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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產女王se色吻 第五章

作者︰海藍類別︰言情小說

以兩億七千萬的巨資完全收購了雲青山莊剩余的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從此,保淶建築將是雲青唯一的所有者。

走到這一步的保淶建築,再沒有任何的退路,只有按照先前的計劃,一步一步地蠶食鯨吞雲青周圍的大量土地,為夢想中宏偉壯觀的理想家園而奮斗不休。

奮斗,只看這個簡化的「奮」字,要她來說文解字,便是,一個人在田地里揮汗如雨,辛勤勞作。

如今已經是十一月的金秋,田地里的莊稼早已收歸糧倉,一年的辛苦勞作也該暫告一個段落,該好好地歇歇了。

只有她,不要說是稍微地躲在辦公室里合眼歇上一刻鐘,周末加班跑到雲青來勘察進度,卻還要站在太陽底下揮汗,耐心地傾听叫囂聲哭罵聲。

只要關系到財與權,便永遠不會缺乏爭斗與撒潑。

「樊總,很抱歉,我們真的盡力了!也努力地做過勸說工作了,將集團對他們的補償解釋了一遍又一遍,可他們就是不同意,我們實在沒法子!」工作人員汗流滿面,低頭俯腰,十分的狼狽。

她沒說話,只接過小周遞來的紙巾,靜靜地將額上幾絲顯眼的猩紅抹去。

「樊總,要不,去醫院看看吧!」小周小心翼翼地望她。

她搖搖頭,徑自盯著面前不斷鞠躬的工作人員,一語不發。

不過是被人丟了一塊土坷拉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為什麼她被丟土坷拉,該好好地想想了。

「你,你,還有你。」她隨手一指旁邊看熱鬧的三五人等,沉靜地說下去,「剛剛都瞧到了這位女士對我的傷害,我保留起訴她的權利,請你們做個見證。」

「你還有理了你!如果不是你,我們怎麼會丟了房子還有土地?你什麼樣的毒心腸啊,竟然這麼……」原本已經站起的身體再次滾爬到土路中,開始新一輪的撒渾打潑。

「樊總?」一旁的人為難地望她。

她冷冷扯唇,轉身,便走。

「你回來!說不過人就走,這世界還有什麼天理!你賠我的房子我的麥田!」翻滾在地上的女人猛一撲,緊緊抱住她的腿,狠狠一拉。

她一個踉蹌,虧得小周眼疾手快,將她用力攙扶住,才使她沒狼狽地跌下去。

一旁的人眼見不對,急忙忙地圍過來,厲聲呵斥的,好言相勸的,煽風點火的,無一不有。

她冷冷地看著這一團混亂,略白的面龐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樊總?」小周倒是快哭地望她。

「你要多少錢?」她冷冷開口。

地上的女人猛抬頭看她,周圍的各種聲音也瞬間停止。

「不就是為了錢麼?」她還是冷冷地,任由女人依然緊扯著她雙腿,只俯首冷冷同女人對視,「你這麼的‘激動’,不就是為了錢麼?好,我給你,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要多少才滿意。」

「……多少你都會答應?」女人遲疑地問,緊抱她腿的手有些松動,「你能做主?」

一旁有人要開口,她微微揮手,制止那人說話。

「你早不鬧晚不鬧,偏偏我來時才這麼鬧上一場,難道不是正因為有人告訴了你我的身份?」她輕輕一笑,冷冷地環視四周一遭,見有不認識的人卻在她視線下瑟縮著挪了挪,她笑得更冷,「我看你穿著體面,剛才的言談中倒也是知書達理見過世面,不像是為了錢財會撒潑無賴的人物。」

那女人頓時不安地松了雙手,有些慌張地往後退了退。

「另外,我倒是想知道,您家的房子和麥田是如何丟的。」輕輕笑一聲,她微俯身將皺了的褲腳慢慢撫平,再慢悠悠地站直,望著地上明顯神情開始閃躲的女人,淡淡勾唇。

「我們是想收購在場鎊位的田地,卻還只是評估階段,一沒同各位簽訂收購協議,二更不曾派人前去拆遷或者平整——各位的房產和田地,如今不是還好好地掌握在各位自己手里麼,我倒是如何歹毒地將各位趕出家門了?」

