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東西?」
冷滄浪兩手扠著腰,在野焰兩腳一踏進中軍營帳後,便板起了一張陰森的夜叉臉,橫眉豎目地死瞪著野焰懷里所抱著的東西。
靠在野焰懷里裝睡的粉黛,咬牙切齒仍不足以形容她現在冒火至頂點的悶氣,而扭下冷滄浪的腦袋,也不足以宣泄她很想殺人的心情。
又叫她東西,這些男人……她已經忍很久了喔。
他們都瞎了眼嗎..東西、東西……她有手有腳有鼻子有眼楮,雖然嬌小不足以威嚇敵人的身材是她心中永遠的痛,但她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啊,她這娉婷婀娜、能當掌中輕的體態,可是她最大的驕傲哪,他們怎就沒個人把她當成女人來看待?不,應該說,她連最基本「人」的地位都還掙不到!
彪然不知懷中裝睡的女人已經怒火滔天了,野陷還繼續刺傷她的自尊。
「就你所見的,她就是那種東西啊。」他理直氣壯地應了應,再低頭笑意盈然地盯著懷中人兒的睡臉,「你沒見她長得這麼嬌小可愛又惹人憐嗎,」—額間青筋直跳的軍師直接放聲大吼︰「小報!」
﹝我、我阻止過他了……﹞怯懦不敢領教冷滄浪殺人目光的花間佐,膽小地自野焰地身後走了出來,舉起手為自己辯解。
「噓……」野焰忙要他們放低聲量,「別那麼大聲嚷嚷,她睡得正香呢。」
﹝這東西是哪撿來的?﹞冷滄浪才不管他,音量依舊亮如洪鐘,一把揪過花間佐的衣領直指向﹝東西﹞的鼻間。
﹝那個……﹞花間佐無奈頻轉著十指,﹝王爺從戰場上撿的﹞早就告訴過他不要撿了嘛,現在倒好,誰要來收拾冷滄浪的怒火?
﹝寰王野焰!﹞決心要好好給他一番教訓的冷滄浪,氣炸地扔開無辜的花間佐,才大步跨上前,他大張的嘴馬上被某種東西堵上。
沒有半點心理準備,野焰一雙不客氣的大腳正正踹上他的臉,有效地把他接下來的長串火爆訓言踩上腳板底下。
野焰揚高下巴冷瞪著他,﹝都叫你小點聲了,還那麼大的銅鑼嗓?﹞真是的,就非要要他以這種方式再說一遍嗎?
「你……」冷滄浪月復內的一把火愈燒愈旺。
動粗的野焰還很埋怨,﹝萬一吵醒了她怎麼辦?你要賠給我一張甜甜的睡瞼嗎?」懷中可人兒甜睡的景象,他已經很多年沒看到了,讓他多看一下會怎麼樣?
整張臉都埋在野焰那只軍靴底下的冷滄浪,氣得牙癢癢地掰開那只大腳丫。
懊了陣子沒見這小子興風作浪了,他差點忘了這個擁有女人臉男人身,還有野火脾氣和蠻牛力氣的王子,是有多麼的粗手粗腳和蠻橫不講理。
「為什麼要把這種東西撿回來?」冷滄浪氣抖地抹去臉上的鞋印,試著讓自己看來如以往的鎮定和從容。
野焰馬上換了張臉,眼底流露著徹底泛濫的愛心,「她很可憐嘛,一個人孤身流落在外,又沒個親人可投靠,外頭這麼亂,我若是不收留她,誰知道她會發生什麼事。」
「放回去。」冷滄浪深深吸吐再吸吐,終于能夠把話從牙縫中迸出來。
他滿瞼的責難,「你怎麼老是沒半點護花的精神?」沒人性沒同情心的家伙,手中的東西都已經身似柳絮隨風凋零了—他還那麼不通情理。
「馬上把那個東西放回去!」憤抑不住的冷滄浪,音量又漸漸開始往上攀。
野焰使性子地甩過頭,「不、要。」
「你……」冷滄浪差點失去理智。
「軍師!」花間佐慌張地架住他,並在他耳邊頻勸,「冷靜、冷靜……」
對,冷滄浪,你要冷靜,你不能再被他給氣得吐血抓狂和得內傷了,反正那個不男不女的天之驕子,他又不是頭一回加訥西回來,這次你就繼續睜只眼閉只眼,忍忍他、讓讓他也就罷了,千萬不要忘了,虐殺皇子是要砍頭的,你還有大好的人生和似錦的前程,這不值得的,為這種人而丟了腦袋絕對不值得的……兀自在心頭對自己開導和喃念了一百零八回後,冷滄浪總算是稍稍平定下月復內滾滾的岩漿,他清清嗓子,準備再來和這頭騾子溝通。
「不放回去你打算拿她怎麼辦?」這種東西擺在軍營里說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說礙事也挺礙事,更重要的是,讓一群數月未見過女人的兵士見箸了這一尊,他們不把營里掀過來才怪!
