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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忘夢蝶 坐忘夢蝶之管家篇

作者︰藍淋類別︰言情小說

聖經中,有耶穌代表上帝說︰"我的心里甚是憂傷,幾乎要死。"于是後世猜測,因為犯錯誤的總是人,而原諒人的總是上帝,所以他才會憂傷,我前後看了許久,發現不過都是謊言,包括創世、救世,以及所有的一切

凶殺案發生的隔天,日歷上顯示作大年初一,通常,很應該兄友弟恭其樂融融,不過,在這棟豪華的府宅里,只有恐怖的余味,與極深的猜疑。

分配來審問我的是個年輕的刑警,遠遠看去,這人體態勻稱,制服下有形狀以及數量統統可觀的月復肌,除卻身高有待成長外,其余皆不失體面。

他正挑眉,就我的名姓嘖嘖稱奇︰"大嘴?"

我不動聲色坐在原地,其實叫什麼並不重要,只是稱呼而已,所以,諸如嘴巴、糞便、胃腸破裂或者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等等,對我,都無甚區別。

他散射著視線,一目三行看完筆錄後,沉默半晌,忽而湊過來幾寸幾分︰"可認識死者?"

我想一想,老實答,"不"

于是月復肌刑警摜開手中紙片,當場勃然而起,呈一派憤憤然臉色,擊桌道︰"一個丈八人類就死在你房間隔壁,又不是坨生肉,怎可能什麼都不知,快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險些沒有當場笑出來,忍了又忍,才勉強保持住斑深莫測的皮相,將筆錄中記錄下來的一問三不知重復得淋灕盡致。

是,是我第一個發現的現場

尖叫?

有麼?

也許

不過

我並不認識這個男人

不知道他怎樣進入廳房

當然當然,也沒有听到任何聲響

刑警頹喪坐下,扒那頭散碎卷發,眼中煩躁襯著懷疑,依然如矢如刀,直指向我的同時,仿佛面對的不再是我,而是知情不報冥頑不靈。

我平靜看著他的月復肌,心里的同情初露端倪,若不是發生麻煩事件,想必這位正值虎狼之年的警界精英,著實會伙同個美女在床上相互撲擊,而非在此,與我勾心斗角地討論諸如尸體、肋痕、酒精、安眠藥與一氧化碳。

