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撲倒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封住他的鼻,制住他的四肢!
耙那樣對她!未經她的同意竟敢那樣對她!
她可是有備而來。
在火車里她可是吃了二個鐵路便當,養精蓄銳就用在這一刻,要壓制一個大男人,她已有心理準備要拳打腳踢,甚至她還偷帶電擊棒……是沒錯啦,她是出拳了啦,也跟這男人快結成麻花辮了,但根本來不及拿出電擊棒,他有沒有這麼弱啊……從頭到尾,她的拳頭還沒有使出三分力,他就被打趴了,她一壓他就垮了,讓她懷疑她身下的男人其實縴細柔軟到偏女人的地步。
「你有病啊!」他厲聲罵道。
她被人抓起丟到床上,她的身體還自動彈了二下勒。
她感覺床鋪一角沉了下去,接著,男人的身體跟著倒在她的身邊。
「丫頭說話啊!」他喘著氣。
說話這麼有勁,她可以放心,閉目睡覺了。
「丫頭!」「……吵死人……我還在啦……」她氣息虛弱趴著回復。
確認她還能說話,薛重陶開炮了︰「你有病憊是活夠了!如果我沒有及時收手,你知不知道你的下場?平常你已經夠蠢了,現在是怎樣?蠢到讓人有找?」「……」那麼那個存心賠自己命報恩的人,是不是蠢到都倒賠了?
她很想反譏,但她想,好女不與嘴壞陶斗。看看她現在虛弱的樣子,萬一激怒他,天知道他會怎麼凌虐她!
「丫頭!」那聲音,似乎一直在逼她說話。她累得打不開眼,只得嘆道︰
「我是誰啊?雖然我只有高中畢業,但我學習的是幾千年的精-華教育啊,何況我爸爸還是老師呢,別看我平常不太聰明,其實我是大智若愚……」咦,他竟沒打斷她的長篇大論。
吧是她再道︰
「通常一個正常的人類得照吃三餐才能活下去,肚子餓了就吃,吃到七分飽就拒絕動筷,這才是養生之道。」「然後呢?」他問。
他的虛心求教令她鳳心大悅。她微微偏頭,軟軟的發絲覆在她的眼上,她只能隱隱看見他就躺在她的身邊,右臂遮著眼楮。
明明他也半虛弱了,還這麼有興趣听她吹捧自己的功勞?
她的尾椎有點翹了,開心回道︰
「所以啊,大陶先生,我比你聰明點,我不介意在你虛弱時,提供點食物給你,我想三只眼應該比一般妖怪好吃而且容易讓食者滿足,因此呢,雖然我無法讓你全部吃完,但我想你要是虛弱餓了就來吃我幾口……」「這就是你的計劃?」他打斷她。
「是啊,我的腦子比你靈光吧。」她難得有點上風可以佔,所以拚命吹捧。
蚌然間,她看見他猛地只手撐著床鋪,轉身面對她罵道︰
「你真的是笨蛋嗎……你的祖宗都會以你為恥,柯嬌嬌,連我都說不出你是聖人還是準備回蘇州撿蛋的蠢蛋了!你這蠢計劃事先有跟我說過嗎?如果我照吃不誤呢?你自己曾經歷過,難道不知一食人就是難以克制的無底洞嗎?如果我沒有及時停止,現在你還能躺在這里睡大覺?」那距離近到,憤怒的口水都噴到她臉上了。同時,她也發現,好看的人就算生氣,五官再蓄意扭曲,也是別有一番風情。那個……先幫她把口水抹掉吧,她還沒有變態到讓喜歡的人留口水在她面上。
她只是,一找到他,看見他衰弱的樣子一時沖動就上了,忘了提前詳細說明而已,沒必要噴成這樣吧。
其實她的計劃真的很簡單。
就是共生。
如果三只眼真教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這麼垂涎,想必對他們的修行大有進展,甚至就像小陶說的,能讓一個人重新復活也說不一定。
她無法給全部,那就分批還給他。
只要他需要,那就盡情取用,她是這麼想著的。
那在玉佛里的最後一天她永遠不忘。
大陶倒在她的懷里,小陶在窗外一見她止住吞食,匆匆奔進來——「怎麼可能?你阿姨奪去的是你的性命,你應該將他吃完你才能得救啊……」小陶一時找不出答案,但也知道時間緊促,便道︰
「你們不能再待下去,我送你們出去吧……他不能再待下去了,留在這里,就算合一,他的意識也會被我吞噬。」她那時意識模糊,听著小陶斷斷續續的暗示——「你想要毫發無缺的回到現世里,就得一鼓作氣吃掉對方,所以他逼你釣魚,如今……我不知道你回到現實里會缺少什麼,但若是……三只眼是個良善之人,若你真無法在現實活下去,還不如……三只眼,你很好吃的,你明白的,是不?」還不如,全部還給大陶。
這簡直跟明示沒兩樣。她在失去知覺時,終于對上一次小陶的眼。
同樣是細長黑眸,卻是極端的無情。
小陶早不把她當三只眼看待了吧?因為不把她當三只眼看待了,所以就算她將一切全還給大陶,他也是樂觀其成。原來修行人遲早無情?還是,這才是薛重陶的真面目?