清亮的眸子,慢慢銳利,她慢慢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表情淡然。

「我,我,你們,你們——」蹲坐地上的女人有些狼狽地站起來,有些倉皇地想溜走。

「我們收購各位的田地,並不是想斷各位的生路。」她盯住這女人,慢慢地說給所有人听,「先不說補償和安置,只是雲青擴建後,所增加的工作崗位,各位及各位的家中人便是最佳人選——難道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比之一輩子有一份安定的工作更有吸引力?」

立刻,周圍一片喧嚷。

「樊、樊總,您說的是真的?到時候我們可以來雲青上班?我家小阿也可以嗎?!」

「樊總,要不要求學歷,還是所有人都可以?」

「樊總……」

「樊總……」

……

她一語不發,只頷首,任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問個不休。

一旁的工作人員見機忙忙圍過來,開始將擬制好的協議展開,一條條地詳細解釋起來。

「樊總?」小周很敬佩地望她。

她淡淡笑笑,視線里,那個倉皇的女人已溜得不見蹤影。

「要不要去查查那個女人?」小周低聲問。

「不必。」她輕輕搖頭,轉身,慢慢離開那團混亂,朝著不遠處的車子走去。

「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小周追上來。

「不過蹭破了一點皮,哪里有那麼嬌貴?」她笑笑,側頭朝著小周笑眯眯地皺皺鼻子,「倒是一個好好的周末,連累了你不能去陪男朋友。」

「樊總您取笑我!」小周立刻紅了臉。

「好了,沒什麼事了,現在趕回城去,你還能陪男朋友去逛上半天街。」她笑著擺手,「讓張師傅送你回去吧!」

「樊總您呢?」

「我?雲青現在是咱們公司的產業,我去住兩天咱們崔老板總不會收錢的。」她開個玩笑。

「我陪您吧,我也想享受享受。」小周跟隨她一段時間了,漸漸了解了她的性子,慢慢敢同她玩笑了。

「呀,好好的周末,不去陪男朋友,陪我做什麼?」她驚訝地歪頭瞅自己的秘書小姐,唇邊帶著壞笑,「我可是只喜歡帥哥哥的哦!」

「樊總!」小周有些惱地跺跺腳,一張俏臉通紅。

「好啦好啦,現在正是看紅葉的好時候,去玩兒吧,去玩兒吧!」她親昵地環著小周的胳膊,興沖沖往車子那里走,「如果我有男朋友陪,早去爬山賞紅葉啦!你多幸福,有這個條件,還不去,難道非要我整天地打噴嚏嗎?」

小周不解。

「你男朋友背後嘀咕我不懂人情世故啊,大周末的也要你們孔雀東南飛!他嘀咕個不停,自然會害我打噴嚏打個不停嘛!」她扮個鬼臉,「哎呀,越說,我越覺得心里不平衡啊,為什麼我早早就過完了我的花樣年華哩?我的青春哪里去了哩?」

小周撲哧笑了,眼角瞄到某輛車子,立刻眨眨眼,笑。

「樊總,您不用心里不平衡了,您的青春這不就在這里嘛!」

手一指。

她眨眨眼,順著小周手指望過去。

斑頭大馬的越野車,進入她的視線。

說實話,上次在這種高頭大馬的越野車上的經歷不怎麼愉快。

而這次,也很不適應。

不過是擦破了一點皮肉而已,值得這麼……鄭重其事麼?

