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剔的双眉在闻及那一连串的呼叫声之后己随却舒展,舒展成一抹得意又欣慰的笑韵,夏一尊并不往后看,他矜持而庄重的道:“李师父,请羽前辈至此来,就说我面对狡敌,不克亲近了。”
奔来的那人脚步未停,又立刻转掠回去,瞬息又失去踪影。
西门朝午冷兮兮的一笑,道:“这小子两条腿倒勤快得紧。”
一龇满口的黄板大牙,包要花怪叫道:“夏老鬼,姓羽的已经赶回来替你撑腰壮胆啦,你要怎么怂恿教唆他悉随尊便,我包要花等着见识了!”
森酷的,夏一尊道:“你不要刁狂,包要花,等一会本庄主会割掉你那只舌头,将它剁烂喂狗!”
嗤了一声,包要花道:“若是你割不去,老子就会拎下你那颗猪头当球踢!”
白面袅奚槐重重一哼,阴沉的道:“釜底游魂,手下败将,已然死在临头,竟尚胆敢如此大言不惭,满口胡说,真是不知人间羞耻为何物!”
“呸”的朝着奚槐吐了口唾液,包要花不屑的道:“滚你妈的蛋,你这头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畜生,十足的应声虫,下三滥,老子就算不知人间羞耻,也比你丧尽天良来得要强!”
包要花正骂到这里,他旁边的西门朝午已暗中扯了他一把,西门朝午的目光凝神向夏一尊他们后面瞧去,边低沉的道:“包兄,羽复敬来了……”
双目倏睁,包要花跟着望去,可不是,从庄门那边,正有四个人大步往这边行来,为首一个,年约六旬,体魄修长,一张面孔清灌瘦削,面孔上的五官出奇的尖刻冷锐,于是,形成了一种极为鲜明的条线,棱角突出而傲鳞,把一张脸上的光暗面更衬托得强烈无比;这人没有说话,没有表情,但却有一股特异的深沉冷凛之气,他的神态中,隐隐透露着不可言传的狠厉,双目的光芒中,难以形容的含蕴着威猛,这样的形像,在芸芸众生中并不多见,可是,只要看到了,就会使每一个目睹者兴起忐忑颤栗的感觉,这是属于镇定,果敢,残酷,而又倔强的那一类型的人!”
这人,穿着一身纯黑的长袍,那袭长袍黑得闪亮如波,头发也是漆黑的,简单挽起以发冠相束,他右手空空,左手却拿着一卷黄油布裹着的细长物体,目光冷漠的逐渐接近——嗯,看他这种打扮形态,味道,虽然西门朝午与包要花未曾和羽复敬见过面,也一眼就认出这位朋友正是羽复敬无疑!
在羽复敬的身旁,是一个身长玉立,面容英挺而肤色微黑的俊逸青年,大约二十来岁的模样,眉宇之间,充满了刚毅勇悍之色,还有,和羽复敬相似的那股子倔傲劲儿,这年轻人稍后,赫然便是那位与公孙樵峰共同暗害过项真与包要花的小娘子——汪菱!
第四个人,便即是那位“李师父”了,这位“李师父”生得瘦小枯乾,顶着个尖脑袋,面貌十分猥琐,不过,这时他却并不畏缩,正指指点点,趾高气扬的领着羽复敬等三个人往这边赶来!
青松山庄上上下下的朋友们一看到羽复敬来了,顿时个个精神抖擞,勇气倍增,一种相同的振奋之色与一种相同的喜悦低呼自每一个人的神态与实际上表露了出来,他们全若有所恃的,气焰高涨的鼓腾着,示威着,更握紧了兵刃面对核心中的两个敌人!
低低嘀咕了一声,包要花骂道:“操的,活像是他们的老祖宗来了,你看,这等得意又宠幸法……
西门朝午哼了声,道:“王八蛋以为吃定我俩啦,他们却不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妈的,大家都有架子!”
说到这里,西门朝午又加上一句:“包兄,别急了,一动手我们就分开冲杀,像项兄说的,闪击!”
点点头,包要花夷然无畏的道:“我省得!”