「我娘說過,身為男人,天經地義的責任就是要愛護弱小,因此……」野焰說了一半,然後頓了頓,接著就是一段可以逼瘋人的沉默。
「因此什麼?」狠瞇著眼的冷滄浪,耐心都快被他給磨光了。
他擺出架子,正式地宣告,「因此我決定把她留在身邊好好愛護她。」
「不要看到長得嬌小一點的東西,你的毛病就犯起來好不好?」冷滄浪氣急敗壞地揪著他的兩肩直搖,「你用點腦袋行不行?她會莫名其妙出現在戰場上嗎?她是誰你知道嗎?她的來歷你知道嗎..萬一她是敵軍派至戰場上潛伏的探子又該怎麼辦?」
在野焰懷里被搖得滿眼金星的粉黛,在天旋地轉之際終于意識到這個被稱為軍師的人,很可能會是破壞她潛進軍營里當敵探的大變量。
真是要命,有這號人物在,看來她往後得格外小心點,不然若是被他給揪到小辮子,那她的身分可能就會曝光。
「你想太多了。」野焰絲毫沒把他的話給听進耳里,反而還笑嘻嘻地指著懷里的東西,「你看,她睡得這麼甜,臉蛋紅通通的,讓人好想咬一口對不對?」
苞他說這個,他是在想哪個?
面無表情的冷滄浪掃去硬便在胸間的那股憤焰,使勁地板著野焰的雙臂想將他懷中的東西給搶過來。
「在我查清她的底細之前,這個東西就暫時交給我看管。」好,想留著她是不是?那也得讓他先把這身分可疑的女人從頭到腳的給查透一回再說。
野焰很清楚冷滄浪通常在查清一個人的底細後,接下來會做出什麼事,因此一雙鐵臂將懷中的粉黛銷得死緊,讓她差點被他勒得窒息。
「不行,你一定會偷偷把她給扔掉!」誰都知道被他處理過的東西將有什麼下場,再怎麼珍貴的東西到了他手上,就都變成垃圾了。
粉黛直在心里點頭稱是,對對對,千萬不能把她扔出去。
「不交給我的話,你是打算怎麼著?」冷滄浪已經氣得在磨牙了,而一旁的眾人,紛紛掩著雙耳接受這種听覺虐待。
野焰想都不想的就下決定,「放在我的帳中給我保管並接受我的愛心。」這種賞心悅目的東西就留給他一人好了,他才不要和其它人分享。
「等一下︰.…」冷滄浪在他腳下步子一轉,旋身就要走出帳外時忙不迭地想叫回他。
不過野焰只當冷滄浪那喋喋不休的話語是耳邊風,專斷地下了決定之後,就抱著粉黛離開因她而吵嚷不休的中軍大帳,踩著輕松愉快的腳步來到元帥專用的浴帳里,吩咐底下的人抬來數桶燒好的熱水加入浴桶後,便開心地揮著手叫他們都離開。
氤氳的水氣輕拂上粉黛的小瞼,她納悶他睜開眼,尚未理清他為何要帶她來此時,他關懷的音律就傳進她的耳底。
「你醒了?」野焰小心地將她放在地上,在她站好後,便扳著兩掌朝她靠近,「那好,我們就先做那件事吧。」
「你……你想做什麼?」粉黛在他開始粗魯地剝著她的衣衫時,驚駭地張大了一雙杏眸,急急忙忙把他不規矩的大掌拍離她的身上。
他一臉的老實,「幫你洗澡啊。」她還看不出他正殷勤的在服侍她嗎?
什麼?洗澡?這個男人想幫她洗澡?
粉黛刷白了一張小臉,在她混進天朝大營的計畫中,可不包括由個男人來幫她洗澡這*項,雖然她老早就對身上的這種臭味很不耐了,也非常渴望能夠讓自己變得舒適潔淨,但絕對不需要由這個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的男人來幫她洗。
「瞧你一身髒,不把你洗干淨,你怎麼看得出原樣來?」他不滿地別了瞥狼狽的她一眼,大掌朝她一伸,又把她撈進懷里來,「別干了,我保證會幫你洗得香噴噴的。」他本是打算趁她還在沉睡時,神不知鬼不覺的幫她洗去身上的污塵,不過既然她醒來了,這樣他也可省去不少力氣。
粉黛羞窘地推抵著魔掌,﹝這種事情我出口己來就行了!」她還沒出閣哪,這個人就算是愛心過多,但他也不能不顧慮到男女之別呀。
他甚是遺憾地盯著她紅艷得快冒出熱氣的臉蛋,躍躍欲試的兩掌還是擱在她身上沒收回來。
「不用我來代勞嗎?」何需那麼拘謹呢,他是很樂意助人的。
「不用!」粉黛再度正色地拒絕,以免他的善心會毀了她一輩子。
野焰深深嘆了口氣,「真是可惜︰!」
﹝這種話你留在心里想就好了,用不著說出來給我听。」面對這種不會遮掩心跡的直性子男人,熱力十足的紅赧瞬間讓她從頭紅到腳趾。
他模模鼻尖,「噢︰….」
「你還不出去嗎?」迫不及待想跳進浴桶里,將身上令她反胃的髒污甩去並洗個痛快的粉黛,在準備輕解羅裳時,赫然發現她身後還杵著一尊不速之客。
野焰誠心誠意地對她微笑,「我想留在這看你還有什麼需要,如果你忙不來的話,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瞧,他甚至連袖子都已經挽好了。
粉黛瞠目結舌地直直瞪著他。
這、這個男人……他到底是把女人當成什麼東西?這種事她還會需要他來助她一臂之力?在他的眼底,她是個稚齡娃兒,還是個連淨身這種瑣碎的小事都不能做好的東西?
