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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女對上火焰男 第一章

作者︰決明類別︰言情小說

「好痛!」齜牙咧嘴的抽氣聲,像正承受巨大的痛楚。

女人輕執呼疼的男人手臂,朝他手背吹拂了口氣,將源自于他毛孔的火炎給吹熄,只見冰凝的結晶漫布在深褐色膚上,短短幾秒,結晶全數融化成水,順著肌理滴淌在地面,火焰滅了,冰也融了。

「還有哪里不舒服?」淡然的女聲問道,音調毫無高低起伏。

「這里。」男人指向鎖骨,臉上表情還是很痛苦。

「那里剛剛才模過。」

他的表情僵了僵,「噢,那是這里。」手指趕快挪到頸邊,修正。

「那里也一樣。」

看出她眸光一冷,男人不敢再扯謊,卻又舍不得放過能壓榨她關心的機會,「是臉!是臉啦!」

「煉。」女人面無表情的喚了聲,雖然沒有顯現不悅,卻已經足夠讓男人知道他最好識相些,別再耍小把戲。

「好,都不痛了,你別生我的氣。」

「為了你自己好,你最好控制情緒、冷靜下來,這樣遠比我替你滅火有效。」女人看著他的右肩又燃燒起來,蛾眉微微一攏,傾身再度吹熄他肩胛的橘焰,冷卻的冰晶讓他舒服地吁喘。

「我的心跳現在還卜通卜通的,激烈運動後,別人流的是汗水,我冒的卻是「汗火」。」

幸好他身上這套衣服是高科技產物,耐熱程度超乎想象,否則他動輒「自燃」,有哪套衣服擋得了火燒?

「控制情緒。」女人還是這句話,似乎只要做到這點,一切不適的癥狀就能得到解決。

「凝,我做不來像你這麼高竿,剛剛太過癮了,我頭一次可以肆無忌憚讓自己燃燒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憋在胸口的一股悶氣終于能夠吐出來!」

想到前半個小時所經歷的一切,他到現在還覺得身子好火熱、好亢奮,雖說是「逃命」,他卻像只出柙猛獸,用屬于他的特殊能力將所有擋路的東西轟成灰燼,豈止「過癮」兩字可以形容?

「我感覺到了。」黑凝站起身子。太靠近他,會讓她非常不舒服,這種不舒服並不是因為厭惡他或是抗拒他,而是他周身源源不絕的熱力,就像要融了她一般。

男人看見她背後的衣裳濕了一大片,知道那不是汗水。

他望著自己的手,上頭原先還有冰狀結晶,但根本無法停留太久,轉眼間,冰化為水,水化為煙,自他掌心蒸散,讓他連掄拳掌握的機會也沒有。

「為什麼我不能盡情觸踫你?」想抱著她,又害怕自己傷了她……就像兩人從研究所逃出來時,他抱著她,她的背貼靠著他的胸,所得到的結果是什麼?就是她背部那片冰與火相遇時,火融了冰、冰滅了火所殘剩的水漬。

「因為你是火,我是冰,冰火原本就無法相容。」黑凝攏起一頭幾乎長及小腿的柔細黑發,閉上雙眼。

不同于男人全身肌膚毛孔燃起的火,她的膚上是淡淡的冰凝,她深深呼吸,背後的水濕開始凝結成薄薄結晶,手臂上略略燒紅的部分也在同時被籠罩……當她再睜開眼時,那層冰凝結晶已褪去,只剩下白玉般剔透的雪膚。