「你真是個蠢蛋!」大陶在她耳邊罵著,但語氣低微不少。
她嘿笑了二聲,軟軟說著︰
「我好累哪,讓我先睡一覺,你餓了再叫我。麻煩替我蓋一下被子,還有,床上給我睡,你下去。」她眼楮一閉,立即陷入睡眠。
「你……」他及時住口,心頭說不出是惱怒還是別番滋味。
他無力地跟著躺了下來,只臂遮住自己的眼楮。
輩生嗎?
這丫頭……是認定共生很容易還是深思熟慮下的結果?沒有一口吃盡他,她已經造成自身的遺憾了,現在還要反過來救他。
他自己都覺得好笑啊。身邊的女孩睡得很熟,面色有些蒼白,一點也不怕他趁機食盡她……他長嘆口氣,慢慢地撥開遮住她臉的發絲。
他有點費力地湊近她沒有血色的睡容,輕輕說著︰
「丫頭,你知道你得為此付出多大代價嗎?」六年後男人剛洗完澡,穿著長褲自浴室出來,還正在擦一頭濕發,就听見喀的一聲,有人粗暴的打開大門。
他的動作一頓,回頭瞄一眼牆上的時鐘。半夜十二點多,還真是趕著回家呢。
他慢悠悠地放下略濕的毛巾,在來人破門而入前,先行拉開臥室的門。
二十幾歲的女人邊嚼著口香糖邊扶著門牆喘著大氣。
他懶洋洋地說︰
「丫頭,你趕得很急嘛。」他不得不說,女大十八變。以前他很少注意過女人的變化,但這幾年太親近了,所以,他被迫注意起這丫頭的蛻變。
這丫頭的變化其實還滿大,外表來說,本來豐盈的身軀變瘦許多,連帶著十九歲時有點肉肉的臉也清瘦起來,以致那雙本來就大的眼眸,格外的有神,同時連帶著,周邊的氣竟然明亮許多。
她連忙把口香糖吐掉,拍著胸道︰
「我以為趕不回來了呢。大陶,讓你擔心了,來吧。」語氣像在從容就義,但那清瘦的面上卻是光彩流轉。以前,這丫頭是如此嗎?
