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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役天子(上) 第六章

作者:浅草茉莉类别:言情小说

眼前少年的年纪大概与丰钰相当,高冠长袍,紫黑色袍子襟口绣着卷云花纹。

他鼻梁高挺,浑身上下散发着睥睨众人的气势,高月在见到他时,猝然怔住。

“你是……”

“申璟。”那人说。

申璟……好耳熟的名字?怎么会这么耳熟……她侧了侧脑袋,倏地眉毛一挑,声音惊讶的高高扬起,“二皇子?”

“没错。”他似乎很不满她想了这么久才想起他的身份,一脸的不悦。

她见了微微撇撇嘴,无声的叹了口气。天家人都这副德行吗?既然自认高高在上,就不要纡尊降贵的与小人物交谈嘛,就算听见什么,大可掉头离开,又何必开口现身,搞得她现在想告退闪人都不方便。

“二皇子也来观下官的笄礼吗?”她刻意的笑问。

一旁的小菊儿却是紧张的躲到她身后去,想来是忆起方才曾提及过这位皇子,虽然没说什么,但背后议论皇亲仍是大不敬,难免紧张,怕他挟怨整治。

“我好奇无盐女有多丑,这才来瞧瞧,否则谁对你这小女官的笄礼有兴趣。”

他瞥了一眼心虚发颤的小菊儿,表情一整个不耐。“要你的婢女先滚吧,我讨厌看到人畏缩无用的样子。”

小菊儿虽然巴不得快点离开,但又不放心留小姐一个人面对陌生人,因而有些踌躇迟迟不敢走。

斑月瞧申璟神情愠怒,赶紧以眼神示意小菊儿快些离开,这人她可以应付。小菊儿本来就害怕不已,又见小姐吩咐,这才飞也似的转身逃离。

小菊儿走后,她转身面对申環,“二皇子喜欢偷听人说话吗?”少了小菊儿在场,没了顾虑,她的语气讥诮起来。

耙当着面骂她无盐,这家伙也太没礼貌了!

申璟脸色一冷。“你平时也是这样对皇兄说话的吗?”

“差不多;”丰钰气度雍容神色温和,这人却猖狂傲慢,虽说是兄弟,但气质真的差很多,高月在心里比较着。

“瞧来东宫真是乱七八糟,皇兄驭下不力,怪外头会传他教女官踩到头顶上去,连个东宫都管不好,将来什么能力掌管天朝。”他话说得极为严厉。

因为她,丰钰被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这人对东宫的不满完全不隐藏,外头说他有意争位,看来不假,原来丰钰这个太子之位,坐得也不是很稳嘛!

面对眼前这个一点也不尊重丰钰,甚至视他为敌的男子,她的脾气也逐渐升了起来。“太子掌管不了天朝,难道你就行?”她冷声问。

申環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我说你胆大包天,敢议论当朝太子,你这大逆不道之言,若传到皇上耳里,还道你想弑兄夺位呢!”她也说得极为犀利不客气。

他立即涨红了脸瞪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敌对他说出这番话。他握紧双拳,那暴怒的模样若是一般人早吓傻了,可她依然抬高下巴,挑衅的与他对峙,刹那间,他注视她的眼光有了些许变化。

“你很不同……”他脸庞变得若有所思。

“哼,二皇子这话是褒还是贬呢?”她神情嘲弄。

申璟眯起眼来,伸指抬高她的下颚,直视她清朗无惧的眼眸。“很难讲,目前贬多于褒。”他的思绪更显深沉。

“你也不是真的貌若无盐……肤如凝脂、瘦不露骨,倒还有几分姿色!”他唇边浮出一丝邪邪的笑意。

她嫌恶的推开他的手,“二皇子,这是内堂,不是宾客该进来的地方,未免惊动其他人,造成别人的误解,以为府里闹贼,您是不是该早点走的好?”

“你!”他怒气又起。“软弱太子教出的女子居然胆识过人,你就不怕冲撞我后惹来杀身之祸?”

“下官是东宫的人,就算我冲撞了二皇子,也该由太子责罚,就不劳二皇子动用私刑了。”她冷冷的说道。对,她就是见不惯他对丰钰那般鄙视不屑的模样,丰钰再怎么样也是太子、他的兄长,他如此出言不逊,自然令她反感。

他像是怒极,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花了一番工夫才没有爆发开来,“高月,我记住你了,今日这一趟我算是没白来!”他哼声后,原本已转身要走人了,却蓦地又回过头。

“若想要知道东宫女官能不能嫁人,我可以帮你去问,不过等你确实想知道的时候再来找我。”说完总算离开了。

他离去后,她的神色依然不豫。

这人如此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将来必会掀起大乱……

她烦躁的思索着,举步打算回房去,脚步才跨出去,眼角瞥见不远处立着一道银白色的熟悉身影,是丰钰太子,不过他并没看向她,似乎陷入自己的思潮中。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否也听见了二皇子说的话?

