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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包嬌媳掌侯門 第三章 終于見到弟弟

作者︰陽光晴子類別︰言情小說

翌日,一對新人起床梳洗,簡略用了早膳便出發。

馬車方到前面的街口,就見蘇家老小已在蘇府大門口翹首以盼。

蘇夫人及二個少夫人氣色尚好,但蘇家少爺個個眼底泛青,顯然沒睡好覺。

宋彥宇下了馬背,親自扶著妻子下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初為人妻的蘇瑀兒身上,將她從頭掃到尾,只是一看她梳著婦人頭,幾個大男人眼眶微紅,頓時想噴淚。

過往那小小嬌嬌喊著父親、哥哥的小米團一夜就成別人家的,他們愈想愈心酸,總覺得自家大白菜被頭豬拱了。

反之,蘇家女眷看到這幾個著淚男人都想翻白眼,她們也不想甩他們,笑咪咪的招呼一對新人先進蘇府。

「你祖父可是被我們勸著才沒出門來等你呢。」蘇夫人小小聲的跟閨女說。

果不其然,富麗堂皇的廳堂里,頭發花白的蘇老太傅伸長脖子就等著小倆口到來。

當時掌心寶出閣,他不想讓人看到他老淚縱橫,尋個地方躲起來沒送嫁,但歸寧這日他可舍不得不見心肝寶貝。

等眾人落坐,宋彥宇上前一揖,稱蘇老太傅為祖父,接著祖母、岳父、岳母、大哥、大嫂等一路喊下來,最後與新婚妻同時入座。

蘇老太傅看著蘇瑀兒成少婦,眉宇間多了股說不出的嬌媚,長相雖艷,但眼神清澈,揉合出少女又妖燒的特殊氣質。

幾個長輩聊了些不痛不癢的話題,蘇夫人便喚了蘇瑀兒回院子說體己話,談的自是洞房夜及認親奉茶的情況。

男眷這邊意外安靜,再有就是幾個少爺忿忿,眼神時不時落在宋彥宇身上。

蘇老太傅滿意這孫女婿的波瀾不興,卻還是忍不住叨念要他好好待寶貝孫女。

宋彥宇面色淡然如昔,但眼神誠摯的應允。

中午用膳氣氛算好,午飯後,眾人依依不舍的神情又冒出來,幾個少爺握著妹妹的縴縴細手不放。

蘇老太傅胡子翹翹,頭都要抽疼,他清了清嗓子,低吼著看他們是要把手放了,還是拿刀剁了。

少爺們嚇得立刻抽回手。

眾人哄堂大笑,蘇瑀兒心里暖暖,被親人如珍似寶的放在心上,上一世求而不得的美夢,如今唾手可得,她眼眶不由得泛紅。

宋彥宇看不得她難過,便主動開口,「阿瑀有空就回來看你們。」

「妹婿此話當真?」蘇盛麒眼楮一亮,馬上向前追問。

「是,幾位哥哥若是想她,也可來侯府,凜之一定歡迎。」他又承諾道。

蘇盛麒咧嘴大笑,「那我們明天一早就過去——哎喲,母親,你怎麼捏我腰,不痛但很癢。」他拼命抓腰,神情有些扭曲。

這死皮猴!蘇夫人臉都漲紅,這小子就不該給他機會說話,但看著蘇瑀兒破涕為笑,她忍俊不住也笑了,「瑀兒快走吧,不然你這幾個哥哥還有得纏呢。」她也舍不得,但哪個出嫁女能一直留在家中呢。