「大陶?」那雙大眼望著他。
既然她自動送上門,他也不會拒絕,遂應了一聲,微合雙眼,俯下頭吻上她略寬的嘴。
綿密的氣息被他吞食,那種通體舒暢的甜美滋味絕不是吞食一般小妖可以相比。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輕易能克制,但自回現實之後,他一直就像是一頭無法徹底康復的野獸,抑制能力過弱,若有不慎,便很容易被心里渴望掌控。
吃了她,也許他與玉佛里的另一個自己,就能再度合為一體。
當這份渴盼出現在他腦里時,他不動聲色,有節制地抽離她帶著薄吧香味的唇瓣。
一種強大的渴望壓迫著他的神經,催促著他不顧一切的享用。當他出現這種貪欲時,他才多少體會那些妖怪的身不由己。
他注意到這丫頭的眼自始至終沒有閉上。很好,要這樣防著他,才是個聰明的孩子。
「吃飽了?」柯嬌嬌拍拍臉,振作一下精神。「那我先上樓睡覺了。」她走路有點不穩。
「喂,丫頭。」他探出半個身子。
「干嘛?」她回頭。
「你喝酒了啊。」她連忙擦嘴︰「不好意思,你吃到了啊。」虧她還吃口香糖口氣清香一點呢。
「還只是個孩子,就跟人去喝酒?」他半眯起眼。
她面容微微抽搐,撇嘴回答︰
「大陶先生,我已經二十五了,是一個心智完全成熟的成人。」「你真的完全成熟了嗎?」她想了想,覺得這話要是別人來說肯定暖昧,但由這人來說,純粹譏諷。果然接下來又听見他道︰
「個子這麼矮,腦容里也小,半夜喝醉出了事,你是打算辜負我嗎?」她微眯著眼,又走了回來,停在他的面前。「我只喝一咪咪,還沒醉!你放心,你薛重陶給我的,我一直保存得很好,保證幾十年後全部還給你,會新鮮得跟剛蒸好的包子一樣!」「包子?」「咦,我有說到包子嗎?」糟,好像真的有點醉了。但她仍然還是想問一下︰「大陶,你那時代,女人都很高,腦容量跟籃球一樣大?」「什麼時代?」「就是三只眼的那時代啊。」她掩不住懊奇心。「三只眼很高大?」「忘了。」她撇撇嘴,忽然發現她正眼一看,看見的是男人光果的上半身。
這個……臭大陶,是真的不把她當女人看吧!
他不是正常人,但她是耶!就算是死過一次的人,她也是一個看見暗戀男人果身會心猿意馬的女人耶!
她吞了吞口水,悄悄有了遐想。
「為什麼,你的嘴角翹成這樣?」那清徹的聲音十分之無辜純潔,很容易令人無地自容,害她遐想中斷。她抬眼迎向他的目光,用力擠壓並扭曲臉給他看。
他目不轉楮欣賞著。
「你這個,變態的暴露狂!鋇嘴陶!」她理所當然用指頭用力戳了戳他的胸口,然後轉頭上樓。
薛重陶目送她的背影。
這丫頭時常愛答非所問,但他也不想追問,直到他听見樓上的臥室門被拉上,他才退回自己的房問。
本來二樓堆放著雜七雜八的東西,這六年來挪作她的臥室。
想上二樓,行,得經過他的門前,甚至有人想自半空中搞花樣,也得先步入他的結界。臥室的窗門未關,今年十二月異樣的冷,以往這種天氣完全不會影響他,但現在可不一樣了。他套上保暖的黑色高領毛衣,隨意以手指梳了下這幾年變長的頭發,他很少看鏡,也知道白發增加的速度並不快。
有時,他會察覺丫頭看著他的頭發在發呆,發什麼呆他不知道,但也不會厭惡她那樣的眼光。
他記得去年她看著他的頭發,忽然問他︰「我去剪頭發,你覺得怎樣?」「剪了還不都是一個樣兒,隨你吧。」他確實不怎麼在意,長發短發不都是這丫頭,難道還變個孫悟空出來?
她沉默了一下,說︰
「三只眼是長發吧?听說古時候的女人,頭發都很漂亮呢,不過,不常天天洗頭,你靠近她時一定連異味都沒有感覺到吧!」三只眼?他早就忘記三只眼的長相了,哪還記得她的頭發有沒有異味?
他只記得這丫頭最後只是修一下頭發,並沒有大幅度的改變……但她還真的多了點女人味兒,有時乍看之下,他會以為他在看一個女人,而不是一個蠢丫頭。
二樓有人在床上翻滾,他略抬眼看向屋梁,老式建築,隔音設備不怎麼好,很容易掌握這丫頭的動靜。
他步進庭院,依著每天的習慣,在她回家後,冒冷在庭院里待上一些時候,徹底消除她的氣息,以免遭到有心人的覬覦。
其實,自她回到現世後,那令人垂涎的三只眼氣息已淡薄到他感覺不出來,但她卻還有源源不絕的靈氣供他吞食,他食用時確切的明白,他正在食用的是一個比唐僧還美味的對象。
甚至,他心知,只要他肯吃,回到他身上的,將不只當日他送給她的,他將能得到更多更好的,讓他與另一個自己合而一體後,直接步進另一個新世界。
現在的薛重陶,丫頭嘴里的大陶,其實,只比普通人強一點,這個秘密只有丫頭知道,他從未外揚過。
因為,虎視耽耽的妖怪太多。
以前的薛重陶可以震懾一方,現在的薛重陶。在他眼里,就跟個弱雞沒兩樣。
輩生嗎?
