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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 第三章

作者:沈韦类别:言情小说

江丝绮在白玉城皇宫待了数日,已经稍微适应风国的生活,小办、小蓝和她总是被分配在一块儿工作,两个小女生很担心会在无意中被她传染到不该有的恶习,因此一直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江丝绮明白她们对她的疑虑,但与其说破嘴还没人肯相信,不如别白费唇舌,所以她不再坚持澄清自己并非狐狸精,只想尽力做好上头交代的事,只是每次想到天使交代的任务,她的头就又疼了。

阙竞天是风国之王,不是寻常人说见就能见到的,就算同样身在皇宫,可他们两人身分差距太大,除去头一天她不小心在“春泽轩”撞见他入浴,后来她想再潜入“春泽轩”时,就发现“春泽轩”外多了两名侍卫站岗了。不知是阙竞天担心她再潜入偷窥他沐浴,或是看穿她想泡汤的心思,总之,她根本就没法再见到他。既然见不到人,要如何说服他与他人友好?遑论阙竞天极为鄙视她,怎会听从她的建议?天使交付给她的任务,她实在是难以达成啊!

江丝绮绞尽脑汁依然想不出解决的方法,很想摆烂不理会,可是一想到雪葵与甜甜,她就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放弃,因为她们三人的命运牵连在一块儿,不是她可以独断独行的。她满月复愁肠、有气无力,蹲在水井旁的地上刷洗着如小山高的衣眼。

蚌然间,一名面貌姣好的女子神情高傲地出现,她身上同样穿着新芽绿衫,可上头的刺绣比起江丝绮衣衫上的更为精美,显示她的位阶与江丝绮不同。

“你们三个挡到我的路了,给我让开!”胡琤趾高气扬地睨着三人。

小蓝与小办发现来人是胡琤,闷声不吭,马上乖乖让出路来。

江丝绮左看右看,觉得自己蹲的地点恰到好处,且并未真的挡到她,所以她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继续刷洗衣衫。

“喂!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我说你挡到我的路了!”胡琤见她非但不让路,还一副没将她放在眼里的模样,心下更为不快,怒声质问。

“听到了,不过我并不认为我有挡到你的路。这里这么宽敞,随便你要走哪儿都行,不是吗?”江丝绮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

“我偏要走这里,怎样?”胡琤挑衅地扬高下巴,非要她让路不可。

“我偏不让,怎样?”江丝绮模彷她被人宠坏了的口吻,回道。

“你可知道我爹是谁?居然敢这么对我?!”胡琤恼火。她之所以会进宫当宫女,并非家境不好,相反地,她爹可是堂堂工部尚书,她是身分尊贵的名门千金。因为风国的大王尚未纳妃,众大臣提议将自个儿家中的闺女送入宫,让骁王择为妃,全让骁王拒绝了,于是她爹想出让她进宫当宫女这办法,好使她能近水楼台先得月。顺利进入宫中后,众人心知她是工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向来没有人胆敢不将她放在眼里,每个人都对她礼遇三分,所有能亲近骁王的好差事,能交给她的全交给她了,现下突然遇到视她如无物的人,要她如何下气得直跳脚?

“我不认识你,对你爹的身分更是没兴趣,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在这里洗衣服洗得好好的,不想随着你起舞。”江丝绮凉凉地道。

“什么?!你居然敢批评我?”胡琤气得双手插腰。要知道,如果现下不是待在宫中,她早命家仆将这目中无人的小小爆女给乱棒打死了!居然敢不知天高地厚教训她,简直是反了!

