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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结同心 第七章 虎头寨求医

作者:宁馨类别:言情小说

不过半个时辰,山坡上药香弥漫,徐大娘和小宝喝了药,众人别管有病没病都灌了姜水,总算折腾完了,童悠悠才松了一口气。

梁浩海端了鸡汤上前,招呼道:“喝碗汤,吃块饼。病人再急,也没有把大夫累死的道理。”

童悠悠知道他是在照顾她,有些脸红道:“也没有几个人,不过是顺手的事。”

梁浩海挑眉,取了面饼给她。童悠悠还想说话,他已经开口道:“吃吧,那两家的已经送去了。”

童悠悠越发脸红,大大喝了一口鸡汤,还想称赞他几句缓和一下尴尬气氛,不想入口的腥味让她差点儿吐出去。

这下轮到梁浩海尴尬了,他干咳两声,“不是太好喝吧?没办法,我就这手艺。以前在外行走,抓了野鸡都是烤了吃,没炖过汤。”

“焯水的时候加一点儿烈酒,就能把腥味去掉,以后还是我来做吧。”

“你做饭的手艺真是不错,是特意请人教过吗?”

“没有,只同家里厨娘学过几日,很多是自己琢磨的,许是我比较贪吃,祖母先前还拦着,后来见我有些天分,也就作罢了。”

“艺多不压身,你祖母是个有远见之人。”

“多谢。”

“客套什么,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我在京都时,巧合之下也知道一些你们家里的事,你若是不介意,什么时候同你说说。”

梁浩海瞧着车队里众人也都在吃干粮,山下的水退了一半,许是今晚要留在这里,空闲时间多了,便多说几句。

童悠悠心情很是复杂的,对于京都的家,她不是没有过期盼,但是祖母过世,刘福这般痛下杀手,让她又有些厌恶和畏惧。

这会儿听了梁浩海如此说,她没有应声,就像小小的鹌鹑,好似把脑袋躲在翅膀下,就不必面对风雨。

梁浩海猜到几分,却硬起心肠继续说起来。毕竟,有些事再不愿意也总要面对,而且早知道早准备,好过事到临头反应不及。

“你父亲做官一般,他是探花出身,自诩才学过人,有几分清高自持,凡事喜欢以礼字压人。可惜往往严于律人,宽以待己,逢迎上司很有一套,但在衙门里不得同僚亲近。

“你那位继母,是你母亲的亲表妹。据说当年体弱,到京都投奔你母亲,想要寻名医看诊,后来痊癒,虽然搬了出去,却没离开京都。待得你母亲生病过世之后,热孝之中,她以照料你的名义,火速嫁给你父亲为续弦。七个月后,生下一女,比你小了两岁,如今在京都一所女学读书,小有名气。你继母替你父亲张罗人情过往,打理后宅,也算有些贤慧名声。大约就是这些了,你心里有数。”

童悠悠虽然生性天真,又不喜麻烦,却不是蠢笨,一番话里她听得出重点,手里的汤碗放下,问道:“继母进门七月产女?你是说,我娘没有过世,他们就苟且在一处了?”

梁浩海有些想把这些脏污之事说给童悠悠听,好像在洁白的美玉上点墨一般不忍,只是待她回到童家,不知道这其中凶险,日子更要难过,兴许还会没了性命……

“是,虽然你父亲对外说是早产,但还是有知情人,偶尔有人同你父亲不睦,也会以此为武器,所以在京都不算隐秘之事。”

童悠悠脸色惨白,沉默半晌又道:“那我母亲过世,可是他们……他们做了手脚?”

梁浩海有些惊奇她竟猜得出,但这事没有证据,他只能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你祖母当年带你回台州后再没回过京都,也从未让你回去过,想必也是担心什么。”

童悠悠想起祖母这么多年虽然严厉,却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忍不住红了眼圈。

梁浩海还以为吓到她了,有些手足无措,赶紧哄道:“你别害怕啊,你那个继母就算再恶毒,京都那么多双眼睛,你父亲也要顾及官声,不敢当真拿你如何。再说,不是还有我嘛!”

