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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大丈夫 下 第十二章

作者:煓梓类别:言情小说

当天晚上,夜一样深沉。

樊嘉士又被恶梦纠缠,困在梦境难以月兑身。

他的额头因为作梦不断冒出细碎的汗珠,身体发烫。他最怕回到小时候,偏偏梦靥就是喜欢找他麻烦,一直抓住他面对童年。

梦中,他的脸终于不再脏污,妈妈终于不再打他,但是无端闯进他家的凶神恶煞,却带给他更大的恐惧。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

王春慧因为欠地下钱庄钱,地下钱庄的人要债要到家里来,王春慧无力还债,地下钱庄的人要把她带到酒店上班抵债,王春慧不愿意,拼命挣扎。

“你这女人,欠钱不还还敢鬼吼鬼叫!”地下钱庄派来的混混,对王春慧的反抗很不满,出手就给王春慧一个巴掌。

“不要打我妈妈!”樊嘉士见母亲被欺负,扑过去要打地下钱庄的坏蛋,结果被一脚踹开。

“嘉士!”

“杂种!”地下钱庄的人连声诅咒,还想踹樊嘉士几下。

“把她带走!”

“不要带走我妈妈!”樊嘉士抱住钡蛋的大腿,不让他带走妈妈。

“死杂种,给我放手!”地下钱庄的混混甩不掉樊嘉士,干脆用拳手打他的头——

“住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樊嘉士转头望向门口那个说话的男人,他因为背光,樊嘉士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只觉得那个男人高大得就像一座山,带给所有人极大的压迫感,连地下钱庄的人都不敢再呛声。

然后他妈妈的反应也很奇怪,她先是楞了一下,最后才认出那个男人。

“樊清凯!”

樊嘉士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只看见那个叫做樊清凯的男人离开门口,朝他们慢慢走近,他的长相也越来越清晰。

樊清凯第一时间不是走向王春慧,而是直接走到樊嘉士身边,居高临下地打量樊嘉士。

他像在评估一件物品,将樊嘉士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樊嘉士的脸。

无庸置疑,这孩子是他的,连做亲子鉴定的手续都可以省略,他和自己小时候的长相简直一模一样,说是翻版都不为过。

确认樊嘉士和自己的血缘关系以后,樊清凯面向王春慧,冷冷地问道:“他是我儿子吧?”叫嘉士。

多年不见,樊清凯依然傲慢,永远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对,那又怎么样?”王春慧的声音满是怨恨,想不透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上他。

“我要他回樊家。”樊清凯断然说道。

“你要他认祖归宗?”王春慧笑出声,觉得他的提议很好笑。“这么多年来,你从来不管我们母子,现在突然出现,开口就要把孩子带回去?少作梦!快滚,休想我会答应!”

王春慧话说得再难听,樊清凯也不会生气,为什么呢?因为情况对他太有利,不怕她不点头答应。

“看样子你惹上麻烦了。”他转过身去瞄了地下钱庄的混混几眼,冷酷地笑道。

王春慧胀红着一张脸说不出话,谁教她运气不好,最落魄的时候被他逮到。

“我可以帮你还清所有债务,还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让你下大半辈子不愁吃穿,只要你愿意把孩子让给我,日子就可以不必再过得那么辛苦。”樊清凯提出条件。

“你要我卖儿子?”王春慧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无情。

“这是我开出来的条件,答不答应随便你。”樊清凯的口气冷得像冰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上法庭,由法官判定监护权,但是我建议你千万不要这么做,因为你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王春慧非常清楚,樊清凯正在威胁她。以樊家的势力,要影响亲子判决十分容易,况且他只要宣称不知道嘉士的存在,就可以轻松取得法官的信任,做出对她不利的判决。

“你最好考虑清楚。”樊清凯是个冷酷的男人,为了樊氏集团未来的发展,他可以不择手段,就算是威胁孩子的母亲也不在乎。

王春慧内心陷入挣扎,一来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二来她必须立刻还地下钱庄钱,否则会被强押到酒店赚钱抵债,到时候别说照顾樊嘉士,恐怕连想见他一面都很难。

