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儿,倏然一声凄惨啼声,划破这静寂的夜空。
玉面书生陡然一惊,极快地转身回头,目光抬处,只见一个乌黑的东西一闪而没,速度之快,无以类比。他猛喝道:“何方高人,即请现身,何必鬼鬼崇崇!”
回声荡漾,却不见动静。玉面书生心地一凛,正想纵出,暮地,啼声又起,且夹着一种凄厉无比的怪声,一条黑影也随之电射而出。
玉面书生本能地旋身退步,双手护胸,两只眸子一瞬不瞬,凝神聚气,如临大敌。
啼声再起,还夹着另一种较微弱的鸣声,玉面书生看清之后,不由哑然失笑
原来,这疾快无比的黑影落地之后,顿现原形,却是一只夜寻食的猫头鹰。此时,它正耀武扬威地捕捉住一只老鼠,正待吞食
玉面书生正值暗笑自己过于紧张,忽然一个念头随之而起,暗想:江湖上人心险恶,人无伤虎之意,虎有伤人之心,难保那姓金的不会如此,何况我伤了他的心上人。
于是他俊脸上透出一线毒意,自语道:“唉!我也只好做一次违背良心的事了”
他的语声极低,只有自己才能够听见。
心念一定,他心头顿觉轻松。他翻身上马,又看了安祥躺在草地上的慧君一眼,双足一用力,骏马长嘶一声,沿着大道奔驰,他不再有来时那种悠闲的心情了。
他跨身上马的一刹那间,静静躺在草地上的慧君,娇躯似乎微微一动,但这极轻微细小的动作却又极快地停止,以致玉面书生并没发觉。
他纵马狂奔,转眼间便不见身影了。
夜幕低垂,疏影横斜,这个落叶缤纷的深秋,令人心里更添一份凄凉寂寞。
这事按过一边不提。且说透明一路电闪奔驰,不消顿饭工夫,已入一城。
抬头一看天色,业已暮色低垂,知道时候不早,匆匆打了一间客栈,呆过一夜。
翌日清晨,遽明心情烦闷,遂起游兴,换过一套书生文装,手摇纸扇,步入街市。
他一摇三摆,潇洒自如,加之他人本俊美,沿街不知引起多少人的注目,纷纷投以羡慕眼光。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三五成群,穿梭般往来行走,人声鼎沸,拥挤不堪。
可是,这些景象落在遽明眼里,他倒不觉得如何,他的心里只存在着两件大事:第一,慧君,她江湖阅历可说一无所知,极易上当,令他担心不已。
第二,他自知体内菩提余毒只剩两天限期了,两天一过,他自己也不敢料想那是什么后果。这两件事,直让他昨晚一夜未曾合眼,左思右忖,总想不出个好办法,使他苦恼不已。
他一直认为“佛烧三炉香,人争一口气”,虽然慧君的爹爹伏魔神鹰一再托咐他照看慧君,现在却因无能为力而暗自歉疾了。
他缓步踱着,脑子里却是只想着这两件事。一路上不知几乎要撞倒多少人,幸亏他视觉灵敏,一个不对,立刻发觉,才减去不少麻烦。
行到闹市,行人更加吵杂,他暗地里眉头一皱,就想转身回客店。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口音说道:“贤弟们,那个少年人是哪派门人,才出道不久,就轰动整个江湖,真令人佩服!”
“嗯!”一个较沉的口音接道:“魏子权亦有这个看法,不过魏子权认为少年人切忌锋芒太露,否则早晚会吃大亏的!”但此话才完,就有人冷哼道:“二哥,我看未必尽对吧,人家有意在武林中成名露脸,放一异彩,也不会顾虑到什么吃大亏不吃大亏的!”
显然,这人语气内带着酸意与讽刺的成份。
遽明心里一动,只听又是一人说道:“三弟算了吧,人家都不要争论,反正到时候有好戏瞧的就是,咱们还管他什么呢?”
