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慕容蕾第一次体验正式的日本茶道。
从进入这间位于巷道中的茶室开始,鞠躬弯腰点头的动作,就不断地在她的眼前出现。
首先,她看着茶室的主人恭谨地跪坐在茶屋的门口迎接他们,然后富山岐睃也跟着跪坐下来,回以同样的礼数。
进了茶室里,茶室的主人转身去准备泡茶用具,茶水煮开后,茶室主人沏好茶,左手托碗,将茶恭送到富山岐唆面前。
盎山岐睃接过茶,又回以相同礼节,将茶碗捧在掌心,细细观赏后啜饮了三口,再将茶碗送回茶室主人的手中,以表赞扬。
慕容蕾看着眼前繁琐的品茶动作,只觉得好累。
还好,茶室的主人很快地向她敬茶,而她也依样画葫芦,先细细观赏茶碗里的茶水,再啜饮三口,以恭谦感谢的态度,将茶碗送回到茶室主人的手中。
至此,所有饮茶动作结束,茶室的主人和富山岐睃交换了一记眸光,暂且退了出去,将茶室留给了两人。
见茶室主人走掉,慕容蕾的脸上难掩诧异。
“就……这样吗?”她悄悄地挪动身子,来到富山岐睃身旁,小声地问。
她才喝了三口茶,好吧,就算用三口喝掉了茶碗中的所有茶水,但也不过才一碗,就……没得喝了吗?
盎山岐睃好笑地转过头来看她。“嗯,就这样。”
“啊?”她困惑地皱起眉,表情看来极可爱。“好小气!”
虽然窗外鸟鸣啾啾,樱办飘落,美不胜收,是个喝茶的好地方。不过,若只有一碗茶可喝,就……
她的话让他笑出来,“在这里喝茶是这样的!”
茶道重在精敛、不在多,是透过喝茶、品茶的过程,去了悟禅机,学习节制和礼仪。
慕容蕾表情丰富的摇了摇头,颇不以为然。
“在我们台湾,如果是最上等的茶叶,甚至可以冲水七、八回。”
“喔?”富山岐睃挑挑眉,见到她似乎在榻杨米上跪坐得很不自在,便道:“要不要到茶室外走走?”
彬坐太久,对于不习惯的人来说,脚很快就会麻掉。
“呃……也好。”她的腿正感到酸极了。
盎山岐睃站起,并且体贴地朝她伸来一手。
慕容蕾只犹豫了一下,便将小手交给他。
“谢谢。”她向他道谢,腿虽有点麻,但在他的帮助下,很容易就起身。
“脚还好?”他关心地问。
慕容蕾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有一点酸,我不大习惯跪坐。”
她的老实换来他赞许地凝视。
“不是在日本出生、长大的,对于杨杨米的坐法,确实会很不习惯。”
“谢谢你没因此而笑我。”他的体贴她看在眼中,感动于心。
她抬起脸来,不期然地,两人的眸光又交会,慕容蕾又抑制不住心跳加快。
她赶紧将脸转开,“我们不是要出去走走吗?”
偷偷吁出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的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当然。走吧!”一手紧握她的手,他带着她往茶室外走。
慕容蕾感觉自己的手被他紧紧地握在大掌中,他温热的体温透过肌肤的接触不断传导过来,温暖着她的手、她的全身。
“你常来这里喝茶吗?”走进樱花林中,她终于找到了声音,当是闲聊的开口。
若再继续沉默下去,她怕自己的心跳声就要像擂鼓一样响彻天际。
“偶尔。”
盎山岐睃停下脚步,握着她手的大掌却始没放开。
“这个季节时,我喜欢来这里赏樱。”
“喔。”
了了。
慕容蕾没多话,骨碌碌的瞳仁朝着四周扫了圈,霎时,她整个人愣住。
好美!天空下起了樱花雨。
“好美,真的真的好美!”
她在花雨中舞动起来,时而转圈,时而左右摆动,她的肢体纤柔,律动优美,与满天飞舞的樱花办仿佛融成了一体。
看着这一幕,富山岐睃的心口似让人给紧紧揪住,有一刹那的迷惘,随即他很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女孩将进入他的生命,终其一生,他忘不了她,也放手不了。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终于,慕容蕾停住转圈,也不再舞动,但她如银铃般愉悦的笑声,仍回荡在四周久久。
盎山岐睃朝她伸出一手。“你也喜欢樱花?”
“嗯。”慕容蕾用力地点头,“喜欢,非常喜欢。”她朝他走过来,毫不迟疑把手交给了他。
他紧紧一握,突然使力的将她给拉近,紧抱在怀中。
慕容蕾惊慌的抬头,望入他黑亮的瞳仁,瞳仁中闪耀着诱人的火光,是那样的火辣辣、毫不矫情掩饰地吸引住她的人、吸引着她的灵魂。
她突然静了下来,心却是鼓噪的,任他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他极欲将她吞噬的眸光,还有他的唇、他的吻……
片刻后,他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但仍将她圈抱在怀中,一手执起她的手,用修长的手指在她滑女敕的掌心写着字。
“我的名字,还没正式跟你介绍。”他说着。
说来会不会太荒谬,在连彼此姓名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爱上了她。
而他相信,她亦然,因为她的神情、反应和眸光,早已说明了一切。
“富、山、岐、睃。”慕容蕾将他写在她掌心的汉字,一一念出。
但也在最后一个字月兑口而出后,她打了一记冷颤。
盎山岐睃?
