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時,京師禮部舉行春闈,會集各省舉人于京師應試,嚴齊一夫當關及第為進士,金榜題名,衣錦還鄉。
及第者為進士,可參加由皇帝親試的殿試,皇帝親試只排名次,例不黜人,所以嚴齊已經是準進士,無論如何都有官職可做。當然如果能高中一甲,嚴齊將是武探花、武榜眼,甚至武狀元了。
消息傳回,余恩起了一個大早,天光未亮透,她就上街采買了一些鮮魚和水果,準備今晚煮一桌嚴齊愛吃的菜色。她不但要為嚴齊接風洗塵,還要大肆慶祝這得來不易的成就。
只是她不免開始擔心,萬一嚴齊真中了狀元,那她該怎麼辦?不過擔心歸擔心,很快就被她拋到腦後了,因為……
一路從熱鬧的市集走回家,沿途有不少的人都跟余恩恭賀道喜。
這樣歡天喜地的大事瞞不住這個小鎮,京師的報馬仔早就早嚴齊一步回鄉報喜。大家都知道嚴齊是她的表哥,她與有榮焉的接受大家的祝福。
早先的租屋處,早已經被嚴齊給買下,他還買下屋旁的空地,擴建了整座屋宇,如今的住處已不再是寒酸的彈丸之地。
不但余閱和嚴齊都有自己的房間了,連余嬸和嚴安難得來小住,也都有房間可以休息。
屋前有一人高的圍牆,雖然門庭不大,但大門不再是薄到無法遮擋寒風的木板門,這些都是嚴齊與余閱努力工作所掙來的。
而今日的嚴齊也非當日的吳下阿蒙,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嚴師傅,還是新科的進士;而余閱也在學習藥理多年後,繼承了老大夫的一身本領,成為濟世救人的大夫。
再過不久,就可以把二老接來同住了,這一切的一切,都很美滿。余恩漾著笑意,才走回屋前,她就看到一輛華麗的馬車。
是哪個達官還是貴人嗎?自從嚴齊及第為進士,家里的訪客就絡繹不絕,大部分都是地上的紳士與富豪。
真是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她稍稍的探頭,發現那個坐在馬車上的車夫好面熟。
「田叔?」她在嘴里驚呼了聲,那是羅家莊的人。
田叔很顯然不認識長大後又變成姑娘的余恩,所以還是呆坐在馬車上。
余恩快步又小心翼翼地推開大門。是誰找上門來?是羅老爺還是大小姐?她心里忐忑不安地來到前庭,透過窗戶看著屋內的人影。
是河鄔姐姐,那來的人就是大小姐?
「大姊。」余閱一掌拍向余恩的肩頭。
「啊!」余恩跳了起來,嚇了一大跳。
「你膽子不是很大嗎?還會被我嚇到?」余閱嘻皮笑臉地問。
「噓!」余恩連忙把余閱拉到一旁。
「怎麼了?」余閱不解。
看著余閱那張比她還美的臉孔,她不禁怨起母親,為什麼偏偏把她生得像已過世的父親,要是她能和余閱交換容貌該有多好。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余恩在心里嘆氣,表情還是努力維持正常。
「我昨晚就回家了。弄了半天,你不知道呀?」余閱外冷內熱,那慢熟的個性只有在自家人面前才能侃侃而談。
昨晚嚴齊半夜騎馬回來,她整個心都在離家半個月的嚴齊身上,差點忘了余閱的存在。
「知道呀,我問錯話了嘛!」余恩只能唬瞬過去。
「大小姐來找嚴大哥了。」余閱一向喊嚴齊大哥的。
「真的是大小姐?!」她雙肩頹喪地垮下。
「是呀。沒想到大小姐三年前竟然沒有嫁給知府大人的大公子。」余閱嘖嘖稱奇。
