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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傾情 5

作者︰江雨朵類別︰言情小說

「你怎麼會在這里?」我愕然地問道。

櫻子愣在原地,似乎要辨認一般地凝視著我。

「雅也……」過了一會兒,她才小聲叫出我的名字。

「怎麼,是朋友?」站在櫻子身畔,穿著隻果綠套裝的女孩好奇地瞪大眼楮,興趣盎然地轉著眼珠,目光來回梭巡地落在我與櫻子身上。

「唔……」櫻子曖昧地笑了一下,算是應答。

站在原地的我,一時覺得很是尷尬。

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在不冷靜的狀態下動了粗。算不上是和平地分手,但畢竟交往過。

腳像粘在地上了一樣,雖然心里說著最好就這樣離開,但目光膠著在櫻子那里,沒辦法听從心意的吩咐。

櫻子她……比上次見面的時候,又更添增了成熟的風韻。

我們交往的時候,她還只是十九歲左右的少女,臉頰也是偏向可愛的橢圓。現在,卻完全是一副都市OL的精悍感覺。米白色的套裝,一般人穿起來會顯得很拘束,但是櫻子卻有可以撐起這個顏色的氣質與氣魄。

握著手提袋的手指上面並沒有戴著戒指。

注意著這種細節的我,感覺真是可悲。

「好久沒見面了呢。雅也。」

尾音放軟的節奏,是屬于櫻子溫和時的節拍。一字一句都凝練而有余韻的甜美,是她一直以來吸引著我的所在。

看似端秀嫻雅的微笑以及我所知道的,與這個外表不符的惡女的內在,就像包裹著蜜糖的毒藥。我卻缺乏抗拒的力量。

無措的我,只能軟弱地回應。

「那之後……你還好嗎?」

原本以為這只是寒暄用語,但是出口的聲音嵌入的感情,卻讓我大吃一驚地發覺,自己竟然是在認真地掛念櫻子。

愛涼的風里,櫻子雪白的面孔,因為我的話語漾起帶有溫度的笑容。

大概是察覺出了我與她之間洶涌的曖昧涌動。櫻子的朋友偷偷以手拍打櫻子的後腰,笑嘻嘻地說老友重逢一定有話要講,就不打擾要先行告退了。

對于這樣的變化,我感到難言的窘迫。

只和櫻子單獨面對面,許多記憶就不可抵擋地在腦內浮現。

「別站在這里。」櫻子大方地招呼,「一起去吃點什麼吧。」

她還是老樣子啊,不管何時都能夠游刃有余。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沉默地踩著櫻子邁出的步影。

略帶寒意的干冷空氣使手掌、皮膚、頭發都產生靜電摩擦,只要稍微靠近一點,櫻子散落在肩膀的頭發就會滋滋滋地響著粘在我的夾克上面。

「抱歉。」我笨拙地幫忙拂開她的頭發。她卻笑著看我,把手捏上我的衣領。

「還是穿得這麼少。不怕感冒嗎?」

巴櫻子交往的時候,我常常只穿著單衣,即使在冬天,也只多加一件外套。也不是故意要耍帥,只是天生就討厭笨重繁碎的壓迫感。

「只是想要隨便出來逛一下的。」我局促地說著,像為了隱藏什麼一般,把手揣入口袋。

「雅也來東京念書嗎?」

櫻子好像忘記了上次見面時的爭執一樣,舉止溫和地和我說話。鳳眼一笑就成了半個月芽,含著某種寵溺包容的意味,笑盈盈地側頭看著我。

「我和朋友在這邊搞Band。」不習慣處理兩個人的距離,我只能生硬地回答。

「真是很像你會做的事呢。」櫻子了然似的笑了,順手撥了一下披在肩上的頭發。

我的心跳,也隨那個嫻熟的舉動猛地跳快了一拍。

「呀,這里有關東煮的攤子呢。」

沒有發現我的局促,櫻子像小阿子似的忽然雀躍地叫出聲。指著前方的路邊攤,另一手自然地拉扯我的衣袖。

「吶,就去那邊坐吧。雅也。」

每次說完什麼,都很慎重又甜蜜地叫一聲我的名字,是櫻子的習慣。在我們還交往的時候,我最喜歡的屬于兩個人暗號般的語言。

天空不斷落下手掌大小的葉片。

敗快被覆蓋的地面明顯鋪蓋著屬于秋日的地毯。

用手分開竹筷子,然後遞給我,櫻子做著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對我做的事。完全是下意識自然的小動作,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地在那之後開心地吃起面來。

認識她的時候,我還是個孩子。

所以,像理所當然一樣,約會什麼的,總是櫻子拉著我的手,吃飯的話,櫻子會先把餐牌遞給我讓我選。看到我吃得滿子詡是的時候,會自然地遞來紙巾。

這些在以前,我全都沒有注意過。

現在……因為我已經長大了。因為不會再有誰在交往中這樣自然地照顧我,所以被她這樣下意識的小動作感動,忽然竟產生了近似于抱歉的心情。

「吶……」吃了口不知滋味的面,我囁嚅著說︰「上次,我太過分了。」

「那麼久以前的事,忘掉吧。」櫻子痛快地用一句話,把過去劃上了句點,也堵住了所有關于「過去」的疑惑與問題。

其實,我有不少事想要問,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但是靜靜地看著櫻子小口吃面的側顏,竟然變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只能這樣一直凝視著她看。