「真是遺憾啊。」那清淨無垢的聲音在清冷的夜里飄散,含著輕微的嘆息,卻听不出什麼遺憾來。
一進她的房里,她就直接軟倒在床上,任著發絲覆去面容。
她頭暈腦脹的,都有點分不清是喝醉了還是被他吸食太多的生氣。
腦袋混沌,直覺浮現薛重陶剛才上身赤果的模樣。
拜托,有沒有搞錯……壞嘴陶,還真的男女不分,不,是根本把她當孩子看,要不怎麼敢這樣暴露呢?
她把臉埋進棉被里,一直回想剛才偷到的美景。
她還以為外貌看起來斯文清逸的仙人,絕對是柴骨身材,哪知……還挺結實有力的,滿有看頭的。
埋在棉被里的嘴角小小揚起。這種心里話可不能照實跟大陶說,否則他可能以為三只眼受到塵世茶毒太深,被柯嬌嬌害成魔。
「哈哈。」她笑著,心情愉快得很。
十二月的天氣太冷,她又翻身滾下床,有點發抖地到窗邊準備關窗。
自二樓往下望,正好看見他在庭院里走動。這麼冷的夜,他穿著御寒的高領毛衣,那頭她總是會貪看的長發卻是略濕,這樣不感冒才怪。
「丫頭,你身上有男人味,今天是跟誰一塊喝酒?」他頭也沒抬地隨口問著。
她一愣,暗自用力抽動鼻子。她什麼也沒聞到啊。
「嗯?」他揚眉,終于自花草里抬眼睇向二樓窗口。
庭院里的夜間照明到三點才全部自動關上,此刻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眼里的專注。
明明他的眼形屬細長,尤其一眯眼時,連里一色的眼瞳都看不見的,但她就是覺得那雙眼隱著盈盈星光。
每次看見那樣的盈光,她總是感到心髒沉甸甸微痛著,卻又變態地覺得這樣的疼,她甘之如怡,甚至求之不得。
「丫頭?」「要你管!」她一把關上窗,想了想,又去浴室拿出一條毛巾,然後開窗丟給他。「接著。」他還沒看清是什麼呢,就先出手接住它。
「做仙呢是什麼都可以不用管的,但做人就不一樣了。大陶先生,這六年來我還沒見你生病餅,但那不表示不會發生,請你好好照顧自己,不然……就這樣了。」不然,她會舍不得的,這種話她絕不敢直截了當跟他說。
「那,要它當圍巾?」他疑聲著。
她撫著胸口,咬牙道︰「擦頭發啦!」這人到底是怎麼生活的?她不盯著不行啊!
她見他不以為然,又重復一次︰
「毛巾,是拿來擦頭發的。大陶先生,這就跟,冬天出門一定要穿外套帶傘的道理是一樣,請你下次,不要再讓我看見,明明在下雨的天氣,你竟然淋雨回家,被一個濕透的人吃,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一只惡心的毛毛蟲纏上,謝謝!」接著,她關上窗門,一路滾進棉被里。
明天再洗澡吧,她就躲在被里月兌下毛衣長褲,指月復不小心踫到玉佛。
玉佛本身並非真的佛像,只不過是遠古時期,薛重陶仗著古人的信仰,將貼身容物的法器化為玉佛,交給柯家世代傳遞,等著三只眼再世罷了。
「小陶先生,你的分身,是個令人討厭的人。用你隨便一根玉指也可以猜出他會追問我有男朋友的原因,對吧?」她對著玉佛喃喃抱怨著,而後雙眼合上,把大陶列為今晚夢中人的唯一候選人後,嘴角揚笑,當即倒頭大睡去。
一早起來,依舊冷得不得了。
她沖了個戰斗澡,換上保暖的毛衣長褲,趕緊跑下樓。
一樓果然已經盈滿令人食欲一振的面粉香氣。
她來到廚房,看見一顆顆白女敕結實的胖包子睡在蒸籠里。她月兌口︰
「好香。」饑腸轆轆,好餓哪。
「嬌嬌姐,早安。」田芬芬笑道︰「我剛做好的。有韭菜跟高麗菜的,你想吃哪種?」「都是素的啊。」她有點遺憾。