「可是我想抱你,想用雙手摟抱你,想在你耳邊呵氣,想用雙唇吮著你的肌膚……」黑煉想著她在他懷里,展露沒有人有幸見識的嬌柔;想著自己瘋狂奢戀她,想著想著想著——

頒!他渾身又燃起火焰,像根被點燃的火炬,發出 哩啪啦的聲音。

擺煉撫額無力申吟。

又燒起來了!丙然不能想些太火熱的事……

擺凝由原先的三步距離退到十步外,看著他熊熊燃燒起來,火光映紅她的肌膚,但能感覺到的火熱已經微乎其微。

「煉,控制情緒。」

「這叫。」不是情緒。

「你又懂什麼叫?」黑凝輕輕一嘆,這次索性不去幫他滅火了,反正他的火能燒傷任何人,卻傷不了他自己半根寒毛。

兩人置身在公園里,凌晨三點,四周瞧不見一條人影,周遭的大樓也靜寂寂的。黑凝走向一旁的秋千坐下,鐵鏈子這才制造出摩擦聲,劃破夜的無聲。

「我當然懂。因為你,我懂。」黑煉不怎麼理會滿身的火,方才會呼天搶地,還不就是為了換來她的關注?如果她都明擺著不理他了,他也不必費神演戲。

擺凝的身子隨著秋千開始晃起小小薄度,整個人不怒不笑,甚至連呼吸、眨眼的次數都不頻繁,一頭長發順著身勢輕輕擺動,幾乎要教人錯認是尊水晶精雕的人像坐在那里。

她長得並不特別漂亮,高而清瘦,不夠豐腴;頰畔永遠都是雪凝的顏色,不夠紅潤;眼楮雖然深邃,目光卻冷冷淡淡的,不夠熱情。但是黑煉覺得天底下沒有比她更美的女人,他迷戀她,火熱地迷戀她。

「但我不懂,我不想抱你,不想用雙手摟抱你,不想在你耳邊呵氣,不想用雙唇吮著你的肌膚。」如果這些就是,她真的不懂。

「我知道-害羞啦!」黑煉笑道。即使他心里知道,她是冷感,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她是冰凝出來的女人。

擺凝不答腔,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與人玩笑交談的人。

她隨著秋千動,不在意秋千是否能蕩高,她沒有玩心。

擺煉收斂起身體上的火焰,每一次深呼吸,都讓焰勢減少,到後來,再將最後一簇火苗集中在指心,「呼」地一吹,熄滅了它。

他走向黑凝,坐在另一座秋千上,仰望著夜空。

「我記得好久以前,曾經這樣看過夜空,那時星星好多……沒想到再見到它,已經是這麼久之後的事情,星星的數量好像也變少了。」黑煉向來不是感性的人,此時此刻卻有感而發。

擺凝被他的話所吸引,模仿著他的舉動。

「是呀……」

「天上星星數不清,個個都是我的夢,縱然有幾片雲飄過,遮不住閃亮亮的情,心串串心蹦蹦臉兒紅,都是為了你,是你到我的夢里來,還是要我走出夢中——」黑煉哼起歌來,他的聲音有些啞,渾厚低沉,雖然離悅耳還有好大一段的距離,可也不難听。「後頭的歌詞呢?你記得嗎?」

擺凝搖頭。她不記得,不記得歌詞,也不記得看星星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像他這般快樂的哼著歌嗎?

「我已經記不得上一次看見星星是多久前的事了。」她輕聲說著。

「還沒進研究所前吧,十幾年不止了,我記得的也剩這樣。現在可好,要看多少遍星星都OK,說不定沒幾次就嫌膩了,你說對不對?」物以稀為貴,他是因為太久不曾抬頭觀星,才會被夜幕間幾顆少得可憐的黯淡星光給吸引。

「我要回去了。」黑凝沒回答他,徑自站起身,換來黑煉的不解。

「回哪里去?」

「研究所。」

她說完,便走出小鮑園,黑煉隨即跟上。

「我們不是才從那里逃出來嗎?」還費了他好多力氣才燒開層層的戒護,現在她卻說要回去?