她不安的想走过去唤他,才走了几步就又顿下双足。

她眨着一双美目愣愣地看他。此刻的他,神情是她不曾见过的……

他全身笼罩着一种宿命般的孤寂,仿佛周身的遭遇、自怜、忧伤,都是无可避免的,仿佛由骨子里透出了无垠又无奈的寂寞。

她怔然了。

一直洋溢着笑容的他,怎会出现这么让人心疼的表情?

他也发现她了,抬首冲着她咧嘴就是一笑。

这一笑,她彻底冻凝住了,胸口莫名发起疼来……

在她满十五、及笄的这天,终于发现他的笑容有异,这张爱笑的脸其实笑容有点儿痛……

她似乎有点懂他了,越是孤寂,越是惆怅,越是得灿烂面对,但那灿烂无匹的笑容只是表象而已。

她喉头倏地梗住了。

“你怎么了,怎么傻傻站着,我唤你也不出声?”等她回过神采时,丰钰已走近她眼前了。

“您有唤我?”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呆呆的问。

“是啊,都唤了好几声了,在想什么呢?”他习惯性的拨着她额前的发。

她摇了摇头,拉下他的手。“别这样,这儿随时有仆人会经过——对了,太子听见二皇子和我的对话了吧?”她问,有点焦急。自己的兄弟意图这般明目张胆,他可有打算?

一股难解的波澜在他眼中一闪而逝。“听见了。”

“然后呢?”她追问。

“没事的,二弟性子强,总是不服人,尤其我大他不过一岁,他难免不平,等过几年,彼此年岁渐长,他就会想开了。”

一个人的野心有这么容易就消失吗?这人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搪塞她啊?

而她也明白得很,他绝非如二皇子所说的软弱,他的性子其实柔中带刚……

蓦地,他握住了她的手。

斑月拧起眉毛,怎么手又模上来了?还真“刚”毅不屈呀!只要他想做的,他总有办法以柔克刚,以达成目的。

“就说会被看见——”

“那到你房里好了。”

“到我房里做什么?”她大惊失色。

但下一刻他己拉着她消失在廊中。

铜镜前,某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奴性大发,学着小婢女帮着她髻发,胡乱缠了半天,她头发扯断了好几根,发髻还是歪歪斜斜的垮向一旁,活像一摊烂泥。

她见了铜镜里的惨状,忍不住申吟起来。

“对不住……我见你姨娘为你挽发,以为不难……才想试试……”丰钰困窘的说。

“够了,您根本不是这块料,别学人家了。”她翻白眼的说。

他脸色微红,乖乖的收回了手。“喔……”看起来很泄气的模样。

她见状,心莫名地揪了一下。“好啦,好啦,最后一次,这次再弄不好,永远都不许再碰我的发喽。”

丰钰眼睛瞬间一亮。“我明白,我明白,这次我会好好梳的,一定会成功!”

他信誓旦旦的说;

这信心在半个时辰后又彻底被摧毁。“对不起……”

“嗯。”她已经没力气应声了。

“别生气嘛……我只是希望在你笄礼这日亲自为你梳个发髻,再簪上这个……做为我送你的成年礼……”他腼腆的由衣襟里取出一个缀着大大小小五彩珠子的精致发簪。“虽然母后送了你一支象牙簪子,但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你。”

斑月瞪着他手中五颜六色的簪子,蹙着眉。这适合她?这家伙的眼光好怪!

可瞧他真的很希望她能簪上的样子,明明说过不理他了,可看着他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心软,抓过长发,三两下就挽好了一个髻。

“好了,太子帮我簪上吧!”

丰钰大喜,开开心心地为她簪上。

她望着铜镜,那发簪果然太艳丽,衬得她很阿花。

“真好看!”

他居然还赞美……她僵着脸,都不知要说什么了,这人的眼光,啧啧!