不好,被他帶壞了,連她也開始出口稱為東西…︰.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她很忍耐地把話婉轉說出口,並揚起柔荑指向帳門,「現在,請你出去讓我淨身好嗎?」
「好……吧。」好心好意不被人接受,雖是很惋惜,但他也只好模模鼻子識相一點。
在野焰的那一雙貴腳終于步向帳簾外,留給她一個隔絕不受打擾的淨身空間後,粉黛先是仔細聆听他的腳步聲是否已走遠,並在確定他已不在浴帳內時才放心地吁了口氣,褪去了一身不潔的衣裳羅裙,抬腳探進水溫舒適得讓她閉上眼輕嘆的浴桶內。
「小東西,我忘了問你……」帳簾猛地被人一把揮開,並附帶了野焰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眸,直靠在她的面前與她眼對眼、鼻對鼻。
浴桶里外的兩人當下愕立不動,不同的是,浴桶外的男人身上的衣著相當得體,而浴桶里的女人,嬌軀上則是找不到半片可以遮掩的布料。
在這啞然無聲的片刻里,野焰的眼眸先是怔了怔,然後不受控制地自她呆滯的小臉游曳而下,先是滑過她雪白的頸項,再挪移至水面上色澤晶瑩的粉軀,停頓在她被熱水熱燙得粉巧可愛的趾尖」會後,再緩緩地照著先前的路徑重新回到她嚴重失血的臉蛋上。
他沉吟地問︰﹝你……被嚇到了?」看她又呆成那種臉,想必這次她可能比初見面時還來得震驚。
杏眸圓瞪的粉黛不語地點點頭,整個腦袋嗡嗡叫的,還沒辦法由日這個措手不及的意外狀況回過神來。
「老實說,我也被嚇到了。」野焰微蹙箸眉,一副他也深有同感的模樣。
她的黛眉徐徐揚起,緊屏著氣息等著聆听他還沒說完的話。
「我沒想到你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看遍了她之後,他才真正了解到他的眼力果然是退步多了。
「你……」她連聲音都在顫抖,「你先前到底是把我當成什麼東西?」
野焰無辜地搔著發,「就小貓小狽那一類的東西啊。」沒辦法,他向來對體型太小的東西都不太會分辨。
盯著他那過分老實得讓人很想痛扁一頓的臉龐,粉黛在心底想著,現在,她應該有什麼反應才對?是該口吐白沫,還是該在吐血倒地之前先砍了他泄憤?
不,以上的行徑都不是此刻茫茫然的她所會采取的舉動,她唯一的反應,即是倒在盛滿熱水的浴桶里暈向甜蜜的夢鄉,然後再把自己溺死在里頭,好別再來面對這尊把她看光又缺條筋的天朝王爺。
「滄浪!」沒去搭救暈沉在浴桶里的佳人,、心慌意亂的野焰反而轉身朝外大嚷,「快點,快派人叫軍醫來,」
一直站在帳外等待的冷滄浪,兩手環著胸,算準了時辰後,從容地迎上那張急忙沖出外頭,因為做了壞事,而顯得慌慌張張的臉龐。
他不會驚訝的,有什麼好驚訝的呢?這根本就是預料中的事。
冷滄浪氣定神閑地道!「從你跟著她進浴帳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叫軍醫在帳外候著準備幫你收拾殘局。﹞
看光了,被人看光了,她還沒出閣,就被那個男人從頭到腳給看個精光了……更慘無人道的是,在她被他給嚇暈後,他不但沒把昏在浴桶里的她搖醒,好讓她遮一遮已經沒利外麼可外曳的春光,反而在慌張過後冷靜下來想了很久,接著就叫外頭的軍醫都候著,由他親自動手把她給洗刷干淨,再服務到家地幫她穿戴整齊後,這才為時已晚地搖醒她。
醒來後就一直在他帳里悲泣的粉黛,此刻委屈地坐在干淨的床榻上,兩手掩著小臉,哽咽細碎的抽泣聲不斷自她掌心里傳來,正為了她失去的名節好不傷心。
「你哭得我很內疚︰,︰」一個頭兩個大的野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無助地蹲在她的面前緊皺著雙眉,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他內疚?她被看光這件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的事,在他雞婆的為她淨身、著衣,以及抱進帳里來後,整座軍營的人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而現在,他還好意思說他內疚?若是幾滴眼淚可以讓他感到不安,那麼她願意效法龍王發大水,再接再厲的哭下去,直到把他淹死在淚水里為止。
野焰沉重地長嘆,伸手拍向她的肩頭。
「我只是好心而已嘛,況且,我已經很有誠意的幫你把被看過的地方遮回去了,事情真有這麼嚴重嗎?」他也不過是看清楚她的性別而已嘛。