童悠悠抬头望向他,睫毛上还挂了两滴眼泪,泪珠儿摇晃欲坠,惹得梁浩海心头也跟着颤个不停。

好半晌,两个人回过神来,都为方才的目光交会脸红。

正好,吴嫂子趁着小宝熟睡,亲自过来道谢,算是误打误撞解了两人的尴尬。

童悠悠赶紧招呼吴嫂子坐下说话,梁浩海也去队里闲聊,给镖师们搭把手挖简单的水渠,免得马车附近积水。

原本众人也没对童悠悠的医术抱太多希望,但荒郊野外,就是没什么效果,也图个心里安慰。

不想,出乎意料的,中午一碗,晚上一碗,总共两碗药汤下肚,第二日早晨,不但小宝退烧,恢复了活泼,就是徐大娘都止了咳嗽,下车走了两圈。

旭日东昇,温暖的阳光照耀大地,也让所有人觉得熬过了一劫一般,浑身都是力气。

童悠悠用她的本事,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古管事见到她,会笑着称一声梁夫人,那些桀骜不驯的镖师镖头,皆憨笑低头,极力想要表现出一些友好和善意。

出门在外本就不容易,谁也说不准会碰到什么。队伍里有个大夫一直跟着,简直就是多了一道保命符,自然是人人都要感激。

山下的河水完全退去了,彷佛昨日的狂躁都是错觉,小河重新变得温柔,哗啦啦流得欢快。

队伍迫不及待的再次出发,颠簸了一日,终于到了一个小镇落脚。

童悠悠迫不及待想要去采买一些用物,她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路上自己张罗吃用这么麻烦,当然刘福存心算计她,就是张罗好了也带不出来。

正好吴嫂子和徐家嫂子也想去逛逛,毕竟一个带着孩子,一个伺候着老人,比旁人要更仔细。

三人结伴,吴家那位小子年岁不大,是个憨厚后生,被喊着一起帮忙做个“搬运工”,也是照应。

虽然已经是黄昏,但小镇显见常做外来客的生意,无论是店铺还是小摊子都没收,主人也很是热情。

吴嫂子和徐嫂子还好,买的不过是些点心和酱肉烧鸡一类,童悠悠却让她们大跌眼镜,从熬汤的瓦罐、炭炉和木炭,小瓶的油盐酱醋,米面粮食,甚至还有一口最小号的铁锅,更别提容易存放的白菜洋芋、腊肉和鸡蛋。

梁浩海帮着车队卸了东西,喂了马,左等右等不见童悠悠她们回来,就有些后悔了。

正要去镇里寻人的时候,终于见到了童悠悠的影子,他三两步就迎上前,一把接了童悠悠手里的几个纸包,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累了吧?”

不等童悠悠应声,吴嫂子就笑着打趣道:“到底是小夫妻,这么恩爱,少见一会儿都惦记,真是让人羡慕。”

徐嫂子也捂着嘴,惹得童悠悠闹了个大红脸。

梁浩海倒是脸皮厚,痞笑道:“疼媳妇儿不是应该的吗?再说我媳妇儿这么漂亮,万一碰到坏人,我恨不得天天放在眼前护着。”

两个嫂子笑得更厉害,还拉了吴家小子嘱咐道:“多跟你梁大哥学学,自己寻个好姑娘,也省得家里给你费心。”

这般说笑着,很快就回到车队。

车队落脚的是一家小客栈,房间不算多,但后院极为宽大,掌柜同古管事熟悉,很是照顾。

童悠悠好几日没有吃顿好饭菜,就借了一眼灶火,煎炒烹炸,做了四个菜,蒸了一小盆米饭。

徐嫂子和吴嫂子也忙着给老人孩子熬粥炖菜,三人一起说闲话,倒是让童悠悠了解两家的一些底细。

徐嫂子夫妻是徐大娘的族侄儿,徐大娘丈夫早死守寡,没几年公婆也过世了,她就带了年幼的小叔子过日子,依靠做秀活儿供小叔子读书科考,出人头地。小叔子在京都做官,要奉养徐大娘,徐大娘却因离不开熟悉的老家,一直拖了这么多年。

