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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知愛情紀事 第九章

作者︰林如是類別︰言情小說

失魂落魄、意亂心慌了幾天,胡未央總算想起尚未修改完的稿子,趕了一夜,第二天睜著惺忪的眼,趕到「水禾出版社」交稿。

「很好。」何常昱看著稿,滿意地點頭說︰「胡小姐才華洋溢,可收可放;「愛情」是取之不竭的題材,端看-從什麼角度切入描寫,能使人感動的,就是好作品。小說畢竟是描寫人的人生經驗,以人為主題,所以重視的,也是人的情感。這點-千萬別忘了。文章的生命是感情,有感情才能使人感動,空洞的形而上是無法感動人的。」

拔常昱以出版者的經驗兼評論家的角度暢談他的看法,胡未央點頭沒答話,心想著什麼時候可以簽約拿到錢。

人窮志短,真的一點都沒錯,幸運的是,她終究能靠自己喜歡的事賺錢,堅持住自己一向的心願。

繼續又談了半小時以後,胡未央總算賣掉她第一部小說,並且確定了此後與「水禾出版社」的合作關系,踏出了成為職業小說家之路的第一步。

「唷吧!」拿到支票後,她先是高興的狂叫一聲,然後火速趕回「流星別館」。

有了錢,但覺天下都為我所有,胡未央神采奕奕,意氣風發,一掃近日來的愁眉苦臉。

她輕松地吹著口啃,興高采烈地收拾家當。

那個混蛋範修羅再也別想冷言熱嘲諷刺她了。等明天她找好房子,立刻可以搬走,永遠不必再看到那個連死人都會憎厭的範修羅。

鈴──鈴──電話聲配合著她輕松的口哨聲,清脆地響起。

苞未央俏皮地打個旋轉,旋著舞步跳到電話旁。

「未央?是我!」

「範太太!」胡未央吃了一驚,沒料到範太太會在這時候打越洋電話回來。

「怎麼回事?我打了一整天的電話都沒人接,其它女孩呢?令珠和杜娟都不在家嗎?」

「呃──嗯──這個──」

「講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呃──範太太──」胡未央猶豫了一會說︰「是這樣的,令珠因為快畢業大考了,留在學校的時間晚,所以搬到學校附近;德琳本來就準備搬去丁大剛的地方-也知道的,杜娟分租了他們一間房間,也──」

「-說她們全都搬走了?」範太太耐不住焦急,打斷胡未央的話。

苞未央沒答話,以沈默代表如此事實。

「好好的,為什麼要搬?是不是修羅──一定是他!他為難-們,強迫-們搬家對不對?-們為什麼不告訴我?我馬上回去,絕不會讓修羅亂來的──」

範太太顯得很憤慨,胡未央一時情急,顧不得禮貌,打斷範太太的話說︰

「範太太,-听我說,不是這樣的!巴範先生無關,是我們自己想搬的!」

她不想因此惹起範太太母子之間的爭執和不快,特別強調她們是自願搬走的。事實也是如此,雖然範修羅用了一些卑鄙的手段,但他可沒出口趕她們,是她們受不了範修羅才──離開的。

「-別騙我!一定是修羅耍了什麼卑鄙手段趕-們離開的。」

「-別誤會,真的不關範先生的事──」要替她討厭的範修羅說好話,胡未央簡直憋得想大叫,才說了兩句,就說不下去了。

「-不必替他說話,我自己的兒子我怎麼可能不了解他。」

了解就好。胡未央在心里悄悄回答。但她不得不就事論事,坦誠說︰

「其實也不能完全怪範先生,我們的確該付出那些代價的,付不起只好搬了。請-別責怪範先生,他的要求其實很合理,只是以往我們依賴-的好心慣了,一時心里難以平衡。這些,以後都會慣的。何況,大家都已經搬走了,事情早就過去了。」

範太太沈吟一會。胡未央說的沒錯,都已成事實了。

「未央,-也很受不了我那個兒子吧?」範太太突然問。

苞未央沒料到範太太會突然這麼問,心事被看穿一般,盡避兩人隔著千里遙,她仍然握著話筒,神情狼狽得不知如何是好。

「沒──沒──」她想否認,偏偏老實地結巴。

「唉!」範太太嘆了一口氣。她的佔卜不會有錯,但這兩個人的波折叫人頭大。

「範太太,過二天我也要搬離別館了。」胡未央說。

「什麼?-也要搬定?絕對不可以!」範太太大慌。誰都可以搬走,就是胡未央不可以!

到底怎麼回事?佔卜明明說了,胡未央是「修羅」的人選,怎麼會變成這樣?