“你的确是刻意找碴,不是吗?”江丝绮嗤笑她要使坏还怕别人批评的可笑行径。

“你!”被说中事实,胡琤无话可反驳,气得浑身发抖。

小办与小蓝看得瞠目结舌,万万想不到江丝绮有胆子惹胡琤。她们可是没半点靠山的平民百姓,要在宫中生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是明哲保身,惹上官家千金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啊!但想是这么想,她们却不得不暗暗佩服江丝绮的勇气。

“你可知道我怀中抱的是谁的衣衫?”胡琤及时忆起来到洗衣场的目的。

江丝绮耸了耸肩,完全没兴趣。

“这是骁王的衣袍,风国上下谁不以骁王为尊,你还不快滚开!”胡琤抬出阙竞天的名号来恐吓她。

“既然风国上下以骁王为尊,狱祢L的衣袍怎能和其他人一样在这座水井边洗涤?”江丝绮故意狐疑地反问。

苞琤一愣,本来不觉得在这里洗有何不对,经她这么一说,才惊觉情况不对。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唆使专门服侍骁王的长宫女珍玉,让珍玉骗她到这里清洗大王的衣袍,然后秘密向大王禀告,让大王误以为她是贬低他的身分,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宫,而背后唆使珍玉的人一除去她之后,便有机会和大王共效于飞吧?不行!不行!她想当骁王的妃子已经渴望了好久,绝对不能受到有心人士的破坏,她得跟珍玉问个清楚不可!

“你还要和我们一块儿在这里洗大王的衣袍吗?”江丝绮深切渴望夺下被她紧揽在怀中的衣袍。待她夺下之后,要把它们全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做为小小的报复!

“咳!我告诉你,我是有要事要办,并不是怕了你,你别往自个儿的脸上贴金。”胡琤冷哼一声,高傲地甩头离开。

苞琤一走,洗衣场又恢复原有的宁静,江丝绮无聊地伸了下懒腰。

“你好厉害,刚刚你的气势完全压过胡琤。”小办鼓起勇气和江丝绮说话。与其说胡琤欺负江丝绮,倒不如说是江丝绮欺负胡琤。

“我是坏女人,岂能气势不如人?”江丝绮挑眉自嘲。

“难道你不怕胡琤报复?她爹可是朝中大臣,听说势力很大呢!”小办不懂,她怎么会没半点惧色?

“势力大就大,这里可是皇宫,不是她家,难道真能由着她胡来?”管他胡琤的爹是否势如中天,是否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就是不喜欢胡琤的傲慢。

“你真是太英勇了!”小办忍不住为她拍手,小蓝也跟着小办一道拍手。

“还好啦!”江丝绮毫不羞赧地接受她们的掌声与崇拜。

殊不知,她对胡琤的不以为然全落入立于暗处的阙竞天眼中。洗衣场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可不知为何,他很好奇江丝绮进宫后有何表现,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询问了内侍总管陈坚,得知她在洗衣场后,他便过来一探究竟,结果正好让他瞧见她削减胡琤气焰的场面。

必于胡琤,他已多次向工部尚书暗示兼明示,坦言他对胡琤没半点兴趣,可工部尚书就是不死心,认定终有一天他会改变主意纳胡琤为妃,让他颇为头疼,今日正巧撞见江丝绮和胡琤对峙的画面,其实颇为有趣。回想起胡琤被她耍的画面,让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他清楚看见江丝绮的眼眸冒火,深信如果胡琤再胡搅蛮缠,硬要江丝绮让路,她绝对会给胡琤排头吃。

“大──大王?您在笑?”陈坚瞪大眼,惊讶地看着阙竞天难得的笑容。

“是吗?”阙竞天经由陈坚的提醒,才晓得自己笑了。

“什么事让大王您如此开心?”陈坚忍不住想问,阙竞天素来将重心放在国事及黎民百姓上,甚少有事能让他展露笑颜。

“陈坚,你觉不觉得她不仅是胆子大,其实也挺有趣的?”阙竞天以下巴指了指正努力洗衣服的江丝绮。本来以为她会偷懒,没想到她对长宫女交代下来的工作毫无怨言地完成。她的言行举止和风国的姑娘截然不同,可以在上一瞬间桀骜不驯,下一瞬间又装巧卖乖,彷佛是头无害的小搬羊。但他并没有被她佯装的臣服给骗过,她的性子挺烈的,对三番两次差点要她命的他,肯定是怀恨在心,却又奈何不了他。想到她会如何对他恨得牙痒痒,他忍不住又扬起一抹轻笑。

“呵呵!可不是。”陈坚心中有不同的见解,可阙竞天是王,身为内侍总管的他说什么都不能反驳王的话,唯有乾笑认同。有趣?如果以身为坏女人而自傲是件有趣的事的话,那江丝绮的确是有趣。而且他害怕地发现,阙竞天一笑再笑,皆因江丝绮而起,向来不让女人萦挂于心头的骁王,不会是对坏女人有兴趣吧?!

