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門大街一如往昔的熱絡,沿街商鋪林立、熙來攘往,走街過巷的小販吆喝聲連續不斷,形成富庶繁榮的都城光景。
聶雲棠打量著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松了口氣。
自從成了「騰玥格格」後,因為身體微恙,所以被禁足好些時刻,現下總算能出門透透氣了。
「到寶源樓喝茶、听听小曲如何?」
听翔韞這麼一提議,聶雲棠回過身,眸子陡地一亮。
「挺好的。」
人人都知道,寶源樓是老茶樓,以壽眉茶添菊花泡制而成的「菊壽茶」遠近馳名,若能哄騙這書呆子自個兒到茶樓過個悠閑的午後,不也挺好的。
翔韞見她歡喜,眼角眉楷跟著布滿了喜悅的笑意,有些受寵若驚地道︰「就知道你會喜歡,你大哥一回京也愛到那兒喝茶。」
她心里如意算盤打得響,翔韞卻徹底誤解她心里的想法。
「不、不!是你自個兒去喝茶,我要到書肆晃晃。」她望向翔韞,帶著幾分歉意地連忙道。
翔韞聞言,一雙眸閃得熾亮。
「你要去書肆?」
察覺他語氣里的盎然興致,聶雲棠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我──」
「正巧我要尋幾本書,咱們就一塊去,晚些再到寶源樓。」他理所當然地續了她的話。
瞧他接得順,聶雲棠心里一陣哀嚎,赫然發覺,就算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再精,怎麼也敵不過翔韞一個「賴」字。
耍賴、裝無辜、扮可憐,幾乎可以成為他的長項了!
翔韞哪里看不出她陡然頹喪的神情,只是為了更加了解他的「玥兒妹妹」,他佯裝愕然地問道︰「怎麼苦著張臉?」
「沒事。」聶雲棠內心一陣叫苦,努力思索對策,可惜腦子一遇上翔韞這少根筋的模樣,她可是什麼方法也擠不出。
「汲心閣」是「倚青會」用來收集、匯集情報消息的地方,真讓他跟去了,還有機密可言嗎?
見她默不作聲,他不死心地揚聲再問。「難道……你不喜歡韞哥哥陪著你嗎?」
「沒有。」她哪敢說真話,說不準應了是,這文書生當下便同她瞎攪蠻纏下去,屆時怕又要誤了事。
因為她的回答,翔韞忽然笑了起來,眸底閃著愉悅的柔光。「我知道,玥兒妹妹向來待我最好。」
原本,她想回堵他一句,潑潑他的冷水,但側臉瞧見他那孩子氣的滿足臉龐,到嘴的話竟全成了無語的嘆息。
其實撇開任務不說,她真的不討厭他……暗自打量著翔韞在她身邊亦步亦趨的挺拔身影,聶雲棠的唇角竟不自覺揚起一抹淺笑。
***
一路走來,兩人心思各自回異,待腳步隨著聶雲棠落在「汲心閣」前,翔韞才不解地揚聲問。「汲心閣?怎麼會想到這兒?」
「汲心閣」是京城眾多書肆之一,不大不小,又不在喧囂熱鬧的市街範圍,若非熟客,應是很難注意到這家書肆的。
似乎早料到他會如此發出疑問,聶雲棠不疾不徐地道︰「別小看汲心閣,里頭藏書頗豐,有不少翻刻本,若真尋不著書,只要在可調度的範圍內,店家都能幫你找來。」
翔韞揚了揚眉,一踏進鋪子,那一股對書無法抗拒的天性,便趨使著他鑽進浩瀚書海當中。
汲心閣的店家魏嵐心一瞧見聶雲棠,神色自若地伸出手寒暄道︰「格格今兒個想找什麼書?」
「就隨意瞧瞧。」雖然早已知曉彼此的身分,但聶雲棠不著痕跡地做出了食指內扣,姆指微彎,余三指伸直的動作。
這動作是會內確定身分的手勢,魏嵐心揚了揚笑,對著翔韞挺拔的身影使了使眼色輕聲。「眼生得緊。」
「黏得人發愁,總讓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吶!」聶雲棠隨意抽了本書冊,隨走隨看,語氣竟帶一點哀怨。
魏嵐心斂了斂眉,隨即慢慢收起笑容,隱約猜到這些日子來她不能出府的原因。
聶雲棠正想開口,卻無法忽略翔韞埋在書堆里的挺拔身影。盡避他不搭腔,卻也無法讓她放心同魏嵐心交待任務的一切。
思緒一轉,她皓腕一翻地搭上自己的額頭道︰「我……頭好暈……」
翔韞聞聲,趕忙轉身朝她欺近。
書鋪走道本就不寬,翔韞怕她輕顫的嬌軀一個不穩,會撞到身後的書架,于是伸臂一攬,直直扣住她的腰間道︰「怎麼了?不舒服就回去了。」
靶覺翔韞的掌心貼在她腰後,聶雲棠羞得滿臉通紅,不落痕跡地推開他。「也許是還沒用膳,胃空得緊,讓我坐坐就好。」