遽明转头一瞧,顿见身侧不远,四个黄服少年并肩而行。黄服少年身上俱各身背长剑,步法矫捷,显然都是武林中人。
遽明转身之际,四人同时发觉了他,八道神光充沛的眸子立刻逼视过来。
同时,四个黄服少年面露异色,似乎对透明这么个潇洒俊美少年人感到惊奇。
遽明亦报之一笑,原来他业已看清四人脸孔,只因他们俱各长得五官端正、英气蓬勃,不象恶人样子,心中不由生出好感。
这一笑,四人脸色不由同时红了一红,大家这才发觉自个儿失态,连忙掉转过头,不再回视。
遽明心中暗笑,却不表在脸上,依然潇洒如故,观赏沿路的市面、店铺。
这时,他觉得四人正在窃窃私语,语声微低,不知他们在谈些什么。
隐约间,他只能微微听到了一些凤池、比斗、美人之类的支言片语。心中微微一动,故作观赏市面,脚步却趁机进了几步。
四人可精灵得很,不约而同顿住话语,看了遽明一眼,缓缓走开。
遽明好生没趣,只得装着没瞧见的样子,心下却极力地思索凤池、比斗、美人的含义。
四位黄衣少年步伐矫健,转眼间,已挤入人群,不见踪迹。
他灵敏地认为,四位黄衣少年口里所议论的“少年人”可能是自己。但又不敢十分地肯定,因为他自己近来并没有惹出什么事端。
突然,一声清脆的笑声传来。
接着,接二连三地响起极其清高洪亮的笑声,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遽明心头猛震,他听得出发笑的人内功造诣的程度。他霍地转身,目光极快搜寻发笑之处。
只见街尽头正有一大群人众,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而他们的目光却一律地朝向一处。
遽明目光犀利,早见人群里玉立一位青衣书生。
青衣书生虽脸色微呈苍白,却俊美异常,处在这般人群里,恍如鹤立鸡群,十分突出。
此刻,他正手抚旁侧棕色骏马,仰天发笑不已。清脆的笑声,引得众人惊愕发怔。
遽明也为这清脆笑声所惊,不由自主地移步上前。
他目不斜视,眸子一直投视在青衣书生文静的脸上。
青衣书生甚是骄狂,尽避众人惊得发愣,私语窃窃,他却一看也不看,只是瞧着墙壁贴着的一张告示频频点头不已。
遽明眸子动处,只见白纸告示上毛笔写着拳头般的大字:
“示告金姓奇侠:久闻侠名威武,传播遐迩,俗世震惊,肖小隐伏,剑影映霞而临南中,寒耀北指而动关外,以英年华名轻取娇娥,绝代佳丽常伴颜色,不才素居关外,草野之士,孤陋寡闻,风流韵事,传流震惊,感于绝色之难求,常起铜雀再建之遐思,特不揣冒昧,示知阁下,定于桂子瞩香,冰魄中悬之夜,与阁下会于凤池,煮酒论剑而定高下,胜者即以佳丽为酬,负者自当横剑自裁,使英雄美人得相彰而无憾”
底下署名“玉面书生”四个鲜红大字。
遽明心头猛颤,俊脸变色,立刻知道这张告示是专为自己而标示的。
他大惊之下,盼顾青衣书生,忽见他长笑一声,走前两步,陡伸左臂,“嘶”地一声,竟把告示撕了下来。
接着青衣书生脸色微变,嘶嘶几声,竟将告示撕得片片断断,扬手一挥,飘起漫天碎纸,四下飞落。
遽明又是一怔,方想出口询问,蓦见青衣书生文雅的一张俊脸,忽作黯然之色。
这种脸色落在遽明眼里,使得他把想询问的话语,硬生生地收回。
他想不透,青衣书生心情为何如此复杂,短短的时间里,脸色竟接连变了几次。
只听青衣书生苦笑一声,似申吟,又似自语,喃喃说道:“哈哈,煮酒论剑英雄美人如今却是一场空徒留无限伤心余恨哈哈”
青衣书生两眸凝视远方,自嘲般地苦笑道:“哈哈哈英雄倒还是英雄美人却已香消玉殒”
说到美人却已香消玉殒,遽明发现他眼角隐隐还挂着两苞泪水。只见他俊脸一阵抽搐,牵动着泪水缓缓顺颊而下,滴落在他华丽的丝质青衫上。