拒絕被安慰的柔荑,在他一沾上她的香肩時馬上將他的手給打飛,讓他大愣不解地盯著被打得紅通通的手掌。
顆顆淚珠自她的縴指中滴落掉至地面,野焰盯著地上的淚濱,再抬頭看了看她披頭散發又以手覆面的模樣,天生過直的腸子,讓他又憋不住卑地在她耳邊好心建議。
「我知道你們這些女孩兒家,都很喜歡學那個什麼孟姜女哭哭鬧鬧的,不過我已經觀察你的哭相很久了,難道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這種哭法很不傳神嗚?而且你的哭相委實不太美觀,就算要學孟姜女!你也哭得像點呀,最起碼也該學著點神韻和氣質——」
一記硬拳狠狠地轟上他欠扁的肚皮,截斷他愈來愈令人冒火的勸慰。
「好吧,你還是很傷心。」好言好語還是不見成效,野焰模模被模得有點癢的肚皮,氣餒地杵坐在地上發愁。
懊半天沒再听到他讓人氣火得快抓狂的惡性安慰,粉黛吸吸俏鼻,緩緩挪開覆面的雙手,等著看他接下來還有什麼可讓她搜集的罪狀,好讓她等會可以更理亙氣壯地把他給大卸八塊。
他考慮了很久後,別無他法地一把拉開胸前的衣襟。
「不然我的也讓你看好了,這樣你心頭會不會舒坦點?」也許有來有往後,她可能就會平衡一點了。
「我……我才不要看你的」粉黛更是憤紅了一張俏臉,七手八腳地把他的衣裳拉回原位,阻止他真的贖罪地把自己給剝得赤條條的。
野焰開心地咧大了嘴,「謝天謝地,你終于願意開口了上粉黛負氣地別開嬌顯,將他硬套在她身上的軍衣拉攏整理好後,徑自下榻穿鞋,但找了老半天也不見她原來的那雙鞋,她索性拿來他放在榻邊的軍靴套上,搖搖蔽晃地拖著穿來過大的靴子往帳門走去。
她再也不要看到他那張會刺傷她自尊的美女臉,也不要再听見那類口毒的惡劣話語,她更不管什麼沒到手的軍情和機密,她現在就要回伏羅,而回去後的頭一樁大事,就是點好國內的精兵勇士,然後率大軍來砍了這個把她欺負得那麼徹底的壞男人。
但在野焰的心里,擺在他眼前的這幅畫面卻是很逗笑的。
初時被他誤認為小動物的她,此刻緊抿著小嘴,小臉上還掛著兩串未干的淚水,一雙水靈的大眼雖是寫滿了傷心,但更多的火氣也堆積在里頭,讓那雙本來就夠大夠亮的杏眸變得更加晶燦。而她那套在身上賺過大的軍衣,松松垮垮的,令她走一步就得拉回滑下香肩的衣頜,走兩步就得撩高會踩到而絆倒她的褲腳,沉重的軍靴更令她走起路來左扭右拐的,就像名剛學走路的小女圭女圭般有趣又可愛。
「你要去哪里」在她千辛萬苦就要走抵帳門前,他一手拎起她的後頜,輕輕松松地把不怎麼具份量的她給拎回她方才哭泣的原地。
粉黛使勁想揮開後頭緊持不放的大掌。
「回家。」她現在才知道其實她是很熱愛戰爭的,尤其在認識這一尊後,她更迫不及待地想重溫痛扁仇敵的快感。
「你不是無家可歸了嗎?」野焰不把她的掙扎放在眼底,健臂一摟,就把嬌小的她給困在胸前。
「我自會有去處。」不爭氣的眼淚又掉出眼眶,她用力地以袖拭去。
「別鬧性子了。」他輕哄地抬起她的下頷,細心地為她抹淨淚債,「看,你的眼楮都哭腫得像饅頭了。」
粉黛稍稍降下的怒火瞬間又被點燃,「饅頭?」他就沒有象樣點的形容詞匯嗎?
「要不然︰….」他很為難地搜思索腸,「包子或是粽子?」形狀夠像了。
她頓時氣結,惱恨的杏眸死死地瞪著他。
「好吧,那就很像貢梨吧。」怎麼說都不合佳人的意,他也只好說出他心中最高的評價,不過,再多就沒有了。
無法克制地,粉黛在無意識間已掄起粉拳,但這張近在眼前的古典仕女臉實在是太美了,打下去的話,她會覺得很惋惜,但再不想法子消消她已快沖破腦殼的沖天氣焰,她又很難一消心頭之恨。
她低下頭怒視那只又擺在她胸部上的大掌,決定在他養成壞習慣之前先給他個教訓。
野焰面色嚴肅地低下頭,看著懷里的女人正一口一口地啃著他掌背部分的硬皮,在發現啃不動後,她又拉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啃咬起來。
「你若是餓了,我可以叫伙頭夫幫你準備膳食。」他居然還騰出另一掌柔柔地拍著她的背脊安慰,「別啃了,它不好吃的,那只手我從幫你洗完澡後就一直沒再洗過,剛剛我才去幫我的愛駒獅子鬃刷過背毛一回,你沒嘗到它的馬騷味嗎?」果然是因為餓太久了而心情不好,真是的,女人干嘛老是扭扭捏捏的..肚子餓就說一聲嘛,他又不會笑她。
粉黛身子倏地一僵,難以置信地抬起蟀首來,並且在腦海里晃過許多問句。
碎尸萬段好不好?還是只保留這張臉皮,其余的部分全都砍掉磨成粉嗇田秣料喂馬?她怎麼可以忘了叫父王要蓋個炮烙台呢?而她兄長們用來虐待戰俘的插指針、燭油台,還有裝上荊刺的刑鞭咧?她怎能忘了要帶出門備用?
