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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娃娃 第二章

作者:谢上薰类别:言情小说

已经第七天了,曾家的人觉得吃晚餐是一件痛苦的事,面对山珍海味却食不下咽,看不到一张轻松愉快的脸,连佣人都感觉气氛不对,尽可能闪远一点。

其中大概只有曾耀人没感觉,因为他正是问题的来源。

耙问他大爷做了什么好事?

不,正因为他什么事都没做,反而令全家人神经紧绷。每天下班准时上餐桌,不言不语、不闻不问,仿佛只有他独自一个人在吃饭,连曾女乃女乃跟他说话都没反应,曾泰吉火起来骂他,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看着、看着,将老爸的一颗心看凉了。

曾咏咏好想逃之夭夭,她感到“风雨欲来”的前兆。

曾耀人如果直接发飙动怒,吓人归吓人,恐怖指数反而是最低的。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他偏偏没有任何反应。

她记得当他知道赖冬宁消失不见后,冬宁留在曾家的东西,他一样一样的砸烂、撕毁,那冷酷冰寒的神情,没人敢上前劝说一句。接下来,是长达三个月一回家就不言不语、不闻不问的日子。

如今他又怎么了?曾咏咏好想哭喔!

“耀人啊,女乃女乃想跟你谈一谈。”

没反应。

“曾耀人,你女乃女乃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好啦,你不要对他那么凶。”马上护孙。

“妈,您不能纵容他这种态度,他这是目中无人、目无尊长,都是因为从小被宠坏……”

“臭小子,你是在教训我?”忤逆!不孝!

“妈,我哪敢教训您?只是耀人的态度……”

“你的态度又好到哪里去了?唯一的儿子都不敢找你谈心!”一箭穿心。

“妈……”明明他才是老太后亲生的,为何地位远远不及自己的儿子?

老太后忙着教训儿子,完全忘了要跟孙子说什么,直到曾耀人放下碗筷,离席走出饭厅,当然,他不会留在客厅看电视,一定直接回三楼他的小天地。

曾女乃女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明明她那么宠爱宝贝孙子,为何还是有距离呢?

“咏咏,你和耀人年纪差不多,你一定比较了解他的想法,你去问看看他到底在生气什么?”女乃女乃直接下令。搞不定孙子,搞定孙女容易多了。

“我去?”曾咏咏的表情像吞了一匙黄连。

为什么是她去当炮灰,没看到她很努力要闪远一点吗?

“当然是你去,难不成要女乃女乃爬三楼?人老了膝关节不好,可禁不起折腾,还是你想当个不孝孙女?”随便扣一顶大帽子给子孙戴,是老太后才有的特权。

拜托,您老人家意图逼退赖冬宁时,御驾亲征直奔三楼,爬得比年轻人更快哩!曾咏咏在心里猛吐槽。

不过,眼见老太后的脸拉得又臭又长,准备教训她“孝顺”的大道理,她赶紧识时务的“遵旨”,飞快的冲出餐厅。

可是两条腿一踏上楼梯,却变得似铅一般重。

哦……她……她的胃好痛喔!这样可以逃过一劫吗?很难,除非抬去送医院,否则女乃女乃不会放她一马的。

她真是史上最不幸的富家女呀!

事情不是她做出来的,孽更不是她造的,为何偏偏指派她去善后?下去送死。就算她爹早逝娘改嫁,也不该每次教她牺牲打!

曾咏咏好悲情的叹了一口气,眼见三楼再望,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曾女乃女乃在一楼有自己的专属套房,她和叔叔、婶婶住二楼,非不得已,没人会主动上三楼,因为三楼是专属于曾耀人的,即使是亲如父母、爱他若命的女乃女乃,他也极端厌恶太过亲近,更别提有肢体上的碰触,亲爱的女乃女乃想得到孙子的早安吻或拥抱,等下辈子吧!

唯一例外中的例外,是他的宠物女圭女圭赖冬宁。

一想到这儿,曾咏咏简直没有勇气登上三楼。全家人都有志一同的选择当缩头乌龟,没人敢开口问,他是不是找到赖冬宁了?

若非为了赖冬宁,他哪会这样折磨家人?顶多不理不睬罢了!

