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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妾 第三章

作者:寄秋类别:言情小说

午膳过后,邵小蓉无奈的被席梦芝派来的人像押解犯人一样的送到赵无眠住的院落。

“邵姨娘,警醒点,不要把侯府当成你家的院子,要是大少爷的身子出了一点纰漏,你也别想有活命的机会。”冷着脸的婆子将邵小蓉重重一推,粗暴地将人推人屋内。

邵小蓉无奈的进了赵无眠的房间,就感觉到空气沉闷。

空气不流通的屋子里有一股很重的药味,一吸气她就感觉鼻子、口腔,乃至胸腔,充满浓浓的苦涩味,其中混杂了不好闻的臭醉汗味。

是谁这么缺德,病人的房间得要让空气流通,现在是要把人熏死吗?这股味道会教人吃不下饭。

忍不住的,邵小蓉轻叹一声,嘀咕道:“有病看大夫就好,冲喜这说法太不可信了,多少人因这迷信没了命啊……”

“冲喜的效用是说不得准,不过有了好大夫也要有解语花温柔照料才好得快,邵姨娘可要好好照料大少爷。”

“咦!柳大夫也在这里?”邵小蓉抬眼才发现他也在。

“我是大夫,哪里有病人我就往哪里去。”柳公谨失笑看着她,“不过在下已经请完脉,这就告退了,邵姨娘进去吧。”

看着柳公谨的背影,她犹豫一会儿,这才走进内室。

“你就是大少爷?”邵小蓉离得远,看不清楚半掩床幔后的男人长相。

他似在咳嗽,也似在笑。“除非这府里有第二个大少爷,不过你应该称我为夫君。”

“你病得很重?”他说话条理分明,她喜欢的低醇浑厚声音是有点虚弱,但还能开远笑,不像离死不远的重症患者啊?

虽然有个当中医师的父亲,但是邵小蓉不会看病,她模出的脉象往往是错的,所以她顶多帮忙抓药,辨识药草,此刻也无法去把咏判断。

“照公谨所言,我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你尚可放心。”想他死并不容易,“病了”年余还能挺一挺。

听他这么说,身为现代人的邵小蓉实在忍不住,话月兑口而出,“那你干么要纳妾,白白辜负一名女子,糟蹋了少女青春……”

“槽蹋啊……”听她这一番话,赵无眠非但没生气,眼尾甚至带了笑意,突然说:“你说得很好,我心有戚戚焉,想来你是怕我槽蹋了你的青春,别担心,既然你已入门为我妾室,我也不好让你独守空闺,不如趁我这几日精神尚可补个洞房花烛夜,免得你感慨被我辜负。”

“我?!”闻言,邵小蓉先是讶然,继而咚咚咚地倒退好几步,做出防备姿态,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男人的思考也跳太快了吧,怎么莫名说到这件事上了。

见状,赵无眠笑意更深,“邵姨娘,你忘了你的身分了吗?你怎么能拒绝,你是为了我而纳的妾啊。”

邵小蓉反应极快的抱头呼痛,神情几可乱真。“哎呀!我头好疼,快爆开了,我是谁,我真的是邵小蓉吗?还有你是谁,我失忆了,什么也记不住……”

没理她,他继续说:“什么都记不住包好,往后我教你什么学什么,这新婚夜暂且往后延可以,不过你得日日来我这里伺候,伺候久了便顺手了。”

听到这,邵小蓉嘴角一抽。怎么?这就是她如果回不去现代,往后要过的生活吗?

“咳!咳!你在忙什么?风大,先去关窗。”快下雨了,天色有点阴,微凉的风略带湿气。

这段日子以来,邵小蓉日日来这照料他。她想过了,就把自己当专用看护,把他当医院里的普通病人,如果他真有什么不轨企图,她也不怕打不嬴个病患,而赵无眠除了那日说话很轻浮之外,表现得很温和,也没摆大少爷架子,她对他的态度也就比较随意,除了照顾病人,就在他房里守着,同时做自己的事。

完全不顾他吩咐的邵小蓉自顾自的做手边的活。“气流要流通病才好得快,整天闷在屋里,看不见的病菌会滋长,没病的人也会病得一塌糊涂,就像大少爷你一样。”

“你认为我得病是因为窗关太紧?”赵无眠神色惟悴,略显青白的脸色仍带着病态。

自从邵小蓉来了之后,赵大公子这几日的病情有显着的好转,长年咳个不停的症状减轻了许多,凹陷的双颊因邵小蓉用心的喂食稍微长了些肉,声音有力多了。

他被允许每日能下床走动个几回,一次半时辰到一时辰不等,看他支不支撑得住,人也有了精神,会和他的冲喜小妾聊些不着边际的闲话,顺便下下棋,看她一边皱眉一边神游。

她,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有点淘气,有点俏皮,有点不拘小节的胡闹,无惧于他,不把他当成头顶的那片天,想笑的时候先看他一眼再偷笑,遇到不高兴的事也会拐着弯骂人,喜怒十分分明。

她没有身为妾室的卑微,也不认为他这个夫媢能顶天,常常用狐疑的神色打量他,不当他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和导常人没两样,谈笑自如。

但她偏偏又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冷了热了她马上来看他添衣拭汗,注意他的饮食,变着花样让他多吃些,也许只是一份贵任,可却是比他的亲人们都用心太多。

“当然不是,人会生病有几千几万种原因,但是窗子不开一条缝让屋内的风流动,久而久之气味会变差,人也会有嗜睡、倦怠的毛病,长期下来身体的问题也就冒出来。”