「然後呢?你還知道什麼?」上次傅時得來訪,她憋住一肚子的好奇,就是不敢問嚴齊那個傅時得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剛剛听到河鄔姐姐說,當年大小姐為了嚴大哥,不肯嫁給別人,于是上吊自殺,差點就死了,幸好被發現得早……」
大小姐果真對嚴齊用情這麼深?深到甘願為他死……
余恩整個人怔愣住,一股不祥的預感竄上心底。難怪上次傅公子找上門來時,嚴齊沒有主動跟她談起詳細的內容。
「所以呀,老爺也不敢再逼她嫁。沒想到大小姐還真的押對了寶,這下嚴大哥功成名就了,足以匹配上大小姐了,算是苦盡笆來了,這下老爺應該不會再反對他們的婚事了。」余閱挑眉看著余恩的反應。
余恩整個人踉蹌了一下,顛躓地緩緩往窗戶邊移動。
她清楚看見屋內有張梨花帶淚、美到足以傾城的容貌,就這麼小鳥依人般地偎在嚴齊的懷里。
她苦笑了下。以前嚴齊一遇上大小姐就會失魂落魄……
看來,他是絕對過不了美人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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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齊雖是夜半才回家,但早在余恩起床之後,他也跟著起床了。
吃一頓她為他親手準備的早飯,是他在這場身心俱疲的考試之後最大的犒賞。尤其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麼久沒見到她,他才知道什麼叫思念之苦呀。
原本她要陪他入京赴考,但在考量他會分神照顧她的狀況下,最後還是決定一人赴考,也終于讓他在騎乘、射擊、武術各方面都獲得了好成績。
天才亮透,馬蹄聲就響徹這偏僻的街尾。
目前他的宅里並沒有請任何的僕佣,雜事都是余恩在負責處理,而在門環聲響起時,他已經動作敏捷地來到了大門前。
門一開,天地的運轉仿佛就此停住。
那對盈盈眼波,已經離他好遠好遠。
「嚴齊。」河鄔叫嚷著,「不,河鄔該稱你一聲嚴師傅了。」
壩鄔的出聲,這才讓嚴齊回神,他沒想到羅婕會親自上門來,所以才會有片刻地失神。
「大小姐,請進。」他恭謹的微彎了身,伸出右手擺了個請進的姿勢。
他這一恍神,讓羅婕的眼眸生波,難耐的相思讓她暈紅了雙頰,羞怯中盡是柔媚的嬌態。
羅婕蓮步輕移,隨著嚴齊款步地往屋內走去。
四方屋里的呈現還是很簡單,沒有因為嚴齊的功成名就而有所改變,只有基本的桌椅家具、書櫃兵器,再無多余的擺設。雖然不至于寒酸,但跟羅家莊的大門大戶比,實在是天差地遠。
「大小姐,請坐。」嚴齊在桌前為羅婕倒了一杯熱茶。
羅婕沒有坐。她看著眼前這偉岸的男子,她心心念念了三年,他那英挺的面容、剛強的氣勢、強健的體態,在在更勝以往的風采。
只是他話里的客氣與生疏、一點都沒有因為見到久別的她而顯露驚喜,她的鳳眸控訴著委屈及心酸。
「嚴齊……」話未完,語先哽。那沉甸甸的淚水,已經掛滿了嫣紅卻又顯得脆弱的小臉。
嚴齊原本不敢直視羅婕,畢竟男女有別。但就在瞥見她的眼淚後,他只能軟化那股生疏。
「大小姐,我們坐下來談。」他只能率先入坐。
羅婕這才挪了挪裙擺也跟著坐了下來。
「恭喜你,你金榜題名,我真為你開心。」羅婕拿出手絹,擦拭著雙頰的淚水。
「謝謝。」嚴齊微微頷首。羅婕還是這麼美,一滴眼淚就可以讓男人心碎,可是他竟想不起來當初為她意亂情迷的心情,果真是年歲可以改變一切嗎?