“大王,咱们还要待在这里吗?”陈坚斗胆地询问,心下认为此地不宜久留,难保骁王愈看坏女人愈觉有趣,要是闹出什么事来,那可就糟了。

“不了,看也已经看够,还有正事要办,咱们走吧。”阙竞天心知不宜在此继续浪费时间,于是转身离开,一如他的出现,悄然地未被发现。

陈坚尾随于后,对他的不坚持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是他庸人自扰,骁王其实对江丝绮并无意,不过是因为她和国内其他女子有些不同,骁王一时觉得有趣,才会特地过来看看,如此罢了。

江丝绮再次夜不成眠地偷溜出房,来到御花园,双手抱膝坐在草地上,仰望硕大如白玉盘的明月,对月兴叹。“唉,好想念日光灯啊!”这里的夜太过空寂、幽静,每个人的作息太正常,以至于习惯繁华热闹的她,直到目前依然无法适应在风国的夜生活。

“如果能再潜入“春泽轩”不知该有多好,阙竞天真是太小气了。”江丝绮忍不住抱怨。想再次潜入“春泽轩”,当然不是想偷窥阙竞天那身引人遐思的结实肌肉,而是想舒服地泡个温泉,最好是能神鬼不知地留在“春泽轩”过夜,毕竟那里有成排的夜明珠点亮黑夜,可以让她安稳入眠。光想到自己得在此处待上六个月,她就头皮发麻。这里实在与她原来的世界相距太大,没有便利商店、没有速食店、没有药妆店,甚至可说风国皇宫所在的白玉城的全貌是怎样,她都不清楚。

“唉……”她悠悠地长叹了口气。

“不许动!否则要了你的命!”一道森冷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一柄锐利的剑已抵在她颈侧。

“侍卫大哥,刀剑无眼,您千万得小心啊!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是刚进宫的小爆女,因为睡不着才坐在这里,绝对没有图谋不轨!”江丝绮吓得正襟危坐,喊出成串求饶,声明自己的无辜。

“带我到骁王的寝宫去!”站在江丝绮背后的黑衣人厉声命令。

啊?有没有搞错?宫内的侍卫竟然不知阙竞天的寝宫,且还要她带路?这是不是太奇怪了?这人应当不是侍卫。她偏过头,想要偷瞄来人身分。

“如果你还想要小命的话就别妄动,也别妄想高声呼救!”蒙面黑衣人低喝,倘若她胆敢不听从吩咐,他就让她血溅五步。

“是。”江丝绮无奈地叹了口气。人若倒楣,连喝口凉水都会被呛死,对于突然有人出现要她的小命这件事,对她而言已是再正常不过了,毕竟在抵达风国后,她的性命一直受到威胁。

“站起来,带我到骁王的寝宫去。”蒙面黑衣人闯入皇宫大内,旋即被宫内众多华丽的宫殿与繁复的回廊、曲桥弄得晕头转向,正好撞见这小爆女坐在草地上,迫不得已只好命她带路,等她带他找到骁王的寝宫,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她的小命。