遽明心神一颤,不知怎的,突然浮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不祥的预感包围了他整个心怀,忍不住月兑口问道:“喂,阁下刚才说的,‘英雄倒还在,美人却已香消玉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情急出口,语声自然洪亮无比,将沉浸在喃喃自语中的青衣书生吓了一大跳,一抬头两道犀利冰冷的眸光电射而出。
瞬间,青衣书生神色一变,原来他瞧清说话的人,竟是一个俊美绝伦,英风飒然的少年俊者。
他不自觉地突然浮上嫉妒之感,嫉妒面前少年之美。忽地又一转念:他虽然比我漂亮,但他的武功并不如我!于是,他秦然一笑,顿感舒适多了。
他冰冷的目光在遽明脸上打了一转,也许内心作崇,使他神色间变得更为冰冷、骄狂。
他哼一声,说道:“小伙子,你是什么人?”
语气冰冷,骄气更是凌人。
这句话可难倒了遽明,原因是他看清告示之后,知道自己正是告示里的人物,在没弄清对方来历之前,他一旦表露自己就是姓金的少年奇侠,麻烦必会有多无少,于是他一时之间,倒嚅嚅说不出话来。
岂料,青衣书生却误会了,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敢情出道不久,尚未闻出点名气,倒被自己这样一问给难住了。
于是他冷笑一声,心中仅存的一点嫉妒也消失殆尽,带着长辈教训后辈的口气说道:“小伙子,江湖上奇形怪迹太多,少管点闲事,对你有莫大的益处,知道吧!”
言罢,青衣书生跨上马背,眼睛也不再望他一眼。只把遽明瞧得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上马之后,青衣书生兀自一声大喝:“让路!”
声如洪钟,众人纷纷闪避,大伙儿皆被他一股慑人气势所震,出一条大路。
青衣书生微一颔首,冷骄的脸上至此才露出微许的笑容。他潇洒地举起右手,朝众人微一示意,表示谢谢的意思。
这些举动,虽甚平凡,却显露出他所具有大家的风度。掉转马头,一抖缰绳,骏马嘶鸣,就欲离去。
遽明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线索,哪能容得他就此离去,就在他掉马转首之际,他忽地一个箭步,拦在马首前头说道:“阁下且慢动身,在下还有话说!”
青衣书生一怔,随即似想到什么,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说道:“小伙子,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记住‘少管闲事’这四个字,将来对你有莫大的益处!”
看看天色,又道:“小伙子让开,本人尚有重事在身,休要寻烦!”
遽明微怒,道:“不行,阁下要把那句‘英雄倒还在,美人却已香消玉殒’,交待清楚,否则”
青衣书生觉得事情太简单,在他全身上下打量一遍,倏地仰面发出清脆笑声
笑声中透出了怒意,显然他对这俊美少年的烦难感到不悦。笑声才停,青衣书生剑眉倏挑,两道寒光闪闪的眸子,锐利的逼迫到遽明脸上,微带怒意的冷笑道:“否则怎样?”
遽明觉得他话声逼人,不由大感不悦,亦针锋相对,冷冷道:“否则阁下没那么容易说走就走!”
此言一出,青衣书生不由色变,幸而他涵养甚好,兀自强压心头怒火,冷笑道:“若然我要走呢,小伙子你打算如何?”
遽明剑眉亦是一挑,毫不犹豫地月兑口而出道:“阁下问在下的拳头答不答应?”
闻言,青衣书生脸色大变,从他出道至今,尚未遇到敢这样当他面讲话的人,涵养再好也会忍受不住,只见他气极而笑,微微苍白的脸色显得更为苍白便道:“哈哈哈,居然有人当着我的面前这样讲话,难得难得!”