「三年沒見,你可好?」羅婕只好拋開姑娘家的矜持,率先打破沉默。反正她此次前來,已經不顧面子和尊嚴了。
「很好,多謝大小姐的關心。」回想往事,要不是有羅老爺那污辱性的一巴掌,他目前也許還在羅家莊里苟且偷安,作著不屬于他自己的春秋大夢。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羅婕手里絞著巾帕,痴痴地看著他。
羅婕始終相信,他只要看到她的人,一定會記起過去對她的情意。她听不進任何人的勸告,千等萬盼總算來到這了。
她怎麼可能放得下!情竇初開的年紀,他不顧危險地與她私會;她說一,他絕對不敢道二;她更難以忘記,他眼中曾對她的迷戀。
「大小姐,你今天來有什麼要事嗎?」看著她的美麗,他卻全無情緒,深邃的眼眸中,如同這個清明的早晨,連一點塵埃都沒有。
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見到羅婕就會臉紅心熱的青澀少年,明知羅婕的心意,他只能裝作什麼都不明白。
「你……」羅婕泫然欲泣。
一旁的河鄔實在看不下去了,氣急敗壞地說︰「嚴齊,你怎能這麼無情無義!難道上回傅公子來找你時,沒有告訴你我家大小姐為了你上吊自殺,差一點就……」
「傅公子提過,他源源本本都告訴了在下,是在下累了大小姐,害大小姐損失一門良緣,我真的愧對大小姐。」嚴齊斟酌著字眼,句句小心。
「那你明知道大小姐為你做了這麼多事,為何還對大小姐這種態度?且連一封信都不肯捎給大小姐——」
「河鄔!」羅婕打斷河鄔的話。「別再說了。」
「大小姐,怎能不說!你這幾年吃的苦,只有河鄔我看在眼里,不說給嚴齊听,他怎麼會知道!」河鄔護主心切,情緒更激動了。
「這幾年,我時時纏著余嬸和嚴總管要打听你的下落,偏偏余嬸和嚴總管的口風很緊,什麼都不肯透露,我明白他們的苦衷,他們是怕我爹找你麻煩。」羅婕沒有河鄔那麼激動,卻顯得更心酸。
「大小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我爹和余嬸也是為我好。」嚴齊只能視而不見那含怨凝睇的雙眸。
「我知道嚴總管和余嬸是為了你好,我不會怪他們的。後來我只好請傅大哥幫忙,沒想到果真打听到你的消息。」羅婕不時用手絹拭著眼角的淚水,小巧的鼻頭也紅通通,顯得可憐又憔悴。
「承蒙大小姐關心,這幾年我努力求取寶名,一切過得很好。」嚴齊只能盡量平穩口氣,他無法也不能承擔羅婕對他的感情。
「我不相信傅大哥說的,他說你無心于我,我不相信,我一定要來見你一面,我一定要親口听你說……」羅婕雙眼堅定地看著他。「嚴齊,你告訴我,這是真的嗎?」
「傅公子都告訴我了,我也請傅公子轉告大小姐,我心里已經有了心儀的姑娘了。」嚴齊神情一斂,以無比沉著的語氣,說出了這句他始終不願傷害羅婕的話。
「不,你騙我!我等了這麼多年,總算等到你有成就,你不用再害怕我爹,我爹再也阻止不了我的!」仿佛天要塌下來般,她抖顫著嘴,激動得站了起來。
「大小姐,千里路遙,恐怕你已經累了,要到客房稍事休息嗎?」嚴齊也跟著站起,虎背熊腰下,卻是翩翩的風度。
「不要!」羅婕不顧一切地傾身投入嚴齊的懷里。
就像當年,嚴齊還是直挺挺站著,視線望向窗外,一雙溜轉的大眼此刻充滿驚訝與恐慌。
他想推開羅婕,無奈羅婕雙手緊緊環抱住他的腰。
「大小姐,你別這樣!」嚴齊只能在不傷她的情形下,雙掌抵住她的肩頭,輕輕將她推離自己的懷抱。
當嚴齊又一抬頭時,那雙圓圓大大的眼已經不見了。
羅婕怎能吞下這口氣!她對嚴齊到底是愛還是不甘願?思緒混雜的她,已經弄不清楚了。她唯一明白的是,她等了三年,她絕對不能接受當年那個與她半夜私會的男子,如今卻愛上了別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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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和嚴齊發生關系後,余恩在嚴齊的要求下,就這麼恢復了女兒身。
看著菱花鏡里的容顏,余恩唇角垮了。
苞羅婕的國色天香比,自己大概得蒙面才能見得了人吧?她索性把長發以布巾一系,換穿上余閱太小的衣衫,馬上又成了十足十的男子。
她再看看鏡中的自己,也許她真的適合男子的打扮。她到底該怪母親還是該怪命運?為何她沒有姑娘該有的柔美呢?