紫藥水擦在蹭破的皮肉上,比之皮肉本身的刺痛更重了三分,她呲呲牙,面皮不由抽動。

「知道痛,還逞什麼強!」男人微沉著臉,小心翼翼地拿棉簽與她清理額頭的擦傷。

「誰沒磕著踫著過啊?」她小聲嘀咕,被迫仰靠在椅背上,鼻息里滿滿是男人的氣息,她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妄圖借機挪開男人的氣息範圍,結果卻被人很怪異地瞪一眼……好吧,她忍住模鼻子的沖動,乖乖地一動不動,方便人家行事。

「一個女孩子家,傷在臉上,破了相怎麼辦?你們公司那些人做什麼吃的!崔保淶招的是一幫只領干薪不干活的廢物麼!」男人難得在她面前不再是微笑的模樣,微眯的眼有些嚴厲地盯著她紅腫破皮的額頭,眉頭有些皺。

「那里有你說的那樣厲害!」她受不了地笑笑,伸手想模模有些刺癢的傷口,手指還沒踫到,卻已被重重打開。

「知道是誰做的麼?」拿創可貼與她遮住傷口,男人順順她額上的短發,小心地將那創可貼隱藏起來。

「不外是看我不滿的人罷了。」她輕描淡寫地聳聳肩,直起腰,從包包拿出紙巾遞給男人擦手,「謝謝了,耿先生。」

「崔保淶就這麼放任公司的人與你扯後腿?」男人不接紙巾,快手將亂七八糟的紫藥水創可貼收拾好,有些陰沉地從車窗望向不遠處那一群亂哄哄的人,冷冷一哼,「他也太膽子大了。」

「崔總正忙著清理呢。」她笑笑,也望向那一群人,嘆口氣,「早知會撞到這樣的事,還不如躲在家里睡上一覺哩!」

「誰叫當初我約你去爬山賞紅葉,你偏偏不去。」男人有些懶洋洋地靠著座椅,雙手環抱胸前,側頭望著她,漸漸恢復了笑微微的老模樣,「有時候太努力了,也不一定會有好報。」

她呵呵干笑兩聲,有些不自在地抓抓耳朵後的頭發,咳嗽一聲,順便改了話題。

「對了,耿先生,您怎麼有空來這里?不會是又來試車吧?」

「自然是來看熱鬧的。」男人微微一笑,系上安全帶,再朝她仰仰下巴。

她很有眼色地忙也將自己座位上的安全帶拉出來。

「中午吃飯了沒?」發動車子,男人開始閑話家常。

「吃了,在雲青吃的。」她有問必答,好奇地望望車子內,唔,有一股皮革味,大概是新車的緣故。

「如何?」

「耿先生看上眼的,自然是好車。」她感慨地點頭,「雖然我不懂車,可也知道這車子一定不便宜,不知拿我一年的薪水買不買得來一兩個輪胎?」

「崔保淶很虧待你麼?」她的玩笑,讓男人不由笑幾聲,「如果你對薪水不滿意,我隨時歡迎你跳槽到我這里來,薪水任你開口。」

「呵,好心動的邀請啊!」她很配合地倒吸口氣,雙手合在胸前,晶亮的眼兒一眨不眨地瞻仰這財大氣粗的男人,「耿老板,請問我如果跳槽到貴公司,可以享受到哪些方面的福利呢?」

「你不問問要負責哪方面的工作,怎麼只會問福利待遇?」他笑。

「想當初,我應聘到保淶時,崔老板第一個同我講的,便是加盟他的公司,會享受什麼什麼樣的福利,會有什麼什麼樣的好處啊。」她很認真地點頭,「踫到一個只記得給你福利的老板,多麼幸福啊!」

「那時他很辛苦吧?」將車子轉上高速路,男人微笑著問。

「是啊,當時我們崔老板手下只有一個建築隊,辦公室里只有一個財務一個接線小妹。」她微笑著回憶八年前自己的樣子,難得嘆口氣,「我可是從打雜小妹、前台接待、聯絡員一路過五關斬六將熬過來的啊!」

「所以同你們崔老板那是有著相當深厚的階級感情,是不是?」男人打趣。

「可以這麼說吧!」她認真點頭,然後看著前方的路驚訝地看他,「耿先生,請問,您要到哪里去試車子?」

不是要在這高速路上飆車到二百六十邁吧?!