“我不知道你们是演哪一出戏,总之快还钱!”地下钱庄的混混决定他们已经看够,要嘛还钱,要嘛把人押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眼看着地下钱庄的小膘混又要动手动脚,王春慧狠下心大吼。

“我把孩子让给你就是!”她自己日子不好过就罢了,不能让孩子也跟着吃苦,到底他身上流着樊家的血,本来就该认祖归宗。

“很好。”樊清凯一点也不意外王春慧会作出这个决定,事实摆在眼前,人都是自私的,凡事以自己为优先。

王春慧的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吞,恨自己当初瞎了眼跟樊清凯上床,意外怀了他的孩子,还坚持生下孩子,今日才要受这么多磨难和羞辱。

从头到尾最无辜的就是樊嘉士,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男人就是他父亲,只觉得他跟自己长得很像,对樊清凯好奇不已。

樊清凯帮王春慧还清了欠地下钱庄的二十万,对他来说一个晚上就可以挥霍殆尽的小钱,却是逼王春慧不得不把她辛苦养了六年的儿子交给他的救命钱,两人的差距何止千里。

地下钱庄的混混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樊清凯帮王春慧还钱,高高兴兴拿着钱走了。

解决完了地下钱庄,樊清凯接下来解决樊嘉士的收养问题,他要樊嘉士跟王春慧断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千万支票,拿去。”樊清凯的作风向来明快,下一秒钟已经把支票开好,递给王春慧。

“拿着这一千万离开台北,从此以后不准跟嘉士见面,也别想找任何借口探望他。”他冷漠地把支票塞进王春慧手里,好似这个曾经跟他春风一度的女人,比陌生人还不如。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王春慧茫然地看着支票,眼泪几乎流尽。“嘉士是我的儿子,我也会想他,你不能不让我们见面!”

“错!”樊清凯可不这么认为。“嘉士不再是你儿子,你已经把他卖给我,从此以后,他跟你没有任何瓜葛,你也别想缠着嘉士!”

卑毕,樊清凯转向樊嘉士,牵住他的手就要带他离开王春慧。

樊嘉士还在好奇樊清凯为什么跟自己长得那么像,还没有反应过来,樊清凯就强行把他带走,他在惊慌之余,只能向母亲求救。

“妈妈!”他才六岁,不明白这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为什么把他带走,他母亲又为什么哭泣?

“等一等,让我跟嘉士道别!”王春慧拉住樊清凯的手哀求他通融,被他无情甩开。

“不需要!”樊清凯冷冷拒绝。“嘉士,我们走!”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放开我!”樊嘉士拼命挣月兑樊清凯的手,樊清凯不耐烦地回道。

“我是你爸爸。”

爸爸?这个人是他的爸爸?这一定是骗人的。

“妈妈!”樊嘉士才不想要什么爸爸,他只要妈妈,虽然她经常打他。

“嘉士!”王春慧手里紧抓着一千万支票,心被撕为两半,一半想留住樊嘉士,一半想让他回到樊家,如果他再继续跟着她,母子早晚都要饿死。

“妈妈!”

“呜……”

“不要再喊了。”樊清凯受够了这种可笑的离别场面,干脆把话挑明。“你妈妈已经把你卖给我了,她已经不再是你的妈妈。”

妈妈把他卖给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完全听不懂。

“妈妈!”樊嘉士不管樊清凯说什么,就是要找王春慧。

“闭嘴。”樊清凯索性用手把樊嘉士的嘴巴捂住,顺手捞起他的身子,将他抱走。

“嘉士!呜……”

樊嘉士的嘴巴被他父亲堵住鞍不出声音,但他仍在心里拼命哭喊——

妈妈!妈妈!

他是如此激动,以至于连梦魔也镇不住他,放任他顺利突破梦境。

“妈妈!”樊嘉士倏然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这回他又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梁萱若早他一步醒来,只是她还来不及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他就已经清醒。

樊嘉士转头茫然地看着梁萱若,似乎还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你又作恶梦了。”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猜想他的梦境到底有多可怕,为何脸色一次比一次还要差劲。

樊嘉士尴尬地把头转向另一边,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你想谈谈吗?”梁萱若不忍心他被梦魔折磨,伸手想帮他,却只换来樊嘉士嘲弄的眼神。

“谈什么?”他反问她。“谈我有多害怕?”