可是,没人有勇气主动提及赖冬宁,因为……

唉唉唉!早死早超生,曾咏咏你就上吧!

曾咏咏一鼓作气跑上三楼,宽敞的小客厅兼视听室,曾耀人就坐在黑色皮沙发上,腿上摊开一本相簿……原来他什么都撕毁了,只有相本留下来。

曾耀人讨厌拍照,尤其是与人合照,可是,他却与赖冬宁留下许多从小到大的照片,后来习惯使用电脑,他还将照片全存进电脑里。

现代的美女型男,绝大多数酷爱自拍,为自己留下青春的见证。以曾耀人的美色,居然讨厌拍照,太暴殄天物了,幸好这世上有一位赖冬宁,他喜欢帮她拍照,她却没自信的看着地面,他只好陪她一块入镜,拍下她凝望他时的美丽合照。

一直到今天她仍不明白,冬宁凭哪一点得到堂哥的青睐?

没人懂。

“哥,”曾咏咏终于出声了,“女乃女乃要我来问你,你在生气吗?”

每次,当她荣任“炮灰”之职时,心里就埋怨一次母亲要改嫁也不带她一起走。虽然明白当年祖父母不可能让孙女流落在外,而且母亲改嫁的那位名医家里也不单纯,搞不好日子更难过。但总要找个人来埋怨,心里才平衡嘛!

靶觉上像是等了好久,曾耀人终于合上相本,抬眼看她,嘴角泛着一抹轻蔑而扭曲的冷笑。

“你为什么不赶快嫁出去?”他讥诮的发出一声冷哼,“现在你想嫁可没那么容易,必须由我‘指婚’。”

“为、为什么?”她微愕地扬扬秀眉。他真当自己是皇帝老子?

“别忘了你去年向我发誓,冬宁的失踪若跟你们有关,你的结婚对象由我指派。”她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让他——满意。

曾咏咏的心弦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冬宁回来找你了?不,不可能。”以堂哥高傲的性情,又是冬宁主动消失的,他说不找就是不找。但是,那样子的冬宁,怎么可能回头找堂哥?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包括冬宁失去记忆之事。”

“哥……”红唇僵硬地启阖着。

曾耀人拿身旁一个纸袋掷到她面前,她慌乱的想接却没接住,纸袋掉在地板上,几张纸露出外面,她蹲捡起来,等看清楚上面的资料,却吓得跌坐在地板上。“哥……这是……”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

“你吓到了?看到冬宁出车祸当时的惨状,你吓到了?”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捡起他派人调查的一叠资料,抽出其中两张放大的照片,几乎要贴到曾咏咏脸上去。“看清楚——冬宁被撞成什么样子!”

曾咏咏吓得合上眼,“哥,我……”好想吐!现在的冬宁一样面目全非吧?她心跳急剧,骇然失色。

“不要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绷着一张出奇英俊却寒气逼人的脸,咬紧牙龈的厉声道:“我上午出国,冬宁下午便出车祸,当时赖舅舅人不在台湾,医院只能通知我们家的人,结果呢?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在心如刀剐的痛楚中,他几欲捏碎堂妹的下巴。

“这……这不关我的事啊……”曾咏咏吞了一口酸涩的苦水,语音带着哭声的低嚷,“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整件事情,我能说什么?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人微言轻的小卒子,我只能乖乖的保持沉默……”

“给我闭上你爱撒谎的臭嘴!你做的事情可多了,你帮着他们把我瞒得滴水不漏,还赌咒发誓这一切全是真的。”

“我没有办法不听女乃女乃和叔叔婶婶的话。”她委屈的流下两行泪。

“当然,你们是同一国的。”

“哥,你怎能这么说?你是曾家的骄傲与希望,他们这么做也全是为你好啊!你不能一笔抹煞长辈们爱护你的心意。”那是她想求也求不到的呀!

曾耀人鄙夷而讥刺地发出一声冷笑,“很遗憾,我就是麻木不仁,毫无感觉,所以你们也不要痴心妄想的期待我的感动与回应。”

“哥,你怎么可以……”她都想代女乃女乃和叔叔婶婶心碎了。全家人捧心爱他,甚至和颜承欢,他竟是嗤之以鼻?