“这位大哥,我才刚进宫,根本就不晓得骁王的寝宫在何处。”江丝绮认命站起身,试着说服他找别人带路。

“你是为了保护骁王才想说谎骗我吧?告诉你,我不会轻易上当,走!带路!”蒙面黑衣人强硬地非要她带路不可。

“我和骁王又没感情,而且他对我不仁不义,我为何要为了他欺骗你?”江丝绮极力喊冤。说她为了保护骁王而撒谎,真是种侮辱。

“传言骁王俊美无俦,爱慕他的女子不计其数,看来传言属实。你因爱慕他而撒谎欺骗我,我警告你,你最好想清楚,骁王值不值得让你赔上一条命。”蒙面黑衣人威胁。

“见鬼了!谁爱慕他来着?”江丝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废话少说!带路!”蒙面黑衣人懒得听她说。

江丝绮气愤地翻了翻白眼。不管她怎么说,对方不相信她不晓得阙竞天的寝宫就是了!真是的,还硬是乱扪帽子,说她爱慕阙竞天!她承认她的确是垂涎过阙竞天肌理分明的胸膛,也好奇过她没能看见的地方会是啥模样,但那仅仅是单纯的遐想,就像肚子饿的人看到一块上好牛排,能不流口水吗?所以她并不是爱慕阙竞天,完全不是!

“你还在犹豫什么?不会真的想拿你的命换他的命吧?”蒙面黑衣人见她还在磨蹭,不快地出言威胁。

“我一点也没有为他牺牲的意愿!”江丝绮郑重澄清。

“既然没有,还不快走!”蒙面黑衣人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这不就要走了?”江丝绮一个踉跄,差点跌个狗吃屎,更加火大。不管了,她就带他四处随便乱走,再见机行事好了。蒙面黑衣人在她随意带领下,一路鬼鬼崇崇闪躲巡夜的侍卫,两人一路在御花园东拐西绕,始终没能远离御花园的范围。

“你在耍老子是不是?”蒙面黑衣人愈走愈觉不对劲,以剑尖喝令她停止。

“没有啊!”咦?被看出来了?

“这条路老子刚刚分明走过,这可不是到骁王寝宫的路。”若不是他认出来了,真不知要被她耍多久。

“这……怪不了我呀,大哥您的剑那么锐利,功夫又那么高强,我吓都吓傻了,不小心走错路也很正常啊!”江丝绮随意编造藉口,顺道吹捧他,哄他开心。

“哼!你知道本大爷功夫了得就好!我告诉你,你最好从现在开始保持头脑清楚,带我找到人,否则我会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功夫是如何出神入化!”蒙面黑衣人对她的吹捧颇为满意,也不急着动剑。

“大哥,您千万别使出您那出神入化的武功,我好怕啊!”江丝绮语带讥讽。

“知道怕就好。”蒙面黑衣人自豪地挺起胸膛。

江丝绮发现其实挟持她的黑衣人挺蠢的,只要想办法摆月兑他就行了,于是她不再带着他绕着御花园打转,左躲右闪地走了一阵,随意来到位于梅花林深处的“烟雨榭”。

“谁在那里?”阙竞天的声音在迷蒙月光下显得更为低沈性感。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江丝绮愣了下,没料到阙竞天会待在“烟雨榭”。尽避她和阙竞天不对盘,可也不想害他丢了性命啊,她脑筋飞快地转动着。

“曹总管,是我,江丝绮!”江丝绮马上替他伪造身分,笃定阙竞天背对着晦暗的月色,身后的蒙面黑衣人无法看清他的容貌,而且她怀疑这名刺客压根儿就没见过阙竞天,所以要瞒过刺客应是易如反掌。况且,将阙竞天指称为宫内的内侍总管,可以让她乘机报点小仇,她可是很乐在其中。

阙竞天听江丝绮喊他曹总管时,剑眉先是一皱,立于“烟雨榭”高处的他,望向她的方向,立即看到她身后站了个人──虽然那人飞快地收起手中长剑,且低垂着头,想要藉着浓密的树影掩饰形踪。她故意叫他曹总管是想提醒他有危险?她倒是挺机灵的。