「是啊,好好過日子便行。」蘇老太傅也跟著附和。

蘇瑀兒點頭,在眾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隨著夫君上了馬車。

馬車答答而行,車內,蘇瑀兒凝睇著宋彥宇,「稍早我母親帶我離開後,哥哥們可有難你?」

「沒有,他們疼你,愛屋及烏自是沒有為難。」硬是沒提那些眼神殺。

她一揚漂亮柳眉,「那夫君日後可得更疼了,我靠山那麼多座,是不?」

宋彥宇內斂寡言,小嬌妻明晃晃的丟一個直球過來,他還真有點不知所措。

見他抿唇不語,蘇瑀兒委屈似的紅了眼,「君子一諾千金,夫君是辦不到不敢開口?」

他一怔,隨即嚴正回答,「汝為妻,夫當呵護,只是凜之鮮少與女子來往,若有不足之處,還請阿瑀直言。」

她唇兒一彎,「一定。」宋彥宇是她要抱緊的大腿,二人已是夫妻,她不介意拋棄女子矜持,只求兩人的感情日益增長,在她需要他支援時,他能毫不考慮的站在她這邊力挺。

思緒過重,這會兒她打了個呵欠,逕自靠向他懷中,尋個舒適位置,懶洋洋低語,「我小睡一下,到了夫君再喊我。」男人身體特別溫熱,雖然有些堅硬,但這懷抱總的來說特別讓人有安全感。

「嗯。」她自然的親近令宋彥宇身子微僵。

蘇瑀兒是真的累了,這兩日情緒起伏過大,馬車嗟睫,搖搖晃晃,她一下子就睡得沉,最後還是宋彥宇輕手輕腳的抱著她下馬車。

這一睡,蘇瑀兒直到晚膳才起身,用完晚膳,她沐浴後上了床。

屋內,縷縷白煙從香爐中飄散開來,淡淡宜人香氣飄在空氣中,她睡得太多,反而沒了睡意。

宋彥宇沐浴完,著了 一件白色單衣從耳房出來,待平安退了出去,他撩開帳子躺上去。

燭火暖暖,柔和的光將蘇瑀兒明媚動人的五官襯托得更為美麗,她眉似彎月,一雙明眸清澈,帶著直率的稚氣與青澀,鼻梁秀氣高挺,微開的檀口誘惑他攫取。

宋彥宇放任的渴望踫了她,但一樣的溫柔綣繾,讓她感到愉悅,才讓自己釋放,二人簡單梳洗後上床,蘇瑀兒柔順的窩在他懷里沉睡。

他看著懷中妻子,她細膩白皙的肌膚上殘留曖昧的紅痕,是他情動時不小心留在她身上的印記,頸項雪白,曲線婀娜……

他喉結微動,深深吸了口氣,闔上目光,壓抑仍然燥動的欲火,試著入睡。

新婚燕爾,夫妻相處融洽,晚上翻雲覆雨,白日時而對弈,時而寫字書畫,一日時光過得悠閑,至于晨昏定省,王氏已發話,宋彥宇婚假只有三日,免了請安。

三日迅即而過,這一日,宋彥宇就得進宮當差。

蘇瑀兒昏昏欲睡的看著他逕自起身,平安進屋來,輕聲伺候他洗漱更衣,她賴床慵懶的張望著。

宋彥宇肩寬背挺,肌肉結實,俊美的臉上神情淡漠,穿上一身銀色薄甲的禁軍朝服後,身上更散發著沉穩冷峻的氣息,很難想像他在床上竟是那麼溫柔節制。

宋彥宇見她睜著熠熠美眸看著他著衣,他走到床緣坐下,一雙冷冽黑眸浮現溫度,聲音略帶沙啞,「阿瑀要起來用膳還是多睡一會兒?」

「想起了。」她喃喃低語。

宋彥宇極有耐性,拿了本書看,靜待妻子妝扮好。

二人一起用膳,蘇瑀兒賢淑的送他到院門,直至不見人影仍杵著。

「世子夫人今兒想做什麼?」玄月好奇的問,在蘇府時,主子像匹月兌韁野馬,老是往外跑,但成了人妻,總得受約束。

「該去跟老夫人及婆母請安。」

王氏住的竹壽堂,蘇瑀兒自是熟悉,位于整個侯府正中間,裝點得低調奢華,相當雅致。

她帶著玄月、玄日過去時,王氏身邊分別坐著江姵芸及陳子萱,她一一問候行禮,也問得直接,「祖母,孫媳日後卯時過來請安可好?」

「阿瑀有心,意琳丫頭身子柔弱,起身都難,佳婷那孩子上進,有女夫子教習,祖母都免了她們的請安。你是孫媳,祖母一視同仁,若是你想過來看看祖母,或是想來這里走走,再來便是。」