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再一次縈繞入聶雲棠的鼻息,這一刻她竟心悸不已。
此時她似乎有些明白,翔韞的點滴,已在無形中汩汩流進她的骨血、意識,怕是難以剔除了。
偏她還搞不清,他這份心思只是因為「騰玥格格」……
翔韞輕輕放開她,只見她頰上余暈生紅,心里那一股憐香惜玉再一次油然而生。
「若格格不嫌棄,就請進內堂歇一會兒吧!」魏嵐心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一瞧她那模樣,連忙端上兩杯熱茶,順著演起戲來。
翔韞杵在原地,見她不肯回府,酌量了片刻才道︰「既然你還不想回去,我先到餑餑鋪,幫你買幾樣甜食墊墊胃吧!」
抬眼看了他一眼,聶雲棠柔聲道︰「謝謝韞哥哥。」
聶雲棠話才落,魏嵐心緊接著道︰「我領格格暫在內堂歇著,爺兒且放寬心。」
見騰玥似乎與她挺相熟,翔韞溫文地朝她作揖。「既是如此,就勞煩店主了。」
魏嵐心趕緊笑著回應,瞧著他拂開布簾子緩步而出的背影,她才不禁嘆道︰「真是骨子里生成的貴氣,這公子爺溫文儒雅、舉止從容瀟灑,想來也是皇族貴冑吧!」
一提起翔韞,聶雲棠柔美的笑顏陡褪,心里悶氣得很。
「恭親王府的三貝勒──翔韞。」
魏嵐心微頷首,見她瞬息萬變的神情,不由得取笑道︰「雲千變果然是雲千變,變臉比翻書還快。」
莫怪大當家如此推崇她的能力,誰能瞧得出眼前這一個嬌滴滴的柔姑娘,會是「倚青會」里響當當的人物呢?
她垂肩一嘆,說得萬般無奈。「我這是人前顯貴,背地受罪。」
偏偏這些苦又說不出、道不盡,誰讓這是她那時一意孤行接下任務的苦果呢?
魏嵐心瞧著她懊惱的樣子,皺皺眉頭擔憂地開口。「忍字頭上一把刀,你還是得凡事小心,莫失了分寸吶!」
「我明白。」她抿了抿唇隨著魏嵐心進內堂,並交代了名冊搜查的進度。
明白她的處境,魏嵐心憂心忡忡地開口。「這麼拖下去,實在不妥當。」
「我知道。」她真正擔心的是騰玥格格的大哥──騰鐸,若拖到他回府,要取得名冊怕是更為棘手。
這時魏嵐心臉上的笑容陡地消失,神情變得嚴肅,微沉吟了一下才道︰「另外還有件事……我想,應該要讓你知道。」
聶雲棠側過臉,為她陡然憂心的語氣怔了怔。
「騰玥格格沒死。」
「你……說什麼?」她愕然地張了張口,頓時竟覺一陣寒風襲過,畏得她的心直發涼。
至今聶雲棠都沒能忘記,她把刀刺入騰玥格格胸口的聲音……而讓她難以置信的是,她竟然沒死?
「大當家救了她,她現在在‘倚青會’里,身分是──雲千變。」
待魏嵐心將話說完後,聶雲棠再難平復心中的激蕩。
原本她該一刀取了騰玥格格的命,原本打算拿到組織名冊後就殺了老福晉以報母仇……然而如今,一切的一切仿佛出了軌,震得她幾乎無法喘息。
剪不斷、理還亂!不管有心或無心、計謀或盤算,似乎都逃不過命運的安排,仿佛一切早已注定,會變成這樣的局面。
「沒人猜得著大當家的用意,總之你在王府里,我照應不著,萬事都得掂量著,知道嗎?」她低頭靠在聶雲棠耳邊道。
「我明白了,謝謝你!」
聶雲棠話一落下,沒半刻,耳底便敏銳地捕捉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兩人迅速切換了話題,聊了幾本無關緊要的書冊後,便見翔韞笑得雲淡風輕的俊顏掀簾而入。
「瞧里頭無聲無息的,還以為玥兒妹妹丟下我,自個兒回府了。」他隨意在幽靜的內堂張望一下,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聶雲棠揚了揚唇沒搭腔,下一刻,翔韞突然「接」過她手中的茶盞,這舉動把聶雲棠給嚇住了。
「玥兒妹妹待我真好,這茶好香啊!」翔韞走得急,喉間干燥,此刻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後,一臉享受,並將茶一飲而盡。
「喂!」這少根筋的家伙不會真以為她手中的茶,是她特地倒給他喝的吧?聶雲棠翻了翻眸,訕訕提醒。「那茶我喝過了!」
他怔了片刻,瞬即俯身在她耳旁,半揶揄地開口。「能與玥兒妹妹相濡以沫也不錯。」
聶雲棠瞧著他那模樣,窘得滿臉通紅。每每同他說話,她總是心浮氣躁,定不下性來。
「你生氣了?」
「我還吃著藥呢!沒準把病氣傳給你,我豈不罪過?」
她有些賭氣地嗆道,壓根兒忘了翔韞這少根筋的性子,說不準還沒听懂她究竟因何而惱呢!