“你身后的人是谁?怎么这么晚了还跟你在宫里到处走?”阙竞天问得平常自然,彷佛她身后多了个人没啥不对劲。

“小心回答,否则我会让你一剑穿心!”蒙面黑衣人低声警告。

“我知道。”江丝绮小声回应。但由阙竞天的问话,她确信他已经接收到她的警告。

“他是刚进宫,专门扫茅厕的小摆,曹总管您向来在香喷喷的御膳房当差,自然不认识在臭茅坑里打滚的小摆。”江丝绮临危不乱,巧笑倩兮。

藏身于她之后的蒙面黑衣人听见她编造的身分,脸色大变。若非不想打草惊蛇,他早一剑削了她的脑袋瓜,看她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我的确是不会与那些在阴沟里打滚的人打交道。”她一番贬损刺客的言论,让阙竞天微微一笑。她这算是苦中作乐吗?或者该说是骨子里不肯服输,明明已经被刺客挟持,命在旦夕,却还有心情耍嘴皮子,真有她的。

“……”蒙面黑衣人告诉自己,为了顾全大局,他得一忍再忍。

“可不是,扫茅厕的焉能和您站在一块儿。”只要她不是被阙竞天瞄中的那个倒楣鬼,江丝绮倒是很乐意同他一搭一唱。

阙竞天利用和她闲聊的时候打量了下刺客。依他看,这名刺客对他构不成威胁。倘若是高明的刺客,潜入宫后便会直捣黄龙,哪会像这名刺客,蹩脚地挟持小爆女带路,且已和他近在咫尺,居然还不晓得他就是行刺的目标。他得说,这名刺客糟到令人摇头。

这名上不了台面的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是受祈国那个又自大的兽王指使?或是受沧浪国那严厉不通人情的厉王指使?或者来自贪狼国那残暴嗜血的女王?不论刺客受何人所指使,他都会让对方知道,他──骁王的皇宫不是能任人自由来去的!

“你们还有其他事要忙,先下去吧!我想再欣赏一下明月。”阙竞天双手负在背后,一派悠闲地下逐客令。

“呃……”就这样?完全不顾她的死活,会不会太秉持他不仁不义的原则了?但打从相识以来,他对她总是无情无义,她又怎能期望他会良心发现地派人来救她呢?说不定他巴不得这名刺客顺手将她解决,好省去他的麻烦。不成!不成!愈想愈觉得他会顺势除掉她,看来她得自力救济了。

蒙面黑衣人推了苦着脸的江丝绮一把,要她快走,别节外生枝。

江丝绮哀怨地在心里数落阙竞天的见死不救,步履沈重地离开“烟雨榭”,沮丧地向前行。

阙竞天在两人远离之际,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烟雨榭”纵身而下,在刺客反应不及时,俐落地点住刺客的穴道。

“可恶!”被制住的蒙面黑衣人发出懊恼的怒吼。任他想破头也想不出是哪儿露出马脚,让对方识破。

走在前头的江丝绮尚未搞清楚状况,事情已经结束,她惊魂未定,旋身看着出手搭救的阙竞天。“你会武功?”天啊!他简直像是用飞的,猛然出现在他们背后,而且她还无所察觉,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她暗暗证叹他凌厉了得的身手。

“曾经学过。”阙竞天耸了耸肩,凌厉的目光扫射向蒙面黑衣人,没让江丝绮知道刚才显露的身手不过是雕虫小技,就算今日皇宫闯进数十名刺客,凭他的功力想全身而退也不难。

江丝绮站到阙竞天身后。她不晓得这名刺客有何能耐,但若他能自行解穴,至少在他出手攻击时,先被打到的人会是阙竞天,她还可以争取时间逃跑。一打定主意,她就躲得更为密实。

“是谁派你来的?”阙竞天留意到她挤在他身后躲藏的小动作,强忍着笑,不怒而威地睨向蒙面的刺客。

“你这个死内侍不配知道!”蒙面黑衣人虽然被擒,仍有骨气地拒绝回答。

“放眼风国上下,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本王说话。”蒙面黑衣人一句“死内侍”彻底惹恼了阙竞天。

“什……什么?!”蒙面黑衣人听见他自称本王,当场吓傻。本以为遇上的是个练家子的内侍,没想到竟会是骁王本人!这时他才赫然看清阙竞天那俊美过人的相貌,恍然明白原来负责带路的小爆女撒谎骗他。可恶!