他的拒绝是如此直接而明显,毫不保留的表达,毫不保留的伤人。

“我忘了,你需要的是安静。”她掀开棉被就要下床,不想打扰他。

“你又想到哪里去?”他眯眼打量她的动作,很不高兴。

“回我的房间。”她平静回道。“我发现我越是睡在你身边,你越容易作恶梦,我想让你单独睡应该会好一些。”

这不是什么太新鲜的发现,正因他容易因为作恶梦而失态,樊嘉士才不喜欢睡着的时候旁边有人。不过她倒是说对了一点,自从他们同床以后,他作恶梦的次数增加,而且经常梦见童年时期。

由于樊嘉士没阻止她,梁萱若就当作是默许,默默下床拿起睡袍披上,走出樊嘉士的房间。

必到自己的房间,梁萱若一直在想樊嘉士。从他的梦呓,和昨天去探望小扁时无意间泄露的口风判断,他作的梦几乎都跟童年有关。

他的童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梁萱若纳闷。

他应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要什么有什么,才会造就出他这般傲慢自大的性格。可他布满额头的汗珠,又暗示事实可能不是这么一回事。刚刚他在睡梦中一直摇头、一直在冒汗,虽然没有喊出声,但从他的嘴型判断,他好像在喊妈妈——妈妈?

说起来,她到樊家也快两个月,还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他什么事都不告诉她,她也不好意思问。她看连续剧,像她这类平凡的女孩想嫁入豪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父母头一个站出来反对,要经历过许多风波,还不见得能够嫁进豪门,可她却很简单,樊嘉士似乎什么事都自己作决定,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认可。

樊嘉士是个谜,而且她怀疑自己能有解开的一天,他太难懂了。

她接着想起,樊嘉士根本不给她任何解谜的机会,对他来说,她只是一颗棋子,甚至是一具木偶,她只要乖乖听话就够了。

梁萱若摇摇头苦笑,决定上床睡觉,不再想这些烦人的问题。她刚拉开被子,房间的门被“砰”一声打开,樊嘉士高大的身影占满整个房门,一贯教人喘不过气。

她惊讶地看着樊嘉士朝她走来,他的眼神看起来不太一样,好像刚刚经历过一番挣扎,带着难言的尴尬。

“你怎么还没睡?”她已经没在他身边,照理说应该会比较好睡……

樊嘉士凝视她柔美的脸庞好一会儿,大大的吐口气承认。

“我一个人睡不着。”他也以为没有她会比较好睡,结果……

梁萱若的小嘴微张,尚无法消化他话中的意思,他已经拦腰抱起她,将她带回自己的房间。

许久之后,他们再一次入睡,樊嘉士又被梦魔拖入梦境,回到他童年被欺负的时候。

那是住在他家附近的国小生,仗着他们个头高,围住才六岁的他,要他把钱拿出来。

他很害怕,因为他身上一块钱都没有,一定会挨打。

那些坏小阿一听见他没有钱,果然就抡起拳头作势揍他。

樊嘉士用双手保护自己的头,就在事情变糟之前,奇迹发生了!有位长相灵秀绝美,宛如天使降临的大姐姐挺身保护他,并为他赶走那些欺负他的坏小阿。

“别怕,我在你身边。”

她轻柔的嗓音,是天底下最清凉的甘泉,抚慰他的心灵。

樊嘉士很快镇定下来,不再害怕。

梦中的樊嘉士紧紧抱着梁萱若的化身,梦外的樊嘉士同样也是紧拥梁萱若,企图在她身上得到安慰。

梦里梦外,她都是他的天使,只有在她的怀中,他才睡得安稳。

樊嘉士的呼吸渐渐平稳,童年的一切纷扰,在梁萱若如海洋般宽阔的慈爱中逐渐平息,终至完全消失。

清晨,天还灰蒙一片。

樊嘉士和梁萱若尚在睡梦中,便接到陆超群的紧急来电。

“总裁,医院刚刚通知我,小扁的病情从凌晨开始快速恶化,现在正在急救,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请我们快点过去!”