“这是我自己用东海珍珠一颗颗沾黏上簪子的,可费了我三天的工夫,要是早点儿知道你的笄礼日子,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挑珠子,如果珠子颜色都一致,就不会那么花稍了。”他不无遗憾的说。

“您说这簪子是您花了三天亲手做的?”她大为吃惊。

“是啊,今日是你的大日子。我当然得送上符合心意的礼物。”

斑月沉默下来,心头突然感到涨涨地,某种不知名的情感溢满胸臆,带来一股暖意。

他离她很近,神情意外的带了些春意、带了些不羁,却一点都不让人反感。

她嗅着他身上的檀香味,香气拢着她,让她的脸渐渐地烫起来,模模头上的簪子。“我不敢保证会戴它出门,但是我会好好保存。”她低低的说。

他眸里漾着流光。“嗯。”

暧昧的气氛包围着两人。

“咳咳,不早了,太子也该回东宫了吧?”她感觉脸上的热气越来越旺,不知如何面对,干脆急急赶人了。

他原本笑得开怀的脸顿时往下垮,变得委屈无奈。“你放三天假,有三天见不到我,就这么急着赶人?”

“太子应该说的是,才三天,我只有三天自由,您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说着,拿他无辜的样子没辙。

今天一整个下午全耗给他了,她原本计划在家好好睡个午觉,晚些等爹将宾客全招呼走后,再与爹喝两杯,共享睽违数月的天伦之乐,哪知……她瞟了他一眼。

全浪费了!

他脸皮很厚,并不觉得这白眼有什么,依旧耍赖的赖在她房里不走。

她见着他涎着的笑脸,眉心轻蹙,忆起方才的事,“太子,我一直没问过您,当初您跳进井底,有查到是谁要杀您吗?”

一提起这事,他的笑脸有些微僵。“不希望我做这个太子的人太多了,总有人想惹些事端,找些麻烦,不是那么容易能查出来的。”

即使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她心知,那回若没有她误闯死巷,落入井底,他缺了食物,必定饿死。那么惊险的事,他却说得不当一回事,是真的胸襟宽大到不在意,还是因为,在意也没用……

想起那回太子遇刺失踪,虽然皇上下令锁城搜人,但是当太子寻回后,却又不见皇上再有任何动作.至今刺杀太子的人依然不知是谁。

一朝太子险遭刺杀,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着实不合情理,她原就有疑问,但是进到东宫后,发生不少事,大多数的时间又都与他斗气居多,也就没再细想这件事。

如今二皇子的出现,以及发觉到丰钰身上散发出来的深沉孤独感,让她不禁担忧起他的处境,他这个太子当得并不如她想的轻松。

“月月,我要你答应我,以后,尽量少接触二弟。”他忽而正色的告诫。

“为什么?”她故意问。

“因为……”二弟看你的眼神让我很吃味!

“因为……二弟他生性较为霸道,我怕你一时冲动,可能会惹恼他。”他淡淡的说。

“只是这样,没其他原因?”她追问。好比这人居心叵测,可能会对太子身边的人不利?

他的脸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猜测她是不是听见他的心声了?“呃……真只是这样。”

斑月睨着他瞧了半天。“啊?太子为什么脸红?是房里太热还是太闷了?”她的寝房不比东宫大殿,也许气流不够流通,他憋着了,看他好像头顶都开始冒烟了呢。

“呃……这个,你说的对,时间是不早了,我明天再来吧!”他起身匆匆的离开。

她讶然地盯着门帘上的珠子被仓卒拨开后,还前一后的晃着。

这人是怎么了?先前赶不走,这会儿说走就走……真性急!

她站起来,往屏风后头去,这套粉红衣裳穿了一天,也该月兑下来了,她解着胸前的龙凤盘扣——

“慢着,他说什么?明天还要来?”不会吧,她才三天假,去了今天,只剩两逃邙已!

她火速冲出房,在高府大门前见到他的马车已准备离开,她拔腿追上去,掀开车帘,劈头就丢下一句——

“明天不许来!”

丰钰没说话,只是对着她笑,这时马车已开始前进了。

“喂,明天——”

“明天我午时到,你可以睡晚点再起床。”马车里传来他清润的声音。

她傻眼,再傻眼。

*

一年后

“这是怎么了,太子为何老是不肯赴宴?难不成本宫这凤延殿有吃人的老虎不成,让他不敢来?”皇后气呼呼的诘问。

被十万火急召来问话的高月苦着脸,不知如何回答。

笔后锐利的眼眸直扫向她。“你说,太子是什么意思?”

太子冠礼过后,她已招丰钰赴宴不下五次,但每次他都有借口推拒,昨日她再要人去请,他仍是不来,她终于忍不住将他身边最亲近的人给找来问话,非得知道为什么不可。

“太子……他……是真的不巧每次都有事……”高月笑得很心虚。

“住口!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宫也敢蒙骗?”

