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俞宇心走進社區大門時,卻撞見了不想遇見的人。
「俞小姐。」社區主委小姐親熱地喊著。
「嗨,你好。」這個主委實在太八卦,幸好她早出晚歸,但一年到頭還是會遇上個幾次。
「你先生回來了哦?我那天有看見他。」主委說得很興奮。
「是呀。」她回答得很尷尬。
雖然她在這個社區住了八年多,但她認識的人非常少,大都是點頭之交,除了這個熱心的主委,她幾乎很少跟鄰居交談。
主委認定她已經結婚,她也就沒有澄清自己早已經和紀博濤離婚的事實。一方面認為沒有這個必要談論私事,二方面就怕這個主委到處去八卦。
「俞小姐,說人人到哦。」主委眼中散發出閃亮的光采。
順著主委的視線看去,原來是提著一個大行李袋的紀博濤。她的眉頭微皺,看著那個站定在她身邊、臉色也不太好的男人。
「紀先生,下班了哦?」主委親切地打著招呼。
「是呀。」紀博濤立刻變換出一張笑臉。
「過年你們夫妻打算去哪玩?」主委問。
紀博濤反應很快,立刻牽住俞宇心的小手。「還在計劃中,應該會環島一周吧。」
俞宇心瞠大眼看著信口雌黃的紀博濤,不但無法反駁,連小手都得乖乖讓他牽住。
「是啦,你這麼久沒有回台灣,台灣變了好多,應該要去環島走一走。」主委似乎對紀博濤很感興趣,微眯的小眼,一直在他身上打轉,完全沒有結束話題的意思。
「那你能建議哪里好玩嗎?」紀博濤也顯得興致勃勃。
俞宇心瞪看著他,還動了動被牽住的手,要這個男人別太多話。
不過,紀博濤沒理她。
「你可以先走二高到南投,二高是這幾年才全線通車的。不然你也可以去坐坐高鐵,我想你剛回國一定還沒坐過,還有--」
「對不起,我們還有事。」俞宇心實在忍不住,連忙打斷主委的話。
紀博濤見狀,也就見好就收。「明天就是除夕了,我和我老婆還有很多事要忙,不好意思,我們先上樓了。」
听他把老婆這個稱謂叫得那麼順口,俞宇心整個人就顫抖得厲害。不得已,她只好拉著他往電梯走去,只是,一走進電梯,她就連忙想甩開他的手。
他沒有如她的意,還是牢牢牽住她的手。「別亂動,你最好面帶微笑,電梯里可是有攝影機,我相信那個主委正在警衛室里,透過電視畫面看著我們。」
被他這麼一說,她果真不敢亂動,直到出了電梯,她才又甩開他的手。
「我不會讓你進去的。」
「哦?」他挑動眉頭,一掃她先前坐進薛育淳車子的陰霾。「主委還在樓下,你確定要現在就趕我走?」
「你……」她不能在門口跟他吵架,這會引來鄰居的探問,只好拿出鑰匙打開大門,讓他大大方方的登堂入室。
「宇心,別這樣,我有這麼討人厭嗎?」他看她那氣嘟嘟的表情,說得既無奈又嘲諷。
「是,你的確很討人厭。」她在沙發上坐下時,還用力瞪了他一眼,但那明顯的口是心非,像極了小學生在說切八斷的嘴臉。
「那就讓你討厭好了。」他打算在她身邊坐下,她見狀,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擺明著就是不要跟他坐在一起。
唉,是他不好。這八年來,就算他想念過她,也沒有勇氣去找她。
找到她又如何?在她心里,蔣秀珍比他還要重要,他根本不想再自取其辱,摧毀自己那薄弱的自信心。
以為兩人早就沒有情分,沒想到這完完全全是他的錯想,雖然她嘴上和臉上完全不留余地的討厭他,但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她對他仍有愛意。
眼睜睜看著她坐上薛育淳的車子,沒有身份立場的他,又如何能阻止她呢?他一定得想辦法,把兩人之間的名份確定下來。
「紀博濤,你離我遠一點。」她轉身打算走回房內。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宇心,我們好好談談,逃避真的不是辦法。」