前些日子,老人家梦里总是看见当儿子一般养大的小叔子被捉拿下狱,实在惦记,就寻了族里帮忙,陪她到京都走一趟,亲眼看看才放心。

吴嫂子则是公婆同大伯哥一家在京都做生意,但前些时候大伯哥来信说公爹身体不好,要他们过去小住,也让爹娘高兴一下。

这两家人善良朴实,童悠悠更是放心,盘算着以后多走动多照应,路上也是好伙伴。

三家做了饭,免不得互相交换,倒是热闹。吴嫂子和徐嫂子的菜色简单实惠,又要照顾老人孩子,做得软烂一些,而童悠悠的几个菜色香味俱全,比她们好了不只一个档次。

两人自觉占了便宜,连连道谢,端了饭菜进屋,同家里人没少夸赞她。

梁浩海虽然身上的伤口处理得不错,但当初可是没少流血,到底伤了元气,路上条件不准许也没能吃上什么补品,这会儿见了好饭好菜,大口吃着,欢喜又满足。

但凡下厨之人,最喜欢的就是食客捧场。

童悠悠见他如此,心里欢喜,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打理一日三餐。

当晚,她就发了一大盆面,第二日天色还黑着就爬起来烙了厚厚一摞子的面饼。其实酥饼油饼甚至烧饼,她都会做,馒头花卷更是不在话下,但相较之下,发面饼更好吃,凉透了依旧绵软,做干粮最好不过。

众人早起,嗅着香味,虽然有客栈掌柜提供了粥汤馒头,免不得伸长脖子多看了两眼。

待上了路,中午坐在车上用膳时,童悠悠在小小的炭炉上炒了个腊肉白菜,卷在发面饼里,咬一口,满嘴流油,顶饿又好吃。

有相处熟悉的镖师就过来,蹭了一张饼吃,末了张扬得满车队的都知道了。

就是古管事也过来闲话,“梁兄弟,你可是捡到宝了,弟妹真是太贤慧了,不但会治病救人,这饭菜也做得这么好,不如以后队里的饮食全归弟妹照管,我拿银子付工钱,如何?”

“多谢古大哥看得起,但我媳妇儿身体弱,算是久病成医,这么大的事儿,她可担不起来。不过,队里谁想尝尝她的手艺,自管过来一起吃就是了。”

梁浩海笑嘻嘻拒绝了,心里很是不舒坦,这么多日子,他也只吃了一顿饱饭,这就有人来撬墙角了,绝对不成。

古管事也不过是来套个近乎,出门在外,饭菜都出自一处风险太大,万一有人动手脚,人人中招怎么办。

听了梁浩海这么说,他也就不再勉强,说起了旁的闲话,好半晌才回去。

吃过饭,众人赶路疲惫,早早都睡下。

不想半夜时候,客栈的门却被人疯狂拍响,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吓了一跳,商队的人也被惊醒了。

这里只是一个小镇,离县城还很远,也没什么差役府兵,万一有恶人前来很是麻烦。

掌柜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谁啊,大半夜什么事?有话天亮再说。”

门外有人粗声粗气喊着,“你们这里是不是住了大夫,赶紧送出来,否则老子烧了你的店!”

大夫?

旁人还罢了,梁浩海却是皱眉,到了后院,翻身上了房顶,模过屋脊一看,客栈门外站了十几个壮汉,手里举着火把,个个背着弓箭,很是凶悍的模样,但神色里更多的是焦急。其中还有个八九岁的孩子,抹着眼泪,手里却是捏着柴刀,古怪至极。

客栈的掌柜从门板缝隙里往外瞧,看得清楚,更是不敢开门,喊着众人帮忙挪了桌椅顶着门板。

那个孩子急个不成,喊了好久不见人开门,就嚷道:“爹,把门撞开,抓了大夫就走,再等下去,我娘和妹妹就完了!”

他身边的汉子把手里的弓箭扔给孩子,就要开始撞门。

梁浩海开口问道:“你们从哪里知道客栈里有大夫?还有,你们寻大夫有什么事?”

