听到这话,整个人像刺蝟似地警戒了起来。“都说是误会了,我根本就不知道——”
“总之嫁了就对了!”费周雪樱难得强硬地开口。
其实这也是她与儿子商量后的决定,孙女那段恋情谈得太离谱,又正巧有楚费两家这一纸祖传婚约,让她快快嫁人,彻底斩断那段不该有的恋情。
这还是费昕诺第一次发现,个性温柔的女乃女乃原来有这么独裁的一面,难怪会和看来更加强悍的雪儿阿嬷是手帕交。
“女乃女乃!我——”费昕诺还想抗争,却没想到突然响起的声音,硬生生打断她的话。
“阿嬷,你电视开太大声了啦!”
楚寒冲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失控的跟某个女人搞了**情,又被自家阿嬷碎念一番后,便回屋里补眠。
睡了不知多久,他隐隐约约听到客厅传来声音,拉开窗帘一角看了看外头亮晃晃的天光,又看了看手机才发现中午了,差不多该起床吃午餐。
他起身梳洗,套了件汗衫,穿着条四角裤便晃了出去,人还没到客厅便听到吵杂的人声。
他心想,阿嬷老当益壮,但年岁渐大是事实,听力已经不如当年了。
当他的脚步一定,看到客厅里除了阿嬷外还多了两个人,他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阿嬷怒骂了一声。
“楚寒冲,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没看到小樱女乃女乃和诺诺吗?”
楚寒冲以为是电视的声音,倒没有想到会有客人上门,嘻皮笑脸道了声歉后,赶紧回房去穿上衣服。
他一走,楚林明雪立即拉着费周雪樱往外走,“让年轻人自己认识吧!我带你去果园看看。”
因为有心撮合,两老完全没发现费昕诺奇怪的反应,自觉贴心的退场,走了出去。
费昕诺根本连老人走出去都没发现,所有的思绪完全冻结在刚刚那匆匆一瞥当中。
那个男人……是昨天的男人!
早上醒来后,她在他还没醒过来前打量过他的模样,所以可以肯定,她没有认错。
只是在跟着女乃女乃熟门熟路东弯西绕进这间屋子前,她完全没发现主屋便在酒吧后方。
而居然事情就那么的巧,居然就是老人家硬拿着祖传约定,逼着她嫁的对象?
世界还可以再小一点!
费昕诺的思绪剧烈的起伏,心想着,她应该要趁男人还没出来前赶快溜了才对!
虽然她无法确定男人有没有认出她来,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她还没做好见他的心理准备啊!
心绪一定,费昕诺转身想走,却不经意瞄到桌上那一瓶带着淡淡梦幻粉红色的液体,突然觉得有些口感舌燥。
刚刚雪儿阿嬷说了,那是水果醋……因为生理需求,她想也没多想,扭开瓶盖便灌了一大口,想着喝完就快溜了!
才灌了一口,费昕诺便发现忘了什么口味的“水果醋”有够顺口、甜而不腻,挺好喝的。
她不自觉又连灌了好几口,才惊觉自己居然喝了大半瓶去了。
“呃——”她打了个嗝,发现自己喝了太多,才想放下却见男人已经穿好衣物慢悠悠走了出来。
费昕诺才放下瓶子,一看到他,与他对上视线,看着他那双灼亮的黑眸、墨色浓眉的深邃轮廓的瞬间,心跳在胸口剧烈跳动。
楚寒冲再度走回客厅,发现四周变得安静,两个老人家不见了,只剩一个年轻女人坐在餐桌前猛灌酒?
他疑惑地蹙起眉,还没开口,却发现女人像被点穴似的,一双眼瞪得圆圆的僵住,小嘴微张……
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楚寒冲忍不住开口:“女人!”
没让他有说下一句话的机会,费昕诺下意识地转身就跑。
只是她才起身便觉得一股晕眩感袭来,身体一个颠晃,加上太过惊慌,她居然蠢到被自己的脚给拐到,硬生生跌了个狗吃屎。
楚寒冲没想到自己才说一句话便把人家吓得跌倒,他根本连救都来不及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跌得狼狈。
费昕诺这一跌直接脸贴地,娇挺的鼻尖撞到地上,疼得她飙出了眼泪。“噢,呜……好痛……”
虽然是自己吓到人家,但楚寒冲还是觉得这女人真的有点蠢。
她不是小女生的年纪了,能跌成这样也可以称得上是奇葩。
他向来都不是什么热心良善的暖男,外表看似好相处,但为了不招惹“女祸”,实际走的完全是冷漠寡情的路线。
而她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表示她是阿嬷的朋友,既是如此,他也不能完全弃之不顾,索性走上前伸手去拉她。
费昕诺抬起头,顺着那双递到眼前的大手往上看,看到他,整个人错愕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