翔韞聞言笑得響。「放心,我的身子壯得像頭牛,真要出了什麼差錯,也算不到玥兒妹妹的頭上。」
瞧!便是他那心無城府的笑,逼得她管不住指頭,使勁戳著他俊朗的額。
翔韞避讓不及,連聲叫痛,頓時什麼溫文氣度、風度翩翩,全與他勾不著邊。
始終在一旁觀戰的魏嵐心雖然拚命忍著笑,最後還是輕笑出聲。
翔韞撇了撇嘴,有些赧然地抱了抱拳笑道︰「店主見笑了。」
為了避免翔韞探究更多,聶雲棠起身拽著他的袖口。「媼哥哥不是說要上‘寶源樓’喝茶、听小曲嗎?」
「玥兒妹妹真同我找碴兒是吧?」翔韞怔了怔,為她突然改變了心意,管不住嘀咕了聲。
這小泵娘還真是折騰人哩!他由餑餑鋪回來,都還沒歇夠,怎麼現下就嚷著要走了呢?
是呀!本姑娘就是找你的碴兒!聶雲棠在心底嚷了嚷。可表面上,她卻輕顰著眉,咬著嘴唇,無限哀憐地瞅著他問。「難道韞哥哥不願意陪玥兒?」
他愣了愣,悶笑幾聲,才沒轍地軟聲道︰「好、好!陪你去、陪你去。」
魏嵐心笑眯眯地送走了他們後,才褪去笑容,反倒覺得憂心,在這一次的任務當中,聶雲棠能全身而退嗎?
***
深秋的風撫過天地萬物,四周浮動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金銀桂花香。
將翔韞打發回恭親王府後,這會兒聶雲棠正坐在八角亭里,斂眉看著青瓷小碟上的幾樣甜食,發著怔。
她有些意外,翔韞幫她買來墊胃的甜食,竟會是南果鋪的玫瑰餅及藤蘿餅。
玫瑰餅香味濃厚,藤蘿餅味淡清香,香甜適口、酥松綿軟,兩樣都是娘親生前愛吃的甜食。
莫名的,深埋在記憶里的思緒,因這兩樣甜食而被狠狠揪出,交織出百感交集的哀傷。
因為這兩樣甜食,娘親邂逅了一生無悔的摯愛。
雖然她的爹曾允諾要給娘親妻室的名分,但直到娘親病歿,他的應諾一直沒能實現。
盡避如此,聶雲棠知道,娘親心里依舊無悔。
因為娘親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把當年王爺給她的一對白玉蝴蝶耳環中的一只留給聶雲棠,另一只則留在自己耳上,隨著棺木入了土……
她嘆了口氣,剛為她沏了壺碧羅春的婢女進入亭中,準備服侍她擦臉、洗手,再用點心。
「格格……」
聶雲棠听到婢女的低喚,飄遠的思緒猛地被拉回。
她揚聲制止婢女的動作。「行了,先擱下,我還不餓。」
婢女倒也機伶,立刻道︰「將軍爺方回府來,這會兒在書房候著格格,要不把茶及點心都送到將軍爺書房外的亭子,可好?」
「大哥要見我?」
怎麼這麼快?聶雲棠擺蕩的心猛然地爆出了股怒氣。
她還沒找到名冊藏匿的位置,騰鐸竟揀了這麼早的時間回府,這不是分明要她的任務永無止盡嗎?
「將軍爺晌午就回府了,同福晉用過午膳後,就一直留在書房里沒出門。」婢女答話的同時,雙手麻利地將青瓷小碟放進食盒中。
這麼說來,是候著她多時嘍?想到這兒,聶雲棠的心思不由得有些志忑。
就她所知,騰鈑讜唯一的妹妹騰玥極為疼愛。這回他一回府就急著見她,想必也是沖著騰玥因病中邪的傳聞而來?