这些外来者没有想到房顶有人,皆吃了一惊,纷纷弯弓搭箭指了过来。

梁浩海却是不害怕,反倒开口又点出他们的来处,“你们是安澜山里虎头寨的人吧?”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

这些大汉听了越发紧张,手里的利箭马上就要射出。

梁浩海跳下屋顶,落在门前台阶上,“我常在外边行走,这里也来过,听朋友说起虎头寨个个都是好猎手,而且行事最仗义,不会随便伤人性命,这也是官府装糊涂,准许你们持柴刀弓箭的原因。你们也一直安守本分,不会随意到山下来。”

那领头大汉听了这话,抱拳应道:“这位兄弟知道的倒是清楚,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们不想伤人,但如今家里妇人难产,没有办法才下山找大夫,偏偏药堂大夫不在,药童说这个客栈今日有人去买药,说是大夫,我们这才找来,若是兄弟肯帮忙,我们虎头寨必有厚报!”

“难产?”梁浩海迟疑了下,童悠悠擅长妇科,在台州府城里也碰到过这样的病者,还为此闹出一些风言风语。他当初暗地里打听的时候,自然问了个清楚。

眼前这些人,他虽然知道一些,却不敢完全相信他们,而且还要上山,童悠悠这个千金大小姐怕是要吃辛苦。

这时候,二楼的窗户却被推开了,童悠悠探头应道:“海哥,救人如救火,劳烦你陪我去一趟吧。”

“啊,是个女的,那药童说买药的就是个女大夫。”那个孩子惊喜喊出声。

那汉子也明白找对人了,直接跪倒磕头,“这位兄弟,求求你,救我媳妇一命吧。还有我那没出世的小闺女……”

堂堂七尺大汉哽咽得说不出话,让人看了觉得心酸。

梁浩海扭头看向窗口的童悠悠,夜风吹得她鬓发纷飞,双眸却在这样的暗夜里异常明亮。

他突然觉得,巢穴里,渴望展翅飞翔的雏鹰也就是这样吧。

也许大家闺秀不是她喜欢的模样,行医救命才是她的追求。

“好啊,下来吧,我陪你去。”

夜色里,梁浩海居然笑得一口白牙跑出来晒月亮,看得大汉们有些莫名其妙,但童悠悠却是心颤,赶紧退回去,换了俐落的衣衫,常用的药包拎上,就下楼了。

屋里众人听得清楚,这才开了门,古管事有些担心耽搁行程,就道:“梁兄弟,天色这么黑……”

梁浩海回道:“古大哥,若是天亮我们还没赶回,你们就先走吧,我们夫妻不会耽搁太久,再去追赶你们也不迟。”

古管事想了想,难得卖个人情,点头道:“好,我们多等一个时辰,辰时末,你们若是还没赶回来,我们就先走一步。”

虎头寨的人听了这话,嚷着,“你们放心,我们有快马,到时候一定把大夫平安送回来。”

古管事心里嘀咕,最危险的就是你们这些不明身分的人了。

很快,童悠悠走了下来。

大汉们让出一匹马,梁浩海抱着童悠悠跳上去,一行人打马奔进了夜色里。

有镖师忍不住说道:“这梁兄弟也太娇惯媳妇儿了,大半夜的说出诊就出诊,若是有事,可真是没地方后悔去。”

“罢了,人家的事,咱们不好拦着。再说了,医者父母心,梁夫人也是做好事。”古管事摆摆手,招呼着,“赶紧去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有镖师笑道:“托梁夫人的福,咱们可以多睡一个时辰了。”

很快,客栈的门被关上,一切恢复平静。

另一边,童悠悠被梁浩海圈在身前,纵马狂奔。初始她还有几分尴尬,但晚风吹在脸上,特别清爽自由,是她前后两世都不曾经历的,她很快被吸引了心神,甚至还悄悄伸出一只手去体验晚风吹过指缝的愉悦。

梁浩海见了,忍不住轻笑出声。

两人贴得很近,童悠悠自然听到了,小声说道:“海哥,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大晚上还要连累你一起跑这么远?”

“不会,只要你想去的,我都陪你。”

梁浩海应了一句,听得童悠悠耳朵迅速红透。

梁浩海忍不住扯起唇角,又道:“听人说过这寨子几句,否则我也不放心带你出来。放心,就算有事,有我在,你也不必害怕。”

旁边两个大汉不懂风情,隐约听了半句,嚷道:“女大夫,你别害怕,俺不是坏人!”