逃避真的不是辦法,于是她只好再度在沙發坐下。「要談什麼?」
「我想要見子恩。」看她態度軟化,他也趕緊坐下。
她微低視線,就是不肯看著他。「好,我來安排時間。」這就是她不敢和他獨處的原因。怕一旦獨自面對眼前的男人,她的防線就會被徹底瓦解。
他笑了。「那就明天。我可以跟她吃團圓飯,我這個爸爸從來沒有買過禮物及發過紅包給她。」
「不行,她明天得在桃園過除夕,況且你也得跟你爸媽圍爐。」她的心跳聲很狂亂,因為他的呼吸,更因為他掌心的溫度。
「那後天,大年初一。」他退而求其次。
「好。後天我帶她回台北來。」她答應他的要求了,因為她愛他,所以她對他的心就顯得特別柔軟。
「我去接你們。」
「不用。要是大家知道你是子恩的爸爸,你絕對無法平安走出俞家大門的。」她無法想像,當家人知道他就是讓她獨自生下子思的罪魁禍首時,會有什麼樣的態度。
「為了你和子恩,就算被打死在俞家,我也願意的。」他說得真心誠意,看著她微抬起的視線,知道她的心被他搖動了。「況且,我是認真想拜訪你的家人。」
「不行。你突然冒出來,我們全家都無法接受。」
「難道你從來沒在你家人面前提起過我嗎?」
她搖頭。「我怕引起更大的糾紛,也不願我的家人去找你。」
「你好傻。」他一手環上她的腰,一手撫模她柔軟的臉頰,深情款款地凝看著她。「你為什麼要獨自承擔這一切?」
「也許,這是我自作自受。」
「這就是你執意要的結果嗎?讓子恩沒爸爸?」
她無語,眼眶泛起霧光。若問她後悔八年前做的決定嗎?每當在面對子恩時,她就感到深深的懊悔。她自己再苦都不怕,她只怕女兒小小的心靈受到家庭不健全的傷害。
他拿下鼻梁上的眼鏡,臉龐微微傾下,她屏住棒吸,那陌生又熟悉的記憶,關于他的唇、他的吻……
她眼睫微顫地閉上,感受著他的唇踫上她的,她無助的雙手只能抓緊他襯衫的領口,直到他的舌火熱地想要探索她的舌,她猛然一驚,雙掌用力一推,推開他的熱吻。
他一臉不解,明明正吻到心癢難耐呀。「怎麼了?」
「你……你有沒有女朋友?還是你已經結婚了?我不想做第三者,破壞感情這檔子事我絕對不做。」她說得結結巴巴。
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還舉起右手作發誓狀。「我不但沒有結婚,也沒有女朋友,我的品德端正,絕不亂搞男女關系,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相信。其實他從來沒有騙過她,兩人會分手,沒有第三者,更沒有外遇劈腿,完全是她的心結所造成。
「那你目前有沒有暗戀的對象?」她再問。
「有。」他捧起她的小臉蛋。
「那你還……」她想用力撥開他在她臉上撫模的雙手,卻被他一把給抓在掌心里。
「我暗戀的對象就是你。你要不要把我從暗戀的情懷里救贖出來?」
他的話還是這麼赤果果,就像當年第一次告白時。「我……」
「宇心……我的宇心……我們重新開始吧。」他的話帶著祈求的可憐。
當他看到她坐上薛育淳的車子時,腦中的警鈴大響!要是薛育淳在他眼前把他的前妻給追走,那他還來不及認的女兒是不是要去叫薛育淳爸爸?
他和薛育淳感覺好像是英雄惜英雄,事實上根本是瑜亮情節。
他的公司都已經被薛育淳給掌控,如果連宇心和女兒也讓薛育淳給奪走,那他還算什麼男人!
他得承認自從她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的目光就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他不想再否認自己對她的感情,他一定要將她追回身邊。
他的唇再度落下,宣誓著他堅決的意志;她沒有再推開他,微微揚高下巴,身體誠實地反應想要接受他的熱情,心里卻還是在掙扎——她真的可以和他重新開始嗎?