他森冷道:“明知我爱的人是谁,你们没有替我高兴,反而教我饱受锥心刺骨的痛楚与煎熬,联手欺骗我、玩弄我。当我一样一样的摧毁冬宁留下来的物品,你们亲眼目睹我有多痛苦,但你们视若无睹,反而暗中庆幸你们联手要的阴谋成功了!这便是我的至亲家人,号称全世界最爱我的人……你们不要笑死我了!”

“耀人啊——”一声苍老的悲鸣。

不知何时,曾女乃女乃和曾泰吉、宋品妤也走到三楼来。

曾耀人立起身,目光深沉冷漠的望着家人。

曾女乃女乃的心却揪紧了,百味杂陈的哑着嗓音道:“冬宁不幸发生车祸,我们也很难过,第一时间通知了她的舅舅,毕竟我们不是她的亲人,要动手术什么的也只有赖先生能签同意书。耀人,你不要生气,大家不是故意骗你,而是冬宁当时的情况太惨了,连医生都不确定她能不能活下来,昏迷不醒的在加护病房里住了两个月,即使活过来也不再完好无缺,她身受重伤还毁了容,我们怕你看了会受不了,所以……”

“你们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我受得了或受不了,为什么由你们来决定?你们会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替我决定事情,你们真正想隐瞒的是什么?”他的声音很轻,但某种流蕴的是愤慨、质疑,还有淡淡的恨意。

曾女乃女乃颤着心韵。她爱逾性命的金孙为了一个平凡女孩恼她、恨她?

宋品妤感到胸口一阵窒闷,责备道:“耀人,你不可以把家人的好意全当成驴肝肺,没有人能未卜先知,但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首先想保护的人是你,不希望你去承受那样的打击……”

“我是三岁小阿吗?”

“什么?”

“你们当我是三岁小阿,既受不了打击,又很好骗。”

“没、没那回事。”

“那你们做了什么?知道冬宁发生车祸时。”

“通知赖先生赶回来。”

“然后呢?就把冬宁丢在医院里,死活不管。”不在乎长辈们愈来愈不自在的神情,锐利的黑眸直直射出一道冷光。“当我回国时,你们同声一气的告诉我冬宁不见了,趁我不在时她自己主动离去,而事实上,她正躺在加护病房里与死神搏斗!你们深知我的弱点,紧紧咬住我的弱点不放,成功地将冬宁踢出我的生活。如果冬宁死了,你们反而松了一口气吧!可是,她活过来了,却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她完全不记得我,当街相遇也不认得我,你们想必非常庆幸吧!”他一想到冬宁躲到别的男人背后的那一幕,痛楚得紧闭了一下眼睛。

曾泰吉和宋品妤面面相觑,作梦也没想到命运会让耀人与冬宁当街重逢。

曾女乃女乃沉重的摇了摇头。“耀人,不要因为心疼冬宁,就把我们全想成是坏人。我们只是太爱你了,认为你值得更美丽更完美的女孩……”

“不要再说你们爱我!以‘爱我’当借口,做的却是令我痛苦不堪的事。”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刺人心的寒气。

“耀人,你何必这么死心眼?”曾女乃女乃听得手脚发软,心惊胆寒。难道太爱他也错了吗?只因上苍捉弄,曾家就这么一个男孙,所以想把最好的一切全奉献给他,包括美丽聪慧、家世一流的孙媳妇,比赖冬宁强上百倍。

冬宁小的时候,耀人将她当成自己专属的“宠物女圭女圭”一样的疼爱,他们并不以为意,因为能让曾耀人喜欢实在太稀奇了,他们反而对冬宁很亲切。错就错在,“宠物”不该爱上主人,还答应和主人结婚,罪无可赦!

曾泰吉拿出一家之主的权威,生硬的道:“过去就过去了,你还想怎样?为了一个赖冬宁,要把全家人生吞活剥吗?既然冬宁忘了你,你就趁此机会做个了断,找个好对象结婚,快点传宗接代!”