這里是東京。

在這里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過去。

太多的自由並不是無拘無束。不會被誰放在心頭的想法讓我變得越發沉默寡言。

在這種狀況下,竟然遇到了櫻子。

那個夜晚,把水潑在她的臉上,拽著她的手臂步出PUB時掌中的溫度,與最後刺耳的話語,都還在眼前,卻又像電影鏡頭一樣不真實地搖動著。

取而代之的……是這一刻自櫻子發上傳來的清淡好聞的幽香。

「你現在,在東京工作嗎?」

這樣問,究竟想要得到些什麼呢?我不知道,但還是憑借本能地這樣問了。

「是啊。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了。」她笑著掏出紙巾,擦拭唇邊的油漬。

「那應該和我來的時間差不多了?也有兩年了吧,竟然一直不知道呢。」

「傻瓜,這樣踫面才是奇跡吧。」

是啊。在擁有上千萬人口的東京,這樣偶然相逢簡直可以說是奇遇了。

「你還是老樣子。瞧,吃得哪里都是。」她笑著伸過握著紙巾的手,自然地擦拭我的嘴邊。

染有櫻子溫度與香氣的紙巾踫到我嘴唇的同時,我沖動地握住了她的手臂,側頭,KIXH1上去。

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不知道。

她的香味那麼好聞。

她的溫度讓人不想放棄。

就像在寂寞與寒冷的冰水中快要溺斃的人會抓住啊木。

也許……只是出于本能,我不想放開櫻子。

像做了壞事一樣,懷著復雜的心情,悄悄推開門。細微的動作,還是立刻傳來了回應的聲響。

「啊……還沒睡?」

訕訕地看過去,志村正盤腿坐在沙發,看到我,立刻舉起手,「不好意思。」一臉認真地道歉,「害你在外面待了這麼久,很冷吧。」

「沒有的事。」我搖搖頭,「路上遇到朋友。聊了一陣子。」

「這樣啊。」他懷疑地看著我,又抓了抓頭發,「荻……」目光有點飄浮不定的樣子,好像想找我商量什麼。

「怎麼了?有事就直說啊。」

「那個,我在考慮搬出去的事……」

丙然是這樣。我點點頭,這很正常。志村有固定的女朋友,想要一起住是人之常情。何況這個房子的條件本就不好。「總像現在這樣,太打擾荻了。明明是兩個人一起租的房子,卻總要顧忌我的時間。這對荻太不公平了。」志村像抱歉一樣地嘟囔著。

我的心立刻軟了下來,如果是因為這樣的理由而搬出去反而沒必要。但身為伙伴,這種話又實在說不出口。

「不用急啊。找到合適的房子再說也不遲。」

最後,只能這麼說了。

「那個……荻一個人不會寂寞嗎?」志村突然問了奇怪的話。

「呃?」拿起毛巾準備去洗澡的我,一下子愣住了。

「啊,是……我隨便亂說的啦。」志村立刻困窘著低下了頭,喊著好困好困地走向他的房間。

真是奇怪呢。

明明是在擔心我嘛。

為什麼人類不能把彼此的善意直截了當地表現出來呢?不過換過來的話,我也說不出口就是了。

笑了笑,心里覺得很溫暖。

外面下起了雨,秋天的夜原本是很冷的吧。

雖然所處的地點並沒有改變,我卻覺得手和腳並不是因為洗澡水的緣故,漸漸暖和起來。

也許,人生還是可以抱著某種期待的吧。

用手擦亮被水汽氤濕的鏡子,照出那張稍帶迷茫表情的青年的臉。

我像第一次看到自己那樣,認真注視著鏡中的他。

幸福人生的定義是︰有工作、有希望、有人愛。

我也該是時候停止自怨自哀了吧。

把手指停留在嘴唇的位置,任由笑意慢慢爬了上去。

心里覺得好高興。

不想隱瞞這個心情。

不想對自己的心說謊。

我果然還是喜歡櫻子。

被背叛的記憶雖然沒有消失,那時的悲傷卻被時間漸漸治愈。或者說,正是因為了解那個失去的悲傷感,才對第二次的機會感到異樣的想去珍惜。

那時我還是孩子。

櫻子也只是少女。

貶犯錯誤,傷害彼此,都只是因為年輕。我不是也沖動地動手了嗎?櫻子她並沒有記恨我呢。

躺在枕頭上,看著自己在眼前交疊的手指。心里說著真奇怪,櫻子一個簡簡單單的笑容,就可以讓我選擇性忽視她曾經出口的惡語。櫻子不經意的小動作,笑得彎彎的眼楮,都讓我覺得如此溫暖美好。想要握住這段愛情,即使再次受到傷害,也不想放手般地緊緊用力。