*****
棒天的除夕一早,俞宇心坐上堂弟的車子,紀博濤也只能帶著萬分不舍的心情目送她離開。
大年初一,他在鞭炮響亮中清醒,驅車前往桃園。
雖然俞宇心不要他去她桃園老家,但這次他一定要把和她的事弄到人盡皆知;他再也不要低調,他一定要讓俞家大大小小知道有他這個人存在。
不到九點,他帶著名貴的禮盒,還有一盒精致的洋女圭女圭,站在俞家三層樓透天厝的前面。
俞家現在是四代同堂,可說是超級大的大家族,眼前這棟經過翻修的祖厝,據說已經有六十年歷史。
俞家曾祖父生了兩男兩女,長男是俞宇潔的父親,次男是俞宇心的父親,然後兩兄弟都各生了兩男一女,在這樣的開枝散葉下,每到家族大團圓時,都得席開三桌。
眼前的庭院里,有兩男兩女、四個小阿在騎腳踏車;他站在門邊,想像著那兩個小女孩之中,哪個會是他的子恩。
俞宇心房間床頭櫃上的相片大約是幼稚園時期的,小阿長得快,臉型變得也快,他更不知道一個小學一年級的女孩,應該會長得多高?或者會說哪些話。
「你找誰?」一個綁著兩條發辮的小女孩將四輪腳踏車騎到他面前。
他半蹲下來,平視綁著兩條發辮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嗨,你是子恩嗎?」他只好用這種最簡單的方式。
「我不是,我不認識你。」綁兩條發辮的小女孩警戒著。
另三輛腳踏車也來到了紀博濤的眼前。
「那你叫什麼名字?」紀博濤再問,同時看看另一個小女孩。
其中一個胖胖的小男孩不解地說︰「你就叫子恩呀,為什麼要說你不是?」
「俞子強,你這個大笨蛋,我們不能告訴陌生人名字啦!」綁兩條發辮的小女孩氣呼呼地罵著個頭比她還高的小男孩。當然,她就是紀博濤一心一意想看的小子恩。
「我……」俞子強是比子恩還小半歲的堂弟,被俞子恩這一罵,當場不知道該說什麼。
「子芸、子華去叫大人,快去叫大人,說有陌生人跑進來了。」俞子恩那伶俐的模樣像個小大人,連忙指揮著另兩個人。
紀博濤看著他的子恩,那五官的模樣果然跟他有幾分神似,他很激動,挪了挪鼻梁的眼鏡,父女倆就這麼對看著。
不多久,因為小阿的呼叫,俞家庭院中出現了一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十幾個人的大陣仗,全都盯著他這個不明訪客。
俞宇心的大哥代表發問︰「你找誰?」
「你們好,我是——」紀博濤話說到一半,就被俞宇心打斷。
「他只是一個朋友,順路要載我回台北。我們快走,時間來不及了。」
俞宇心的表情很緊張,像是作賊心虛,她沒想到紀博濤真的找到這里來了,幸好她早就準備好了簡單的行李。
「宇心,大過年的,趕快請客人進來喝杯茶、吃顆糖呀。」宇心媽媽熱心招呼著。因為從不曾見過男人來找女兒,這下不得了,宇心媽媽心里偷偷期待著。
「媽,我們來不及了。」俞宇心牽起女兒的手,趕忙往大門外走去,腳步一刻也沒停。
他還來不及認識,更沒有說出他醞釀了一夜的開場白。她也沒打算把他介紹給家人,他只能匆匆留下那盒名貴禮盒,就讓她強勢的給推回了車上。
雖然他看見她的家人們個個用疑惑不解的眼神打量著他,但他還是尊重她。既然都已經來了第一次,明天他可以再來第二次,後天他可以來第三次,他得要步步進攻。
俞字心連忙把行李和女兒給塞進轎車的後座,就催促著他開車。
「媽咪,他是誰?」坐在車子後座的俞子恩好奇地問。
俞宇心坐在前座,回過頭來對女兒說︰「子恩乖,待會去麥當勞再告訴你。」
紀博濤看了她一眼。「我就這麼見不得人嗎?我好歹也是中民公司的總經理。」
「不是啦,我不知道該怎麼跟我家里的人介紹你,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叫他不要來,偏偏在他的游說下,她還是告訴了他老家的住址。
「宇心,我不會逼你接受我,但至少要讓我和子恩相認。」他該明白,她縱然還是愛著他,但她心里還是不會這麼快就接受他,他該對她多一點耐心的。
「媽咪,要認什麼?」坐在後座的子恩人小表大,一字一句都將大人的話听了進去。
「乖,到麥當勞媽媽再告訴你。」
于是紀博濤開著車帶著俞宇心和女兒來到了小朋友最愛的麥當勞。
紀博濤彎低腰身問︰「子恩,想吃什麼?」