邵小蓉用他听得憧的话语简单讲解,太深奥的她说了他也不懂,对牛弹琴白费功夫。

“小蓉,你没忘了要替我盖件被子吧!我觉得凉了。”赵无眠语气温和,俊眼带了抹令女子迷恋的浅笑。

“我没忘,不过再等我一下,我快好了。”只剩下最后几针,她不信别人轻易能办到的事她做不到。

他似笑非笑的扬眉,但眼底暗光浮动。“你不是失忆了,把以前的事都忘个精光,会不会一转身又把应允我的事给忘了。”

“失忆不会让人变笨,我的记性没那么差,刚说过的话转眼间就抛到脑后——”

哎呀!好痛,流血了,都是跟他说话害她分心。

“不能自称我,要说妾身,否则让大少女乃女乃听见你尊卑不分,轻则三十大板,重则打到腿残腰断,你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不是危言耸听,以席梦芝的性情绝对做得出来,她的贤淑是做给外人看的,不包括内宅。

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她继续手上的话,嘴上敷衍两句,“你别这么吓我,我胆子很小的。”

“你胆子小?”他小声地嗤哼,耳力如大内高手才听得见。“我瞧你跟我说话的样子倒是胆大包天——”

赵无眠此刻面容平静无波,甚至挂了抹春风般的温柔笑意,美好得有如一幅引人驻足的山水图画,近看舒心,远观心旷神怡。

很是宁静的一个人,平和而静好。

但是若仔细看,那双垂视的瞳眸里又隐含锐光,彷佛平静河面下的汹涌暗潮,似风雨乍起前的平静。

“我这人就是诚实又直率,学不来拐弯抹角,怎么都讨不了好。”这古代人真奇怪,一句话要经过层层包装,不准别人说实话,但她就是学了好几日也学不来,说话就是直接。

听她这么一说,他轻哼一声,“是吗?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要不现在一起说,说吧,省得后面再来气我!”

“这是你说的喔,那我可不客气了。”赵无眠可能不是认真要她说,但邵小蓉可真没打算跟他客气,“柳大夫的医术是不是有问题,你病的是身子不是脑,有空时你也要甩大脑想了想,哪有人的病让所谓的神医一治却越治越槽糕,现在半条腿踩进点门关,我想啊,不是大夫藏私不肯尽心医治,那便是不想医好你,想从你身上多捞点银两。”

如今邵小蓉对柳公谨的医术评价不高,对其为人行事同样不见信心,虽然她不会治病但好歹会看气色,赵大少的病绝对没有严重到要拖上一年,瞧他现在的中气多足,也不咳了。

听她顺便骂了他,赵无眠真是又气又好笑,不过他自己虽然知道好友为何治不好他的病,但他可没打算这时候跟她说。

“我和柳兄认识超过十年了。”他们自幼便玩在一块,交情深厚。他的隐喻不深,一听分晓。

“然后呢?”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再好的朋友也有反目成仇的一天。

“我相信他的医术,他并无相害之心。”

“喔。”邵小蓉敷衍地应了一声。

“喔是什么意思?”他很想听听她的高见。

她勉为其难地抬头看了一眼明明在看书,却一直找她说话的男人。“你愿意把命交到他手上是你的事,只要他不把你医死了,我一个身分低微的小妾也没什么好说的。”

经由郭嬷嬷不断洗脑,以及细柳、似巧的解说,她终于搞懂了“妾”是非常卑微的,只比卖身为仆的奴才高一等,却不如自由身的管事,在男人主权的世间里,地位的高低由受宠程度决定。

但妾的“老板”不是丈夫,主掌内宅事宜的是正妻,正妻若看小妾不顺眼是可以处以任何刑罚,罚跪、挨板子是小事,拨指甲、灌哑药、刀割芙颊毁容、折断双腿任其自生自灭也是可以的,有些毒辣的主母还会趁丈夫不在府时,将小妾卖到最肮脏的妓户,不许赎身。

那时听完郭嬷嬷说的后宅内幕,邵小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为了一个根本没放在心上的男人死得不明不白太不值得了,女人的战争她不想搅和呢!

等到赵无眠身体康复,她这专用看护就要速速逃离侯府。

她先前看过自己的嫁妆,稍微算了下,还真是一大笔数目,有土地、有铺子,还有银子,她也算是小盎婆,土地能耕种,粮食不用愁,铺子自用租人两相宜,银子在手不求人,离了侯府也不会活不下去。

但她对一件事感到很奇怪,从她惊人的嫁妆看来,她应该是爹娘的掌中宝,十分受宠才是,且有些陪嫁品光看就挺有来头的,实在不像普通商户拿得出手的,更别说是给“不受宠”的庶女当陪嫁,这一切跟郭嬷嬷她们的说词差很多,偏偏这事就跟她入府就“昏厥”的事一样,郭嬷嬷跟两个丫头光会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都不肯说明白,而她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别人有别人的算计,她自己有自己的主意,管那些闲事有何用,吃好睡饱养足精神好逃跑不是更好,追根宄底査明真相只会让她死得更快,就当个失忆的、重新开始的邵小蓉,而非被秘密包围的人。

“你是府里的冲喜小妾,若是我有个不幸,不治身亡了,你可是要赔上一条命的。”她的小命与他息息相关。

水汪汪的大眼一眨,邵小蓉笑得有几分谄媚。“赵大爷,你快死的时候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我好准备素衣素裙。”

“不是想先溜为快?”几乎她一张口,他就能看进她心里,她有张藏不住心思的小脸。

她摇头摇得飞快。“怎么会,大爷你是妾身的天,天垮了,地也就崩了,生同衾,死同穴,生死不相离。”

“此话当真?”赵无眠故作认真,打趣的说,心中却微感震荡。记得母亲在临终前只留下一句话——不做多情郎,一心只待有情人。他能在这世间找到这样一个人吗?

“……”我说大少爷,凡事不要太计较,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