遽明从他适才所发出的笑声中,知道他内功清湛,于是他本能地生出防护之心,微举单掌护胸。
青衣书生仰面狂笑不已,眸光掠过遽明脸上之际,他忽然生出有始以来的一种新奇之感。他轻抚马鬃,平静地说道:“少年人,肝火不要太旺,否则早晚会吃大亏的。”
停了一停,青衣书生接道:“若不是我原谅你少年人的刚毅性格,我玉面书生岂是你顶撞的人,哈哈哈”
“哦!”遽明大吃一惊,微怔之后,星眸突地射出两道光芒,指着青衣书生问道:“你就是关外的玉面书生?”
青衣书生表露身份之后,充满骄傲神色的眸子,一直在注视面前少年的神情,他料定面前的少年人闻言之下必然震惊非小。
他满意地笑了,当他看到透明的神色之后,不由极端地得意,疾忖道:
玉面书生这个名子果然响亮,远离中原已令人震惊如斯,更不用谈关外三省了。
想到此,玉面书生不由雄心万丈,几乎引吭长啸,以吐心胸畅意。突然,他面色一变,暗自思量道:英雄应有美人相伴,方称得起真正的英雄,可是她她已玉殒在自己手中同一时间,遽明脑子亦疾快地掠过几件事,暗忖道:这玉面书生声言要与自己分个高下,瞧这厮内功深厚,发出的笑声竟能使自己心头猛震,倒不能忽视慧君呢?这厮说‘英雄倒还在,美人已香消玉殒’,瞧他神情,分明以英雄自居,难道美人会是慧君么?
于是他英俊的脸上闪出一丝悔意之色,暗想道:我不应该与她分道扬镳,她阅历甚浅,一旦出了差错,自己可要后悔终身
这些原是两人瞬间的思量。玉面书生面色一暗之后,立刻恢复常态,轻揽马缰,骏马回蹄翻动,缓缓前行。他转首望着怔立当地的少年,不停得意地微笑。
遽明思潮倏的停止,猛然发出龙吟般声音道:“玉面书生,给我停住!”
语声中,透出无形的慑人威力。
骏马受惊长嘶一声,玉面书生耳畔如被锤击,鸣声不绝,他大惊回头,一股得意骄气顿时收敛不少,改而换之的是一副惊疑之容。
他跨下骏马依然缓缓面临地,遽明剑眉微挑.足头轻点,已掠至骏马之前
忽然遽明深重地闷哼一声,俊脸上阵阵黯色,胸中亦感到闷涨异常,呼吸也显得吃力
“唉,还剩两天了,菩提余毒已在体内发作”遽明立感情形不同,申吟中,暗忖不已。
“不行,金遽明岂是无能之辈”
“哼,拚到最后,也得争口气”
思至此,蓦地引吭长啸,暗提内力,制止余毒发作。啸声入云,高吭深长,路人为之大惊,纷纷把投在玉面书生身上的惊异目光,移到遽明身上。
此刻,遽明眸子神光威凛暴射,俊脸亦一改常态,充分表露出骄傲的雄心。
玉面书生极快地纵身下马,大喝道:“尊驾何人?”原来他由遽明高吭入云的龙吟般长啸,已听出此人内功之深厚已螓颠峰。
“中原武林,果然人材云集!”
玉面书生望着这个深藏不露的少年人,心底惊异地思量。啸声倏而中止,遽明毫无表情地说道:“阁下准备动手吧!”
玉面书生微怔,在他这股慑人魂魄的气质下,不由自主地摇头道:“尊驾与我素不相识,毫无仇恨可言”
遽明面容灰暗之色阵阵加深,他心里知道,体内余毒复作已开始转剧,时间宝贵,再不动手,为时将迟。不等玉面书生把话讲完,他便豪气地道:
“哈哈,在下愿以不满玉面书生之人的名义同你比斗,你待怎样?哈哈哈”
豪笑里带着讥讽、潮弄的语调。
玉面书生听罢,怒火上冲,忘却心中的畏意,微哼一声,怒道:“尊驾既然这般说,在下决定奉陪就是,只是不知尊驾意想如何打法?”