这时——
夏一尊已转过身去,朝那面目冷削的黑袍人恭谨的拱手道:“羽兄来得正好,兄弟因正与这两个毛贼对峙,是而未曾亲往迎迓,情形如何,想李师父已然面禀了。”
不错,西门朝午与包要花猜对了,这个黑袍人果然正是名闻天下的“隐冥郎君”羽复敬!
羽复敬也不还礼,微微点头,眼皮子也不向西门朝午这边撩一下,语声冷做的道:“就是被夏兄围困在圈了中间的那两个?”
夏一尊连忙堆着笑颜道:“羽兄说对了,正是这两个杀才!”
斜斜睨了一下,羽复敬道:“动过手了?”
尴尬的一笑,夏一尊压着嗓门道:“尚未正式动手,只是,呃,庄里已经有上十个小弟兄被他们暗算了,全死得惨……”
鼻孔里“嗯”了一声,羽复敬走到夏一尊身旁,现在他才算面对着西门朝午与包要花;冷冷的向他们两个人打量了一阵,羽复敬用他那只白皙而修长的右手手指点了点他们两人,生硬的道:“西门朝午,包要花?”
大马金刀的站着,西门朝午仰首看天,慢条期理的道:“正是老子!”
包要花也懒洋洋的道:“连‘孤家山’的两块板子,包要花也认不出来,羽大老爷,你还在江湖上混个鸟毛!”
两人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这一还治其人之身不打紧,却将整个青松山庄的上下人等全惹翻了,“白面果”奚槐神色突变,他踏前一步,厉声喝道:“你们这两个不入正流的东西,竟然胆敢对着羽前辈如此讲话?”
夏一尊也勃然大怒道:“好一双杀才,今天你们这等蔑视名震四海的羽兄,我青松山庄全拼绝了也饶不得你们狗命!”
大吼着,那边的“冷面金芒”韩清也叫道:“庄主,我们还不立即诛除这一对狂徒,尚要等到何时?”
羽复敬全然不理会青松山庄人的叫骂喧闹,也向着西门朝午和包要花冷酷的盯了几眼,徐缓的,毫无丁点情感的道:“西门朝午,你的‘千骑盟’,在寻常人眼里或是不凡,但在我羽香敬看来却不值一笑,方才你那般跋扈,足证你平时又是何等暴戾横蛮,似你这等武林凶徒,杀不为过!”
不待西门朝午回答,羽复敬又对包要花道:“多少年前,我即已风闻‘飞澜江’‘孤家山’上有着你这一号人物,但从你被夏一尊兄囚俘的时候开如,我却看扁了你,今天正式相见,包要花,你这种卑贱下流的形态,说明了你实不配厕身于武士之林,只配做,鸡鸣狗盗的行当!”
西门朝午与包要花两个人全不禁气得逆血反涌,五内生烟,包要花怪吼着大叫:“羽复敬,你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算不上什么玩意,老子们根本就不把你当个东西看,操的,你要教训老子们,下辈子吧……”
寒着脸,西门朝午也萧瑟的道:“好得很,羽复敬,你的口气像是九五之尊的万岁爷爷,又宛如主宰世上万千生命的阎王老子,似是法力无边,权倾寰宇,像是你叫谁死谁就得死,你要谁活准便可活?我们也全似随着你当奴才跟班一样,处处要看你脸色,仰你鼻息?呸,你他妈是在做梦,春秋大梦!不服气咱们就试试,看看姓西门的信不信你这个邪!”
不待羽复敬回答,他身后那个面容微黑却十分英挺轩昂的年轻人已一闪而出,这年轻人的五官因为过度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微扭曲了,瞪着眼,切着齿,他激动的大叫:“师父,弟子再也忍受不住这两个狂夫对你老人家的侮辱骂,请师父赐准弟子出战,与这一双擅魅拼个死活!”
如刀似的浓眉猛竖,羽复敬面色变得森酷无比的暴叱:“退下去!”
一侧的夏一尊亦忙道:“麟儿,且到一旁,万事有你师父作主。”
这年轻人正是夏一尊的独生儿子——夏麟,他满含仇怨与悲愤的瞪着西门朝午与包要花,但却垂着手默默退到一边。
羽复敬开始了缓慢的移动,他一步一步的,有如山移岳震,那么坚定,沉浑,威猛而雄悍的逼向了敌人,一面走,他的左手已在徐徐摆月兑那柄细长物体上包裹着的黄色油布!