蘇瑀兒是蘇府中的寶貝,王氏哪敢讓她天天點卯請安,若是她一狀告去蘇府,她這老太婆哪有好果子吃。

「祖母賢明,是我們小輩的福氣。」蘇瑀兒中規中矩的行禮,眼神直率,看得出來她與長輩在一起並無任何瞥扭,只是身上隱隱有股壓迫感。

王氏蹙眉,明明自己活過半百,不知怎的,對上她那雙清澈明眸就有心驚膽顫之感。

她按下心悸,目光改落在江姵芸身上,「只是你婆母辛苦點,中饋的事多,她敬重我,總來找我討意見,不得不日日過來請安。」

「媳婦愚昧,偏勞母親了。」江姵芸連忙起身一福,頭跟著一低。

人善被人欺,蘇瑀兒曾在這里生活那麼多年,怎麼會不知王氏不待見大兒媳,刻意日日叫到跟前搓磨找磕。

對她這大房孫媳顯然也不待見,只是她背後靠山夠硬,老太婆不敢輕慢,索性不讓她往跟前湊,免得愈看愈氣悶,正好,她也懶得去應付這個心歪一大邊的老太婆。

她沒先行離開,直言要等婆母,這麼個大活人杵著,王氏要說什麼都不方便,便揮手讓人走了。

認真說來,這還是江姵芸嫁進侯府以來,第一次這麼快就能從竹壽堂月兌身。

江姵芸望著仰頭看著暖陽微笑的媳婦,一股親近感油然而生,她詢問她在食衣住行上的喜好,意外的,二人在一些喜好上竟是相同,婆媳有說有笑的進入澤蘭院坐下,余嬤嬤便上前俐落的倒上兩杯茶。

蘇瑀兒喝了一 口醇香好茶,就見江姵芸叫余嬤嬤從屋內拿了 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及幾把鑰匙。

在江姵芸的示意下,她打開木盒,里面竟然是一疊厚厚地契。

「我出嫁時娘家給了我不少私產,意琳那一份我已備著,這份就交給你。」江姵芸輕聲說著。

蘇瑀兒喉頭酸澀,想到前世,在二房捧殺下,她視陳子萱為至親,听對方說大房欺壓、苛扣月給,迫得他們只能強撐體面過活,她不忍二房一家憋屈受苦,便將父母留遺的家產交始陳子萱,對方從一開始的推辭,到後來——

她就是個蠢的!陳子萱就是個面善心惡的毒婦!

她一心維護二房,認為大房有侯府尊榮也有豐厚家產,卻欺壓清貴二房,自以為仗義的付出所有,最後還成為二房對付大房的一把利刃。

一想到此,濃濃愧疚讓她不由紅了眼眶。

「怎麼紅了眼?是我太心急?不用擔心,咱們慢慢來,我知道你是蘇家的掌心寶,能成為婆媳是你我的緣分。」江姵芸真怕自己虧待了新媳。

蘇瑀兒聲音微啞,「不是,母親還不識我,怎麼這麼信任我,將嫁妝都——」

江姵芸心里一松,笑著拍拍她的手,「日後咱這家都要靠你,母親看得出來,外界說的傲慢張揚都是假,你是個好孩子。」她頓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凜之這孩子自律克己,一貫狠得下心對自己,久而久之性子也冷,阿瑀多擔待些,要是他欺負你,跟母親說,我定念他幫你出氣。」

「是。」

江姵芸見她表情仍好,又小心翼翼的說︰「院里若欠什麼一定要跟母親說,我們已是一家人。」

「好。」

江姵芸見新媳眼中始終無輕視,心中又輕松幾分,「還有,你公爹跟祖父在邊關出的軍需一事,你也莫擔心,他們爺倆清廉正直,斷不會做貪贓枉法之事,今上給了時間,屆時真的無法解決,我們也會保你周全。」江姵芸這些話都是這幾日斟酌再三要說給新媳婦听的,

將心比心,她希望蘇瑀兒來到新的地方,可以感受到她這婆母的誠意。

蘇瑀兒凝睇婆母眼中的慈愛與忐忑,听著她一句句的掏心之語,再也忍不住撲到婆母懷里大哭出聲,「嗚嗚嗚——」

玄月、玄日跟余嬤嬤錯愕的看著這一幕,尤其兩個丫鬟暗暗心慌,不知主子受了什麼委屈?