「看看我這車能不能跑到廠家吹噓的三百邁吧?」他偏偏開始逗她,腳下輕踩油門,瞬間,車子的低低咆哮傳進她的耳道。

「耿先生……」她猛貼到椅背上,對眼前突然快如風一掠而過的風景十分的適應不良,「這里到處有測速的吧?吃罰單不太好吧?」

「車子的罰單我這里全額報銷,如何,其他公司沒這樣的福利待遇吧?」他笑著瞄她。

「……」她說不出話來。

「才一百二十邁而已。」他笑著搖頭,將車速再次放慢,「我以為你喜歡開快車的感覺呢。」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她雙手合十,念叨,「安全第一。」

舒緩的笛子獨奏響起。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從包包拎出手機,瞄一眼屏幕,很恭敬地接听。

「老板……」

「崔保淶?」他望她一眼。

「哪兒呀,你听他們胡說……」她朝他點點頭,繼續接听老板來電,「沒的事,如果真的毀了容,不用老板你打電話來,我早就向您打工傷報告了……呵呵,真的沒事……我現在在哪?」她為難地瞄一眼專心開車的男人,聲音放低一點︰「恰懊踫到了耿先生——」

手機突然被拿走,她傻眼。

「崔保淶,有時間收拾爛攤子去,大周末的,你付三倍薪水了麼?」

她啊一聲,忙小聲說︰「耿先生,雙薪就可以了,又不是法定節假日。」

男人朝她皺眉,她忙識時務地合上嘴巴,放任這熱心腸的男人為自己爭取銀子。

「……你什麼心思我明白,只是你最好多考慮考慮別人的感受,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時候失了人心可就後悔莫及了。」男人听那頭說了幾句,突然冷笑,「誰也不是傻子,天下不是只有你一個聰明人。」

說罷,徑自掛了她電話,手機遞回來。

她再次傻眼。

舒緩的笛子獨奏再次開始。

她為難地望望突然沉下臉的男人,再望望手機屏幕上一閃一閃的「老板」兩字,不知道該不該再接听。

「你告訴他,今天我有事要同你談,沒時間接受他的虛情假意。」男人淡淡說。

「……」她不知道這樣說,老板會不會被氣瘋。

笛子獨奏停止。

她卻還是嘆口氣,回撥回去。

吃人家飯,當然要隨時听候人家召喚。

「老板,耿先生想同我談談關于雲青項目合作的事。」她很恭敬地慢聲細語,「如果可以,等談完我再向您匯報,您看?」

她瞄一眼似乎在專心開車的男人,連連點頭。

「是,好的,我會記得……好,再見。」

收起電話,她呼出一口氣。

「怎麼,樊總終于肯開金口,願意同我談談關于合作的事了?」男人望她一眼,很給面子地自己主動搭起話頭。

「呵呵,耿先生今日來找我,不是就為此而來麼?」她討好地笑笑,望望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致,試探著問︰「不知耿先生是如何考慮的。」

她就知這男人無事不登三寶殿。

「要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要話事權,要全程參與土地的征收……」她扳著手指頭,有些頭疼。

這個男人,果真是不好相與啊。

「你們佔了剩余的百分之五十一,還有什麼好怕的?」

男人微笑著望她一眼,將車子從高速路岔口開下去,漫不經心地說下去。

「如今你們可以合作的公司,選擇的範圍並不大,一是資金,二是人脈和關節。你們想要絕對的控制權,只想別人掏錢,卻絕對不許人家參與決策——一旦成功了自然無人說話,可若有個萬一的萬一,功虧一簣了呢?這可不是一兩百萬,甚至不是一兩個億的小事,稍微的不慎,傷筋動骨還是輕的,是不是?這樣的苛刻,哪里有膽子大的公司敢上前來?」

她聳聳肩,無話可說。

「我一旦掏了錢,這項目便是我的,我自然不會甩手不管,而只放任你自己辛苦賣命,到時候,想動用人脈有人脈,想打通關節也只是一句話的事,可以說,沖鋒陷陣我絕對不在話下。」他笑著揚眉,「這樣好的苦力你哪里找去?我只要求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並不多吧?」

「是,一點也不多。」她應付地笑。

扮哥哎,你咋不再多要個兩分,直接奪了這個項目豈不是正好?