「-絕對不可以搬走!」範太太氣急敗壞,不斷強調,接近命令的語氣。

「我一定要搬。大家都搬走了,我一個人留在這里很孤單,而且,我一個人住,不需要這麼寬敞的房間。」

苞未央說得含蓄,範太太卻听得出言外之意。她想了想,想出一個辦法絆住苞未央,說︰

「未央,-說我一向對-怎麼樣?我把-當女兒一樣看待,-說搬就搬,實在太令我傷心了。但-說得沒錯,我也不能阻攔。不過-一定要答應我,留在別館,直到我回去。」

苞未央很為難。範太太動之以情,她很難拒絕;不拒絕,又得受那個討厭的範修羅的陰陽怪氣。

「未央,我就只有這麼一個要求,-還忍心不答應?我只希望回去時,迎接我的是一屋子溫暖,而不是冷冰冰、空洞的空氣!」

範太太越說越激動,胡未央無奈,嘆了口氣說︰

「好吧!我答應,我會等-回來再搬。」

「真的!謝謝-,未央,-真好!」範太太語中藏著竊喜。

「好」?才不呢,她一點也不好!苞未央無奈地又嘆了一大口氣,懊惱地抓發搔頭。

接下來幾個星期,她忙著構思新的寫作題材,收集資料,把煩人的事全丟在腦後,一頭栽入工作的狂熱。

雛稿很快就成型,她將自己完全投入,每一分每一秒都融進文字的世界中,日夜顛倒,忘記了月轉星-,忘記了一切困擾煩惱,滿腦子只有寫作。

「喂!」這晚胡未央寫得出神,突然有一只手按在她肩上,狠狠嚇了她一跳。

苞未央跳起來,把椅子都撞翻。

「又是你!」看清了嚇他的人是誰,胡未央整張臉都垮下來。

範修羅就像她模到的那張鬼牌,陰魂不散,糾纏不清。

「你又來干什麼?」胡未央沒好氣地說︰「我們不是說好一個月的嗎?你這個人怎麼一點信用都沒有!」

「信用!」範修羅黑豹一樣的眼寫滿輕蔑,用鼻子冷哼一聲,不露齒的冷笑。

他將額前的頭發一根一根地往上梳開,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煥發非常,充斥一種凌駕常人的氣勢。

這就是範修羅!任何時候看來都是那麼超凡、明亮!

他掃視胡未央一眼,劍眉一挑,氣勢逼人的說︰

「別以為對我母親哭訴,我就對付不了-!-這個女人,別作夢了!」

「我沒有!」胡未央脹紅了臉。「是範太太──你放心,等她回來,我立刻搬走。」

「等她回來!」範修羅像是听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不屑地說︰「哼!等她回來,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如果她永遠不回來呢?那-是不是也要永遠賴著不走?」

「啊!」胡未央輕聲叫起來。她倒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她想了想,說︰「應該不會,範太太怎麼可能不回來!」

「那可難說!我母親做的事,誰也料不準。」

「既然如此,那我馬上搬走。」

「-以為事情這麼簡單?」範修羅繃著臉,瞪著她。「-對我母親那樣哭訴,她回來時看不到-,找我要人、哭鬧,那我該怎麼辦?」

「那是你的事!」胡未央懶得跟他爭辯。

「我的事?還不是-陰險計畫好的!」

「我沒有!」範修羅太剛愎了,簡直有理說不清。胡未央努力壓抑怒氣,平聲說︰「算了!那你說,該怎麼辦?」

「怎麼辦?我下禮拜要到歐洲,等我回來再說吧!」範修羅劍眉緊蹙,口氣很壞。他一瞥眼,看到一旁一堆速食品,眉頭又是一皺,指著那些東西說︰

「那是什麼?垃圾嗎?」

苞未央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不禁又脹紅臉。她嫌炊煮麻煩,又懶得到外頭吃飯;加上工作起來什麼都忘了,干脆買一大堆速食品回來,餓了就可以馬上吃。

「不關你的事,你少管!」她甩著頭,厭死了範修羅那種輕蔑的神態。

「-這還算是女人嗎?連最基本的家事都不做!」範修羅豹眼陰陰的,劍眉斜挑的,有點壞心。「我警告-,別盡吃這種速食垃圾,也許-肚子中已經有我的小阿了也說不定!」

「你別胡說!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胡未央激動地大叫,反應非常強烈。

然後她突然跳起來,掩著嘴沖進浴室。範修羅以為她發生什麼事,趕緊跟著她,卻看見她伏在洗臉-,不停地干嘔。

絕對不可能的!苞未央一邊干嘔一邊搖頭。陣陣嗯心感不斷涌至喉頭,催得她連連想吐,又吐不出什麼東西,全身虛月兌無力。

絕對不可能的!她拼命這樣告訴自己。但從鏡子里,她看到她自己眼中的那種驚慌迷疑。她不斷說服自己,什麼都沒發生,但她的信心不斷在動搖。

這個月她那個沒來。她的生理期一向很規律,但這次卻遲了很久仍不見動靜。她原是懷疑自己神經過敏,但──

「呃」又是一陣惡心感涌至喉頭。

範修羅站在一旁靜看著胡未央狼狽的模樣,心里突然一動,莫非──

「-真的有我的小阿了?」他盯著胡未央,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冷是熱,劍眉微蹙,鎖住情感。