「不生氣了吧?」以為自己勸導有功的野焰,還擺了個大大的笑瞼給豎眼無言的她看。
粉饔詔作極為緩慢地搖了搖蟯首,並在又被他給氣暈之前,拚命在心底提醒自己要記得呼吸和保持神智清醒,千千萬萬不能逞一時之快,沖動地做出在敵營里謀殺敵帥,而後被他的屬下拖出去處死的蠢事。
「嘖嘖……」在她沉默下來後,野焰忽地以兩指捉著她尖巧的下頷一臉意外地張大眼打量她。
「你……你又在做什麼?」瞼蛋被他轉來轉去的粉黛,在被他拉近與他鼻尖相抵時,絲絲紅暈不受控制地躍上面頰。
他詫愕地蹦出一句,「你居然長得還可以看,我還當你跟阿貓阿狗同是一個樣哩,沒想又竟然差真多。」乖乖,真的有點眼花了,難怪冷滄浪老是說他眼楮有問題。
先前還認為長得不怎麼樣的她,在洗淨之後一改風情,不但不再是個髒兮兮的小東西,月兌俗水靈得就像生長在中原水澤一帶的水中芙蓉,這張花似的臉蛋,粉女敕細致得有如花瓣一樣,而她那被他抬起來感到沒啥重量的身子,在他懷里更是嬌小柔弱得彷似無骨。
愕然很快地便在他的心中演變為感動,他將她摟進懷里深深輕擁,細細體會著這絕妙的感覺。
長年在沙場上跟數之不盡的男人處久了,他都忘了他有多想念這種抱起來很舒服、擺著看很美觀、香香軟軟又沒有男人的汗臭味、聲音听來就是天上仙樂般的縴柔動人、又非常需要像他這種男人照料的小女人了,而她此刻氣紅了一張臉的可愛模樣,就像……就像……像朵漠地里的小野花一樣。
「真、是、抱、歉、喔!」怒氣高張的粉黛咬箸牙推開他,「我這隨手撿來的「東西。,沒能長成與小貓小狽那種合你脾胃的德行,所以才讓識物不明、認人也不清的你檢得那麼遺憾!」誰來砍了他吧,她真的不能再忍下去了。
無視于她被激出可直達天廳的沖天囂焰,野焰那直到可以駕馬車的腸子,又是一路咚咚直通到底。
「你也知道我覺得很遺憾..我明明掩飾得很好啊。」她滿有自知之明的嘛。
吸氣……吐氣….︰不要生氣……把手放下來,不可以動粗掐死他︰.,…指死了他,你絕對會後悔的,你也不想在被他的屬下殺死之後,去到閻王那邊還要再見到他是不是?
可是.…︰可是他就是一副後知後覺得很多余,還有在發現誤檢後很意外的樣子啊,而且他這張老實得過分的笨嘴,除了會把她惱成內傷之外,他還會去危害多少蒼生?若是砍了這個可能會讓她國破山河不復在,也會讓她肚內烽火連上好幾個月的男人,好歹也算是替天行道對不對?
「不過也沒關系啦,即使你長得不像那些動物,我還是會將就一點對你付出該有的愛心。」他還大方地展現氣度原諒她不是貓狗的這個事實。「只要你留在我身邊,這樣日後你慢慢就會知道我對女性有多尊重和愛護了。」
粉黛的杏眸斜斜地睨向他,冷冷的低哼從鼻尖里嗜出。
「尊重,還有愛護?」女人在他眼里,不就只是個「東西」嗎?
「對呀。」野焰說得一本正經,誠心誠意地執起她的柔荑,以溫柔款款的神情唬得她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像你這種弱不禁風,個頭小小一踫就會碎掉的女人,更應該被人捧在手掌心上保護和呵疼。」
不在預期內的美男攻勢奏效之後,粉黛深吸了口氣,並暗暗下定決心。
在套到她所要的情報之後,她要趕快走人離開這個不正常的軍營,他怎麼可以在前一刻把她氣得暴跳如雷,而下1刻又擺出這種迷死人不償命的表情來誘惑她?他到底有沒有毛病呀?女人長得嬌小一點就是需要人來保護?這是哪來的護弱主義?
野焰伸手輕撫著她的小臉,這個看來嬌弱得不可思議,彷佛風兒一吹就倒的小東西,不就是他印象中最是要人來好好保護呵疼的那一款女人嗎?
咦,他有多久沒有發揮過他娘親叮囑的格言了?對了,以前娘親在世時老是在他耳邊說什麼來著?
「小東西……」他開始陷入自言自語的狀態,「不對,不是東西,可是我又不知道該叫她什麼……嗯,既然是女人的話,那麼對女人就應該有禮貌一點,然後再加上和顏悅色,還有多出十倍的愛心與耐心……對了,嗓音也得放柔地些不然嚇壞了她可就不好,沒錯,我得展現出我的護花誠意……咳,咳咳……」
盯著他喃喃自語的神情,並且听清了他所說的內容後,錯愕之際,粉黛有種想大笑的沖動;事實上,她也已經開始咯咯笑個不停。
她邊笑邊擦著笑出來的淚水,討厭的男人,真是可惡又可愛,害她都不知該怎麼繼續儲存被他激起的壯盛火氣,他怎麼可以把她的心情翻過來翻過去的,逗得她不知道該笑他的天真才好,還是氣他的惡質才對?
終于調好了嗓調的野焰,還沒開口,聲音便緊縮在喉間,目不轉楮地盯著她的小臉。
她笑了……這張小小的笑瞼,比大漠里他見過的風景都來得美麗,也比他在皇宮里見過的那些顯貴之族的女子,來得真實不造作,如此珍貴的瑰麗,他竟遲鈍得到現在才發覺。
「小東西。」陶醉在她笑顏里的野焰,、心醉神迷地撫著她的面頰輕喚。
「嗯?」粉黛並不知道他此刻心底的悸動,徑自忙著按摩她笑久過酸的兩頰。
「答應我,千萬別隨便走出我的軍帳好嗎?」他萬分慎重地向她叮嚀,「不然你若是被搶浪逮到了,或是踏出這里出去惹事,那麼你就不能留在這里了。」這下更要把她綁在身邊藏好了,免得被其它男人也見著了她的這張笑顏後,天知道會有多少人來跟他搶。
粉饔訕定地看著他,許久許久,在她的臉上又漾出一抹細致得讓他看呆眼的微笑。
這點不用他吩咐,她已經虧大了,在沒有搜集齊敵情撈個夠本之前,她才不會輕易離開!