于是——
原本就寒冷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更寒冷了,寒冷得似是冻结了一样,有着无比的生硬感,慑窒感,仿佛一丝的紧张已成了形钻进每个人的心底啦……
低促的,西门朝午道:“包兄,一动手咱们就分开冲入人群干!”
没有作声,包要花微微点了点头,现在,他早已全神戒备,以应付羽复敬那必然是异常凌厉狂悍的一击……
缓缓的,缓缓的!
羽复敬走近了,他一探臂,大手上那卷黄色油布已“唰”的飞落,赫然现出一柄宽只如指,又细又长且尖端微微下垂的怪异剑状兵刃来,这兵刃映着雪光,通体莹蓝透亮,锋利无匹,一股寒气隐隐成形,老天,这正是羽复敬那把曾令天下多少高手异人胆丧的“龙肠软剑”!
那种快法是不可思议的,当羽复敬的“龙肠软剑”甫始映出蓝汪汪的莹芒,明明还隔着西门朝午与包要花他们尚有两丈多远的距离,但只见剑身一颤,一片蓝光已暴闪至他们二位的咽喉!
大吼一声,包要花蓦然缩蹲,两块枣木板子飞旋手中,刹时连探十六次,而西门朝午却不移不动,“铁魔臂”“呼”的斜砸出去,“当”声震响中火花四溅,羽复敬又已在两丈之外!
随着那声龙吟似的颤长撞击声,西门朝午倏移三步,在他移动中,“铁魔臂”杆身上已有不少钢屑洒落!
敝叫着,包要花吼道:“狠着哪——”
“狠着哪”三个字在空气中传播,包要花已长射后扑,同一时间,西门朝午也急向一角暴掠而去!
羽复敬一眼即明白对方的企图何在,他身形微闪,飞弹向前,在来到西门朝午与包要花分开的中心点时,“龙肠软剑”已天河圈月般划出一道晶莹浑厚的光带,发出凄厉如啸的破空之声,像云影罩合星辰般那么急速又狂猛的猝掠骤追!
包要花人在半空,立刻缩拳四肢,展开一连串的悬空溜滚,每在他一沉溜滚中,如电也似的锋利剑梢全在眨眼间紧跟着他的躯体擦过,险得不容一发,包要花尚未落地,长袍不摆已被削成了碎片!
同一时间——
西门朝午却倏上倏下倏左倏右的翻飞腾跃着,他的“铁魔臂”挥起如乌龙出海,又似黑云层重,一片雄浑而暴烈的“呼”“呼”劲气中回绕纵横,好几次羽复敬的软剑与他的“铁魔臂”撞击而过,直到这一阵石火般的交触消失了,才有一阵隐隐的金铁震响自音波中外扬!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现在,经过这一刻间短促又惊险的较斗,已证实“隐冥郎君’羽香敬的武学修为之高,确已到达超凡入圣,匪夷所思的地步了,而西门朝午虽然比羽香敬略逊一筹,却也堪可硬拼,不至相差多少,包要花却是输了两着,他的功夫比羽复敬低了一段,若是单打独斗,只怕不会是人家的对手……
此刻,彼此心里全有了数,包要花身形沾地,绝不稍迟,他略一闪晃,猝然向左扑去,后面的羽复敬长啸入云,倏然扑到,快得像一溜烟,一阵风,而人还隔着老远,“龙肠软剑”又已在一片蓝光中暴斩而至!
一声狂笑,西门朝午斜斜冲来,他的“铁魔臂”倏抖之下,顶端的钢爪已飞快的电射羽复敬,势子之速之急,也足令任何一个武林高手怵然心惊!
重重一哼,羽复敬无法再续攻包要花,他足尖一旋,“龙肠软剑”轻吟而起,长江大河般倒泻向西门朝午!
猛挫腕,飞出的钢爪倏收而回,“咔嚓”一声嵌回了杆顶,几乎不分先后,西门朝午已闪身急进,“铁魔臂”有如六丁之杵齐挥,万神之杖同摆,带着强劲的千钧之力,与羽复敬的漫天剑影硬拼起来!