陆超群带来最坏的消息,樊嘉士第一时间愣住,而后随即反应过来。

“我立刻赶到医院!”樊嘉士切断手机,从床上爬起来,慌张的举动吵醒身边的梁萱若。

“发生了什么事?”脸色这么难看。

“小扁病情恶化,我得马上赶去医院!”樊嘉士跳下床,冲到衣橱前打开橱门,随手拿了一件polo衫、皮夹克以及牛仔裤,开始准备着装。

“我跟你一起去。”她也下床冲回房间换衣服,樊嘉士懒得拦她,这个时候身边有人也是好的。

他们以最坏速度赶去医院,小扁已经进行急救好几个钟头,在他们抵达医院之前就已经宣告急救无效。

樊嘉士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甚至连小扁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小扁就离开人世,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允许。

樊嘉士感觉前所未有的茫然,梁萱若看他的表情,心里很不舍,也跟他一样想哭。

她虽然只跟小扁见过两次面,却已经深深爱上那个早熟可爱的男孩,他跟他相处那么久,一定更不舍、更难以割舍,对小扁的爱更深。

“对不起,樊先生,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但是……”分配到看顾小扁病房的黄护士长期照顾小扁,爱护小扁的程度不下于樊嘉士,亦同样悲伤。

樊嘉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黄护士红着眼眶看着梁萱若,梁萱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两个女人的心情此刻是一样的。

“这是小扁要给樊先生的卡片,麻烦你帮我……”黄护士将卡片交到梁萱若的手里,自己则跑到旁边去哭。

梁萱若看着手上的黄色信封,突然觉得它好沉重,重得她都快拿不住。

她慢慢将卡片递给樊嘉士,樊嘉士慢慢地伸手接过卡片,一切动作和过程都是如此缓慢,有如电影运镜。

最后,卡片定格在樊嘉士手上,他看着黄色信封上的稚女敕笔迹,双手竟忍不住发抖。

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卡片从信封中抽出来,看见卡片上的图案及文字,手颤抖得更厉害。

案亲节快乐!

这几个大字,再加上一根烟斗和几颗零散的星星,就构成整张卡片的主体,樊嘉士虽然不抽烟斗,却仿佛看见小扁偷偷将烟斗藏在背后,打算在父亲节当天送给他的模样。

小扁!

梁萱若在看见卡片上那一行文字以后,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会控制不了情绪嚎啕大哭。

樊嘉士试了好几次,才能顺利翻开卡片,小扁稚女敕整齐的字迹赫然映入他们的眼帘。

樊叔叔,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还有我无法参加你和水果姐姐的婚礼很抱歉,希望下辈子能当你的儿子。

小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写下这张卡片,可能昨天他们转身离开医院的同时,他就拜托护士帮他买了这张空白卡片,因为父亲节已经过了,所以他只能自己画,并且写下最后的留言给他最爱的樊叔叔。

樊嘉士不知道他的眼眶已经泛红,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直抖、一直抖,怎么都停不下来。

“嘉士……”梁萱若伸手碰他的脸,眼神跟他一样忧伤,他们两个人都想不到昨天小扁还笑着说再见,今天就撒手离开人间。

樊嘉士慢慢地转过头看梁萱若,她的眼睛早已蓄满泪水,如小溪一般倾流。

从六岁以后樊嘉士就没哭过,早已经忘了眼泪的滋味,他只怕自己会崩溃,在梁萱若的面前哭得像个小阿。

他不想丢脸,于是拍掉梁萱若的手,转身快步走出病房,梁萱若连忙追出去。

“嘉士!”她好不容易愿意喊他的名字,却是在这么悲伤的时刻。

“别过来!”他已经悲伤到没办法感受亲密的喜悦,事实上,他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连小扁的脸都变得好不真实。