拉了拉衣擺,正要打開臥房門時,這時剛好傳來敲門聲。
門一開,是嚴齊。
「你不是在陪大小姐嗎?」她的神色閃著不安。
嚴齊看了她一身男裝的打扮,他雙眸微暗。「我讓余閱先安排大小姐和河鄔去客房休息。」
「大小姐對你還真是痴情呀。」她苦笑了下。越是要裝作不在意,偏偏越是在意。
嚴齊順手關上房門,定定地看著她。「為什麼要穿這樣?」
「大小姐又不知道我是姑娘,我想我還是繼續當我的男人,這樣就不會給你惹麻煩了。」她漾起笑意,自以為瀟灑。
「會惹什麼麻煩?」他仔細凝看她的表情,神色未變,內心卻有股微醺的竊喜。
「要是大小姐知道你跟我這個大姑娘孤男寡女住在一起這麼多年,萬一誤會了可就不好。」她撓撓頭,有些無措。
「哪里不好?」他繼續以她的話尾反問。
「大小姐和你也算是青梅竹馬,更是情投意合,你難道想要她誤會?」她的喉頭緊澀,還是繼續說下去,「這下可好,英雄美人、門當戶對,看來我當初這個紅娘是當對了。你這個張生真厲害,羅老爺再也不會阻攔你們了。」她絮絮叨叨地說著,眼楮連看都不敢看他。
「余恩,我說過,你不是紅娘,我也不要你再當紅娘,你還不明白嗎?」他拉著她的手腕,將她帶到床沿,一同坐下。
「我明白,你害羞嘛!你以前只要看到大小姐就會出現那種二楞子的樣子,剛剛你還是那個樣子呀。」掌心傳來的熱度,讓她低頭一瞧,這才發現自己的兩只手已經被他牢牢給握在掌心里。
「你在吃醋?」
「啊……」一抬頭,對上他燦亮的眼神,似笑非笑的,讓她心神一窒。「吃什麼醋?」
「我跟大小姐或許是青梅竹馬,但絕對沒有情投意合。我不否認,少年的我,曾經迷戀她的容貌,但我現在並不像小時那樣無知,我不可能再看到她就會忍不住心性了。」他說得鏗鏘有力。
「意思是,你對大小姐的美貌已經無動于衷了嗎?」他的掌心太燙,她想收回自己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牢。
「沒錯。你難道還不了解我,你認為我是會被美色迷惑的男人?」他挑眉,等著她的答案。
「我怎麼會知道!這英雄不是都難過美人關嗎?就算我這個姑娘,也會被大小姐的美色給吸引住呀!」她說得振振有詞。
他加重手上的力道,余恩吃痛,小臉皺巴巴。「你當我是那種男人?」
「我只是擔心嘛。你捏痛我了。」
他這才稍稍松了手勁。「我唯一做錯的事,就是不該半夜去私會她。那年你為我挨打之後,我就對大小姐死心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我是不明白呀,你老是不跟我說,我怎麼會明白?你對我匆冷又忽熱,到底要我明白什麼?」她囁嚅著。這嚴齊凶起來的樣子,還是挺嚇人的。
「你怎麼這麼笨!」這下他氣也氣不下去,只能幽幽嘆口氣。
「我娘說我很聰明的。」她反駁。
「你要是聰明,怎麼會不明白!如果我還愛著大小姐,我會丟下她讓她為我自盡?我會這三年都對她不聞不問嗎?」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功成名就呀,所以你也不能去找大小姐呀。我想你一定會在殿試之後,就上羅家莊去求親的。」
「我說過,我求取寶名不是為了大小姐,而是為了你、為了我爹和余嬸,也為了余閱。」他喟然嘆道,原來她的心里一直這樣以為。
「不是為了能跟大小姐門當戶對,你干什麼那麼努力求取寶名?」她喃喃問道。
「我害你被打、害我爹受辱、害余嬸得和你和余閱分開,難道我不該回報你們?難道我不該風風光光的把我爹和你娘給迎接出來?」
「這麼說,你真的不愛大小姐?」她帶著疑惑的口氣。
他點頭,慎重宣告,「我不愛大小姐,以前不愛、現在不愛、以後也不愛。」
一直不敢確定她是不是愛著他,直到上回媒人婆找上門,他才能夠確定八分,而直到眼前的這一刻,這張充滿醋意的小臉,他才總算十分肯定。
這個為她付出一切的余恩是真的愛著他,而不是愛著那個沒有血緣的余閱。