笔后这一喝,高月心脏立即颤跳了一下。

那不负责任的主子不来,她这代罪羔羊就得倒霉代他受罪!“皇后娘娘双眼清明,就别逼下官了吧。”她无奈的讨饶。

“哼,别以为本宫不知道,那小子在避什么,想跟本宫玩捉迷藏,想得美!”

笔后忿忿的说,美丽的脸庞皱成一团。

斑月垂首而立,实在不敢多说什么。

“高女官!”

“是。”

“明日凤延殿里有场夜宴,太子是主客,你得负责让他出现。”皇后下令。

“下官负责?”她猛地抬头惊呼。

“对,他明日若不来,我唯你是问!”

“皇后娘娘,这合理吗?双脚在太子身上,下官如何强迫得了他?”她叫苦连天。

笔后冷笑地看着她。“这两年来,太子对你言听计从,走到哪都带着你,冠礼过后,本宫不再插手管东宫的事,听说他将整个东宫都交由你掌理了,他这么倚重你,你若还搞不定他,那有谁搞得定?”

斑月说不出话来。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那也不代表在这事上她就搞得定,再说,最近他正跟她赌气呢,她说要请辞回家,他不肯就算了,还三天不与她交谈,两人闹得有点儿僵。

原先以为她发个脾气他就会答应让她走,哪知她脾气发完,他脾气比她更大,他当场没对她发火,却丢下所有人去了宫外别馆,不但三天不睡觉、天天锁在书房里不见人也不说话,她去请他他也不肯回宫,她只好也跟着住进别馆。

她都快担心死了!

这会儿皇后又来这个任务,她明知他对此事避之唯恐不及,若再多事的将他拐来这里,他不气得三个月不理她才怪。

“皇后娘娘……”她希望皇后能大发慈悲!

“明日夜宴他若不来,你也得来,来本宫这儿请罪,然后,明晚就直接住进大牢去。”皇后绝情的道。

“啊!”希望破灭,皇后果然不是善心人士。

“高女官,你可知当初本宫原想让你在东宫任的是什么位置吗2”皇后突然森冷的笑问。

斑月忍不住将眉毛高高挑起。“不就是女官一职吗?”

笔后摇着头。,“本宫连想都没想过这个位置,本宫的打算是让你成为太子的侍嫔。”

“侍嫔?”太子后宫设有七等,侍嫔是第六等,地位不高,通常是六品官以下的女儿所能挣到的最高位子,就算再受宠,受于天家门第的限制,也只能如此,然而,皇后居然曾经想过让她去当丰钰的侍嫔,她不禁全身颤抖了一下。

她着实想不明白,皇后这时为何突然告诉她这些?

“可惜后来太子却要你任女官,这意味了什么,你可知道?”皇后意有所指的问。

“意味……下官任女官胜过当一个侍嫔……”高月惴惴不安的说。

笔后哼笑一声。“这两年你在东宫的表现确实不错,但这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皇后似乎在吊她胃口。

“是什么?”她屏住棒吸,紧张的问。

“他喜欢你!”皇后石破惊天的说。

“什么?”她胸口一震,激荡不已。

“从小他就是这样,越喜欢的东西他放得越远,而他对你就是这样,两年前他情窦初开,本宫不忍浇了他的火,所以依了他,封了个东宫女官给你,让你日夜伴他,可是他现在已成年,你不该再碍着他了。”皇后说。

当年她上了丰钰的当,以为高月的分量重不过她这个母后,在她眼皮不太子会懂得顾全大局,选择她所安排的人,哪知事情并非如此,眼前的丫头已成了碍事的石头,她后悔当初没杀了她,如今太子已成年,她无法再掌控,再想要将高月这大石搬离他身边,已非简单之事。

斑月一窒,皇后今天的这番话让她惊吓不少,丰钰喜欢她,那人喜欢她……

“因此,明日的夜宴他若不能来,本宫正好拿你开刀,将你从他身边拔除!”

笔后脸上再无笑意,有的只是满满的阴狠之气。

她蓦然心惊。

“杀了你虽然可惜,毕竟你帮他压下了二皇子那边的气焰,你对于本宫与太子也算是有功劳的。”皇后再说。

她猜的没错,咏庞王爷的事丰钰真是故意的!