「不是我們。黑-他們想逃,我才想幫助他們,我並不想走。」黑凝沒回頭,也沒停步,循著來時的原路走回頭。

「那我——」

「是我利用了你,沒有你的話,他們根本離不開研究所,只有你的特殊能力才有辦法轟開研究所的銅牆鐵壁。」

他倆不同于其他的「實驗白老鼠」——黑-他們因為體內混合了人與動物的基因,所以會變身成兩種不同的生物,而黑凝與黑煉,雖然也是研究所的實驗品,但是兩人擁有的卻是「火」與「冰」這兩項特殊能力。

擺煉屬火,人如其名,熱情火爆又沖動。

擺凝屬冰,人似其名,淡漠冰冷又凝然。

「一只老鼠、一只獵豹、一只老鷹及一只結網蜘蛛,要如何離開研究所?而你不同,你動動指尖就能燒開一扇鐵門,就能幫他們完成心願,所以我必須利用你。」黑凝實話實說,沒有半分內疚,甚至太過于理所當然。

擺煉听著,知道自己被人徹底利用,但他沒有生氣,只是深深啾著她。

「我當然知道你在利用我,從你開口告訴我,你想要離開研究所時,我就知道了。」他了解黑凝的程度,恐怕連她自己都無法想象,她只要皺個眉,他就能知道在那副靜漠面容之下有著什麼心思。

他所了解的黑凝從不曾「想要」什麼,乍聞她這麼說,他是欣喜高過于驚訝,以為她開竅了,冷漠的心產生變化。

可是再仔細去觀察,他立刻發現,那個「想要」並不是黑凝的本意,或許是她可憐其他想逃離研究所的「白老鼠」,或許是他們有求于她,總之,在黑凝的臉上,他只看到了和平日同樣淡然無緒的神情。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願意讓我利用你?」黑凝背對著他問。

「你開了口,我哪有不願意的道理?」黑煉反問。

聞言,黑凝似乎輕輕嘆了口氣,黑煉不是很確定,只隱約看見融于黑夜里的她,呵出一道白白霧氣。

「你不要跟來了……」

但她似乎太小看黑煉的毅力,他保持著固定距離,亦步亦趨,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好久。

「煉,別跟著我。」

「是你帶我出來的,你必須要替我安排下一步。」

「你可以去過任何你想要的生活,離開了研究所,想去哪里都可以。」黑凝低頭看著兩人交迭的影子,似乎只有以這種方式,他與她,才能接觸而不會相互傷害。

「-去哪,我就去哪。」黑煉耍賴道。

「我要回研究所。」

「那就一塊呀。」他的口氣好輕松,完全不像是一個從虎穴里逃出來,又要再鑽回虎穴去的人該有的語氣。

「煉,你不需要這樣,你該知道的,我不想離開研究所,因為我覺得在研究所里不用去接觸到任何人,但是你不需要——」

「我的確什麼都不需要,只要你。」

這一次,他確確實實听到她的嘆息聲,黑凝回過身,與他四目相對,眼里有著不明白。

「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塊,你為什麼要這樣為難我?」她的聲音淡淡的,沒有起伏,但是黑煉听得出來她的疑惑。

她朝他輕輕吐了口氣,凝著冰的氣息拂向他的臉頰,變成薄霜,但在他高溫的膚熱下,隨即蒸融消失,不留半點痕跡,如同宣告著她與他、冰與火的唯一結局。「你不害怕,但是我怕。」

「總會有解決的辦法。」黑煉可不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

「如果沒有呢?你能負責嗎?」負責將她掏出去的感情全數退還給她,還她一個毫發無傷的黑凝?

「我們只是特殊能力相斥,但你不要忘了,我們還是人,不是說我的身體是火做的,而你是冰做的,還不都是人肉皮膚?我不相信兩個人會沒有辦法在一塊,太荒謬了!」黑煉語畢,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一個箭步上前將她緊緊抱在臂彎里,不肯松放,也不讓任何空隙阻擋兩人。

「煉!」

擺凝被他強摟進懷里,沁冷的肌膚貼著他火熱的胸膛,須臾數秒,她已經覺得不適——就像從研究所一路逃出來時,她被他護在懷里,在他釋放強炎、轟然作響之後,飛沙走石全像燒紅的炭火撲面而來,雖然她沒被砸到,但是他的皮膚卻熨燙得讓她更不舒服。