像少年時的夜晚一樣,我再次失眠了。

用手機打了很長的信,卻在發出之前,一行一行地又刪除掉了。

戀愛才剛剛開始……她一定不想要太多壓力。

想更慎重地對待這段戀情,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該怎麼做,就連第二天的工作內容,此刻在腦內也是一片空白。

「你下班的話,我去接你吧。」最後,在黎明前發出了這樣的信件。用好像無所謂的口吻掩飾了想要再見到她的思念。

秋末冬初的時節,和櫻子在東京重逢。

沒有更多的彼此試探,以一個吻為起始,與同一個人,開始第二次的戀情。

老實說,對于她,我有諸多無法信任的層面。雖然志村說戀愛就必需全身心信賴對方。

「嘛……人和人的交往啊,就像所謂SEX這件事!就是在彼此的身體上留下痕跡的意思!所以不敞開心扉是不行的!」對于這樣元氣滿滿的說教,我只能報以微笑。

「你的情況究竟是怎樣啊?」

男人聚堆的場跋,就是會不停地談論女性相關的話題。在這點上和女高中生的層次是一樣的,還真是有點恐怖的感覺。

「像我的女朋友啊,每逃詡?里?嗦的。覺得她簡直煩死了!但是前一段我生病了哦。」不用別人催促,志村就率先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你沒有發現吧。」一邊說,一邊瞪視著我。

「啊……是嗎?」

「看,果然是這樣!」他像找到證據般地指住我,「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哦。證明我非常努力地在台上表現呢。可是一回去啊,她馬上就說‘你發燒了吧’。立刻就察覺到了呢。這就是所謂的愛啊!」

「你真是吵死人了。」

「你這是什麼反應,嫉妒嘛。愛啊……」

憊沒有戀人的朋友和志村開始互相爭吵著開起玩笑,我垂下視線,看著手中的酒杯。

唔。是嗎……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對方的變化,就是愛吧。

不過那是因為志村和女友同居的緣故。彼此已經像是夫婦一樣了。

相反……我對櫻子始終有種陌生的疏離,即使是第一次交往時也是這樣。就算在她家里過夜,睡在她的身邊,還是覺得彼此無法做到親密無間。

「那個……」我問,「總覺得對方在保持神秘感是怎麼回事?」

「剛開始都是這樣,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已經認識很久了。」

「哎?那你不是應該很了解她才對嗎?」志村奇怪道。

「本來以為已經了解了。但是再見面時,發現自己還是完全不能了解對方。」我和櫻子一直都是這樣的情形。

「你很迷戀她吧。」

「還沒有到那種程度……」我歪了歪頭。

「真是搞不懂啊。」志村酒量很淺,已經開始醉了,「你怎麼會愛上不了解的女人啊。像我家小芹,我們可是在中學階段就開始交往的青梅竹馬哦!」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戀愛的形式就像吉他的品牌,實在是多種多樣。

彬許比起能夠洞犀對方的一切,那種含有未知地帶的戀愛,才是適合我沉淪的方式。

「不了解是不行的!」志村手舞足蹈地強調,「愛啊,就是要進駐對方的心靈才可以哦!」

「你這樣太天真了啦。」

馬上,他就被大家起哄了。

不過我倒是很喜歡志村這種天真的層面。

心靈啊,彼此深度的了解啊,真的是非常美麗純粹的話語呢。

也許對有些人來說,那是很簡單的事。像志村就是這種人。因為他是敞開心扉與他人去接觸,自然比較容易得到同等對待的回應。

我自己就不是個喜歡說心里話的人,常常被說是沉默什麼的。這樣的我,不必說戀人,就連知心好友,也很難交得到。所以我的朋友一直以來,都是與我完全相反具有開放性人格的家伙。志村還有良屋都是如此。

想起良屋,有點略微的不自然。

一直沒有打電話回去的我,總像是背叛了那段友誼似的。

但是友情這回事一旦有了斷點,即使懷著想要回到過去的心情,也窘于尋找開口的時機。若是和好友曾嘗試分離……就會明白這種事。

拔況……現在又和櫻子交往著。

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起這回事。

小時候總覺得自己是個干脆的男人,現在卻變得優柔寡斷起來。

「成長會把我們塑造成新的模樣啊。」

「唔,不錯的歌詞。」志村頭也不抬地回應我的一時感慨。

「就像給純粹的事物漸漸注入不同的添加劑。」我開玩笑地繼續。

「這就不成了。荻的歌詞太深度了。椿不要我們走ROCK風格!」

我交握著雙手,斜托著下頜,看著開始大口起吃東西來的志村,不由得笑了。

「吶。」我說,「下輩子我也變成志村健二。過像你一樣的人生吧。」

「傻瓜。」滿臉都沾著醬汁的他笑著抬頭,「我們這輩子不是說好一直在一起嗎?要把這個BAND組到永遠啊。人生,是同樣的色彩吧!」

怎麼會呢?就算面對同一扇窗子,人的眼楮看到的也還是不同的風景。我就是想要嘗試看看志村他們所看到的東西。想變得更有活力一點。

寄望于永不停止的戀愛,想找到那個能夠一直吸引我視線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