懊面對的還是避不了,聶雲棠斂了斂心神,起身離開八角亭。
***
彬許是心里老大不甘願,聶雲棠拖延了片刻,縴雅的身影終于出現在騰鐸的書房前。
她整了整紊亂的吐息,拾階而上,待推門而人才發現,書房外的花格門扇半掩,偌大的空間里並不見騰鐸的身影。
「大哥……」她出聲喚了喚,放眼望著他布置淡雅的書房──
雖然主人軍務繁忙不常回豫親王府,但屋內案頭陳設,架上古籍書冊,皆一塵不染。
可見王府里的清掃工作並不馬虎。
她四處觀望,忽然發現書案上有一本僅翻開一頁的線裝書冊。
夕陽余暉透過格窗,斜斜撒落在書頁上,讓人瞧得極不真實。她只隱約瞧見書頁上那一行行工整的字跡。
驀地,她的心猛地一窒,靠向前再瞧個分明時,「傅無痕」三字落入眼底。
「倚青會」大當家──傅無痕?
聶雲棠心一凜,恍惚得有些站不住腳。難道騰鐸一直把名冊帶在身邊,所以她才苦無所獲嗎?
頓時,想將名冊攬入懷里的沖動,在她心底難以控制地沸騰著。
聶雲棠暗暗思忖,正想貼近再看清時,眼角余光卻瞥見門縫亮出一線光,她感覺到有人推門進來。
身子猛地一僵,她隨意抽了本桌案上的詩詞,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佯裝入神讀著書。
「幾時來的?」騰鐸有些訝異的聲音落入耳底。
聶雲棠壓下眸底掠過的不安,回過身,朝他揚起一抹柔笑,甜聲道︰「大哥!」
真不愧是備受皇帝寵信的鎮國將軍,瞧他正義凜然的模樣,怕是賊寇、妖道都會臣服在他冷峻銳利的眸光之下吧!
「瞧起來精神不錯。」騰鐸揚起一抹若有所思的淡笑,寵溺地輕擰她的挺鼻說。
他那一抹笑,軟化了凌厲的眸光,表現出其中濃濃的關切。
傲無預警的,他這樣的眼光激起聶雲棠心底的柔軟與莫名酸楚……
五味雜陳地迎向騰鐸,她揚了抹牽強的笑。「其實玥兒已經好多了。」
耳底落入她那像抗議的語調,他安撫地笑開。「大哥知道你悶得慌,但身子不養好可不成。」
聶雲棠聳了聳肩,不願再把話題繞在「騰玥格格」身上。「不說我了,大哥都回來好一會兒了,怎麼還沒換常服?」
「晚些就要回軍營了。」騰鐸緩步往書案旁走去,順手將攤在上頭的冊子攬入懷里。
知道騰鐸向來對書沒啥興趣,聶雲棠取笑道︰「大哥轉了性嘍!怎麼和韞哥哥一樣,書不離身?」
她想知道的是,被他攢入懷里的冊子,是不是她要的哪一本。
騰鐸聞言,眸光炯炯地看著她,波瀾不興的眸子里,閃現了一絲她所陌生的情緒。
她……說錯了什麼嗎?聶雲棠心頭無由來地一跳,騰鐸突然揚唇打破了沉默。
「听說你和翔韞最近走得很近?」
雖然妹妹和翔韞打小便玩在一起,兩家人也理所當然地視兩人為一對,但兄妹之誼轉為男女之愛的進展……似乎快得有些詭譎。
她身子一僵,瑩白的小臉浮上淡淡紅暈。「嗯!韞哥哥只要有空,便會來找我。」
「其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該是時候了。」騰鐸噙著柔和的笑,樂見其成的語氣再自然不過。
想起騰鈑讜她的態度,聶雲棠無由來慌了。「什麼……時候,我和韞哥哥才不是……」
「成了,大哥明白,你們的事,待我由山東賑災回來再說。」將她的窘困納入眼底,騰鐸體貼地開口。
「說什麼?」聶雲棠驀地回過神,隱隱覺得大事不妙。
如果……如果她還沒能把名冊弄到手,那是不是代表,她得代替騰玥格格嫁給翔韞?
嫁給身為恭親王府三貝勒的翔韞,同一群女人爭寵一個男子的心?
想到這兒,她的心猛地一震,打了個冷顫,不由得笑自己多心。
任務完成後,她會離開豫親王府,而騰玥格格也永遠與世訣別。
所以聶雲棠將永遠不會與翔韞貝勒有所交集……不會!
「大哥要回軍營了,要一塊同額娘請安嗎?」突地,騰鐸揚了揚唇,不著痕跡地又岔開話題問道。
她恍恍回過神看著他,這一刻才發覺騰鐸不簡單。
在不經意的閑聊里,他巧妙地帶開了她丟出的話題,讓她不自覺地陷入一輪漩渦當中。
「好。」她柔柔地頷了頷首,面對騰鐸那凜人的面容,心底那一股無形的壓力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面對整個豫親王府,面對騰鐸、面對翔韞,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月兌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