「原來你就是獅子鬃。」粉黛一手扠著縴腰,一手指著野焰愛駒的鼻尖找它清算,「托你的福,這輩子我是頭一回嘗到純正的馬味,真是多謝你了。」
冬日的驕陽暖融融的,閑來無事的粉黛站在馬房內,在這等著有事要處理的野焰等會來帶她出營逛逛,也趁此好好會一會這曾經讓她嗯心大半天,滿口怪味揮之不去的元凶,但在和它喃喃地抱怨上半天後,她的心思不由自主地轉到它的主人身上去。
來到這座軍營平白無故地損失了清譽,粉黛在傷心過後,卻赫然發現,以被個男人看光身子所換來的代價而言,這實在是……太、劃、算、了,以下,就是她這陣子在雄獅大軍中軍元帥帳所過的日子。
茶來,張口;飯來,還是張口—她甚至連伸手都不必;而且她住的地方還是最高級的元帥帳,每逃詡有個美得令她都想嫉妒的男人陪箸她;在知道她有潔癖愛潔淨後,他便日日命手下抬來干淨的熱水供她淨身,而且他還會親自挽袖為她試溫度,以求溫熱適中免得會燙傷了她;若是她想暗中去打探軍情知道敵軍軍容,就有個不明她居心的人,熱情地帶箸她在軍營里四處參觀看風景……真是尊重女性呀,他簡直可以當眾男人的表率,更該名留青史供後人為他作傳以歌功頌德。
在漸漸認識野焰後,粉黛才知道他那日說的尊重和愛護女性的話不是隨便說說的,打她自小到大,她也沒受過這種可以讓人作夢也偷偷笑的特別待遇,雖然他的那張臉仍是所有女性的公敵,但他對待女性的態度,絕對會成為天底下所有女性急于結為手帕交的好朋友,或是巴不得能夠拐回家的好老公人選,若不是因他身為皇家中人,又身處于男人堆的軍營里,他恐怕早就被女人給搶得連渣渣都不剩了。
不過太過享受也是有壞處的,自從有了這個名叫野焰的男人存在後,她已經不想回羅國了,留在這座敵營里的生活,遠比她在伏羅國的生活好上百倍,而且還有人伺候她伺候得好好的,她怎舍得走啊?她寧可在他的面前繼續當個戰亂的流民,全面掩藏本性努力扮柔弱,好成全他愛護弱小的偉大情操,也不回伏羅當個護國大將,日日夜夜都要操心*國的安危。
她垂首幽幽輕嘆,「都怪你的主人,翻臉像翻書一樣,性子變得那麼多,害我已經很不想回家了……」那個男人收攏人心的方法實在是太厲害了,讓她有時都會忘了她是個潛伏敵營的探子,好想賴在他的身邊不打什麼仗了。
受不了她一直在它鼻子前搔癢和嘆息的獅子鬃,根本就不管這個陌生女人是在蹙眉輕嘆些什麼,當她的小手又再度模上來時,獅子鬃便不賞臉地張口咬她一記。
粉黛游移至天外天的、心神馬上被它咬回來,「別咬,別咬啊……你、你……這會痛耶,還不快把我的手還給我……」
處理完瑣事剛步進馬房,映入野焰眼簾的,就是一個小小的女人站在高壯的馬兒旁,正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的在和獅子鬃拔河,試著把被獅子鬃吞進去的小手拔出來。
「你還在對它記仇?」幫她把手拯救出來後,野焰邊幫她拭淨小手,邊看她氣鼓鼓地繃著香腮,一雙黛眉揚得高高地與獅子鬃大眼瞪小眼。
粉黛撇著小嘴,「那種味道是很沒齒難忘的。」前仇未清新帳又起,這匹馬兒就是看她不順眼。
「那麼今天就由它來伺候你,讓你一出悶氣。」野焰一掌拍拍她的頭頂,走至欄旁拾起座鞍,將愛駒裝上馬鞍後,打算將這匹只有他乘過的獅子鬃借給她騎。
她訝異地瞅著他,「你要把它借給我?」這匹難得一見的千里駒,他舍得借給她這個外人?
「對,我幫你……」野焰才轉身想要協助她上馬,但興奮的粉黛並沒理會他伸出來的雙掌,等不及地一骨碌躍上馬背。
野焰的眼眸動了動,「你會騎馬?」她不是個平民百姓嗎?而她,竟然會騎馬?
「會啊。」回答完他的話後,興高采烈的粉黛,才緊急的察覺自己說錯了話。
他的眉峰微揚,「你常騎?」這麼高壯的馬兒,她不須有人扶持就能蹬環上馬,而且單看她持韁的架式,她像個老手。
粉黛干笑地揮揮小手,「怎麼可能呢?只是曾在偶然的機會下騎過一回而已。」慘了,她怎麼可以忘了要掩藏呢?要是他懷疑起她的身分怎麼辦?