他脸色重又恢复一往冷骄、自负的姿态,两道寒光闪闪的眸子,盯着面前这位少年人。
只见遽明疾步进身,快逾电光,双掌并发,立刻风声四起,强劲浑雄,同时他口中大喝一声:“休得罗唆,玉面书生你接招吧?”
声出掌到,玉面书生大吃一惊,猝不及防“蹬蹬蹬”如风飘柳絮般,跌跌撞撞连退丈余远近,才定住身影。
玉面书生强按怒火,剑眉微挑,冷哼一声道:“尊驾果然深怀绝技,玉面书生此番有幸,得会中原英雄豪杰,哈哈哈!”
言罢,两眸聚火,力贯全身,单掌随身发出,又快又疾,一时风声四起,路人惊叫回避不已。
遽明脑子疾忖:果然好深厚的功力!
一股雄心油然而升,忘记了体内的未净余毒,身动声出,大喝一声道:
“来得正好!”
左臂虚空一按,人如离弦之箭,突地窜出丈余
这招式端的迅速已极,路人惊呼声四起。
遽明身形倏顿,不理路人惊呼,大喝道:“玉面书生看招!”
招字未出,他单掌一挥,雄厚凌厉的掌风又自发出。虽然他此刻身受菩提毒汁侵害,只剩六成功力,但这六成功力,在常人眼中看来,已是不可思议了。
玉面书生心头猛颤,想不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功力竟然达到这种地步,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心中虽想,动作却丝毫不慢,展开他称雄关外的“分云掌”法中的精奥三绝招“青云观”、“风雷动”、“疾雨狂”。
一手三招,一招三式,连环互辅,取强补弱,招招精绝,式式奇诡。
只见他一个英俊潇洒的身形,如同穿花蝴蝶,上起下落,左飘右动,还有他深厚的内力修为所发出的凄厉掌风,呼呼轰轰,远远观去,就象撒下一片极大的罗网,紧紧将遽明兜在当中。
遽明心内亦是微惊,不敢大意,就在他将臂一收之际,施开“缚龙掌法”,人如天降游龙,身随意动,出掌缤纷,招招不离要害。
这大白天,两人就在此剧烈地拼斗起来。遽明志怀必得不说,那玉面书生可真有点迷惘,他还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了什么,如此舍生忘死的拼斗。可是情势如此,他也无暇思想,只有加紧身法,横下心肠,势必打倒对方,才能罢手。
此时,四周已围满了形形色色的观众,有行走江湖的,有出外赶集的,有爱瞧热闹的,五花八门,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这些人的目光都是瞪得大大的,而且是直视的,有些人口水从嘴角滴滴流落,尚在不知。他们的表情随着两人比斗的情势而喜、而忧、而怒、而愁。
少顷,两人的身影,愈来愈快,掌风也越来越更加凌厉,破空之声,不时响起,引得气氛更加紧张。
玉面书生称雄关外的“分云掌法”,精奥绝伦,奇诡兼施,更有一种能窥破对方掌法中的空隙,而加以袭击的玄妙秘法。
十几招过后,他发现对方掌法在外表看起来是精奥的,不亚于任何名家手法,但奇怪的是竟然往往手不与意动,不时出掌之后,未及袭到对方就突告中止,以致大减其威力他不由暗想道:照这少年人开始发掌的强大威力看,他的掌法无论如何,不该如此蹩脚
玉面书生闪过一掌,脑中又疾快地思忖:也许他的掌法远远不及他的内功修为!