來到花蓮後,生活作息必須翻天覆地的改變,誰叫大陶在搞有機,連帶著飲食也特別注意。
當日他努力送新鮮食物上台北,想必也是要她這個柯家人能夠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生下三只眼。
「高麗菜加了點絞肉,菜都很新鮮呢,保證沒有農藥……還有地瓜稀飯,你要不要一碗?」「不用不用,我吃包子就好,好燙。」她吞了吞口水,今天特別餓,多拿了二粒胖包子到碗里。「那個……薛重陶呢?」很難得比她還晚起呢。
「薛大哥上魚市場買魚了。」柯嬌嬌一抖。果然有些事情,不管幾年記憶都不會抹滅,只要看見三餐出現魚,她就想起當年的釣魚。
「要喝牛女乃嗎?」「不用不用,我倒杯熱水喝就好了,真辛苦你了。」「哪會,薛大哥幫的忙才多呢。」田芬芬笑眯眼。「我听說今天薛大哥有接受訪問,要推廣有機食品呢。」花蓮出美女,連笑起來都這麼的「田蜜蜜」,柯嬌嬌自認遠遠不如,站在一旁很容易變成東施,遂倒了一杯熱呼呼的白開水,直接進書房。
在拉上門之際,不忘把門外「三只眼閉關,擅入者豬狗不如」的牌子掛好,然後從她的手稿里迅速拿出三合一速溶咖啡,趁著開水還沒涼,趕緊攪勻。
早上一杯咖啡,長命百歲,柯嬌嬌之名言也。
可借,她跟那個怪咖有「過命」的交情,命運將他們倆捆綁在一塊,她只好委屈待在這里偷喝咖啡。
她咬了一口包子,果然口齒留香,尤其高麗菜天生的甜味令人難忘,就算單獨吃她也能吃下一整盤。
田家的中式早餐店就是因為進大陶名下的有機蔬菜,才有今天的成就吧。
有時,她真想問大陶︰有沒有搞錯?到底誰才是該活在這世紀里的人,這麼努力人類健康干嘛?她夠慚愧,比一個遲早離開這世紀的人還不如。
雖然這麼想,但她還是要喝咖啡,沒辦法……她就是典型的普通人啊。
特地把書房窗半開,讓極淡咖啡味散去。
接著,她又戴上眼鏡,攤開她的手稿。
明明她也很健康的生活著,但這幾年視力莫名狠退,令她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一天她也會像早年夢里那個被薛重陶喚作陳嬌皇後的女人一樣……照大陶的說法,她是三只眼轉世,那夢里那個宮廷女人也就是她嘍?因為目力衰退甚至有可能瞎了,所以去挖了人家眼楮,最後死于非命?
她這個善良的柯嬌嬌會做這種事嗎?絕對不可能,所以她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三只眼。
她扶一下鏡框,整理著過去二年的手寫稿件。
之前她一直對未來很不確定,直到經歷這些那些事後,她想就這麼安安靜靜平平穩穩,雙腳踏實在現實里生活著,雖然.她不認為大陶會樂于這樣的共生。
她嘴角得意的一笑。
百,坦白說,光就二人共生這一點,小陶智慧顯然不敵她。
這些半仙人真不知在想什麼,走的都是極端方式,連點腦子都不用,與其一命換一命,還不如二命一塊活著呢。
這幾年大陶只吞食維持正常人的能量,非常有道德的不會再多吃,以保住她的小命。
這種意志力令她感到欽佩,畢競,要是她,有一頓自助餐擺在眼前,吃多少算多少,她絕對無從杭拒,一定會吃飽再說。
她想,以現階段的大陶,再也無法跟小陶合一,甚至,道行遠不及之前的大陶……她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改變這樣的想法,但這幾年她一直存在著「如果她變成老婆婆,老到快死了的時候就讓大陶吃個精光吧」的想法。