「是這樣嗎?」他釋出一抹笑,不打算把心底的懷疑說出來。
迸忙想補救的粉黛,下一刻,她在馬上的身子便變得搖蔽不穩,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的模樣,野焰看了兀自暗暗思忖半晌,在她墜下馬前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抱穩她。
束在她縴腰上固定她的大掌,不著痕跡地向她探測著,但掌心里傳來的觸感,又在他、心中投入一波懷疑的波瀾。
「你雖然瘦歸瘦,但肌肉卻挺結實的。」他裝作若無其事地策馬而出,以指尖輕按她的月復間,﹝你是不是曾經練過身子?」假若他沒料錯的話,這個小東西肯定習過武。
「我哪曾練過什麼身子呀?」已經草木皆兵的粉黛,立刻準備妥當地推掉他的疑心,﹝還不是為了求頓溫飽嘛,從小到大我什麼粗重的工作都曾做過,但顧得了肚皮,我就顧不了體態了。」
野焰低首看了她一眼,並不急著拆穿她,也不想拆穿她,但他開始思索起那日冷滄浪所說過的話,對懷中身分來歷皆不明,而他一開始也沒過問的女人,打心底的好奇起來。
現在若是在這節骨眼上頭問起她的身分,未免也顯得太不自然和刻意了,她若是敵方的人,這樣恐會打草驚蛇,而且,說實在的,他並不是很擔心她會是敵方派來刺探他的探子。
就算她是特意來此臥底的好了,她除了能打听到軍容這普通的軍機之外,其它消息,她什麼也探不到,因為全軍所有的軍機秘事,全都藏放在他的身上,也都還在他的腦子里琢磨著,他要何時進攻一國、采何戰略攻打,無論是她還是滄浪他們,誰都無法自總愛出其不意的他身上套出來。
但,在戰場上撿到的這個小東西究竟是誰呢?她甚至連她的芳名也不曾告訴過他,每天就只是待在他的身旁開心地笑著,只要他為她做了點小事,她便會開心上大半天,彷佛從未有人對她這麼做過似的。
笑意是會傳染的,和她在一起,他不想在他的思緒中加入家國大事,他只想放松一下總是緊繃著的心神,只想靜下心來,好好看著愛怒愛笑的她,瞼上天真純摯的笑靨和千變萬化的逗趣神情。
見他好陣子沒再開口刺探詢問,以為自己成功地蒙混過關的粉黛,方才深深吐出口緊窒在胸腔里的大氣時,不期然地一陣陣似要謀殺她的妒恨目光,便從四面八方涌來。
她怕怕地偎在野焰的懷里打量四周,站在營里的軍士們,此刻恭送他們出營的眼神並不是非常友善,相反地,她覺得他們每個人的眼里,似乎都有兩把熊熊的妒火在燃燒。
她對自己的容貌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一來,她並不是傾國傾城美若天仙得可讓人目不轉楮;二來,她的行為舉止又挺像個男人婆的,這些在中原看慣美人的軍士們,相信他們也是這麼想,可是……既然她長得不是絕色,他們為什麼要對她嫉妒?她是做了什麼才會引來他們的深仇大很?
迎著漠上的風,野焰伸手拂開一繒散落在臉龐上的發絲,順著他的動作看去,粉黛這才明白那些男人的妒意是何所來哉。
他們所怨妒的對象並不是野焰,而是可以在野焰懷里這麼享受的……她。
粉黛嘆息地點點頭,唉,感同身受、感同身受啊!
她完全能夠了解他們此刻的心情,能和個美人般的他共享一帳、共乘一騎,還大大方方地佔據這張美女臉那麼久,也難怪那些勇人會那麼不平衡了。
嘖,在這種擁有美女臉的男人身邊,壓力和競爭力還真的有點大。
「我覺得……」飽受敵意的粉黛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巴不得他快點策馬遠離營里,免得她可能會被其它怨男瞪穿。
「覺得什麼?」完全沒意識到她艱苦處境的野焰,正在想著該帶她上哪晃晃解悶才好。
她委屈地吐出實話,「營里的人好象都不怎麼喜歡我。」這下糟了,如果她想把野焰這種好男人帶回家珍藏的話,那她不就要先打敗一大票情敵?
他不以為意地看看四周的人,「會嗎?」每次他回過頭去,都只有見到他們的傻笑啊。
「會。」粉黛慎重地朝他頷首,並格外用力地回瞪站在人群里目送他們的冷滄浪。「尤其是那個叫軍師的人,他似乎對我相當不滿。」
「他姓冷嘛,所以天生就是那副冷德行。」她會察覺滄浪不喜歡她是正常的,因為滄浪是個疑心多的男人。
「我一直很想問你。」她卻听不進他的話,反而還很困擾,「你對女人向來都是這麼好的嗎?」如果他是對每個女人都這樣就好了,她也不至于把整座軍營里的嫉意都攬在身上。
野焰怔了怔,過了很久後,他才緩慢地啟口。
「不,我是很無情的。」多年來,他在待人上,最多能給予的,也只是這類的善心和溫柔,雖然很多人會因此而會錯意,但實際上,他卻是個吝于給愛的人。
「怎麼會?」他這樣叫無情?他有沒有說錯?