玉面书生掌劲凌厉,风声呼呼不绝于耳,心中却在不停地疑思。
遽明愈斗心中愈闷,同时他自己感到丹田真气渐渐地不能集中,头脑也是一片混沌,昏涨闷郁,耳鸣心跳,纷袭而来,就连呼吸也感到吃力
他陡然一惊,又自发觉出掌无序,往往中途真气松懈,半途而废。心头不禁大震,暗叫不妙,知道那菩提毒汁又在体内发作了。
“呼呼”,他一转身闪运二掌,本能的左掌一挥右臂倏然划出一个极大的圈子,一左一右,猛拍玉面书生百会、风池要穴,这正是“缚龙掌法”中的“咬龙翻浪”、“乌龙拨云”两式。
遽明发出两掌之后,猛聚胸中真气,努力向丹田之处会合,企图将体力之真气能够聚集一道。
就在他猛催真气之时,忽然“呼呼”破空之声大作,刹那间,这破空这声竟然离遽明身子不到三寸之地。
遽明不禁大吃一惊,想不到对方变招竟然如此之快,而且竟能同时穿破自己的掌法空隙,而袭向自己。
吃惊之余,遽明神志一清,要想收掌低挡已自不及,大喝一声,仰天猛吸一口真气,胸部暴凹,几达三寸。
强劲掌风呼啸而过,事起仓猝,饶他变招甚为迅速,避过正面,但却避不过余劲,只听“嘶”地一声,遽明一着自己的宽袍,已被这掌势余劲,划破一个三寸长的口子,飘忽不已,内里雪白内衣已然露出。
围观群众不约而同,齐声惊呼。
惊呼纷起声中,遽明已然瞧见玉面书生脸色,只见他苍白的俊脸,隐约透出得意骄傲之容,嘴角也含带喜色。
遽明脸色大红,怒火升起三千丈,突地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划破云霄,朗长高吭,深沉洪亮
玉面书生心头一震,听出啸声有异,再见遽明,只见他脸色铁青,星眸隐现凶光,两掌,不停地颤抖,不由惊忖:他在做什,瞧他这神态
就在他惊忖之际,遽明星眸神光暴射,蓦地裂帛般大喝:“玉面书生纳命来吧!”
双手一伸一吐,缓缓虚空挥出。
玉面书生又是一怔,不知他在做什么?只是感到他神色有异,也不怎把他放在心上,冷笑道:“未必吧,纳命之言是否言之过”
岂料他一句言之过重的“重”字尚未出口,就忽然觉得身前不知何处推来一股绵绵大力。
这绵绵大力,虽甚柔和,却坚韧无比,直压得玉面书生透不过气来。
他脑中闪电般掠过一事,脸色大变,“金刚罡气!”玉面书生叫唤一声,奋起全身功力,尽快地倒纵而出。
遽明剑眉一扬,再次大喝,双掌倏而一翻。
玉面书生纵得极快,但却是慢了一步,只觉绵绵大力突然加速。
他胸前如被巨锤敲中,人如断线纸鹄,倒飞而起,半空中玉面书生喉头一甜,“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遽明也身形摇摇欲坠,但他仍极力支持着,星目凶光闪闪,望着玉面书生直飞出去的身形,冷笑不已。
也许他拼着余毒在身,发出金刚罡气,为的是想看看玉面书生的下场。
玉面书生身子飞出三丈余远,突地哼了一声。这声沉重的哼声才起,他一个如同断线纸鹄直飞的身子,倏时半空一顿,落下地面
这些,落在遽明眼里,亦是动容。
但是,遽明此刻却没有原先那股力量了,他象漏了气的皮球似地摇摇欲坠,再也没有力量赶上施以重重的一击。
玉面书生落地之后,步伐蹒跚,从怀中取出一粒丸子服下,一转首,狠狼盯了遽明一眼,只见他毫无血色的脸微微一动,申吟般地吐出几句道:“想不到尊驾还练有内家罡气,玉面书生不才竟走了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笔帐以后再算吧!”
说罢,玉面书生缓缓上马,两足微踢,骏马长鸣,“的的得得”带着他一个摇晃不已的身子,朝东方街道驰去。
遽明眼睁睁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却无可奈何,自己也徐徐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