「太好了!」她高興得笑了出來。
「我不愛大小姐,你這麼開心?」他輕聲嘲弄。
她有些難為情地低下頭。「沒有呀,只是……」她想了想,眸光一閃,抬起頭來時,又是一張笑顏。
「因為我們擊掌發過誓嘛,你若沒得武狀元就不能娶妻。我是擔心你,要是你想娶大小姐,那就得違背誓言,違背誓言是會被老天爺懲罰的。」
「余恩,我問你。」他抬起手,食指輕刷過她的耳垂。
如果羅婕沒有找上門,如果沒有讓她撞見羅婕抱著他的樣子,他也不會這麼快就表露心意,也不用費盡唇舌地解釋。
「當初,你被下了藥,是因為只有我在你面前,所以你求我救你?還是因為我是嚴齊?換成是別的男人,你也會做同樣的要求嗎?」雖然已經確定她的心意,但這件往事梗在他的喉嚨如魚刺般,不問出來,他不會痛快的。
那日她解了藥之後,兩人絕口不再提起這件事,各有各的心思,心思中又各自轉折。
「當然是因為你呀!你以為任何一個男人我都會這樣要求嗎?那我倒寧願被藥活活折騰死。」
「可是,你也向余閱求救了,要是余閱那晚沒隨老大夫去看診——」
「嚴齊!」余恩打斷他未完的話。「我向余閱求救,那是因為他是我弟弟,他那時也算是半個大夫,我當然要向他求救,看他有沒有辦法用藥來救我。」
「真的?」他滿意極了她的答復,食指不僅刷過她的耳垂,還刷過了她那薄薄的唇瓣。
「嚴齊,換我問你。」她快要招架不住了,那唇上的感覺,讓她的心頭像是被幾千只螻蟻啃咬著。不是沒和他親吻過,只是當時的狀況,沒讓她有任何心動的想象。
「你問。」手上傳來她唇瓣柔軟的觸感,讓他掀起滿滿的。
「你不是把我當兄弟嗎?那你現在在干什麼?」再不解情事,她也知道從前的嚴齊絕對不會對她這般親匿的。
「如果我娶不到妻子,到時你就把自己嫁給我吧。」
「啊?」
她納悶著,嚴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她沒膽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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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院的菜田邊,日光和暖,田埂上有兩道被夕陽拉得很長的人影。
羅婕連午飯都沒有用,在充分休息之後,在河鄔的帶領下,來到這個充滿土壤氣息的田邊,尋找正在灑水澆菜的余恩。
「余恩。」羅婕喊著。
柔柔軟軟的嗓音,仍如幼童般的清女敕,連同是姑娘的余恩也都要酥麻了。
「大小姐。」余恩雙手在衣擺擦了擦。她還是一身男裝,不想節外生枝。
「你好像更黑也更壯了一點。」羅婕上下打量著余恩。
「有嗎?」余恩模了模臉頰。姑娘家最忌諱被說黑,她心里微微惱怒,卻也只能微笑。
「這里真好,有淡淡的花香味。這些菜都是你種的嗎?」羅婕用力吸了口氣。經過休息之後,思緒沉澱,她整個人清爽了不少。
「是呀,這整個家都是我在負責管理的。」余恩露出開心又自傲的表情。
嚴齊現在的地位已經不同于往日,他還要她去找兩個小廝回來幫忙。沒想到她和嚴齊也能成為當家主子的一天。
能為嚴齊打理這一個家,替他煮飯、洗衣,甚至他身上穿的衣衫也都是她張羅的,她除了滿足還有那無法言喻的開心。
「余恩,你這樣算是嚴齊的僕佣嗎?」
羅婕話一出,余恩的臉真的黑了。「不算吧,我是他的兄弟。」
「你以後一定可以像羅管家那樣,成為嚴齊府里出色的管家。」羅婕贊美著。
「這……」余恩小臉皺皺的。她就這麼被看不起嗎?明明她和嚴齊是一家人,怎麼這會她被貶低成僕佣了。
「余恩,你以後不該再直呼嚴齊的名字了,翠竟他現在不一樣了,你應該尊稱他嚴師傅或者嚴公子了。」羅婕嬌柔中,有股上對下的口氣。
「啊?可是我從小鞍他喊到大呀!」