重生至今,蘇瑀兒心里累積太多怨恨,但身在蘇家眾人寵愛的蜜罐里,她只能將那些陰暗的憤怒情緒深深壓抑心底,而她對大房的愧疚同樣深,還不知要怎麼面對他們。

宋彥宇看似冰冷,實則體貼,婆母寬厚,她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們,懺悔的淚水不听話的滴滴落下。

竟然是這麼個純善的孩子!也是,從眾人疼寵的蘇府嫁到他們這風雨飄搖的靖遠侯府,是他們對不起她,也難怪她害怕擔心得哭了。

江姵芸擁著蘇瑀兒,輕輕拍撫著她的背安慰。

蘇瑀兒這一哭,不過一會兒,消息便傳到二房耳里,正巧宋書任一家四口都在。

由于王氏私下總會念叨大房,行事上又苛待江姻芸,連帶的,宋書任都被洗腦到他才是最該襲爵之人,與自己妻兒相處又沒有外人時,念叨的全是襲爵一事,耳濡目染下,連陳子萱及一雙兒女都希望大房倒楣。

「這麼快就哭了,也太沒用了。也不知道蘇府在想什麼,大房現在什麼樣子,蘇家還將千嬌百寵的獨生女嫁到這里。」陳子萱希望蘇瑀兒嫁進來,搗亂大房,但又想看蘇府退婚,大房丟臉。雖然矛盾,但只要大房不好過,她都開心。

「只是,這蘇瑀兒怎麼跟我們在各個宴席看過的樣子不太像,看不到過往那肆無忌憚的驕縱性子。」她柳眉又皺。

宋佳婷有些恍神,她腦海里浮現那日十里紅妝的情景,再想到齊軒院內的新房。

昨日午後她又悄悄的過去看,就見屋內一個精致的珍寶匣子半開,里面都是純金做成的圓珠,刻了圖案,有花鳥蟲魚,極為美麗,若能從蘇瑀兒手里要來任何一樣,絕對都是貴重無比。

她听聞蘇家給的嫁妝鋪子就有京城有名的珍珠閣,里面的胭脂水粉、首飾都是上乘,沒家底的人可不敢踩進去,如今他們成了 一家人,她這妹妹開口討要,難道當嫂嫂的人能吝嗇不給?

只是,首要之急是贏得她的好感,如何與她親昵,情如姊妹。

宋彥博坐著喝茶,听著母親與父親的對話,心思慢慢遠離,回想那日在新房,乍看掀開蓋頭的蘇瑀兒,麗顏令他一顆心怦怦狂跳,心中有種強烈的佔有欲涌上,為何如此嬌顏艷麗的女子竟要嫁給他漠然面癱的大哥!

蘇瑀兒一直是個色彩鮮明而濃烈的少女,她總是肆無忌憚的策馬過街,三年前,僅僅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對她就難以忘懷。

但她那幾個哥哥令人忌憚,他幾次想靠近佳人,蘇家五名少爺就擋住他,細數他拈花惹草的戰績,嚇得他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怎曉得兜兜轉轉,她竟成了他隔房嫂子。

陳子萱說完話,就見獨子一副失神模樣,氣不打一處來,「你也爭氣點,好好學習,這次再不中——」

「其他同窗有父母幫忙疏通,要考好成績有何難?」宋彥博冒火的打斷母親的叨念。

「你以為疏通那麼容易?那需要錢!」宋書任神情嚴肅,看他的眼神像在看蠢材。

宋彥博咬咬牙,放下手中茶盞,「趙家的錢——」

「閉嘴!」陳子萱立即打斷兒子的話,再壓低聲音低吼,「那小子還沒死呢,錢不能用,若被發現,那——我們都完了!」

雖然她拿了首飾出來戴,但那不過是些小東西,不容易被發現,大筆動用趙家的遺產卻是不行。

她出身世家,卻並不受寵,娘家支援不多,手頭本就不寬裕,丈夫一年又只賺那麼一點,如今老夫人的娘家也逐漸沒落了,要討錢是難如登天,害得他們二房過得緊巴巴的。

宋彥博抿緊唇,氣呼呼的甩袖起身,「什麼都要等,到底要等到何年何月!」

陳子萱一手搗著起伏劇烈的胸口,一手指著他離去的背影,氣得語塞。

「也難怪哥哥生氣,不是說伯父一家入獄,我們家就不一樣了?」宋佳婷對父母也有怨慰,她好歹是侯府千金,知書達禮,還有才女之名,但屈于沒有權勢的二房,一些有底蘊的世家名門也看不上她,她得湊上前巴結討好才能當小跟班,人微言輕。提到這事,陳子萱就委屈的看向丈夫,子女怨念如此深,她難道就好過了?