那边——
包要花蓦地月兑出了敌人犀利的追袭,身子一抢已到了包圈着他的那些青松山庄众庄丁之前,这一下,他还能轻饶了对方?就在这些目眩神迷,张口结舌的汉子们还正没有模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包要花的两块枣木板子已左右齐出,再翻再劈——
在一阵急剧的骨骼碎断声里,鲜血混着脑浆迸溅,惨嚎渗着鬼嗥朝外传,七个人彪形大汉早已滚成了一团!
“冷面金芒”大吃一惊之下倾力扑去,他一面狂吼道:“截住他,你们全是些死人哪!”
一窝风的十几个青松山庄中院武师追了上去,而包要花早已倏然旋射,一顿板子又砸死了五六个人!
十几个武师举着各般兵刃围奔的包要花,他冷冷一笑,再度滑不溜手的移出丈许,枣木板子翻敲砸撞,打得那些空长着一身肌肉的青松山庄众庄们个个难以招架,不是哭喊震天便是抱头鼠窜!
猛然吸胸凹月复,一柄三尖刀“嗤”的贴着包要花身前擦过,他龇牙一笑,飞起一板,把那名出手的武师张脸全捣了个血肉模糊,狼嚎着倒仰了个四脚朝天!
旋身,侧进,暴起,伏扑,四个动作在一口气间完成,包要花形同疯虎,在他这四个动作里,又有四名青松山庄的中院武师被他砸摔在地,惨叫不已!
“冷面金芒”韩清连一双眼全气红了,他连连追击着包要花,而包要花却就是不与他碰上,东游西窜,南掠北遁,净找其他的人下手,韩清空俱一身高强本事,却在一时间和包要花沾不上边!
臂战的其他青松山庄之人,此刻全都哗叫了起来,他们愤怒的鼓噪吼骂着,涌动着,甚至有一些庄众不待下令便冲了过去,帮着他们的同伴围截包要花!
寒着脸,夏一尊重重的道:“韩院主怎的疏忽至此?这场面一乱起来还有我们的便宜占么?真是糟透!”
旁边,夏一尊的儿子夏麟急切的道:“爹,还是让孩子儿前去对付这厮——”
夏一尊为难的道:“为父认为首先摆平那西门朝午才是当前之急,麟儿,他虽然终究不会是你师父对手,但他至少可以暂时缠住你师你,这对我们相当不利,为父想,应该请你李叔父入场助你师父一臂之力——”
夏麟看了看那位一直冷眼旁观,毫无表情的瘦削中年人一眼,摇摇头,低沉的道:“爹,难道你老人家还不明白师父的脾气?他与敌较手,最恨有外人插手,他认为这乃是一种蔑视的表现,除非师父招呼,是绝对不能随意加入的……”
那位冷竣的中年人深沉的道:“令郎说得对,夏庄主,而愚弟在贵庄盘桓如此长久的时间,目的也只是等待姓项的一个人!”
这严肃而凛烈的人物,不是别个,正是山西“铁笔这家”第七代掌门人——“赤臂笔”李悟!
李悟到达青松山庄的日子已经很长了,自他胞弟“青臂笔”李惕被项真杀死之后他即已兼程赶至,收了李惕的尸,李悟却没有离开,他知道项真与青松山庄结怨的经过始未,因此,他深信项真还会再回来报仇雪恨的,是而他便执着的等待下来——等待项真来到之时,借重青松山庄的力量,一举解决项真为他胞弟偿恨!