「憑什麼相知相惜的我們,必須折服在異同的特殊能力之下?這一點也不公平!全世界我只想要你一個,除了你之外,我什麼都不要,我怎麼可能因為你是冰我是火就放棄這份堅持?!要是這樣,我也不過是個只會說大話的家伙罷了!」黑煉也感覺到她的肌膚像要凍傷他,那是有別于烈焰灼身的疼痛。

「煉,別試了,你已經試過好多回了。」她像撫模一個倔氣的孩子般輕輕攏順他的發絲,只有雙眉輕蹙,顯示她正承受火的洗禮,但她臉上的表情也僅是如此罷了。「放開吧。」

她一語雙關,要他放開此時強摟住她的雙臂,也要他放開這永遠都無法達成的奢望。

「我不放,永遠都不放。」話雖如此,黑煉卻松開了強將她壓按向自己胸口的雙掌,改為執起她的手貼熨在臉頰上輕蹭,在她的手心與他的頰膚之間冒出些許煙霧。

「你讓我們兩個人都為難了……」黑凝沒抽開手,掌心的燠熱猶如要融化一般。

「你要說我任性蠻橫也無所謂。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對我毫無感覺,否則你不會覺得為難,對吧。」他笑,神情有些耍賴。

擺凝沒指責他,用那雙漂亮卻又嫌淡然的眸子望著他,看他的唇烙上她的手,帶來比火更炙人的熱度。

擺煉總是如此,像團火似的,非要逼她與他一塊燃燒不可。或許因為他如此堅持,不肯放她一個人,才讓她很難忽視他——她可以對任何人冷漠,獨獨對他不行,因為他也不允許。

他是個很出色的男人,即使她沒有見識過太多男人,也知道他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好看」的男人。她不懂他為什麼如此喜歡她,她並不漂亮,她有自知之明的,她甚至不及黑婕——那名人豹基因混種的美女——萬分之一的美麗。如果黑煉不是因為她的外表而喜歡上她,那麼論性子,她更是挑不出半項優點,她冷漠、她冷感、她冷情,連她自己都無法喜歡這樣的自己,憑什麼卻讓一個男人眷戀她至此?

「煉,在研究所里,你見過的人少,所以才以為我好,如果你認識其他女孩,你一定會明白,我一點也不值得你這樣——」

「我說了,除你之外,我誰也不要!」

擺凝像是故意沒听到他這句話,唇眉有淡笑,徑自再道︰「也許到時,你還恨不得我自你眼前消失,別再打擾到你。」

擺煉仍是搖頭,「不會有這麼一天的,你不是打算回研究所嗎?在那里,只剩下你和我,我會一天比一天更愛你、更迷戀你——」

擺凝制止了他的話,一抹無奈在她眼底堆積。

她知道黑煉一定會這樣!他的耐心,她是見識過的。

要是趁他不注意,將他凍成冰棍,不知道有沒有辦法逃開他?這念頭甫成形,立刻又被她自己給否定掉。

她有本領在拂指之間將任何人急凍成冰雕,就只有黑煉不吃她這套,他只要腦子里「想」著火,便可以燒融掉一切,比噴火龍還厲害……真教人懷疑他的基因里有沒有這種千萬年前的古老生物。

「我不回研究所了。」黑凝折服于他的糾纏,但腦中也有另一個打算成形,「就在這里過一段日子吧。」順便也讓他有機會認識比她更好的人,然後,決定放棄她,到時候她就可以孑然一身回到研究所里,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活下去。

「都好,-去哪,我就去哪。」反正他跟定她了。

「問題是,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她與他一樣,幾乎都只能算是初次踏入這陌生的世界,也許在被人從孤兒院領養進研究所,成為實驗白老鼠之前,他們曾是這個世界的一分子,但那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反正我們愛往哪都沒人管得著,就走一步算一步。」黑煉樂觀的天性和她完全相反,他放開她的手,因為知道自己再握下去就會傷了她。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放開這雙柔荑。

只要能輕輕揉握著,他就心滿意足了,他一點也不貪心的,可是他不能。

他的情緒波動比她強烈許多,不像她內斂,所以他的特殊能力也總是忽強忽弱地彰顯在外,只要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就會傷害她,而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事。

牽手,不過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為什麼對他與黑凝而言,卻是如此困難重重?