“我为什么要当种马?你们成功的将我塑造成无情无义的冷血汉,我会如你们所愿的!”曾耀人的声音冷得可以刮下一层霜。“曾咏咏,我指派你的结婚对象叫‘孔少军’,他的基本资料我会给你,记住,你必须迷得他团团转,将他招赘进来当种马,就由你负责为曾家传宗接代!彬许,用招赘的方式可以打破魔咒。”

“哥——我不要……”

“耀人啊,你不可以这样子……”

“曾耀人,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

“耀人,这不是能赌气的事。”

“……”曾咏咏快哭了。

曾耀人走进卧房,甩上门,将气急败坏的家人全阻隔在外。

他无法原谅他们,更无法原谅自己,当冬宁在生死边缘挣扎时,当冬宁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流泪时,当冬宁发现自己毁容而且记忆不全感到惊恐时,当冬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手术时,当冬宁哭着做复健时……他不在她身边陪伴,反而还在心里埋怨她的离去。

他无意负心,却当了无情无义的冷血汉。

冬宁遗忘他,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吗?

因为他是个坏情人。

走出电梯,社区入口处的会客室由名家设计,有着不输五星级饭店的气势。

巨大的L型沙发上,坐着一尊放大版的贝蒂女圭女圭,裙长及膝,不露香肩不露大腿,仿佛正在禅定中的静坐着。

朱星海立在一旁看了五分钟,发现走出电梯的人很难不去多看她几眼,尤其是男人,可是,她却眼观鼻、鼻观心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

“冬宁!”朱星海走到她面前坐下来。他发现自己没办法视若无睹的走开,照计划去填饱肚子,然后到新诊所验收装潢成果。

“医生。”她回身,有点茫然。

“你在等谁吗?”

她慢慢拾回知觉反应,摇了摇头。

“你坐在这里想什么呢?”澄澈温柔的黑眸,轻易教人撤去心防。

漾着天真傻气的面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舅舅叫我出去买面包和水果,可是我走到这里就不想再走出去了。”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冬宁?”

“你是医生,告诉你也没关系。”她顿了下,低声道:“我有点怕走到大街上,听到有人喊出我的名字,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可是,我却毫无记忆,像个傻子一样呆愣当场。我自己很恐慌,对方也很受伤吧?”

“所以你害怕走出去?”

“嗯。”冬宁知道自己很没种,羞愧的垂下脸。

朱星海目睹过那种场景,有点明白她在怕什么,心里很同情她。

她住院时他还在大医院里上班,看过她完整的病历表,知道她只有一位亲人,便是舅舅赖春田,没有女性长辈或姐妹帮助她,内心其实很寂寞、不踏实。

“你几天没有出门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天,那还好。”

“不是。”

“两星期?”他拉高一个音符。上次的“街头惊魂记”不正是两星期前吗?从他送她回家后,她就足不出户了。

她点点头。

“难怪赖先生要强迫你出来买东西。”

“对啊,他不肯让我在网路上订购日用品,叫我出去买,很不方便。”

逸去叹气声,朱星海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道:“冬宁,你这叫因噎废食。我从医学院毕业好几年,同学多到数不清,但除了在医院上班会碰上几个熟面孔,走在路上或去商场焙物,两三年也难得碰上昔日同学,反而遇到邻居还比较可能。”

“可是,医生,那天一口气有三个人叫我的名字耶!”

“你相信缘分吗?”

“缘分?”

“对,缘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长有短,小学同学到了国中只剩几个熟面孔,国中升到高中也许一个也不剩,重新认识一批新同学。但相反的,也会有人与你的缘分很长,或缘分一时中断了,过了几年又重新续缘。”

“是这样吗?”

“你仔细想想,不是吗?”他温文一笑。“我知道你遗失了部分的记忆,内心有点慌,但你不妨换个角度想,若是无缘的人忘了也就算了,像小学同学;若是与你有缘的人,命运会让你们重逢的,你就顺其自然,不要逃避,这样就够了。”

冬宁为之动容。他的态度是那样的诚恳专注,不是随便敷衍她,害她的心头小鹿没来由地狂跳了一下。

“医生,你对病人都这么亲切吗?”舅舅说医生永远是医生,不要想歪了。

朱星海脸上的笑意加深。“通常我的‘售后服务’没这么好,谁教我们有缘当邻居呢!只好免费加码送赠品。”

“呵呵……”她被逗笑了。

“你笑起来真漂亮,要常常笑。”

“这也是赠品吗?”