不会吧?他是那个神医世家,富山家族未来的掌权者?
虽然不明白在京都这个地方,同名同姓的人有多少,但他与她手中资料上形容的,确实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相似度。
倏地,慕容蕾的脸色变得苍白。
臂察、洞悉力极强的富山岐睃,马上发觉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说话同时,他已速度极快地拉起她的一手,为她把脉。
她的脉搏跳得极快,因他的动作,她紧张的脸色更加苍白。
“我没什么,可能是因为这几天闲逛下来,太累了,刚才又忍不住在花雨中转圈跳动,所以……”
天啊,他千万别看她,慕容蕾好害怕他深炯的眸光,一旦与他对上,她怕自己会泄底。
“很难受?”富山岐睃怪自己太粗心,居然没顾虑到她已逛了一天,可能体力不支。
“还好。”咬咬嘴唇,慕容蕾逃避着他的目光,将脸压得低低的。
“我们回去吧!”没给她反应和拒绝的机会,他突然侧身抱起她。
慕容蕾惊呼一声。“喂,你……”
“既然你已经太累了,就让我抱你上车,送你回去吧!”他说。
慕容蕾圆瞠双眼,脸上写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我能自己走,我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并不表示我不能走动,何况你这样……晤……”
为了阻断她的喋喋不休,他一低头,又吻住了她。
麻热的气息,从他的嘴里哺送进她嘴中,气息不稳了,再继续下去,情况就要失控……
终于,他恋恋不舍地离开她,望着她眼里的朦胧。
慕容蕾的气息仍然不稳,脑子晕陶陶,脸儿红咚咚,一副刚被激情冲刷过的模样。
饼了许久,当富山岐睃抱着来到茶室前,她才干稳气息,寻回了说话的能力。
“你吻人都总是这么恣意妄为,从来不问人同不同意的吗?”她有点恼,为方才自己的投入。
盎山岐睃顿住脚步,嘴角轻轻地勾起愉悦的弧度。“你是第一个。”
“啊?”慕容蕾呆住。
“你是第一个让我冲动地想亲吻的女人。”
如果慕容蕾再年长个几岁,那么当她知道他的身分后,就该跟他断得彻底,别再见面。
然而,她不能。因为她太年轻、因为他太迷人,很难不被他吸引。
“在前面停车就可以了。”看着车窗外突然下起的毛毛细雨,慕容蕾皱起了眉心。
从来到京都的第一天起,她并不是住在什么顶级的饭店,而是住在前方巷道中的一家小民宿里,民宿的环境单纯,往来的客人不多,非常适合她居住。
“田中,伞。”见她欲开门下车,富山岐睃朝着司机喊了声。
只见田中的速度极快,由一旁的副座抽出一把雨伞,开了车门下车,绕过车身帮富山岐睃拉开车门。
“大少爷。”
“伞傍我吧!”富山岐睃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就朝着车里的人儿伸出一手。
看着他宽大的手掌,慕容蕾犹豫了下。
“你不用送我,我自己进去就……”她没再往不说,因为他的眸光让她知晓她拒绝不了。
她将手伸了出去,交到他手中。
对于她的听话,富山岐睃满意地一笑。
“田中,把车子停到一旁等我。”
他说着,一手撑伞,一手揽着慕容蕾的肩,两人一同往前方的巷道走去。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姓名。”走了几步,他突然说道。
“……”慕容蕾沉静了几秒:随着他的话,心怦怦跳。
懊说吗?能告诉他吗?一个即将盗取对方家传家之宝的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让对方知道她的名字吗?
这简直像在自投罗网!
“其实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不说的话,我还是有办法可以查得出来的。”
看着她的踌躇,他心里有些不悦。
他喜欢她,两人心知肚明。
那么,她呢?她亦然吧?
盎山岐睃甚至可以肯定的说,从他傲人的观察力,他非常肯定他们彼此吸引。
那么,她在犹豫些什么?
他的话让慕容蕾停下脚步,咬着嘴唇瞪他。“慕……慕容蕾。”
她说得心不甘情不愿。一“慕容?是复姓的慕容吗?”他才不怕她瞪人的模样,甚至觉得非常可爱。
突地,他揽在她肩头上的手,挪动地抓起了她的,将另一手的伞交到她手中。
“噫?”慕容蕾不明白他的用意。
“换你撑伞。”他说着,并用眼睛示意她将伞撑高。
慕容蕾只能乖乖地听话,但又有点不甘心,于是她小小抱怨了下:“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高,这样打伞,我的手会很酸!”
盎山岐睃不理她,迳自牵起她空着的一手,用手尖在她掌心勾画了起来。
“是这三个字吗?”他问。
慕蓉蕾很诧异于他的中文能力,当然还有他的指尖划过她掌心时,所带来的酥麻感。
“嗯。”她点点头,“你的中文很好?”