“对,我们平时杀狼虫虎豹,不杀人。”

童悠悠被逗得笑起来,这安慰怎么听着更吓人啊!

这般,跑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一片大山脚下,待得往山上攀爬,有大汉见梁浩海不如自己强壮,就主动要背着童悠悠。

梁浩海一口就拒绝了,解开外衣把童悠悠半绑在身上,然后就跟了上去。

他身形不算特别魁梧,身手却极为不错,走山路,攀岩石,抓树藤,也不比那些大汉慢多少。

男人多半是以实力论高低,他这般,倒是让这些虎头寨的大汉越发刮目相看,待他们除了感激,又多了两分佩服。

童悠悠担心梁浩海扯坏了伤口,但山路实在难行,晃得她晕晕乎乎。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停了下来,前边也现了火光。

有人迎上来,高声喊了什么,很快,童悠悠就被背到了一个院子里,空气里淡淡的血腥气让她立刻清醒过来。

那个男孩快手快手把童悠悠解下来,眼含泪水,嚷道:“大夫,只要你救了我娘和我妹妹,以后我就是做你的奴仆,一辈子给你干活!”

“放心,我一定尽力。”童悠悠拎起药包,就跟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妇人进了屋子。

这是三间木屋,堂屋里坐了个老妇人,头发花白,脸上尽是皱纹,但眼睛却极为明亮,脖子上戴了一圈不知道是什么骨头做成的项链,在油灯照耀下,乍一看上去,很是神秘阴森的模样。

童悠悠来不及细看,点点头就随着妇人到了西屋。

屋里摆设很简单,靠里侧的一张大木床上,只剩床板,铺了草席,草席上还铺了一层草木灰。

一个妇人虚弱的躺在灰土上,身下已经被血色浸透,两个妇人在旁边,一声接一声的喊着,哭得不成样子。

童悠悠焦急,上前一把推开两个妇人,给孕妇诊脉,查看肚子,高声道:“有人参吗?没有的话,人参须也成,赶紧煮一碗参汤过来!人还有救!”

两个妇人被推开,本来还恼怒,听了这话,当下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忙碌。

童悠悠又赶紧招呼带她进来的妇人,“把草木灰和席子收了,铺上棉被,草木灰太脏了,产妇感染了,以后会出毛病,孩子生下来也会感染。”

那妇人不懂什么是感染,但童悠悠说话特别干脆,让她不能反驳,下意识愿意相信服从她。

等两个妇人端了参汤,端了热水进来,产妇已经躺在了干净的被褥上,被烈酒擦拭干净,人中也扎了银针,刚刚转醒。

童悠悠捏了她的嘴,把参汤灌进去,这才趴在她耳边大声说:“大嫂,你肚里孩子太大了,生不出来,我要用剪刀剪开你下边,把孩子拿出来。但是我会缝合,保证你不会死。你一定要听话,否则你和孩子都会死,你听明白了吗?”

产妇精疲力竭,昏昏欲死,哪里能听明白。但母亲的本能让她就像溺水抓到浮木,紧紧握住童悠悠的手,哽咽道:“救、救我的孩子!”

童悠悠见状,明白没有办法了,喊了一个妇人抱着产妇的头,时刻呼喊,让产妇保持清醒,然后她就取出了剪刀开始清洗,消毒。

门口的一个妇人吓得哆嗦,逃命一样跑了进去,当着满院子的人嚷道:“不好了,大夫要杀人了!”

那男孩和领头大汉立刻冲上前,“什么叫杀人了?”

那妇人指着屋里,嚷道:“那个大夫取了剪子,要把王嫂子下边剪开,要把孩子拿出来!”

众人全吃惊不已,那大汉立刻就要冲进屋去,梁浩海却一个闪身拦在前边高声道——

“慢着!我媳妇儿在救人,你们不能进去。她不会杀人,她是在救人!”