现在,夏麟又焦的的道:“爹爹,姓包的狂徒在那边有如虎进羊群,我们的人马已经损折不少,你老看,韩院主却老截不住他,像是在捉迷藏……”
一咬牙,夏一尊道:“也罢,你便带五名老师过去吧,千万小心——”
夏麟早就跃跃欲试了,闻言之下大喜过望,他一挥手,带了前头的五名武师即时飞奔向韩清那边。
跺着脚,夏一尊目光中有些焦切意味的注视着羽复敬和西门朝午之战,只见“龙肠软剑”挥闪似狂浪排空,群山并压,在一层层,一重重,一片片,一条条的灿亮蓝芒中,剑气咝咝如泣,锐风有如千百厉鬼齐啸,而剑身的劈刺飞旋已形成了一面密密的光幕,如此浑厚,如此深沉,又如此犀利,这面光幕便好像一只硕大无朋的透明碗圈罩着西门朝午,但是,西门朝午的“铁魔臂”却仍然纵横如风,旋舞有雷霆之威,乌黑的光辉在一片蓝海中冲刺翻飞,回绕四周,有如一条强有力的黑龙在穿掠,在腾撞,它是那么个猛悍法,令人一见,就会兴起一种似欲月兑困而出的感觉……
此刻——
夏鹿已带着五名武师加入了韩清的阵容,在这一段时间里,包要花横冲直闯,已吃他连敲加砸摆平了四五十名青松山庄的属下,如今夏麟一到,包要花却立时加重了压力。
韩清从左面扑来手上的一把“龟壳剑”泛着眩目的银光,他咬牙切齿的奋力兜截,夏鹿竟然也是与他师父羽复敬一式一样的“龙肠软剑”,唯一不同之处,只是剑身略宽,但是,其锋利与尖锐的程度,却毫无二致!
略叫一声苦也,包要花马上加快了他的闪击速度,他奔掠弧旋,声东打西,两块枣木板子一下“吧哒”连响,一下敲上敌人们的脑壳,包要花的身形滴溜溜飞转着,像他在追逐一溜溜溅射的鲜血,却也好像那一溜溜溅射的鲜血在追逐着他!
夏麟的“龙肠软剑”,韩清的“龟壳剑”加上尚有十余余名武师的各式兵器,就那么间不容发的追袭着包要花后面,他屡屡避过,却也有屡屡惊险,尤其是,夏麟的截杀更属狠辣,是一个最大威胁!
时间已在徐徐的过去,西门朝午与羽复敬的生死之战也有了五十余招以上的功夫,而包要花却借着青松山庄本身所属人马的掩蔽躲避着青松山庄一干好手们的追击,在一追一避之下,他更狠起心肠又劈又砍,青松山庄那些武功平平的寻常庄众们可就吃大亏了,躲又不能躲,打又打不过,又怕碰上,又怕拦不住,眨眼之间,再加上二十来条尸体横倒雪地!
夏一尊内心的惶急焦的是可以想见的,他皱结着眉毛,板着脸,脸上的纹褶深深陷进,甚至连他呼吸的声音也是那般沉重而充满火辣了!
略一犹豫,自面果奚愧低声道:“庄主,本院也下去吧?”
夏一尊怒道:“你再下去,等会如再有情况叫谁去应付调遣?”
怔了怔,奚槐汕讪的道:“也是……奇怪,后院院主尤化怎的一出去到如今尚未返回?”
夏一尊哼了一声道:“尤院主告诉我,他只是带着手下两名师父往十五里外的‘小安埠,去买几缸酒回来,却搞到现在没见人影!”
惊觉的、奚槐忽道:“估量尤院主出门的时辰,似乎与这两个狂夫闯庄的前后差不了多远,莫不成……莫不成尤院主他们遭了意外?”
心头也是“砰”的一跳,但夏一尊随即摇头道:“天下那有这般凑巧之事?就这么灵恰好碰上了?说不定尤院主他们在‘小安埠’痛饮一醉去了也未可定!”
沉沉的吁了口气,奚槐怔忡不安的道:“也但愿如此了。”
目光又转回两边的激斗场面上去,夏一尊恨恨的道:“若不是我担心项真也潜了进来,我早就下令全庄好手围杀这一对狗才了,可恨他们却乘隙游斗——”
夏一尊的话还未讲完,奚槐已猛然失声惊叫:“不好,有人放火!”
惊得脸上的筋络一抽,夏一尊迅速抬头看去,老天爷,可不是吗?在庄子的中院与后院,好几处浓烟夹着烈火骨突突的冒升窜起,就这一瞬,火势已熊熊往四周蔓延了!
大吼一声,夏一尊半疯狂似的嘶叫着:“快去救火,快去救火,奚院主,你还呆在这里作甚?”