虽然日本人也使用一部分的汉字,但汉字和中文的音和用法有段落差,而他居然能懂得汉字以外的中文。
“我母亲是中国人。”他解答了她的疑惑。“蕾这个字,是措含苞未开的花,对吧?”
他想,用在她的身上,真合适。
人如其名,她就像朵枝梢上,含苞未放的樱花。
“我想是吧。”她说着,对于他的中文造诣,不得不佩服。
“很适合你。”他说。
“噫?”慕容蕾没听清楚,不是雨势变大的影响,而是心头的矛盾挣扎,让她不敢再直视着他的眼,忽而看看远方,忽而看看目己的双脚。
“我说,你的父母为你取了蕾这个名字,真的很适合你。”富山岐睃突然停下脚步。
前方的民宿已近在眼前,只要她转身一跑,从此不再见他,并且将他的影像从心中彻底抹去,那么,她就可以回到从前的慕容蕾,去完成父亲交付给她的测试,盗取盎山家的翡翠玉扳指,回到台湾去。
然而,她不行。
她知道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一点点地陷落,她的心背叛了她的理智,往爱情的一方靠拢,舍不得不见他。
这是一件多么令她害怕的事呀!
“喔,是吗?谢谢。”慕容蕾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看着他与她紧紧交握的手。
她该将手抽回,但依旧妥协于恋恋不舍的情感,任由着情感战胜理智。
“你有心事?”看着她不时低头,偶尔闪神的模样,他挑明了问。
“没有。”慕容蕾微慌地摇头,赶紧否认,“我只是比较累而已,今天一整天下来,我已经在外头逛了一天。”
“这样……”富山岐睃想了下,用空着的一手接回她的伞,“我来撑伞吧,既然你已经累了,不如就早点进去休息。”
“嗯。”慕容蕾点点头.
他紧握着她的手,两人走到民宿门口。
“如果我要求你让我进房间去喝杯茶或咖啡之类的,你会拒绝还是答应?”他突然问。
慕容蕾的习惯性动作又出现了,当她一紧张,或遇犹豫不决的事,总会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这个……”
“你很难抉择?”他又一眼看出她的心思。
慕容蕾不喜欢被他看透的感觉,仿佛在他面前,她是个透明人:另一原因是,他若能透彻她的心思,是否意味着,他将会看出她有盗取他家翡翠玉扳指的意图?
“不是很难抉择,而是……而是……”
想了下,算了,豁出去了,她随意地掰了个理由一一
“女人邀男人进旅馆的房间,是个很怪的行为,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她的话让他沉默了几秒,随后勾勾唇,微微地一笑。“如果是我邀你呢?”
“啊?”她被他给吓呆了。
他是指……
看出她一定误解了他的意思,富山岐睃笑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给摆近,雨伞松月兑了,不算小的雨一滴滴落在两人的头上、脸上、身上……
湿了,雨水淋湿了两人,“我指的不是你想的那件事,虽然我们迟早会做。”他低头吻上了她的眉心,薄略的唇办同时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微凉的雨水。“我说的邀约是指,明天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奈良?”
奈良离京都不远,同样都是个古味十足的古都。
“奈良?”慕容蕾红着脸,因为他的吻和他的话。
“既然你是来旅行的,到了京都,自然不能错过奈良,而我刚好在奈良有栋别墅,我们可以去住别墅,你可以感受一下什么是森林中的城市的感觉。”
“我……”她想,就算她拒绝,以他恣意的性情,就算是绑架,肯定还是会拉着她一同前往。
所以,问了不是征询意见,而是告知的成分居多。
“如何?”他摆明在等她的答覆。
如果答覆不是他要的,恐怕两人会一直站在民宿的门口淋雨吧?
届时,她搞不好会因为淋了过多的雨而感冒发烧,最后爆发肺炎而死也说不定。
“我可以拒绝吗?”明知问了也是白问,但她心里就是有一点点不服气。
“你觉得呢?”他又将问题丢回她身上。
慕容蕾一咬牙。
“我觉得,要是我不答应的话,你肯定会让我淋雨淋到感冒,然后再趁机把我绑架到奈良去。”
她的表情和回答令他愉悦:就如他的观察,她虽然外貌如樱花般轻盈柔弱,但却有个淘气的灵魂,让她看起来更特别。
“你的建议也是个不错的方式,我会列入考量。”他表情认真的说。
直觉告诉慕容蕾,她绝对会栽在他手中。
“你……既然你都已经擅自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答应了,对吧?”他笑睇着她,一手在被雨滴浸湿的秀发中穿梭,轻揉着她的发、她的肌肤。
“……”慕容蕾无言,因为他亲昵的动作而脸红颤抖。
“很疯狂吗?我相信你一定也是这么想,不管你信或不信,其实我的感觉也与你相同。我们甚至认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却像是认识了一辈子一样的深刻,所以,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后悔跟我在一起。”
他说出了真心话,然后,再次低头吻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