宋書任神情煩躁,揮手示意女兒出去。

宋佳婷抿緊紅唇,氣呼呼的也甩袖出去。

陳子萱低下頭,端起茶水喝了 一 口,緩緩抑郁的心情,才靠近丈夫,遲疑一會兒才道︰「『那事兒』怎麼丟了個虎符就停滯不動了?」

「今上的態度再加上朝中兩方勢力拉扯,雖說將大哥架于火上,但暫時也只是這樣。」

宋書任口氣也是悶。

她眼楮轉了轉,小心翼翼的問︰「還是爺你再去找——」

「閉嘴!」宋書任鐵青著臉打斷妻子的話,如今外頭查軍需案查得緊,若是被人到蛛絲馬跡,他們全完了。

陳子萱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但誠如兒子所言,再這樣等下去要等到何時?

宋書任見妻子臉色難看,火氣也大,轉身往姨娘的院子去了。

宋彥宇這次入宮中當值需三日,第四日回來,走到齊軒院半途就被余嬤嬤攔劫,轉身去了澤蘭院。

江姵芸先仔細說著媳婦兒大哭的事情,叮囑著要他多點疼惜,「人家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嫁給你這根寡言的木頭已經很委屈,也慶幸這孩子喜怒都在臉上,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相處起來也輕松,是不?」

她出身商家,性子本也爽利,只是突然嫁入高門,婆母不待見,之後高門弟媳入門,言語上時時擠對,甚至因她不懂琴棋書畫,承受不少譏笑,這些惡意讓她在人前漸漸的越發安靜,也只有在自家兒子面前才會露出這嘮叨鮮活的一面。

「我會對她好。」宋彥宇神情嚴肅的說。

「不是好而已,要能相知相惜。」江姵芸語重心長,但要教兒子這方面,她也無從教起,只怨自己怎麼生出這麼不解風情的木頭?

宋彥宇蹙眉,對妻子好還不夠?在兒女情長上,他全無經驗,未曾情竇初開,便不識其滋味。

母子倆大眼瞪小眼,末了,江姵芸索性讓他去陪新媳,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

宋彥宇才走到齊軒院大門,就听到小廝略帶緊張的聲音傳出——

「世子夫人,先讓奴才試試,安全無虞,世子夫人再坐吧。」

「沒事。」

今兒一早,蘇瑀兒心血來潮,喚人綁了個秋千,秋千一綁好,她就迫不及待地坐上去。

宋佳婷所住的蓮院有一座瞅曜,前世她一直想坐看看,宋佳婷看出她眼里的向往與渴望,竟刻意叫奴僕拆了,說是她們長大了,玩那個不莊重。

想起前塵往事,蘇順兒將自己愈蕩愈高,視線也看得更遠。

驀地,就在西院中的一方偏僻院子,一個瘦削的熟悉身影緩緩推門而出——

弟弟!她心里一急,也沒想到自己在秋千上,手一松一蕩,整個人飛出去。

眾人驚呼聲起,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完了!