他看著黑凝的雙掌被他煨得好紅,掌心的皮膚上更有一層薄薄水濕,她輕輕掄拳,溢出指縫的水滴子化成了一片片瑩白的雪花。

擺凝正巧抬眸,覷到他盯住她的手,察覺他眼神及眉峰傳遞出來的訊息。

「不會疼的。」黑凝開了口,發覺自己竟然在扯謊,只為了安撫他的自責與不舍。

「有時我真是該死的嫉妒那群「白老鼠」,他們可以彼此擁抱安慰,而我們呢?!」黑煉恨恨開口,火光又在他周身凝聚。

擺凝不想談論這種已經注定成為事實的話題,「走吧,我們還要找落腳的地方,否則天一亮,遇到人就麻煩了。」她討厭和人相處,因為不擅長。

「怕什麼,我們又不會變身成老鼠還是豹,不會被人追打的。」

「一個全身著火的男人,沒資格取笑別人。」一只老鼠跑過街,不一定有人會閑來沒事追著它打,可是一個「火男」逛大街,不吸引大批人潮圍觀才有鬼。

「控制情緒、控制情緒。」他懂他懂,只是要做到太難。

兩人一前一後、漫無目的走了許久,黑凝專挑暗巷走,擺明就是不想與任何人打照面。

可惜她料想錯誤,因為有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通常都發生在陰暗窄巷之中,例如現在——兩方拿刀執棍帶槍的人馬正擋住巷道,相互叫囂,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借過。」黑凝無視于他們的存在,也不打算介入他們此時的火爆沖突,她從左邊人牆擠出來,再擠入右邊人牆,黑煉則是緊緊尾隨。

「慢著!」

兩方人馬圍住了黑凝和黑煉,原本準備用來廝殺的工具現在全指向兩人鼻尖。

擺煉一閃身擋在黑凝面前,用冽眸掃視眾人,毫無恐懼。「做什麼?!」

其中一方的帶頭者指指地面,黑煉低下頭去看。

只見他與黑凝腳下的那片泥地上畫了好幾處圖形,每個圖形中央分別有寫「左」、「右」兩個大字,不過有些模糊,因為被他和黑凝的腳丫子給踩壞了。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踩到什麼?!」雙方人馬惡聲惡氣地吼道,雖然身高不比黑煉來得高,但仗恃著手上有把槍,咆哮的聲音半點也不畏懼。

「不知道。」鬼畫符嗎?黑煉望著黑凝,後者同時回以搖頭表示不知。

「我們正在談判這塊肥地的勢力範圍劃分,已經吵了一整夜,好不容易吵出八成,被你們幾腳一踩,全糊了!」吼完,身後的小弟跟著揚刀舉棍,呼嚷著「讓他死、讓他死」。

一塊肥地,以右半部的經濟效益最大,那里是地下賭場的大本營,油水滿滿,光是每日的賭金就上千萬,可以讓人一夕致富,也能讓人一無所有,再加上黑槍市場、毒品……總之是一片金礦地。

而左邊那塊,不提也罷,除了菜市場微薄的保護費外,就只剩下公共廁所門外,一次五塊錢的衛生紙收費。

所以兩方人馬爭也是爭右半塊版圖。

「這有什麼難的?這樣不就好了。」黑煉一臉無趣地以腳尖在那塊泥地上劃分,「左邊給你,右邊給他。」瞧,他只花兩秒就解決問題,哪像他們庸碌,還得浪費大半夜的時間。

懊,走人。黑煉與黑凝準備退出戰場。

擺煉的肩頭同時被兩只手掌偷襲,一只是硬揪住他的衣服,一只則是贊賞兼哥倆好似地拍拍他的臂膀。

「你玩我嗎?!」分到左半塊的頭兒理所當然會發飆!