跋忙答应,奚槐回头高声吆喝,在一阵忙乱中,他已带着七名武师又撤下来两百多名手下拼命飞奔向火场去了。
挫着牙,夏一尊心痛已极的看着火舌伸缩,烈焰奔腾,在一片浓烟硝雾里,还传来隐隐的搂阁塌颓声,梁拄折断声,大火燃烧时的劈啪声,通红的火光,已像血似的染红了半边天……
就在夏一尊正在伤痛于他辛苦建立的基业受到损害时,正在围截包要花那边的属下们突然又扬起一阵恐惧的惊骇的,惨厉的,长嚎与悲呼声,这片声音来得是如此奇特,如此突兀,又如此令人心颤胆裂,就好像,好像在大白天里猛古丁的看见了鬼!
夏一尊方才转头望去,不由险些把眼珠子突出了眼眶,天哪,一条条人高马大的躯体竟像抛绣球一样被人接二连三的掷上半空,摔上半空,或震向半空!但是,不论是如何上了半空,再跌下来时,却显然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尚能拾回老命了!
于是,几乎是哭嚎着,人丛中传出了哀叫:“妈呀,黄龙,是黄龙啊……”
“唉唷……张师父完了……”
“姓项的好狠哪……快躲!”
“往左边跑啊,这里又躺下好几十啦!”
“快,截住他,哦……哇……”
像是一串早雷响在夏一尊的头顶,震得他双眼发黑,全身摇晃,他闭闭眼定了定神,强压住内心的激荡,急忙看了身边的“赤臂笔”李悟一眼,李悟察觉了,硬麻麻的道:“夏庄主,时辰已到——”
一咬牙,夏一尊暴喝道:“我们去!”
于是,夏一尊,李悟,以及他们身后尚余下的两名武师,带着近百名庄众呐喊着冲了过去。
那边,嗯,不错,是项真,黄龙!
项真的身形就有如一抹长掠于千百年前后的流光,那么惊人至极的一闪而来,一晃而去,就在他那一来一去之间,血肉横飞,人体四抛,惨叫哀嗥已串混成了一片!
两块枣木板子变得突然有精神多了,在游掠绕旋中,包要花一面狠打急砸,边叫道:“乖乖,我的公子爷,你到哪里去了哇?我老包在这里可险些叫人家活剥生吞啦……”
项真瘦削的身躯一弹倏斜,飞起十二腿踢得三名武师溜地滚,每一滚就都是一口血朝外喷,而这三名武师还没有把血喷尽,又是一十六名青衫大汉尖叫着被摔劈出寻丈之外!
一蹲身,让过了韩清的“龟壳剑”寒刃,项真暴射而出,抖掌再活砍六名敌人,在空中猝然倾翻,闪过了飞速而来的十一次“龙肠软剑”的削斩,同一时间,他已抖手三十掌逼得夏麟苍惶退后!
包要花的枣木板子“咔嚓”一声敲倒了一名青衫大汉,猛移步躲过一把鬼头刀,鬼头刀砍进雪地,他的另一块板子已击碎了执刀人的肩肿!
一斜眼,包要花直窜出去,“当”“当”震开了两把镔铁铜,他腾空跃起又大叫道:“公子爷你小心,夏老鬼带着他的那干灰孙子们赶来啦!”
“唰”的横空急落,掌腿齐挥,八名青衫角色在一阵沉闷的“砰”“砰”震响中倒飞出去,项真冷厉的道:“来得正好!”
体随声转,几乎在他吐出这四个字的当儿,人已流星越空也似,快得不可言喻的迎上了往这边奔来的夏一尊及李悟等人!
夏一尊神色愤激,双目如火,他暴叱道:“好项真,你今番再往哪里走?”
急速掠来的黄包身影“呼”而一转落地,项真形态冷森中带有无比的狠毒,他生硬的道:“不要多说了,夏一尊,你们一起上吧!”
旁侧,骤然响起狂叫,“赤臂笔”李悟已猛扑上来,隔着五尺,一片猩红夺目的光芒已飞快射刺项真前胸,双肩,及小肮,在这凌厉而诡毒的攻击中,李悟瞑目大吼:“项真,还我胞弟命来!”
闪电般微斜略退,项真倏弹猝翻,十九掌九肘十腿同时还攻,在李悟的躲让里,他冷冷的道:“‘铁笔李家’并不能唬人!”
“呼”的再次避过李悟的连串十一笔,项真一口气劈出三十三掌,他接着道:“今天是生死斗,朋友,谁输谁认命!”