她驚恐閉眼,腰間卻突然被人一摟,再一個轉身落地,她一站穩,張眼抬頭就對上宋彥宇那張眉眼冷漠的俊顏,但細看可見他眼底有著明顯擔憂。

「阿瑀嚇到了?」

她心里撲通狂跳,喘著氣說︰「沒、沒事。」

見他濃眉仍攏緊,她深吸一 口氣,緩一緩,露齒一笑,「真的沒事,我嚇到夫君了吧?本想蕩更高的。」

妻子像小子頑劣,卻不能像對待禁軍營那些小子狠狠操練教訓,他突然有些頭疼。

蘇瑀兒見他狹長鳳眸里的無奈,臉上笑意更濃。

他的大手仍環抱著她的腰肢,不堪一握的楊柳腰,彷佛他用力就能將其折了,但這舉竟不在屋內,他很快放開手。

玄月等奴僕在見到他時,已經嚇得紛紛跪地,頭也不敢抬。

蘇瑀兒揮揮手,揚聲要他們起身,便氣定神閑的挽著夫婿回屋。

二人在軟榻上坐下,玄月進來倒了兩杯茶,與玄日恭敬的站在一邊,但一顆心還撲通狂跳。

宋彥宇蹙眉,開口要二人出去。

玄月跟玄日早從平安那里知道,世子爺不喜奴僕在屋里,但她們的主子是世子夫人,便齊齊看向主子無聲詢問。

蘇瑀兒點頭,二人連忙一福,退出去。

「這三日可好?听母親說你日前大哭,可是受了委屈?」他輕聲問,他對女子心事有點懵然,更何況母親那里也沒有明確說妻子哭的原因,只道甫嫁作人妻,心里總是惶然不安。「沒事,只是突然想起爹爹、娘、哥哥及祖父母——」她知道他肯定會來關切,早早想好答案應付。

他眉宇松了些,「阿瑀想他們就回去看他們。」

她搖搖頭,「不行,娘親說了,出嫁的姑娘常常回娘家,外人會以為我驕縱或以為婆家欺負媳婦,兩方聲名都不好。」

他倒不知這些彎彎繞繞,母親出嫁後,因路途遙遠,的確極少回娘家,但也因此讓他更不忍。父親不在,母親擔責過多,妹妹病弱,滿月復心事又無娘家人可訴,更顯孤寂。

他打從心里不想自己的妻子成為第二個母親,難得主動握住她的手,「阿瑀想做什麼,只要不傷害他人、危及侯府名聲,都可放手去做。」

她眨了眨眼,喉頭有點酸澀,卻笑著反問︰「成為人妻還可如此自由?」

他定楮看著她,「阿瑀有分寸,我娶你入門,自是希望你能比在閨中活得更自在快活。」想到她哭泣一事,硬邦邦的話語到後幾個字不自覺溫柔了些。

他即使坐著,身姿仍挺拔如松,如墨瞳眸映著她的身影。

她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將臉貼靠在他胸前,「夫君會將我寵壞的。」

他愣了 一下,伸出手,有些僵硬的抱住她,「不會。」

她勾唇一笑,低喃,「夫君這幾日過得如何?」

「上午在宮中當差,午後去了禁軍營操兵。」他努力想了些話來回答,不著痕跡的放開她,不是不喜,而是不習慣。

蘇瑀兒自是有感覺,但早有心理準備,萬年冰塊怎會好融?

小夫妻聊了些家常,直到宋彥宇實在擠不出一個字,蘇瑀兒努力憋住笑,喚人備了棋盤。

二人拈棋思索,一來一往,時間過得也快,下了三局,各一勝一和局。

雖然暢快,但蘇瑀兒用腦過多,矚意更快上身,于是,還想著做床上運動的宋彥宇看著妻子酣睡臉龐,算算日子,已有五日未沾她身,他血氣方剛,但也只能作罷。

翌日一早,禁軍營來人,宋彥宇用完膳又得出門,他這一次會有三至五天留在郊外大營。

蘇瑀兒早知他忙碌,沒有多想,只叮囑他注意身子就送他至院門,等人走遠了,便轉不澤蘭院請安。

江姵芸見兒子才成親幾日,又跟婚前一樣似陀螺般忙碌,對媳婦兒就愧疚。

蘇瑀兒反而好言勸解,男人怎能居于後院,何況家中人早已叮囑,她是有心理準備的。

愉快的小聊片刻,她知道婆母禮佛時間到了,便先行離去。

只是一出院子,她臉上笑意便一收,從在瞅上見到羸弱的弟弟後,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去西院看看。