就算有人拿著科技證據送到她面前,證明她是三只眼的轉世,她也不會因此以為自己跟前世那個不叫柯嬌嬌的女人有什麼共同性。
同理可證,即使柯嬌嬌死後再轉世,下一世也與柯嬌嬌本人無關。何況,大陶提過在她之後,三只眼要在這種世界轉世很難了。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就讓大陶吃掉,讓他回到玉佛里,與小陶合而為一,說不得就能修道成仙……當然,在她眼里,那叫修道成外星人。
其實,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麼會喜歡上這種男人呢?也許,三只眼(此處缺文,補全日期不定)她嚇了一跳,連忙跳起。
「現在?」他看一下手表,自在道︰
「十一點吧。中午芬芬要留下來幫忙做菜,他們應該會一塊吃的。」「那我提早出門好了。」雖然他不會太在意她的行程.但過命交情還是讓她要交代一下,遂道︰「我跟朋友有約,吃個便飯,我想,晚上回來吧。」她見他隨意地點頭。果然,哼,小陶先生,今晚你可憐了,我會將滿肚子怨恨都塞給你的。
她又假裝無事,道︰
「咦,這牛女乃是給我喝的嗎?謝謝啊。」她打算一鼓作氣喝完,她不是不喝牛女乃,只是薛家的牛女乃不加糖,這就跟豆漿不加糖、咖啡不加糖一樣,她完全無法接受。
她正要去取時,他自己拿起來喝一口,細長的眼瞥了她一下。
「你不會認杯子嗎?我有這麼殷勤拿給你喝?丫頭,有時候你還是一樣的笨。」「……那你進來干嘛?沒看見外頭掛著拒絕入內的牌子嗎?」「我過敲門了。」他邊喝著牛女乃,靠在桌旁,泰若自然地拿過她手里的傳真,他隨意一看,嘴角微揚︰「座談會?」「是啊,聯名展覽座談會。」她看看時間還夠,又縮回皮椅,掩去呵欠。「名單上都慢推黃到美日韓的作家,我猜很好玩吧,幸虧從小我爸教我書法,字練得還不錯,手稿還能見人。」她偏著頭想了下,笑道︰「現在的人也滿奇怪的,這麼喜歡看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恐怖。」如果說,經過那樣的事,還能馬上恢復正常心理的生活,那一定是無堅不摧的超級賽亞人,但很不好地,她是平凡的地球人,所以不曾有那個的時間。她一看見魚就發抖,她一想到曾有的經歷就會懷疑這世上是不是只有她一個正常人。幸虧身邊有大陶在臭罵她,讓她漸漸相信自己能夠永遠在二十一世紀里安全的生活著。
最後,她還是憑著她微小的意志力克服一切,將內心的恐懼化為恐怖文字。
這就叫山不轉路轉,人不轉她自己去轉,有人喜歡令人發懼的故事她就送給他靈異,而她就以這樣的形態來發泄她深藏在心里的恐懼,各謀其利,挺好的。
他偏著頭望著窗外,想了一會兒才道︰「我記得,你剛拿手寫稿上公司時,里頭有編輯曾質疑你釣魚那篇抄什麼元子小金剛上網發表的?」「唔……」不好,陶大爺又要老調重彈了。
說起來,她的第六感還真是強啊,還沒釣人前就寫了一篇神似的釣魚,那其實她心底選擇的那個人,真是最喜歡的嘍?要是能三心二意,那該多好啊!
他轉過臉,瞟向她,慢條斯理地說︰
「雖然最後你抽出那篇,整件事不了了之,但,丫頭,你,別對朋友太好啊。」「陶大爺,光是這件事,您已經說上百次了我記憶力很好,會將您的警告記得一清二楚。」「沒辦法啊,丫頭,你就是不受教,我不耳提面命,我怕到時鬧出事來,我可倒霉了。」那話還是一樣的毒,但她總覺得大陶似乎很在意她對待朋友的態度……這也跟三只眼有關?