李悟又被迫退出,恨得他额上青筋暴起,双目怒瞪如铃,挥舞着他那只通体晶红血亮的铁笔,敲,打,点,戳,劈,挂,把全身的功夫全用上了,顿时只见红光闪灿交织飞舞,而星星赤焰旋回流罩,锐风撕裂空气,发出啸声如位,李悟咬着牙,切着齿,倾以浑身之能,像是要一下子将强敌戳为千疮百孔!
李悟乃山西“铁笔李家”第七代首席高手,更是掌门,他的技艺之高,自是比他昔日丧在项真手下的肥弟李惕高出甚多,不过,任他高出甚多,与项真相较,却仍嫌不足,在他凌猛攻扑里,项真同样以狂风暴雨般的强烈掌腿反击,于是,在不到二十招的时间,李悟已是连连见险,捉襟见肘;他们俱属拼命,招招狠毒,式式精奇,谁也不为谁稍留余地,谁也不让谁略有回环,在这种以命搏命的击斗里,丝毫也无巧可取,丁点亦无机可投,全是凭真功夫,硬本领,因此,双方一豁上去,李悟就逐渐现得相形见拙了!
项真早就立定了主意,“速战速决,狠心辣手”他不会再替对于顾虑到任何一点,他只求一个快,一切都要尽快解决,不管解决的结果是胜是负!
又是十招过去——
李悟的“赤臂笔”扬出十三溜红芒飞泄而至,项真毫不犹豫,他蓦然横跃半空,就在那十三道连成一排的红芒急速掠来的一刹,他瘦削的身躯已横着翻滚迎上,巧得不能再巧,险得不能再险,如刃的笔擦掠着他身体的上下闪过,而只眼之间,他已来到了李悟的头顶!
掠阵的夏一尊睹状之下,不由骇然大呼:“快躲——”
那个“躲”字还在旋空的气流里跳跃,项真的掌势已天崩地裂般盖了下来,“赤臂笔”李悟一击失手,早已明白不妙,他就顺着挥笔的余劲,拼命往前冲射,他的反应算是相当快了,却仍然未曾逃过项真的猝袭,就在李悟方才冲出几步的距离,他的肩肿,左肋,已连中五掌,在一阵密集的“砰”“砰”闷响中,这位“铁笔李家”的第七代掌门人已被项真震翻于七氏之外!
李悟的的身体在地下仰止不住的滚动,跟随他们前来的两名武师已立即上前阻截项真,当那两名武师的两柄雪亮朴刀堪堪斜劈过来的一刹,项真已一旋蓦闪,双手电挥,有如一蓬刃芒突然飞舞,那两名武师甚至连手上的朴刀尚未够上敌人位置,即已狂嗥连声,血肉横溅的打着转子摔出,那模样,活像是被千百柄无形钢刀凌迟碎剐了一般!
厉吼如雷,“云雕”夏一尊拔出他的“双环龙纹刀”,挥展如风起云涌也似,滚滚荡荡的迎面攻来!
夏一尊的一身本事称得上精湛浑厚,又稳又辣,尤其他在他这柄“双龙龙纹刀”的造诣,更是深博纯熟无比,这一舞将开来,但见刀如雪,刃影似林挟着排山倒海之威,缺河流瀑之势,气象雄悍至极,眨眼里,已与项真飞跃闪腾的身形搁在一处!
刀刃一片一片的流斩滚劈,劲风一溜一溜的纵横射掠,而在这刃影利劲之中,项真的身形有如一股轻烟,一抹幽灵,飘忽而又迅捷如电的翻飞穿走,每每在千钧一发里做着匪夷所思的挪移,在生死一线内做着宛如暴雷般的功击,于是;在寻常武林人物只能相较十招的空间里,项真与夏一尊已江河直泄般彼此攻拒了三十五招!
在他们这惊天动地的快砍猛杀中,那边,身受重创的“赤臂笔”李悟已面如死灰的清醒过来,现在,他也发觉了眼前的情势,在粗浊的喘息下,他双目突出眼眶,含着满口鲜血,于一阵阵的抖索里,痉孪里,他开始艰辛的往这边爬行,手中,他仍然紧握着他那管“赤臂笔”,笔尖正闪泛出冷酷的红光,现在,李悟已那么小心翼翼的又一脸怨毒的爬近了项真与夏一尊拼斗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