她甫嫁進來,本想徐徐圖之,但弟弟那削瘦身形顯然是生了病,而且他本來住在東院,怎會移到那偏僻院子,一眼看去也沒見任何下人伺候。

靖遠侯府處處是風景,她身後隨侍的除了玄月跟玄日外,也有江姵芸撥給她的奴婢及嬤嬤。

見她帶頭往二房走去,五旬的紀嬤嬤連忙輕聲提醒,「世子夫人,再走過去便是二房院落。」

「無妨,我隨意繞繞,不進任何院子便成。」

她這話說得輕松,靖遠侯府的一草一木,尤其二房,她最是熟悉,要避開幾個院落到偏僻的西院易如反掌。

她僅讓玄月跟玄日隨侍,把其他人打發走了。

她邊走邊想著前世與她漸行漸遠的弟弟,弟弟年紀小卻早慧,多次听到下人議論二房的面善心惡,他嚴肅的說與她听,她卻不信,覺得弟弟不懂得感恩,不僅斥責他,還一次次的維護二房,最終,姊弟情感破裂,弟弟不曾再靠近自己。

她依著記憶先至弟弟曾住過的東院。

站在院外,玄月跟玄日互看,不是說不進院子?

此時,一名小廝遠遠走來,一見到主僕三人,連忙快步過來,先行禮才問︰「世子夫人怎麼過來這里了?」

認親那一日,所有奴僕不管大房二房的都在正廳外集合,就是要看清世子夫人的模樣,沒得冒犯了。

「隨意走走,這院子看來挺雅致。」她不忘提醒自己得保持從容,莫讓心里的酸澀涌上。

「是啊,這是二夫人特別用來招待過夜客人的院落,費心收拾過的。」小廝恭敬回答。

成了客院?不過半年時間。也就是說,二房一將她送到慶王府,就把弟弟挪到偏僻的殘破院落。

二房一家,好,很好!

她袖口下的雙手緊握,指尖刺入掌心也不覺得疼,胸臆間滿滿的恨。

她壓抑心中沸騰怒火,「我听說二房還有一對表小姐跟表少爺。」

小廝面露為難,不知如何回答。

蘇瑀兒也沒想從他那里得到答案,逕自往西院偏院走去。

小廝搔頭想想不對,下意識的轉身撒腿往二房主院跑去。

蘇瑀兒愈走愈偏,玄月跟玄日愈走愈納悶,怎麼隨便走也不尋個景致好的地方?但二人不敢多言,亦步亦趨的跟著,主僕三人最終停在一座院門前。

「咳咳咳——」

氣虛的咳嗽聲陡地從偏僻院落傳出來。

弟弟的聲音!蘇瑀兒抿緊紅唇,強忍住眼底就要浮起的熱淚,寬袖下的小手攥得死緊。

玄月跟玄日開始好奇打量,這座院子提了「寧雀居」三字,但不見奴僕,好似也沒人打理,看來特別荒涼,雜草未除,只牆邊幾朵殘花看出點生機。

蘇瑀兒抬腳走進去,玄月下意識要喊,玄日連忙拉住她,搖搖頭,主子肯定也有听到男人咳嗽,主子既然要進去,她們跟著進去便是。

蘇瑀兒一踏進屋里,明眸一掃,僅有些基本家俱。

主屋旁的偏房就是書房,半舊書案上放著文房四寶,紙質極差,硯台也不好,她走近打量,書架上的書也沒有幾本,但看得出來,每本都已翻到生出毛邊。

她深吸一 口氣,轉向另一間時不時傳出咳嗽聲的房間,用力闔上眼楮,再睜開眼時,即快步走進去。

「世子夫人!」玄日還是忍不住追上去。

蘇瑀兒踏進房間,就見弟弟趙冠樺躺臥在床,咳得意識不清,時有低喃。

她坐在床上,伸手模了他額際,原來還發了高燒,就連身上的衣物也因發熱汗濕了,再回頭看這屋子,處處透著寒酸。

她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壺,竟然是空的!此時仍是春寒,屋里也無炭火,一室冰涼。