“不是。我喜欢日行一善。”

“医生好坏喔!”

“开玩笑的,冬宁本来就很漂亮,笑起来更美。”

“听起来比较像在赞美自己的医术高超。”

“有这么明显吗?”

“有。”她故意点头。

朱星海笑得十分开朗。为什么他的妹妹不像冬宁一样讨人喜欢?什么都要跟人比较。他有点遗憾的想。

“要不要一起走?我正要去面包店。”

“医生也出来采购?”

“不是,我刚好想去面包店喝杯咖啡、吃个面包,再去诊所。”他是临时改变用餐地点,现在的面包店有许多加卖饮料,可以坐下来用餐。

冬宁很乐意,和他一道站起身,略显娇小的她陪衬,更显得朱星海又高又帅,想必有许多护士或女患者暗恋他吧!

他们走出大楼,朱星海放慢脚步配合她的速度。

“医生,你决定自己出来开业?”

“对,跟我最好的朋友苏以哲一起合作开业。”

“是同一家医院的医师吗?”

“他之前在另一家医院服务,受不了院内的官僚体系,决定跳出来。”

“听起来当医生也很复杂,不只是单纯的看病。”

“不管在哪里上班都差不多。”朱星海笑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冬宁,你早已不是我的病人,为什么一直叫我医生?我有名字。”

冬宁从容一笑。“叫‘医生’很亲切呀!你是我的救命天使之一,让我重拾信心,有勇气每天照镜子。”

“我们现在是邻居,也算是朋友,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他直接要求。

“这样我会很困扰耶!舅舅说医生就是医生,不可以没有礼貌。”她的嘴巴微微噘起,模样十分逗趣可爱。

“原来是赖先生的叮咛。”他不忍心勉强她,反正大家住在同一社区,有心培养感情不会找不到办法。“你一向都这么听话吗?”

“舅舅说我从小就是个乖宝宝,所以他最疼我。”

这点朱星海绝不怀疑。她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那一型,包括他在内,所以家里的长辈一定会担心她被拐了。

她不算太美丽,却天生吸引人。

再美的女人对朱星海而言都不稀奇,因为只要五官端正,他就有办法将她整型成“上帝的杰作”。他从没喜欢过来找他整型的女人,但冬宁不一样,赖春田要求他依“原貌”修复,只是稍嫌扁平的鼻子他忍不住美化了一下。

他笑望她不够高挺的鼻梁山根,越看越顺眼。许多女孩子来找他垫高山根,殊不知山根高挺的女人事业心旺,凡事要自己自立自强,山根低一点的女人才有男人养呀!

这可是他见多了名媛贵妇女强人,所归纳出来的独门心得。

他的继母康铃,便是一位山根漂亮的女强人。

到了面包店门口。

“脚会酸吗?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咖啡。”

“我想喝女乃茶。”

朱星海去点餐,帮她多点了一块蛋糕,她要付账,他温柔的拒绝了。

用餐区很安静,冬宁喝着热女乃茶,对医生的好感大增。

“现在还感到害怕出门吗?”他温和的笑问。

“不会了,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

“这样想就对了。”

“我想找个工作减轻舅舅的负担,可是舅舅希望我回去把书念完,他说大学没毕业很难找工作,我想也是。可是,我常觉得自己好像变笨了,回去上课没问题吗?”冬宁拉拉杂杂的说完,有些尴尬地一笑。“对不起,因为医生很亲切,忍不住对你吐苦水。”

“我很高兴你当我是朋友。”他回以微笑,并提出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到我新诊所上班?等下学期再回去上课。”苏以哲应该不会反对。

“我能做什么?我不是护士。”

“可爱的冬宁,一家诊所不是只有医生和护士,也需要挂号人员,帮忙整理病历表,接听电话,和客人愉悦看诊时间,杂事很多,你愿意做吗?”

“我可以吗?”

“先声明,薪水不高喔!”