他覺得很新鮮,更多的是感動。每次看到這麼多父母帶著小朋友來用餐,他都不明白那有什麼好吃,但當自己牽著那小小的手掌時,才明白這是一種跟兒女相處的幸福。
「我要兒童餐,還要那個藍色的玩具。兒童餐的飲料要換成鮮女乃。」
俞子恩軟軟的聲音,比著櫃台前方的玩具。
恐怕小子恩要求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想辦法給摘下來吧。
小子恩一面吃著薯條,一面問著︰「媽咪,他到底是誰?」
「子恩,記不記得媽咪床頭有擺一張相片?媽咪有跟你說過,相片里的人就是爸爸。」俞宇心小心翼翼地斟酌著字句,就怕女兒無法接受突然冒出來的爸爸。
「有呀,我記得爸爸的樣子。」小子恩用力點點頭。
「那子恩看看他跟相片里的爸爸像不像?」俞宇心比了比坐在對座的紀博濤。
小子恩搖蔽著腦袋,左看看右看看。「不像呀。」
紀博濤緊張的問︰「哪里不像?是變帥了嗎?」
小子恩嘟了嘴,搖了頭。「相片里的爸爸沒有戴眼鏡呀。」
紀博濤笑了,趕緊拿下眼鏡。「那這樣呢?像不像?」
小子恩看了看,還是搖頭.。「我覺得相片里的爸爸比較帥。」
紀博濤有些喪氣,又把眼鏡戴了回去。「子恩,我就是爸爸,爸爸回來了,你開不開心?」
小子恩抿抿嘴,似乎不太相信。「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紀,我叫紀博濤。」他很認真的自我介紹。
小子思點點頭。「我爸爸也叫紀博濤。那你幾歲?」
「我三十歲了。」
小子恩又點頭。「那你喜不喜歡吃辣?」
「喜歡,非常喜歡。」
「那你幾月跟媽咪結婚的?」小子恩繼續考試。
「十二月。」
「那你家住在哪里?」
「台北。」
小子恩似乎有些相信眼前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就是爸爸了。「可是我媽咪說爸爸在國外賺錢呀。」
「爸爸回來了,以後子恩就到台北跟爸爸住,好不好?」他有些失望,怎麼沒有他想像中的親子大團圓的悲傷場面,反而子恩冷靜到超乎他的想像。
俞宇心沒有插話,專注地看著他們父女倆的互動。或許因為小子恩從小就沒有爸爸,所以比同年紀的小朋友還要顯得早熟些。
「我考慮看看。」小子恩沒有一口答應。
俞宇心失笑,終于忍不住問︰「為什麼要考慮?你不是一直吵著要爸爸回來嗎?」
「可是,我又不認識爸爸,若跟爸爸住,就不能跟祖爺爺、祖女乃女乃、爺爺、女乃女乃一起住了,我要跟女乃女乃睡在一起,沒有女乃女乃我睡不著。」小子恩顯得很煩惱。
紀博濤不解地看著俞宇心,俞宇心會意地解釋︰「因為跟我堂哥及我哥的小阿一起長大,所以子恩也都跟著喊爺爺、女乃女乃,並沒有特意去喊外公、外婆的稱呼。」
「原來如此。」紀博濤了解地點頭。
「而且我也不要跟子芸、子強和子華分開。」小子恩說得很堅決。
紀博濤模了模小子恩的頭。「可是,爸爸很想跟子恩一起住,這樣我們才可以多多相處,以後子恩就有爸爸照顧了。」他也說著童言童語,盡量放輕音調。
「你可以跟媽媽一樣,放假再來看我呀。而且我也不要跟我學校的小朋友分開!」小子恩似乎有點生氣了,還有一些煩躁。
「博濤,別再說了。」俞宇心用眼神阻止他。「你不是買了洋女圭女圭要送子恩?」
「是呀。」他趕緊將提袋里的紙盒拿出來。「子恩,看看喜不喜歡。」
他終于看到小子恩那興奮的眼神,果真他這個爸爸還比不上一個芭比女圭女圭,也可見俞家給子思足夠的親情,讓子恩在幸福快樂下成長,根本不差他這個爸爸。
小子恩連忙將紙盒接過來。
「子恩,你應該跟爸爸說什麼?」俞宇心提醒著。
「謝謝爸爸。」小子恩雖然有禮貌的道謝,但那句感謝卻是很听話下的回應。
「不客氣。子恩好乖哦。」紀博濤心里難免失落,不過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和女兒培養出親密的感情。
「那我可以帶女圭女圭去游戲室里玩嗎?」小子恩詢問著媽媽。
俞宇心點點頭。小子恩露出燦爛的笑容,抱著新女圭女圭,快步跑到了游戲室。
她想起除夕的前一晚,在最後關頭,她還是克制住沖動,沒有讓他突破最後的防線。她的心里總還是存在著陰影,會不會有一天她還得承受再次離開他的痛楚?