「你別胡說!」胡未央極力否認,定到一旁,背對著範修羅說︰「我只是速食面吃多了,吃壞肚子,腸胃不舒服罷了。」

為證明她所說的不假,她翻出了一瓶強胃散,倒了一大匙往嘴里送。範修羅將胃散拿走,皺眉說︰

「別亂吃成藥!看過醫生沒有?-的生理期正常嗎?」

他若無其事的說出這些話,胡未央紅透臉,一逕搖頭。

「我說沒有!謗本不可能!」她歇斯底里地大喊︰「我跟你之間根本沒發生任何──任何關系!絕對不可能懷孕的!」

「最好沒有。我討厭女人糾纏不清!」

「你說完了沒有?說完可以走了!我實在討厭看到你這張臉!」胡未央毫不斟酌地嫌惡他。

範修羅撫著臉。從來沒有女人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胡未央卻屢屢蔑視他的尊嚴。可惡!

「我還會再來。這段期間-最好趕快找到地方,等我從歐洲回來,把租金算清楚,-立刻得搬。記住,是五萬塊,不是五仟塊!」

五萬塊!苞未央險些叫出來。她沈住氣,冷冷地不說話。

「至于我母親──-如果還要臉,就別再一把鼻涕一把淚對她哭訴!」

範修羅盡挑一些諷刺的字眼刺著胡未央。不知為什麼,面對胡未央,他特別沈不住氣。他原是一心一意想趕走胡未央,演變到現在,他卻不了解自己心中那種帶點復雜、不知是什麼道理的情緒。

他哼了一聲,大步離開,在門口和一個男人擦身而過。他停在門口,听見那個男人用充滿感情的聲音叫著胡未央的名字,不禁回過頭去。

他看見胡未央面對那男人,銳利、充滿氣勢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下來,眼神含著感情的表情。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表情,充滿柔情和無奈的情緒;他突然覺得滿腔酸酸的,心中很不是滋味,狠狠瞪了那男人一眼,流露出露骨的嫉妒眼光。

他重重哼了一聲,在那男人對他露出詫異的眼光之前掉頭離去。

「那位是-的朋友?」男人一口溫柔腔,顯然是那個優柔寡斷的劉森雄。

「那是範太太的兒子,現任的房東。」胡未央搖頭說。

「哦。」劉森雄默默在客廳中坐下,低著頭,看起來有些疲憊憔悴。

苞未央也沈默不語。那次以後,她就沒再見過劉森雄。她還忘不了那晚見到的情景,每次想起就覺得心里一片茫然,感覺像是痛。

「未央」劉森雄沈默半天才開口,開口說不到一句話就停頓下來;滿臉的溫柔懺悔,神色落寞,像是受了多大的折磨和煎熬,叫人看了很不忍心。

昂心的人,裝得一副憔悴的臉!苞未央輕輕咬唇,對劉森雄落寞的臉無動于衷。

「未央!」劉森雄再次開口。「我听杜娟說了別館發生的事,她擔心-怎麼不早告訴我,我可以幫-──」

「不必了,謝謝你的好意,我在這里住得很好。」胡未央淡淡地回拒。

「-還在為那件事生氣?」劉森雄靜了半晌,然後問︰「那晚-離開後,她去而復返,我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不要再解釋了。我並沒有生氣,我根本沒那種立場!」胡未央急躁地說。她靜下心,沈沈吐了一口氣;「你不能否認,你和她之間的關系吧?──即使以前無任何其它關系,只是單純的同事關系,但那晚以後,情況都改變了吧!」

「沒錯,但不是-想的那樣──」

「那又是怎樣?當然,一個擁吻並不算什麼,但她那樣柔弱可憐兮兮的,你放得下嗎?」

「我──」劉森雄垂低頭,無奈又苦惱。他的確是放不下溫純純;他的溫柔使他苦惱著會傷害溫純純,但他更舍不下胡未央,不願失去她。

「你回去吧,不要再來了。」胡未央神色黯然的說。

「不!未央,-听我說──」劉森雄抬頭急切地表白說︰「我會跟她說清楚,我跟她只是同事而已,不會有進一步的發展。我──我──我要的是-,我喜歡的人是」

他這番大膽的表白讓胡未央錯愕地抬頭,微微一楞。

她從沒想到,溫溫的劉森雄會不顧一切說出這種大膽的愛詞。

「未央」劉森雄伸出手握住苞未央。

苞未央沒有拒絕,只是不樂觀地問︰

「你真的要這麼對她說?」

「嗯。」劉森雄重重點頭,神態堅定。

說是這麼說,但愛情的波折那麼多胡未央搖頭一晃,晃見了那張鬼牌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