"靠!什麼都不知道!"刑警惡狠狠啐一聲,轉身之余,男性荷爾蒙升到喉口,在初春的空氣里化作迷霧。

迷霧乃是歷史的本質空間,在迷霧中,歷史性的本來因素迷失于類似于存在的東西中。因此,那種歷史性地出現的東西就必被曲解。

因為,所以,殺人者有殺人者的邏輯,正義者有正義者的理由,見地不同,彼此之間,當然莫可奈何。

談話到此告一段落,我被要求留下指紋、筆跡以及唾液。

有類似醫師助手打扮的人員遞過個形狀猥瑣的空瓶,月復肌刑警恨恨道︰"也采一下他的!"說罷拂袖而去。

于是,我被領到別處,按要求當場斑潮。

其實並不是很容易,手上的技巧自不必說,心中還得努力回憶過往聲色,以期速戰速決。

我先回想一番那個死去男人優美的肩胛弧度,他有具宜男宜女的身體,同里那些靠胯下吃飯的極品,也許不無相似之處。

當然,杜家子弟自己皮相不錯,眼光也跟著水漲船高,杜歡杜樂都是什麼人物,看中的玩具,很能夠讓人一目難忘。

怎麼還是硬不起來?我嘆口氣,胸中一陣急轉,換了個對象。

我想了會杜樂柔軟的嘴唇,想她眉根薄處狀的相思如火如荼,也許是長期節食的關系,接吻的時候,滿鼻孔都是精瘦的口氣。

我捏著自己的,盡力尋找使它的那根骨頭,開關無疑就在身體盡處,這畔似那畔,那畔還似這畔。

往日的時光,今朝的獸欲,點點滴滴,都如同三級片導演茶色眼鏡下的蒙太奇。

貧寒是把殺人的鋼刀,當然會在曾經貧寒者的心里,留下類似于射精的痕跡。

我厭惡那感覺,于是就算要舍卻胯下二兩肉,只要能換明朝衣食無憂,也是在所不惜的,況且做下人的規則很簡單,只是多長一根脊椎,少張些嘴,而已。

這些我都應該早就想通想透。

但是。

為什麼。

喜悅總也不甚理想。

我已想到杜如在我身下高昂尖叫的艷麗情景,感覺手中些微鼓脹,才慶幸能夠一鼓作氣,誰料意念里的杜如,在挺腰瞬間,開口叫的,卻是"大哥"。

一念之差,再而衰,三而竭。

微微出汗,只有些疑心自己不舉,百般無奈,便拼命回憶起昨夜大滿貫賽事的那個再見安打────

跑者幾乎已接近本壘,捕手與投手心照不宣,現場熱鬧非凡,團隊合作的相濡以沫汗滴禾下土。

一好球。

兩好球。

彎腰,抬腿,打者揮棒。

球與金屬交接的瞬間,我也終于一瀉如注

打發了無有止盡的盤問與搜證,年的氣氛蕩然無存。

今年的冬天來得尤其曖昧,寒冷與返暖不停交替,驟雨初歇,又聞春雷。

我走到呈尸的房間,那把用來切割檸檬的小刀卻四處不見。

計算機的主機已被拆卸得面目全非,只剩下粗壯的網線。

憊好那針眼攝影機仍在,我將它拆下來,裝在口袋里,到底是原產行貨,日本人將齷齪心理全然投射在技術上後,圖像恁得清晰。

狽視著四周,已經沒有生存的余溫,死人帶走了所有秘密,就像那胸前的刺青,莊周仍然不知道,蝴蝶是不是蝴蝶。

我嘆口氣,將洞開的窗戶關緊,就像當時所作的一樣,那個男人仿佛仍躺在原地,脖子上的勒痕叫杜意,大腿動脈處的開口叫杜如,胃中的酒精和安眠劑,叫杜歡與杜樂。

當人被逼得走投無路痛苦無以復加之時,此刻的心理狀態,就是犯罪動機。

胞蝶已被多重巨力撕得幾近殘碎,卻仍然鮮艷,奄奄一息地仿佛回光返照。

我記得自己走過去撫模他的刺青,月亮照在胸腔上,反比太陽,更顯得干柴烈火。

他掙扎著伸手,牢牢想要抓住我的肩,很破碎的眼神,痛苦,絕望,且視死如歸,很像那些天他將杜意壓在身下時杜意的眼神。

他說︰"殺死我。"

""

可恨!

也許當時,我這麼想過,不過現在,記憶已然不是很真切。

我到底有沒有去觸踫那一氧化碳的開關,有沒有覺得窒息,一切都已經不重要。

胞蝶在貓的慘叫中死去,最終順遂心願,沒有讓他愛的,或是愛他的人,成為最後致他死地的契機

我隨便找了另一把刀,按老夫人的要求,坐在她面前,為她削一只芳香的隻果。

"辛苦你了,大嘴。"那干癟的充滿歷史感覺的嘴唇這樣說道。

我欠身,動一邊眉角。

她眯起雙目,手下撫模的是貓的毛發。

敗富貴的顏色,反光瞬間,也似鋼刀,仿佛身懷利器,殺心自起,可以傷人,也容易自傷。

我些微防備,脈搏處現出一股青筋。

老夫人卻笑了,"讓你做管家,實在是屈才。"中國語調中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涼。

我答︰"所失雖多,所得亦不少。"

她看看我,"換了把刀?"隨即點頭,"很好。"

轉過拐角去廚房的途中,遇到杜樂。

"大小姐,晚上好。"我退一步行禮,用左邊的那根脊椎。

她的頭發蓬松,肖似于杜如的美好面孔上映滿仇恨,也許含了淚光,也許並未曾含著淚光。

這個女人心腸的狠毒,有時是連貫的,有時卻顯得跳躍。

她狠狠看著我,眼光既厭惡又滿是誘惑,混雜著既低劣又高貴,既熱情又冷漠,既肉欲縱橫又清純無辜的敵意,那感覺波濤洶涌席卷而來的時候,竹都能破,何況人心。

做姐姐的愛上弟弟,千古到今,豈非都是這樣短命的眼神。

"滾開,骯髒!"她尖叫。

我便依言退離出去老遠,從頭到尾,心里從無輕薄她的意思,畢竟,她怕髒,我也是怕髒的。

杜樂就這樣一直站在那里,想殺人,又恐怕被殺的模樣,于是懷著疑心極深的復仇者眼光,同我面面相覷,最終踫門而出。

"吵什麼!!!"

我轉身,杜歡就站在陰暗面。

"大少爺,老夫人吩咐,可以吃飯了。"

他哼一聲,從我由下切上的目光里頗為不悅地掉轉過臉去,憂郁而又晦澀地凝望著纏結的黑暗。

我等他吩咐,間或好奇觀察他的下半身。

並不是所有英俊男子,都能有他這般的好胃口好精力,與妹妹的男友媾纏之余,還能兼顧兄弟。

杜歡一直是肉欲且冷靜的,他為了眼前瘡,不惜剜卻心頭肉,殺虐後,卻並不以持刀人自居,反而一副理所當然的無辜模樣,遠看近看,倒同東方的佛陀西方的上帝,不無相似之處。

而這家人,簡直就像被放置在一只桶里的毒蠍子,互相交尾,又互相殘殺。

表面上,如花心事寓高歌,內里,富貴高歌能幾何。

他越過我,徑自下樓,不必有所指,不必無所指,眼內眼外只覺得無情

我回到房間,將針孔攝影機踩碎後踢去床底,有些疲憊地倒在椅子里。

拍下的那些錄像帶除卻留在計算機中的小部分外,已然存放到安全的所在,只等時機成熟,便能夠用來換得財富。

無論這個世界是多麼地令人不齒,仍然是我的關懷中心,所以,不管多麼痛苦,都要活下去。

我捂住雙眼,那里些微刺痛。

稍稍松懈,一張年輕的臉重又浮現,我豈非一直在避免想起他。

杜意的五官如蛛網,行而上的蝴蝶,行而下的紅葉。

他同我說起他家里的兄友弟恭其樂融融,他說慈愛包容的母親,說能干英俊的大哥,說美麗善良二姐以及品性純良三哥,那臉上的表情,直好象冬雷震震,夏雨雪。

他說大嘴大嘴,你若來我家工作就能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歡樂如意。

如今,"子曰詩雲"中杜撰出來的那個溫情脈脈的好世界,只不過飛進一只蝴蝶而已,就無可挽回地崩塌了。

我扭開收音機,棒球火熱的哨音響徹耳際。

听著听著,我開始恍惚。

有錢之後,我想,就能建立一個真正歡樂如意的家庭,有兄弟姐妹按兄弟姐妹的方式相親相愛,各自找尋各自的男男女女,聖誕過年時,合家團圓。

當然,我的妻子不必太過美麗,只是很溫柔,很善良,品性純良,偶爾在床上,也能讓我瞬息。

真的。

真的

她不必長得像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