「你把女兒養得真好。」紀博濤落寞中有著苦笑。
「其實你不用因為有女兒就想跟我重新開始。如你所看見的,子恩沒有爸爸還是過得很幸福。」她淡淡說著,也是自己的內心話。
「宇心,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好殘忍。為了蔣秀珍就跟我離婚,懷了孕也不肯告訴我,就這麼剝奪我當爸爸的權利,讓我們父女跟陌生人沒兩樣。」他的口氣嚴肅,完全失去了一早來找她的欣喜。
「你沒有回頭,說離婚就離婚、說走就走,決裂得像是跟我有深仇大恨,你要我怎麼告訴你?」
「看來我們不但缺少溝通,還都太自以為是。我以為你不愛我,所以才順著你的心意離婚,更不想離婚後去糾纏你,我只想讓你快樂。」他那時沒想過,她在等著他回頭。都怪兩人的脾氣太硬了。
「你若想當子恩的爸爸,以後總有時間。但我希望你不要為了子恩而勉強跟我復合,你可以去尋找更適合你的女人。」她還是沒看他,一旦看著他,她就無法說出這些話了。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明明對我還是有感覺的,為什麼要說出這種話?你讓我覺得,我在你心里,恐怕連薛育淳都不如。」要不是礙于這是公共場跋,他的火氣絕對會飆高的。
這時,游戲室里傳來了小子恩的哭聲,俞宇心一驚,本能的站了起來,紀博濤行動更快,已經跑到了游戲室里。
她連忙也來到游戲室前,看見紀博濤將小子恩抱在懷里。
「爸爸,他欺負我,他抓我的頭發,還要搶我的女圭女圭!」小子恩一邊哭一邊講著被小男生欺負的情形。
小男生一看到小子恩的爸爸來了,嚇得連忙沖出游戲室。
「不哭了。有沒有哪里痛?爸爸去找他的媽媽,叫他跟你說對不起,好不好?」他輕聲細語的安撫著。
俞宇心看到這一幕,明白他已經努力在學做一個爸爸,女兒也終于有了爸爸疼愛,她是不是該給兩人一個機會?
*****
農歷年的假期,就在紀博濤帶著俞宇心母女游山玩水、吃喝玩樂中結束了。
上班的前一天,小子恩還是回到了桃園老家,跟著祖爺爺、祖女乃女乃、爺爺、女乃女乃生活。
在臨別前,小子恩哭得淚眼汪汪。「爸爸,你放假一定要來看我哦。」
親情本就是天性,才一個星期,紀博濤已經和小子恩培養出深厚的感情。
「沒問題。我一定會來看子恩,子恩若想爸爸,也可以打電話給爸爸,好不好?」紀博濤坐在涼椅上,將小子恩抱坐在大腿上。
「可是我不知道你的手機號碼。」小子恩像只無尾熊般,雙臂黏在爸爸的脖子上。
「爸爸寫給你。」紀博濤很認真的拿出名片,在名片後寫上大大的十個數字。
「爸爸,你不會再去美國了吧?」小子恩將名片小心地收進外套的口袋里。
紀博濤搖頭。「爸爸永遠都不會再離開子恩了。」
俞家庭院里,正上演著父女離別的戲碼。而俞家客廳里,俞宇心正被大大小小的家人逼問。
在經過俞宇潔的大肆宣揚下,家人早就把紀博濤這號人物的來龍去脈打采得一清二楚,更知道俞宇心曾經和紀博濤閃電結婚又離婚的事。
大家都抱持著勸合不勸離的心態,尤其紀博濤的家世好、人品好,有正當的工作,更不會隨便捻花惹草,所以大家一致看好這個女婿,更可以讓小子恩有個正常的成長環境。
紀博濤也很厲害,利用過年假期,拼命的往俞家走動,從一開始的只能站在大門外,到後來登堂進入俞家大廳。
他陪著俞家的四個老人打麻將,在輸了不少錢之後,總算是打通了老人家的關卡。他也陪著俞家兄弟姐妹聊天打球唱歌,把自己的真心完全展露。
只是俞宇心仍猶豫著,以前不懂事,才會在考慮不周下,就喪失理智的跑去結婚,而目前這樣的日子也不錯,她沒有必要再往愛情的墳墓里跳。