他拍拍她的頭頂,「那是你還不了解我。」
「你無情的原因是什麼?」她挨在他的懷里,好奇地打探起他的私事。
「因為,我不願像我父皇。」他放慢馬速!在蹄聲中,他的聲音空洞洞的。「我父皇最殘忍的一件事,就是多情。」
粉黛兩眉鎖得緊緊的,「多情……不好嗎?」
「不好。」野焰的嘴邊依然帶著笑,語氣平淡得一點也不像他。「那是最傷人的一種無情﹞
望著遠處漠地里,被狂風吹偃得彎下了花身的漫地小報,在盛陽下,不管再怎麼被吹打、再怎麼受挫,它們還是生氣勃勃地向上招展自天際灑落的日光。
「我娘生前常說,女人都是向日的花兒,陽光在哪里,花兒便只向哪里。若是一開始就給了花兒陽光,那麼就該在花兒凋零之前,持續恆久地給它溫暖,如果有一天陽光不見了,那麼,花兒會枯萎的。」
粉黛靜心地聆听著,隱約中,幽微地察覺到他眼眸最深處妻不易流露出的憂傷。
他不自覺地收緊掌指,讓受力的粉黛微微蹙眉。「而我娘的陽光是我父皇,他在納我娘為貴妃後,有段日子,他曾給了她所有的陽光和溫暖,但後來,我父皇陸陸續續發現了更多的花兒,多情的他也給了其它的花兒同樣的待遇,漸漸地,他的花園里後妃、姬妾多不勝數,這也注定了我娘的枯萎和心碎。」
女人的芳心是易碎的,它和嬌貴的花兒一樣,若不小心,便可能在不經意之間,片片散落在遍地飄零的黃葉中。
而多情,更是會撕碎女人心的一件事,看著父皇漫無節制的深情身影,娘親獨自在深宮內落淚飲泣的模樣—因此,他選擇了不愛那麼多。
絕大多數的時候,他放縱自己的雙眼不去看清這個世界,無論男人、女人,他都把他們視為動物或是東西,這樣他就不會投注太多情感在他們身上,只用尋常的愛心付出關懷而已,這樣也不致傷人。
可是娘親也曾說過,愛情在人的一生里,是絕對必須存在的。
他還記得,在那暖洋洋、什麼事都還沒發生的午後,娘親曾將他抱在懷里坐在宮階上,看著滿園的春花柔柔地告訴他,如果有天,他遇見了一朵嬌弱需要護花人的花兒,若是有心想移植她,那麼他便該傾盡他的溫柔,除了在細心呵護下讓花兒盛開外,更不要輕易挪開他釋放的光芒。
「你在想什麼?」粉黛仰起蟯首,看著他顯得悠遠的眼眸。
他將自光拉回她的身上,日光下,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映著兩道淺淺的紅暈,水漾的眸子,像兩潭瀲灘的秋水。
自娘親謝世後,他已經很多年不曾再培植一朵花兒了,以前,他總是刻意疏離著女人,就是怕她們會像他娘親一般脆弱易凋,可是懷里的她和他所見過的女人們都不同,她的思慮也很不同。
流散在戰亂中險些死于馬蹄下的她,並沒有女人該有的驚慌失措,被他這個陌生男子帶回軍營來,她從不害怕擔憂,每日都是笑臉盈盈的度日,就連身子被他看過的這件事,她也可以很快地從傷心難過中站起來。
這麼堅韌的她,就算有朝一日失去了陽光……她也不會凋零的是不是?
「你沒事吧?」她伸出兩掌,柔女敕的掌心貼著他的面頰,將他拉下來以額抵箸他的額,滿臉擔心地檢查著他的溫度。
「沒事。」
「沒事就好。」忍耐得很難過的粉黛,有點抱歉地瞅著他的眼,「雖然我很不想破壞你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來的情緒,可是我得告訴你……喂,你抓得我很痛耶,快點把手放開好不好?我很怕會被你給壓成平胸族哪,要是往後沒人敢娶我怎麼辦?你要對我負責嗎?」
一時接不上話的野焰,呆呆地頓愣了許久,然後依著她的柔荑所指之處,低首看向他不知何時出口她縴腰爬上她胸前的大掌。
「瞧,它又擺錯地方了吧。」粉黛亮出一只小巧的粉拳朝他警告,「你別以為我是有度量才容忍你的放肆,我是因為剛才你在模過獅子鬃後沒洗手,而我又非常不願意再嘗一回那種馬騷味,所以現在才不敢隨便啃你的指頭,不過,你要是再模下去的話,我可就不保證我能不能控制我的拳頭了。」
陣陣笑意突然自他的胸腔中爆發出來,所有凝聚起的過往傷愁,在瞬間都被一掃而散。
「我在想!」野焰笑不可遏地伸指輕點她的俏鼻,「你還更像朵漠地里百年難得一見的小野花。」
在他的生命中,總是不斷有人開啟他的心房離開或是進入,但他卻從來沒有機會挽留住任何一人,而在他靈魂最是空白的這個時候,她卻闖了進來,讓他很想很想,栽植一株花兒在他的心田,就像這朵外表雖是柔弱,但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在這片大漠里堅強地生存著的小報。
也許,他是該開始開墾他荒涼已久的心田了。
「我像嗎?」粉黛听不懂地皺皺鼻尖,沒空去理會他的話意,一心忙著將他佔便宜的大掌挪開。
「像,很像。」他笑了,寵愛地將她納入懷里揉揉她的發,「像朵快樂的小野花。」
馬兒愈行愈遠,站在遠處觀看的冷滄浪,在看到野焰將粉黛擁在懷里開心地暢笑後,不禁神色凝重地皺緊了一雙劍眉。
他頭痛地撫著額,「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