「我一向閑散慣了,這次想參股,不過是想找點事消磨時間罷了。」男人輕描淡寫地笑。

她卻實實地倒抽一口冷氣。

幾十個億的投資,卻如此如此大的口氣,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崔老板啊崔老板,您啥時候能說出如此擲地有聲的話來,讓屬下們挺挺胸膛哩?

「如何?你可以考慮看看,我倒是不著急,只是怕素敏你們耽誤了項目進度。」男人閑閑一笑,將車子停下。

她沉思良久,終于點頭。

「耿先生,我會立刻向崔總匯報——咦,這里是哪里?」她望著車子外突然一片的荒蕪人煙,有些愣。

「我也不知道。」男人微笑回答。

她模模鼻子,再次無話可說。

「偷得浮生半日閑,何必拘泥這里是哪里?」男人松開安全帶,推車門下車,伸展臂膀,懶懶地舒展腰身,朝她招手,「天氣不錯,下來走走。」

她能怎麼辦?

痹乖地下車吧。

身後不遠處,是高速公路,隱約的車聲從耳邊呼嘯而過,眼前,是幾乎一望無際的荒灘,時已深秋,荒灘上稀疏的野草,泛著黃的蒼茫,在風中瑟瑟舞動。

再往遠看去,則是隱于雲間的連綿山脈,青黑色澤,看不清楚。

「景色如何?」偏偏男人還如此問她。

她很老實地搖頭,無話可說。

「這里是雲青西南三十公里處。」男人笑著說出謎底,「看見那些山脈沒有?那最高的山後,便是我們曾經去蹦極過的那里。」

提及「蹦極」兩字,懼高的人不由縮縮肩,心有余悸地呵呵笑兩聲。

不愉快的經歷,很傷面子傷自尊的經歷,可不可以請不要再提及?

「我一直想,那次蹦極,少了素敏你的參與,實在是有些無味。」男人卻是心有遺憾地搖搖頭,望著那山微笑,「有機會,一起再去一次吧!」

「……耿先生,我懼高。」她模模鼻子,決定做老實人。

「……」他訝異地看她。

她呵呵干笑,卻很堅決地點頭承認。

「那次的電話是你故意的咯?」他挑眉。

「是也不是。」她還是很老實地搖頭,「我打電話給我們崔老板,我媽媽只是很巧合地救了我。」

「……樊素敏,你當時為什麼不這麼老實地告訴我!」他受不了地瞪她,微笑的面龐有些微猙獰的痕跡。

「我還要面子嘛!」她嘀咕一聲,仰頭望天。

「如果當時伯母不恰巧打來電話,你準備怎麼做?真的死要面子地跳下去?!」他不知該笑還是該惱。

「跳就跳唄!說不定還能治好我的這個毛病哩!」她很無所謂地聳聳肩,眼珠子隨著天上偶爾飛掠而過的鳥雀轉啊轉,「不過事實證明,我很有運氣。」

「樊素敏啊樊素敏。」他搖頭,算是對她徹底投降,「還真沒見過你這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女人!」

「呵呵。」她應付地笑笑,雙手平舉,慢慢向前走,「有時候,我也覺得我太死要面子,的確是在活受罪!」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改改?」他慢慢跟在她身後,笑著繼續搖頭。

「沒听說過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聳肩,繼續仰頭望著天,用力呵出一口氣,再吹一聲口哨。

「你呀,我看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嘆息。

「嘿嘿,就算是見了棺材,依我這死要面子的性子,恐怕淚還是不容易掉下來的。」她反駁。

「你今年多大了,怎麼這麼的不知改改?」他還是嘆息。

「喂——」她回頭看他一眼,有些氣悶,有些惱怒似的擠鼻子。

「怎麼,女士的年齡不能隨便問?」他笑,倒真的是被她擠鼻子的怪樣子給逗笑的。

這個女人,到底可以在他面前幻化出多少的面容!