況且紀博濤一出手就捐款兩百萬,這兩百萬的天文數字還是俞宇潔主動爆料,有這麼有錢的女婿,大家都樂觀其成。
說到兩百萬,俞宇心忍不住將俞宇潔給拉到一旁。
「大堂姐,你別再去找沈風。」
「怕什麼,是沈風自己要捐款的。」俞宇潔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知不知道他錄了音?」俞宇心簡直要氣炸了。
「知道,他跟我說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他把錄音的內容爆出去的,這件事我會幫你解決。」俞宇潔說得胸有成竹。
「俞、宇、潔。」俞宇心只有在氣到不行時才會直接喊這個只大她一歲的大堂姐的名字。「你把捐款還給沈風。」
「唉呀,你別氣嘛,我不會害你沒工作的,你得相信我的能耐,沈風不敢動你的。況且錢既然捐了,哪有退還的道理。」
「要不是有紀博濤,我看沈風早就把錄音內容散播出去了,這樣你要我這個人資課長怎麼繼續做下去?」俞宇心說得憂心忡忡。
「所以啦,你現在有紀博濤這座大靠山,那沈風更是不敢動你的,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不想給薛大哥和博濤惹來任何不必要的麻煩。我求求你,你別再去找中民的任何一個人了。要是薛大哥的位置不保,我一定找你算帳。」俞宇心苦口婆心的軟硬兼施。
「好啦,不去找就不去找,不過要是他們自願讓我從信用卡扣款,就不能怪我了。」俞宇潔心想,反正現在有紀博濤和薛育淳這兩大金主,她也不用再去找其他人了。
俞宇心氣歸氣,但這幾年單親的日子,要不是有俞宇潔的支持和鼓勵,她也不可能有今天這麼陽光的正面思想,尤其又有小隻果基金會成員的鼓勵,所以她並不會真的對俞宇潔生氣。
庭院外,父女倆終于上演完離別的大戲碼,紀博濤這才載著俞宇心離開俞家。
*****
必台北的路上,紀博濤掛著滿滿的愁緒,有很長的一段路程他都沒有開口說話。俞宇心知道他是舍不得子恩。
案女倆從一開始的陌生,好不容易才漸漸熟悉,今天一整天子恩幾乎都掛在他身上,那種分別的愁緒讓她感覺到子恩明顯的不快樂。
車子來到台北,紀博濤在社區外停了車,才終于開口說話。
「宇心,我們結婚吧。」
「我……」
「還是你已經有別的男人了?」他試著問。
「沒有。」她連忙否認。
他如吃了定心丸。「那我們結婚吧。」
「你讓我再考慮看看,不要逼我。」
「我要把子恩接回台北。」沒有商量,他用的是堅持的肯定句。
「你不能這麼自私。我爸爸媽媽、爺爺女乃女乃照顧子恩這麼多年,你把她帶回台北,那老人家會很舍不得的。」
「這到底是我自私還是你自私?」他苦苦說著,沒有苛責,卻顯得很心痛。
「明天要上班了,我們都得早點休息。」她看著他,等著他表態。
餅年這幾天,雖然大半都待在桃園,但每天他們都會帶著子恩回到台北的家,享受著一家三口相處的快樂;而夜深時,他更是光明正大的睡在她那里,只不過她和女兒睡一間,而他就睡在隔壁的客房。
雖然是分開的兩個房間,但她可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安心。那今晚?
他皺眉說著︰「我今天要回我家整理一些東西。」
「好。」她明白了,今晚他是不會住她這里了。「那……晚安。」打開車門,走下的步履突然有些不穩。
習慣了他,他才一天沒有陪她坐電梯、陪她進入漆黑的家,她竟然就無法忍受這寂寞的啃噬。
習慣真的是個要命的東西,她真的不該習慣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