“你既已知本王是谁,还不老实招出究竟是谁指使你进宫行刺?”阙竞天没耐性地挑了挑眉。

江丝绮无书地躲在阙竞天背后,她看星星、看月亮、看花儿、看树木,就是不看剑拔弩张的两人,虽然蒙面刺客已被制住,但她很怕接下来会出现血腥画面,是以尽量不看他们。

蒙面黑衣人咬牙看着阙竞天,身为死士的他既然无法顺利杀死骁王,便不能苟活于世。他用力咬碎藏于牙中的毒药,当场自杀身亡。

刺客宁死不屈,阙竞天脸色阴沈,漠然看着动也不动的屍首。

“啊!他死了?”没再听见谈话的江丝绮好奇地转身看,只见刺客头歪一边,像具死屍般动也不动,登时吓得惊叫。

“嗯,死了。”阙竞天冷漠回道。

“你杀了他?”江丝绮狐疑而恐惧地望着他,小心退后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他因不肯吐实而自杀,本王并未动手。”阙竞天的语气平稳,对于暗杀失败而自杀的刺客,他已司空见惯,毫无所感。

“自杀是不对的,他怎么那么傻。”江丝绮为自杀身亡的刺客感到无限惋惜。

“他不是傻,是不得不的选择”阙竞天不懂她为何要同情刺客。

“什么叫不得不的选择?”江丝绮不懂。

“他潜入皇宫前来暗杀本王,却失手被擒,便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守着秘密,自杀而亡;二是吐露究竟受何人指使。他若是选择吐实,本王派人将他押入大牢,指使他的人定会收到消息,也会因此再派人刺杀他,他是必死无疑。况且身为刺客,早有随时死亡的觉悟,他不过是选择了一条最轻松的道路。”阙竞天难得有心情向她解释。其实她的一些小动作看在他眼里颇有趣,常让他不自觉地发笑,已不再觉得眼里难以容忍她的存在。

“你怎么能说得如此冷血无情?”望着他冷漠的表情,她再次肯定他是无情无义之徒。

“他是来暗杀本王的,如果本王为他的死而难过,那才叫可笑、矫情。”现实是如此残酷,他不会蠢得对敌人心软。

“可是……”江丝绮明白他说的没错,的确,他如果为刺客的死而难过得流下泪来,她反而会觉得恶心。可她就是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死在面前,自己却连帮对方叫救护车的能力都没有。

“想暗杀本王的人不计其数,本王可没多余的同情心浪费在这些人身上。”同情、泪水,全都是女人家才会做的事,他是风国的王,需要他关注留心的事太多,他没必要将心思放在层出不穷的刺客身上。

江丝绮听他这么说,不禁默默地同情他。原来当王并她没想像中的快意,若他是个奢侈荒婬的王或镇日玩乐的王,一定会轻松许多。当然,这话她只敢放在心里,不敢讲出来,免得喜欢动怒的他,又会眉一挑、唇一抿,指称她胡说八道,直接唤侍卫把她拖下去砍了。

“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在“烟雨榭”?”想到侍卫,她这才发现他又独自一人在皇宫出没了。身为王,不是应该被内侍、宫女前呼后拥吗?他身边竟会一个人都没有,实在奇怪。

“这句话该是由本王来问你,不是吗?记得本王曾警告过你,不许你在宫中乱窜,该是你向本王解释,你为何会被刺客挟持?”阙竞天黑眸一瞟,等着听她的解释。他并未打算向她解释自己为何总是独自一人,实乃他不爱身周有一大堆人跟前跟后,让他连放松喘口气都不行。忙完国事时,他喜欢一个人静一静,是以总是屏退其他人随行,有时在“春泽轩”沐浴,有时则到“烟雨榭”望月,即便会遇到突然出现的刺客,他也独自应付,而非闹得人尽皆知,打乱他想图个清静的心情。

乱窜?当她是老鼠吗?“大王,事情是这样子的,我因为──”问题忽然间兜回到头上,江丝绮美眸转啊转,想着该如何编造一个令人不起疑的谎言来说服阙竞天。

“你没忘犯下欺君之罪有何下场吧?”阙竞天凉凉地提醒她。

“……是,我没忘。”本来准备说谎的江丝绮一听见他森冷的提醒,马上沮丧地垂下双肩。真讨厌!说谎要被砍头,不说谎也要被砍头,不管她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嘛!