「好好好,就這樣分!」分到右半塊的首領眉開眼笑,嚼著檳榔的紅嘴咧得好大。

「誰知道這對男女是不是你們那邊派來的奸細!」

「什麼奸細?!我們才不會玩這種小人手段,那是你們左派才耍得出來的賤招!」檳榔渣一吐,空出嘴巴來罵人。

「你們右派才無恥下流,上回我小弟只是不小心跨過我們雙方中央那條界線,你們就打斷他那條腿!」

「幫規明文規定,只要越線,哪里越就砍哪里。」他很守法的——守他家黑幫的法條。

「媽的,你們這群流氓——」

「大家都是同一掛的,我們流氓,你們土匪,不用為清白啦!」只差嘴上沒叼顆手榴彈、肩上再扛把沖鋒槍,還敢用死老百姓的口吻數落人,-!

「煉。」黑凝輕喚,得到他的注意時,她輕輕揚顎,表示她要走了。

擺煉知道她無法忍受和一大群人共處,況且這群人身上酒臭煙臭汗水臭,燻得幾尺之內沒野狗野貓敢靠近,他還是早早帶黑凝離開這里的好。

「等等!」

雙方在爭吵間還是沒分神讓兩人溜走,尤其是兩邊頭頭的手掌還擱在黑煉肩上,哪有可能讓他們走得神不知鬼不覺?!

「我們還沒吵完,你們這兩個始作俑者想去哪?!」兩邊頭頭異口同聲。

「你們吵你們的,我們還有事,沒辦法等你們討論出結果。」

「你想得真天真,在事情沒解決之前,你敢離開一步,我就挑斷你的腳筋,看你怎麼走!憊有你身邊的女朋友,哼哼……」左派頭頭——也就是分到沒有油水地的矮男人撂下威脅。

「女朋友?」黑煉乍聞這三個字時,眼眸瞠圓,好似听到什麼非常令他驚奇的字眼,對于左派頭頭的威脅倒是沒半點反應。「她是我的女、朋、友?」長指不停在黑凝及自己鼻尖來回,想確定這個詞是否正是用在他們身上。

「難道不是嗎?抱歉抱歉,我以為你們兩個是情侶哩,你們還滿配的……」左派頭頭話還沒說完,就見到黑煉笑得好開心,火熱雙掌誠心誠意地包覆住他的手,不斷謝謝他。

「好,不用分什麼左邊右邊了,這一大塊地全給你了。」黑煉像個主宰生殺大權的皇帝,龍心大悅,一聲令下,大方賞賜。

情勢逆轉,剛剛還慘兮兮只劃分到左半部的左派頭頭一時之間左右通吃,他還沒弄清楚自己說了什麼有價值的句子,能獲得贊賞,只知道自己的手像是被兩台高溫熨斗給夾擊,手心手背都傳來燒燙的疼痛。

「放、放手……好燙!懊燙!」左派頭頭忙甩開黑煉的手,他的手幾乎已經燒紅,看到巷邊有桶儲水,也不管那水干不干淨。立刻把手朝水里一擱,隱隱約約還看到像是高熱物體遇上水時會冒出的白煙。

「喂!你剛才不是說要把右半部分給我的嗎?!憑什麼現在全都要給他?!」右派頭頭為自己莫名其妙喪失的權利不滿叫囂。

「因為他說凝是我的女朋友。」黑煉像在說著今天是好天氣那樣輕松。

「就這樣?」右派頭頭不可思議地問。

擺煉毫不遲疑地頷首。這個理由夠充足了。

「那我說她是你老婆好不好?地盤全算我的。」誆他呀,隨便講講都行嗎?

「好呀。」黑煉接受這個更好的稱呼。

憊真的咧,這個男人是傻子嗎?