泪水模糊了梁萱若的视线,樊嘉士的肩膀是如此宽阔,却又如此孤独。这一刻,他是全世界最孤独的人,却是他自己造成的,因为他拒绝任何人伸出援手。

“你可以不必孤独的,只要你肯敞开心胸,我就在你身边。”她做最后一次努力,因为她是真的想帮他,不想他就这么一直孤独下去。

樊嘉士的肩膀因为她的话变得僵直,他的背宽阔到好像足以容得下全世界,事实上他连她的关心都接受不了,只能关在自己的世界承受孤独和哀伤。

梁萱若在他背后足足等了好几分钟,樊嘉士依然僵着身子,一句话都不肯说。

她死心了,他不可能回应她的关心,就算她再等上一千年也一样。

梁萱若转身一步一步远离樊嘉士,医院的长廊看似没有尽头,只有她的脚步声回响其中,既寂寥又孤单,一如人世间的生死。

蚌地,她的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樊嘉士展开双手,在走廊的尽头由梁萱若的背后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肩膀哑声说。

“好痛。”他痛到几乎不能呼吸。“我的心,真的好痛。”

梁萱若停下脚步,眼睛直视正前方,不敢相信他真的对她敞开心胸,即使只有一小条细缝。

“嘉士!”她转过身紧紧抱住他,两颗跳动的心,在这一刻融为一体,共同为逝去的年轻生命哀悼。

***

樊氏别墅的壁炉,火焰熊熊,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烧柴声,整体感觉相当温暖。

梁萱若头斜靠在樊嘉士的肩膀上,注视着跳动的火焰,祈祷这份温暖能够传给在天国的小扁,为他驱逐在人世间受的伤。

“我还记得第一次与小扁见面的情形。”樊嘉士注视壁炉里的火焰,飞舞的火焰在他的眼底不断变换颜色,一如随风飞舞的彩带,生动而美丽。

梁萱若静静聆听他说话,仿佛她是神职人员,随时接受信徒告解。

是人皆迷惘,樊嘉士也一样,同样看不透生死,都需要有人帮忙。

“那天,我应公益团体的邀请,到孤儿院探望小朋友,本来只是为了帮集团做形象宣传不得不出席的活动,没想到却意外遇见小扁。”他将回忆拉回好几个月前。

那天他和平时一样行程满档,只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可以在孤儿院里逗留。孤儿院院长为了争取集团赞助,特别将孤儿院里里外外都系上漂亮的彩带,企图让他留下所有院童都过得很幸福的印象,只求从他的口袋掏出钱。

他非常清楚院长的目的,心里也有所盘算。他随便参观了一下孤儿院,打算捐一笔钱就算了,就在他结束参访行程前,看见缩在角落的小扁,他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应该有注意到小扁跟我长得很像。”他说。

梁萱若没见过樊嘉士童年时期的相片,猜不出他小时候长什么模样,仔细想想小扁确实跟他有几分神似,只除了小扁很爱笑,他却老是绷着一张脸,但说不定小时候他也很爱笑,只是长大变严肃了。

“我不自觉的受到小扁吸引,和小扁接触以后发现自己跟他很合得来,请支持群聊独家,因此决定长期赞助孤儿院。”本来他只是想捐一笔钱了事,但因为小扁,他成了孤儿院最有力的支持者,每个月都固定捐给孤儿院三十万元,对孤儿院的营运有很大帮助。

“小扁很可爱,我能了解你的心情。”她也曾经是孤儿院的院童,成天巴望着被好人家领养,但始终只是一个梦想。

“不,你不明白。”他淡淡自嘲。“我之所以会那么喜欢小扁,除了他很可爱,长得跟我很像之外,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她很好奇。

“我想找回逝去的童年。”在还没回到樊家之前,尽避身处的环境很糟,但至少他有同伴,开心的时候还会大笑,他就是想找回那种感觉。

这是樊嘉士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童年,梁萱若笑着等待下文,孰料他却在这个时候改变话题。

“你还记得你到孤儿院以前的事吗?”他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很狡猾,但她不跟他计较,至少他还愿意跟她分享心事,这就够了。