“说吧!本王倒要听听看你为何夜里不睡觉。”阙竞天清冷不带感情的声音透过夜风,使江丝绮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太暗了。”她选择说实话。

“太暗?夜晚不都是黑暗的吗?”阙竞天并不觉得有多暗。

“是这样没错,只是我不喜欢待在太暗的地方,老是要我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我会喘不过气来。”她困窘地说着自己的困境。

“那你以前在宫外是如何度过黑夜?找人陪?”他暗讽她要找男人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的确是有人陪我,不过不是我在吹牛,我家真的比皇宫亮上太多,可以说和白天相差无几。”当她感到不舒服时,雪葵和甜甜总是陪伴在身边,帮助她克服恐惧。喔,一想起雪葵和甜甜,她的心情登时变得更加低落了,讨厌……

她的直言不讳,再次令阙竞天认为她生活不检点。

“你的家人呢?”他倒想知道她是从怎样的家庭出来的,难道她的爹娘没善尽教导她的责任?

“我的两个好姊妹分别在不同地方,我很担心她们。”她在风国过得这么倒楣,不禁担心雪葵与甜甜也会和她一样霉运当头。

“你的爹娘呢?你不想捎封信或是托人带消息给他们,让他们知道你平安无事?”只听她提及两个好姊妹,却未提起爹娘,莫非是她德行败坏,连父母也不顾她的死活?

“……我不想谈他们。”她别开脸,拒绝谈论生下她,却又随便丢弃她的父母。

阙竞天见她避而不谈,猜想她和父母的感情不好,也就不再追问,但也因她说家中黑夜如同白天,猜测她出身富裕之家,方能在夜里灯火通明。可她究竟是哪户人家的女儿?据他所知,国内豪奢的富贾、高官中,可没人姓江。

“大王,人家说相逢即是有缘,就算你认为是孽缘也不打紧,你和我难得碰上面,小女子有一事请求。”江丝绮话锋一转,目光热切地睇望着阙竞天。

“什么事?”孽缘?倒是形容得恰到好处。

“您能不能大发慈悲,准许我夜里到“春泽轩”过夜?我保证绝不会擅自移动里头的物品,您在沐浴时,我也绝不会出现,就只是睡觉而已,可以吗?”她大胆地提出要求。

“你的脸皮真厚,竟然敢跟本王提出要求。”阙竞天没想到她竟敢提出不符身分的要求,过于震惊她的厚脸皮,竟忘了生气。

“大王您罚我在宫中服劳役三个月,照理说我算是您的员工,而且还是不支薪的,所以小小争取一下自己的福利也是应该的不是吗?”她要睡在“春泽轩”的理由绝对正常,并未怀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回房去!”阙竞天懒得再听她胡言乱语。什么圆公?什么夫戾?没一句让人听得懂。

“可是……”江丝绮不死心,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阙竞天以手为刀,往脖子上轻轻一抹。

江丝绮见状,惊得倒抽了口气,连告退都来不及,马上脚底抹油,快速奔回宫女们同睡的大通铺。

她慌张逃跑的动作之快,让阙竞天低低笑出声来。吓唬她很有趣,这个江丝绮的确和一般的姑娘很不同,虽然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也因她的搅和,让他心情放松,暂且忘却遇上刺客一事。

阙竞天不在意地睨了眼已死去的刺客。过一会儿,刺客的屍体就会被巡夜至此的侍卫发现,无须他再费事命人前来处理。

他转身,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