「所以才提醒你要改呀,畢竟于禮不合,要是他入朝為官……」羅婕眨了眨水汪汪的眸。
「哦。」余恩不甘願地輕應了聲。
「余恩,我有事要問你。」羅婕道。
「大小姐,請說。」
「嚴齊跟我說,他心里已經有心儀的姑娘了,你知道那位姑娘是誰嗎?」
「啊?他有心儀的姑娘了?我怎麼不知道!」余恩一臉驚訝,心里臆測會是自己嗎?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跟她說。
「余恩……」羅婕喊著發起呆來的余恩。
「啊……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余恩的心里也亂得一塌糊涂。
「你跟他住在一起這麼久了,連你也不知道?那鐵定是他騙我的,他一定是擔心我爹會找他麻煩。」羅婕眼里閃出了奇異的光芒。
「大小姐,你還是很喜歡嚴齊嗎?」
「余恩你看。」羅婕抬高下巴,脖子上有一條淺紅色的疤痕。「我若不是喜歡嚴齊,哪來的勇氣以死相脅!若沒有那樣做,我爹早就把我嫁給傅大哥了。」
「傅公子?」余恩瞬間就想明白了。「傅公子就是知府大人的大公子?」
「嗯。傅大哥來的時候,沒表明身分嗎?」羅婕不解地問。
「沒有,他只說是大小姐的友人。」
「傅大哥對我很好,只是我的心里只有嚴齊。嚴齊已經通過禮部會試,將來一定可以入朝為官,我以後也是官夫人了,我爹也不會再反對我跟他的婚事了。」說到這,羅婕那股嬌羞柔得似水。
「大小姐,要是嚴齊不喜歡你了呢?」看到羅婕脖子上那道疤,余恩只能含蓄問道。
羅婕睞了余恩一眼。「叫你不準直呼嚴齊的名字,你怎麼听不明白!」
余恩忍下一口氣,因為那脖子上醒目的痕跡,讓她什麼話都無法辯白。「我習慣了,真是抱歉。」
「余恩,你幫幫我,當時我們是門不當戶不對,可現在不可同日而語了,你就再幫幫我。」羅婕一臉懇求。
「要我幫你什麼?」余恩的視線定在遠處的某一點。大小姐的話,在在提醒她和嚴齊的身分是越來越懸殊了。
「幫我跟嚴齊再制造機會,就像上次半夜的私會。」
「大小姐,你可能不知道,為了讓你和嚴……嚴師傅私會,我和他可是被打得很慘。」往事歷歷在目,雖然她果真睡一覺起來,身上的痛莫名少了一大半,但還是永生難忘呀。
「我知道,他為了我被打,我真的好感動。這次嚴總管不在,嚴齊自己就可以做主了。」
「大小姐,既然嚴……師傅可以自己做主,那你就自己去找他呀。」
余恩哀怨的想著︰感情這大小姐真的把她當紅娘,她被打是應該的,可就算沒有功勞也該有一點苦勞。唉!
「這幾年不見,他對我有些陌生了,所以才想請你幫幫忙,讓我跟他多熟悉一些。」羅婕想著嚴齊,她的臉悄悄紅了。
「我……試試看,恐怕我也無能為力。」
羅婕和嚴齊;男的俊、女的美,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而她?
余恩苦笑著。唉!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再幫大小姐一次嗎?她的命運果真只能當可憐的紅娘嗎?
她也好愛嚴齊呀,好不容易才讓嚴齊許下永遠不離開她、不中武狀元決不娶妻的承諾。
如今……
在羅婕的面前,她更是自慚形穢。姑娘家該會的、該有的,她是樣樣不會也樣樣沒有,她如何匹配得起嚴齊?
她可不可以壞心一點?反正嚴齊說,他若娶不到妻子,他就會來娶她。可是呀……
為了嚴齊的幸福,他好歹也已經可以入兵部,只是他寧願留在鄉里的學堂,負責團練、培訓地方的人才,造福這鄉里。
而她也不願嚴齊入朝為官,一旦為官,她是不是跟他的距離就越來越大?這樣為他操持家務的平凡生活,是她一輩子的願望。
只是眼見那道醒目的傷疤,要不是她年幼無知一心想當紅娘,鼓吹嚴齊半夜去私會大小姐……
沒有當日的因,就不會有今日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