“能赚到学费就好了。”

冬宁好开心,能踏出赚钱的第一步,代表她不必继续当米虫。

“我要回去告诉舅舅。”娇颜一笑如花灿烂。

朱星海气息一颤,趁机会和她交换手机号码,等她确定的答案。

他多想打破“不爱上自己的病人”的誓言。

提着面包和水果,赖冬宁脚步轻快许多的回到家里,朱医师真是个好人呢!舅舅也会替她高兴吧!

打开大门,在玄关处换拖鞋时却见到一双男人的皮鞋,很高档的手工订制鞋。

有访客?搬到这里第一次有客人上门。

“舅舅——”

客厅里,两个男人分坐不同的沙发对峙着。

懊像两只雄狮正准备决斗一样!

冬宁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涌出这么可笑的想法,但气氛真的好诡异。还有,那个男人居然知道她住在这里,就是上次在面包店外强吻她的可怕男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舅舅……”她有点不安。

他们太专心于用目光砍杀对方,没发现她回来了。

听到叫唤,两个男人同时回头。舅舅回复开朗的面容,那个可怕的男人却射来两道炯炯目光,熊熊炙人。

“冬宁,过来这边坐。”赖春田清朗的声嗓扬起,“走了一大段路,你的脚没问题吗?”他够成熟世故,不想吓坏冬宁。

“没事。”她缓缓走过来,在舅舅身旁坐下。好讨厌!那个男人一直盯着她的双腿看,研究她走路的姿势,她走路的样子很奇怪吗?舅舅有偷偷拍下她走路的样子给她看,很正常了嘛!

她移开眼,不想面对他异常犀利的眼神。真可怕!

一张俊脸瞬间拧成一团,他好想大力的摇醒她,教她记起两人过去的点点滴滴,然后将她紧紧地抱住,紧紧地抱住再也不松手。

赖春田却乐呵呵的看着那男人吃瘪,活该!

“冬宁,这一位是曾耀人先生,‘天鸿集团’未来的继承人,那可是我们高攀不起的豪门世家,难得他还记得我们,特地登门拜访。”

她抿了抿唇。“曾先生,你好。”还是不看他。

曾先生?

曾耀人静静地凝睇着她完全陌生、疏离的神态。

她一次也不曾这么叫他,直到现在。

赖春田拍拍外甥女的手,让她抬眼看他。“我订了午餐,十二点会送来,你要记得吃,其中有一碗麻油鸡腿汤你自己吃完,不用留给我。”

“我有买面包了。”好浪费!

“那只能当早餐或点心吃。”赖春田不由分说的决定,“我和曾先生出去谈事情,你不用等我吃饭。”

“赖舅舅!”曾耀人语气不善。

“我们出去谈。”赖春田眼色一沉,不肯让步。

曾耀人极为不悦,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从齿间迸出冷涩的嗓音:“那走吧!看是你能说服我,还是我会说服你。”

“我多希望你永远不会再出现。”

“命运教我和冬宁重逢了,你也没办法吧!”

“不要太自信,冬宁已经不是以前的冬宁了。”

“我研读过她完整的病历表,我不会退却。”

赖春田愕然,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当然,只要他有心,要拿到冬宁的病历表影印本并不难,问题是他明知道冬宁的情况还不死心?

“走吧!”沉默许久,赖春田起身道。

曾耀人看着冬宁,她顿时心慌意乱,垂敛眸,害怕迎视他具有穿透力的眼光,心跳怦然。

“冬宁,这给你,等我们出门你再看。”他声调柔软,将一个精美的提袋搁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走了出去。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她抬起脸,盯着眼前的提袋看,看了好一会儿,禁不住懊奇心,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本很有分量的漂亮相簿。

为什么拿相簿给她?

她迷惘地呢哺,翻开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全是一位少年和一位小女孩的照片,少年明显看出曾耀人的影子,但小女孩是谁?是她吗?怎么可能?可是愈翻到后面,小女孩慢慢长大,穿上国中的制服,穿上高中的制服,那分明是她的脸呀!

她气息一颤,心跳霎时停止。

这是真的吗?她从小认识曾耀人,两人是青梅竹马?

一股类似绝望的情绪忽然在胸臆漫开,她难过得哭了起来,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为什么?

她害怕。不知何故,她害怕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