「告訴你也沒什麼的,本人今年恰懊是而立之年。」她一仰下巴,很高傲地哼一聲。

「正直青春年少,不錯啊。」他很給面子地點頭,「三十而立,事業有成。」

「承蒙夸獎。」她聳聳肩膀,轉身繼續走,「雖然還是有點傷自尊。」

「我贊你事業有成,怎又是傷你自尊了?」他笑。

「賭場得意啊!」她哀嘆地猛地一甩手臂,仰天長嘆。

「……情場失意?」他接道。

「是啊,是啊,我媽媽每次打電話給我,都會說呀說呀說呀……說個不停。」

「正年輕著呢,著什麼急?」他毫不在乎地笑,「我今年三十又六,還不是一樣的只賭場得意?」

「先生,男人同女人比年齡是很可恥的。」她毫不給他面子地哼一聲。

「哦?」

「男人,尤其是像耿先生這樣事業有成的男人,要身家有身家,要相貌有相貌,要性情有性情,這就是傳說中的鑽石王老五啊!」她慨嘆似的再次仰天長嘆,似是深深的不滿。

「那如素敏這樣事業有成的女人呢?」他極有求知地笑,「不是一樣的要身家有身家、要相貌有相貌、要性情有性情麼?」

「再要什麼有什麼,只要一樣擺出來,就是黃花菜啦!」她聳肩。

「哪一樣?」

「年齡啊!」她似是很郁悶地再甩甩手,「我們這個年紀的女人,便是傳說中的剩女!」

「……只要是稍有理智的男人,選擇終身伴侶時,哪個不會選素敏這樣的剩女?」他不在意地搖頭。

「呵呵,謝謝你的安慰。」她聳肩,甩甩手,走啊走,走啊走。

他靜靜望著她,幽黑的眸子里,有著不自覺的一縷情意。

從前冬天冷呀夏天雨呀水呀

秋天遠處傳來你聲音暖呀暖呀

你說那時屋後面有白茫茫茫雪呀

山谷里有金黃旗子在大風里飄呀

我看見山鷹在寂寞兩條魚上飛

兩條魚兒穿過海一樣咸的河水

一片河水落下來遇見人們破碎

人們在行走身上落滿山鷹的灰

……

他安靜地跟在她身後,听她小聲地嘟嘟噥噥,只能隱約听清其中的幾個字,很奇怪的調子,他越听越想樂。

這個女人,今天真的是受刺激了,從前總是一副天塌地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成熟穩重模樣,幾時會這麼不著調地在他面前哼哼歌了?

想起那次在競拍長井13號地的大廳,這個女人高傲如孔雀地走過來,面不改色地將他拉到立柱後面,不給他任何掙扎機會便扯下他頸子做出激情熱吻狀的模樣,他嘆口氣。

當時若不是為了取信崔保淶,當時若不是實在尋不出法子,打死她也不會做出那麼震掉人眼珠子的狂放舉動吧?

真不知道,一個嬌弱弱的女兒家,到底是怎麼想的!

「素敏,工作對于你來說,是什麼?」他低聲問,本不想要她听見。

她卻回頭,嘴巴里的嘟嘟噥噥停下,眯眸望他,他不閃躲她的探詢,只微笑著與她對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見到她莞爾一笑。

那笑,有著三分調皮,有著四分快樂,有著兩分滿足,卻更有著一分的,憂傷。

是的,那淺淺的,本應被主人家被自己完全忽略過去的一分憂傷,卻偏偏佔據了他所有的視線。

這個似乎從來巧笑倩兮的女子,這個似乎從來不會難過落寞的女子,竟,也有憂傷的時候麼?

他有些沖動地上前一步,卻又停下腳步,竟不知自己就算上前去站在她身邊,又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來驅逐走她眼里本不想被人瞧見的那淺淺的憂傷呢?

一時之間,他,竟是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