“她要剪开我娘,呜呜呜,我娘要死了!”男孩疯了一样冲上前,绕开梁浩海就要进屋。

这时候,那个老妇人却推开了门,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众人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就是那男孩也不敢再往里面闯,这情形让梁浩海不禁惊奇。

老妇人转着手里的骨珠,沙哑着声音说道:“屋里那个姑娘是我们寨子的福星,谁也不要动她,豹子他娘会平安无事。”

不知道这妇人是什么身分,但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安了心,包括那个焦躁的汉子,还有叫豹子的男孩。

老妇人特意低头给梁浩海行礼,说道:“恭喜贵人苦尽甘来,有如此福星相伴。”

说罢,她也不等梁浩海回礼,就进了屋子。

梁浩海微微眯起了眼睛,总觉得老妇人知道些什么。他想了想,就拉着领头大汉和豹子闲话,从童悠悠医术如何了得开始,不过一刻钟,就差点儿把这对父子几岁还尿床都套出来了。

原来这老妇人是村里的老一辈的人,年少时,家里男人就死在野兽嘴里。她一辈子供奉山神,得山神庇佑,常常会有一些神谕传下,帮助寨子里的人躲过很多大祸。

这一次,也是她指点众人去镇里寻大夫,最后把他们夫妻俩寻了回来。

梁浩海倒是不信什么神鬼之事,但老妇人暗指童悠悠是他一辈子的福星,他却是极愿意相信的。

“哇,哇!”

这个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这简直是世上最美丽的天籁。

院子里的人全涌向门口,很快一个妇人就抱着襁褓走了出来,“是个大胖闺女!”

众人都很欢喜,特别是豹子爹,抱了襁褓,掉下泪来,差一点儿他就老婆孩子全没了,如今真是百感交集。

豹子更是跳脚嚷着,想要看妹妹一眼。“爹,让我看看妹妹!”

豹子爹倒是还记得老婆,把孩子给了儿子,就道:“豹子他娘呢?”

那妇人脸色有些惊惧和古怪,回道:“那个……那个大夫在缝针。”

“缝针?”

“就是把伤口缝起来……”

众人听了忍不住脊背寒凉。

就是梁浩海眼底也盈满疑惑,但他还是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各位放心,我媳妇儿的医术是京都归来的太医学的。”

“太医?那不是给皇上看病的吗?”

“是啊,怪不得这么厉害,大夫一来就把大嫂和孩子都救了。”

顿时众人抛开担忧,欢喜到好似过年一般。

梁浩海其实很想要进去看看,但也只能在外头等着。

好在,不过一刻钟,童悠悠就出来了,脸色有些苍白,惹得梁浩海心疼不已,一把扶住她。

豹子也是机灵,赶紧拿了一把长条凳,又有妇人送来一碗温水。

童悠悠一口气喝光,这才恢复几分力气,想了想同两个妇人和豹子父子俩说道:“孩子太大了,方才生不出来,若是再耽误半个时辰,孩子就是生出来,怕是也要憋得缺氧变成脑瘫,就是傻子,孩子母亲也有危险,我实在没有办法,就剪开一个口子,待得孩子生出来后缝合好了。以后每日要上伤药,就是你们平日受外伤时用的伤药就成。不能吃生冷凉辣,好好养上一个月,也就没事了。”

说罢,她又想起来,喊了豹子把孩子抱过来,简单检查一番,孩子很胖,手脚有力,神经反射也都不错,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虽然让母亲吃了苦,却底子不错,没有任何不妥,以后好好养着,一定也是健康的。”

山寨众人不懂医术,但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神色平静,就是傻子也看得出这是个好大夫,有耐心又医术高超。

他们也是病急乱投医,下山碰碰运气,哪想到胡乱请来一个,当真救了两条命。

豹子爹和豹子当即跪倒磕头道谢,慌得童悠悠赶紧摆手,“快起来,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不必如此。”

“不,大夫,你救了我老婆孩子,就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求恩人留下名讳,以后但凡恩人有差遣,我们一家就是死也不会说不。”

豹子爹咚咚磕头,谁扶都不成。

还是梁浩海上前帮忙,劝道:“王大哥,不要这般,我媳妇儿胆小,别吓到她。嫂子以后还要养护,不如寻个妇人,让我媳妇儿仔细交代几句,否则我们赶路走了,再有什么想不起的,也没处寻我们问了,是不是?”

“哎呀,是是是。”豹子爹赶紧应下,喊了一个妇人上前。

这妇人是豹子的姑姑,平日同嫂子处得不错,倒也上心,努力听着童悠悠的嘱咐,而且问了不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