“很模糊。”她努力回忆。“我只记得我妈妈一直生病,我爸爸总是在找工作。我们的家境不是很好,住的房子也很破烂,但我爸妈老是对着我笑,我每逃诩过得很快乐。”

“真令人羡慕。”他童年的日子也过得不好,但他母亲就不会对他笑,稍有不如意就打他出气,最后甚至把他卖给樊家,自己拿着钜款逍遥度日。

梁萱若闻言好奇地望着樊嘉士,她以为像他这种富家少爷,童年一定过得多姿多彩,为什么还会羡慕她这个穷人家的小阿?好奇怪。

“既然你的父母那么爱你,为什么还把你送到孤儿院?”不合理。

“因为他们过世了。”梁萱若解释。“我也是长大懂事以后才听院长说的,我爸爸工作的工厂起火,我妈妈刚好给他送饭,也一并被烧死没能逃出来,我父母在北部举目无亲,南部的亲戚又无力收养我,只好把我送到孤儿院来。”

每个院童的背后,都有一个悲惨的故事,梁萱若也不例外。

“那段日子,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突然间失去父母,又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可能马上适应。

“我当时年纪太小,对失去父母感觉不是很深刻。”她实话实说。“倒是被其他院童欺负的记忆还来得深刻些,有些院童好坏,老是抢我的东西,那个时候我真是恨死他们了!”

忆起往事,梁萱若不禁失笑,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挺小器,到现在还在记恨。

“小阿子之间,东西本来就是抢来抢去,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他没回樊家之前,也一天到晚和隔壁邻居的小阿抢东西,现在回想起来还挺有趣的。

“我现在懂了,可是当时很生气。”她笑着回道。“每当我被其他院童欺负时,阿强就会挺身保护我,帮我把东西抢回来,我真的很感激阿强——”

她一讲就是一堆,直到感觉樊嘉士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才赶快停下来道歉。

“对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欢我提起阿强。”她已经尽量小心,却还是避免不了这个错误,真笨。

“没关系,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他慢慢吐气,试着缓和情绪。

梁萱若坐直身体,点点头,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壁炉中的柴火依然炎炎茂盛,啪啪发出声音。

“……你可以去探望他。”过了许久,樊嘉士突然说出这句话,梁萱若都傻了。

“什么?”

“你可以去探望周益强,但是不能进病房,也不能和他说话。”他虽然勉强同意让她去探病,却是有但书,并不是真的那么大方。

“好,谢谢你。”只要能够让她掌握阿强的治疗进度,她就心满意足。

樊嘉士此举其实冒着极大风险,因为周益强随时有可能像小扁一样,说走就走,梁萱若也可能因此变卦,决定不和他结婚。

也许是小扁的突然辞世打动他的恻隐之心,也或许他不想破坏他们目前的良好气氛,他就是这么做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只能谨慎处理。

“我还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通常梁萱若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但难得他这么好说话,她一定得好好把握机会。

“哪一件事?”

“能不能请老刘回来?”她恳求樊嘉士。“我不希望他因为我丢掉工作。”

“你不要得寸进尺。”他僵硬着身体警告她,梁萱若尴尬地笑了笑,以为一定没希望。

棒天中午,她准备到婚纱公司试穿婚纱,开车的人正是老刘,大大吓了她一跳。

“因为总裁夫人一句话,我又回来了,谢谢总裁夫人。”老刘司机的差事失而复得,最高兴的莫过于梁萱若,她终于可以不必自责。

“欢迎你回来。”她笑得好甜。

十分钟后,樊嘉士正和公司重要干部举行午餐会报,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拿起手机查看简讯,看着看着,嘴角不由得勾起。

老刘的事谢谢你……还有,要保重身体。

这则简讯一看就知道是谁发的,是他美丽的妻子。

他将手机放回桌上,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会议上,才发现所有干部皆睁大眼看他。

“下一个轮到谁报告了?”他挑眉,干部们纷纷回神。

他们一向冷酷的总裁竟然也会温柔微笑,难怪最近的天气不太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