「你的眼楮度數又深了?」「還好呀。」她拿下眼鏡,不太介意地說︰「三只眼曾瞎過?」他沒有回答。
這個男人很賞心悅目,所以她忍不住看他一眼,笑道︰
「哈,我猜對了吧,真是。她有沒有斷手斷腳?」「沒有。」「那我不擔心了。」「丫頭,你不像三只眼。」「我從不覺得我像,不,我根本不覺得我是啊。」她把書房讓給他,經過他時,忽然停住抬頭看向他。
他微地揚眉。
「那個,大陶,我覺得啊,轉世這種東西你也不必太相信。我度數深,一定是時常寫稿的關系。」「我一點也不擔心。」他的嘴角上揚了。
她皺皺鼻子,非常想再扭曲一下臉給他看,但距離太近,她怕他會給她扭回來。
她本要離開,遲疑一會兒又停步回頭。「還有……我覺得啊,你也不必擔心我有沒有男朋友之類的,只是幾個朋友來花蓮,我去湊湊熱鬧而已。」他一愣。「我有擔、心嗎?」沒擔心才怪。她撇撇嘴,但語氣真心地說︰「就算我將來嫁人了,我也會先跟對方說好。我的接吻呢,有分二種,一種是真的喜歡對方,一種就像……就像你跟我,雖然密不可分,但純屬保命,不含任何雜質。直到我走的那一天,我可以跟你保證,你絕對還能活著。」所以,別擔心了吧。
她並不是那種一有了愛情,就立刻斷絕他生機的女人,何況,何況……算了,她也沒要結婚了,他這種浪費時間的擔心就免了吧。
「我懂了。」她松了口氣,跨出房門的時候,又听他叫道︰「丫頭。」她正站在書房門外,瞥到田芬芬還在廚房忙著,真是賢妻良母的最佳典範呢,想當初她還以為這少女跟她一樣,都是普通小女生,搞了半天,原來對方是賢妻高手派出身。
是她不好,她搬來時也曾想給他賢妻一下,不過最後她還是退回她的書房練書法,繼續由大陶聘請田芬芬做早晚餐吧。
她拉回注意力,面對著大陶。
「……」有點威脅感,她想、他本就高了,又卡在門口,她的頸子也滿累的。
「那個,我看咖啡要過期了,不喝太浪費了。」她先招供好了。
在這間建築里,大陶禁止所有他不喜歡的食物入內,包括咖啡、糖、巧克力、蜜餞等等。雖然她已經吃習慣芬芬煮的飯菜,但偶爾、老虎也是要食點野肉的。
他似笑非笑︰
「我管你喝什麼。」她撇撇嘴。也對,他看重的,是三只眼,柯嬌嬌就算冬天吃棒冰拉肚子他也只會嘲笑︰丫頭你傻了啊。
「借我一下,今天不少人,這間屋里氣會濁。」她才要問他借什麼,忽然想起他只會借一樣東西,點頭道︰
「那回書房吧……」嘴巴被封住了。
她的眼楮並沒有合上,就這樣看著他微微偏著頭覆住她的嘴。
她又瞥到芬芬正轉身來……不好意思啊,她是小人,所以一點也不想解釋。
再者,她要真的解釋了,她就可以準備收拾包袱進精神病院,她負擔不起這個後果。
眼前這男人的眼眸半合,那透著清光的眸真的令她很……指月復輕輕模上接近她心髒的玉佛.小陶先生,拜托你充當神,保佑我心跳不要加快,至少,這一分鐘別加快!
「為什麼你總是不合眼?怕我吃太多?」那獨特的清氣噴在她的面上。
她鎮定鎮定再鎮定,目視前方笑道︰
「我跟你又不算真的接吻。」她雙手擠著臉給他看。「要喜歡的人才會害躁的閉眼。」混蛋大陶,為何說話時總愛這麼接近人?下次她吃大餐好了!
「原來如此。」「你吃夠了嗎?」「嗯,丫頭,謝了。」他看著她,忽然伸出手幫她撫平翹起的發絲。
她屏息。
小陶快幫我,另一個你光是踫我一下,我就快要叫出聲了……她表面自在笑著︰
「彼此彼此。祝你下午一切順利。」先回二樓收拾背包準備出發,當作沒有注意到田芬芬。其實,不管是她或者田芬芬,都是沒有什麼希望,對方可是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紀的人呢。
她輕輕模著他踫過的發尾,走了二步,忽然停住。
步伐很穩,不像以往,被瓜分部分生氣後,頭暈腦脹得稍微休息一下才能恢復正常。這次很穩啊,是不是大陶不好意思多吃二口?
她直覺回頭,看見他正好進書房去,嘴里似乎在抱怨什麼——「這什麼啊,咖啡牛女乃?這麼難吃。」咖啡牛女乃?他喝的不是牛女乃嗎?她只嘗到牛女乃味而已……她一頭霧水,接著恍然大悟,馬上捂住充滿咖啡味兒的嘴巴。
她滿臉通紅。
她忘記吃口香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