“唉,但是做为一个未来帝王,当东西利用过后,若再无价值,该丢弃时就得丢弃,心软不得,否则只是徒然增加包袱!斑月,本宫今日告诉你这些,是要你明白,别怪本宫狠心,你若帮不了我,又碍了太子的事,那么到头来本宫就只能牺牲你了!”皇后挑明的说着。

斑月死白着脸,甚至听见自己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最后,她是怎么走回东宫的都不知道了。

*

凤延殿的夜宴只能用“花团锦簇”来形容,放眼望去,桃花细柳,缤纷灿烂,美不胜收。

当中二十位女客,只有一位男客,丰钰满面春风的注视着每朵矫艳红花,与其举杯饮酒,无一遗漏,虽然与每个人都只是沾上一门,但一轮下来。他脸庞也泛红了。

立于他身后的高月,连抬头望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当她明着要求他来时,他只问:“你认为我该去吗?”

她回道:“该去。”

然后他不再多言一个字,今日便随她来了。

可是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在进宫的路上,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可是彼此沉默着,他的眼神更是未曾与她交流过,像是对某人己哀莫大于心死。

他从不曾对她这样过,这让她很不安,却又不知如何打破僵局?

他可能已经彻底恼了她,以为她想请辞女官,离开东宫,便希望他尽快迎娶太子妃,将心思放在新妃身上,她就能顺利月兑身。

其实不是的,但她又不能跟他说皇后对她说的话,她要如何问出口,太子喜欢她吗?

她心里想否认,但这两年的相处,她隐约有感觉的……

她毕竟不是木头人,只是始终不愿去深想,她的家世就如同皇后所言,只能是太子的侍嫔之一,再无可能有其他的地位,而一个侍嫔便如同一名小妾,不仅毫无地位,还得与人分享丈夫,这位丈夫又是未来天子,她连一句稍有醋意的话都不能说出口,这样的人生是她要的吗?

当然不是!她只想像娘一样,寻得爹这样的人,一生只爱她一个,即便早逝,爹依然心里只有娘,这才是她要的!

然而这想法对天家人而言,简直是大逆不道,天家男子就该妻妾成群,才能为天朝开枝散叶,巩固江山,她明知如此,又怎么能接受他,又该和他说什么呢?

丰钰瞧着场中争奇斗艳,努力想引起他注意的花朵们,脸上虽挂着笑,眼里却无笑意,没人敬酒,他自行举杯欲饮。

“吃点东西再喝酒吧。”高月终于忍不住了,伸手覆住他的杯子。

他望了她一眼,表情不多,“没关系的,才几杯不会醉的。”他轻轻拨开她的手。

可是她坚持又放上去,他挑了挑眉,“高女官?”

平常他都唤她月月,只有在外人面前或是生她的气时,才会唤她高女官。

她出现坚持的脸色,他只要看见这样的她,通常就没法不退让,他轻叹一声,放下了酒杯。

这时候在一旁的打石见状,机灵地赶紧将桌上的鸡腿递给高月。

自从那回触怒咏庞王爷,打石跳出来相护后,她对他就心存感激,就算知道他是皇后在东宫的眼线,她仍是对他交心了,再加上这两年在东宫的相处,他对她协助非常多,俨然不是太子的侍从,而是她的左右手,时时帮着她打点东宫的一切,与他的感情已不可同日而语。

她取了鸡腿后,挑了一块肉给丰钰,他慢悠悠的夹起往嘴里送,一瞧就知道根本没在尝滋味,只是在应付。

但无妨,只要他肯进食,垫个胃,就不会醉得太快。

这时,皇后领了名女子笔直的朝他们走来,随着她们的接近,她的心跟着往下沉。

在皇后靠近时,丰钰站了起来相迎。

“太子,本宫今晚特地为你办的夜宴,你可还喜欢?”皇后笑意绵绵的问。

“母后一番心意,孩儿很是感恩。”他马上回说,但说的是感恩可不是喜欢。

“是吗?那就好。”皇后藏住不悦,还是笑脸迎人。“来,本宫听闻刘尚书的女儿秀外慧中,温良柔顺,出落得更是纤纤可人,来,洁儿,见过太子没?”她唤的便是与她同来的那名女子。

这女子果然生得风姿绰约,晶莹白皙,非常美丽。高月了然,这位就是皇后中意的人选了。

刘洁儿自信的上前,对着丰钰盈盈一拜道:“洁儿方才见过太子了,两人还喝过酒。”她声音中带了些许骄气。

彬许是一品大官的女儿,应对上总是比一般人沉稳,皇后满意的直颔首。“既然喝过酒,认识了,就聊聊吧。”她热心的说。

丰钰原本含笑的脸忽然一变,身体也跟着晃了两下,身旁的高月吓了一跳,赶紧就近搀扶住他。“太子?”

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