「你好我不好啦!」左派頭頭火氣又上來了,「你是牆頭草呀,誰給你好處你就往哪倒?我還說她是你兒子他媽咧!」他一語雙關指著黑凝罵。

「這個好,我喜歡,這塊地還是給你好了。」黑煉又改變心意,火掌拍拍剛剛被他燙傷的左派頭頭,這一拍,差點換左派頭頭身上那件衣服燒起來,幸好這回他很克制自己的好心情——听到大家將他與黑凝看成一對,他心里非常高興,無論是女朋友、老婆,還是孩子他媽,都是他希望的結果。

擺凝睨過來的眼神有點冷,黑煉感覺到了,但不以為意,只顧著呵呵傻笑。

「吼!最欠揍的是這家伙啦!」雙方頭頭終于發現黑煉才是最應該先被鏟除而後快的對象,兩人摔了手上的刀,鏗鏗鏘鏘,身後兩幫小弟接收到暗號,立刻準備開打。

「喝!」左右兩派眾小弟亮刀,擺出架式。

「真的要打?」黑煉興致頗高地挑起眉峰,完全不像一個準備挨打的人該有的反應。

「煉。」黑凝只說了一個字,就足以讓黑煉知道她在教訓他了。

「還跟你客氣?!來啊,把他揍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來!」右派頭頭撂話。

「好!」左派頭頭附和。

左右兩派合而為一,共同對付黑煉。

「我來就好,你站遠一點,我很怕弄傷你。」黑煉對黑凝笑得好溫柔,一點也不在乎她那張冰人臉會讓多少人卻步,他就愛看她酷酷的。

「別惹事……」告誡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她就看到黑煉快快樂樂沖到雙方人馬間開扁。

擺煉像只好不容易野放的獸,野性出了柙,再無顧忌,開始撲咬任何出現在眼前的獵物,帶著些戲耍的味道,爪子撥撥獵物,又不急著撕裂,咧開的嘴沉笑多于咆哮,享受著難得的樂趣。

面對以一敵多的場景,他的表情沒有害怕,只剩滿滿的雀躍,仿佛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幾年,在黑夜中,他衣褲外露出的古銅膚色泛開薄薄橘焰,黑凝看得清楚,可惜左右兩派的人似乎仍未發覺,還是朝著黑煉揮刀相向。

擺凝並不替他的安危擔心,因為對特殊能力者而言——尤其是他們這類人,要被刀槍給砍傷,很難。

一柄開山刀砍來,黑煉攤掌去擋,刀鋒在抵達他皮膚前一公分,被融成軟軟鐵泥。

一顆子彈射來,銀亮亮的彈頭好似將黑夜劃成兩半,速度快得讓黑煉沒法去阻攔,但對一個全身如同高熱炙焰的男人來說,靠近他膚前的任何金屬物都形同廢鐵。

彈頭在射進他腦袋前被融為鐵水,啪答一聲濺在他頰邊,黑煉像抹去一滴無心落在他臉上的小水滴一樣,將它擦掉。

這個動作讓左右兩派人馬像定格般,一動也不動,沒人敢用力喘口氣。

那是鐵錚錚的彈頭呀!而不是軟趴趴的液態水!

終于,開始有人發覺到黑煉身上燃起來的火焰,尤其在暗夜里,無袖緊身上衣所露出來的那兩條結實手臂,看起來就像兩支火把。

「妖、妖怪!」

不知道哪一派的人先發出驚呼,惶恐的叫聲仿佛瘟疫散布,以神速傳遞開來,接著,眾人紛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與黑煉保持安全距離。

「嘖嘖,靠過來一點呀。」黑煉沒隱藏自己的特殊能力,手里把玩著火焰,右臂一甩,火焰化為長長的鞭子,打在地上,噴濺起紅艷的星火。

「哇!」

一聲聲沒命似的尖嚷破喉而出,兩派人馬顧不得狼狽、管不了窩囊,更無心再爭地盤,眼下逃命比什麼都重要,誰也不想嘗到被火鞭抽上幾記的滋味。

「就這樣?不是說不跟我客氣,還要把我揍得連我媽都認不出來?」真掃興,難得他還想好好跟他們玩一玩哩。「凝,真無趣,我們果然——」

他猛然噤聲,偏過頭,沒看到黑凝人影。

「凝?!」

整條暗巷只剩下他一個人。

「凝——」

文中引用歌曲「一串心」,作詞︰孫儀,作曲︰劉家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