玄月跟玄日看著主子氣得發白的俏臉,都感無措,又覺疑惑,床上的少年是誰?看來好似十一、二歲左右。

蘇瑀兒怒不可遏的讓玄月去請大夫進府,又叫玄日找人送炭爐、熱茶進來。

不久,大夫提著醫藥箱過來了,兩個丫鬟前後忙碌一番才送走大夫,又見主子親自喂少年喝湯藥,都甚為不解,但看主子沉著一張麗臉,二人都不敢吭聲。

蘇瑀兒見弟弟睡沉了,這才起身步出屋子,她讓玄月搬把椅子出來,又讓玄日去找這屋子伺候的小廝。

玄日出去好一會兒,帶回一位杜嬤嬤及一名睡眼惺的十多歲小廝。

圓臉、體態圓潤的杜嬤嬤急急向蘇瑀兒行禮,回頭見懶怠成性的兒子還呵欠連連,眼皮子都沒睜完全,心急之下,一巴掌就打向他的頭,咬牙低吼,「世子夫人要見你。」

少年一雙睡眼煩躁的往上一看,倏地瞪大眼,大、大美人啊!他露出痴迷的模樣。

蘇瑀兒坐在椅上,美麗黑眸倏地一眯,「玄日,掌嘴!」

玄日見那雙狗眼盯在主子身上露出色眯眯的樣子,早就火冒三丈,聞聲一步上前,啪啪啪的連打小廝十個巴掌。

杜嬤嬤跪下頻頻求饒,蘇瑀兒才知道這是一對母子,是負責伺候趙冠樺的唯二奴才。

她心里越發火大,二房真是欺人太甚,她離開時,弟弟身邊的奴僕可不只如此。

她挑了挑漂亮柳眉,朝哭得涕泗縱橫的杜嬤嬤擺擺手,「屋里人是誰?為何只有你們伺候?」

杜嬤嬤滿臉淚水,真心覺得冤,莫怪乎外面都說蘇老太傅的孫女驕縱跋扈,連屋里人都不知就找暗,但她只敢在心里嘀咕,迅速以袖抹去淚,將表少爺的身分說了。

「來投靠的遠親,怎麼沒有他們帶過來的人?」蘇瑀兒問得很有技巧。

當年多名忠僕陪著他們姊弟一路尋親過來,好不容易安定住下,不久後,陳子萱就以這些忠僕欺他們姊弟年幼,怠慢無尊等緣由責罵,一次弟弟風寒,又說看護不夠,直接杖打多名忠僕,再之後,總有各種名義讓這些人受了責罰,趕出府外。

直至她被抬去慶王府時,身邊早無當年忠僕,弟弟身邊卻還有對他始終堅持守護的小廝林山及女乃娘秦嬤嬤。

蘇瑀兒抿緊紅唇,當時二房的狼子野心早已現蹤,可悲年幼的她毫無所覺,還將陳子萱視為至親,听任陳子萱的一面之詞,氣憤那些人不盡心盡力伺候,如今回想,不過是二房刻意栽贓嫁禍。

「稟世子夫人,奴僕自是有的,但來的閑人太多便發賣出去。表少爺身邊原有個林山,因偷懶怠工,被二夫人派去顧馬廢,表少爺還有個女乃嬤嬤,但去夏偷了表少爺的銀兩,被二夫人趕出府了。」

蘇瑀兒抿緊薄唇,秦嬤嬤偷銀兩,她不信!

記憶中,秦嬤嬤也有幾次要被攆出府,磕頭求情,她于心不忍,開口幫著挽留,秦嬤嬤才能留下來,但終究還是讓陳子萱趕走了。還有林山,二人雖是主僕,但情如兄弟,他被撞至馬廄,肯定也是陳子萱刻意為之。

她死在慶王府,可以預見,若她沒有回來,弟弟也無法平安度過此生。

所幸她現在的身分可以呵護弟弟,二房的表親又如何?原主本就是個想干什麼就干什麼的主兒!

「不好的奴僕趕走便算,但一個表少爺又病又瘦,是二嬸要你們苛待?」

杜嬤嬤正要開口,但蘇瑀兒冷言要她閉嘴,指著臉腫得像豬頭的小廝。

小廝才見證世子夫人脾氣有多差,早就嚇壞了,跪著抬頭,一堆話就像倒豆子般說出來,卻讓蘇瑀兒愈听愈火大。

在小廝口中,他們姊弟是一表三千里的遠親過來投靠,窮得苦哈哈,還帶了多名手腳不干淨又貪懶好吃的奴才。二房心善,把那些惡奴都趕出府或發賣,盡心盡力的將姊弟扶養長大,但姊姊扶不上台面,帶出去參加宴會,本是好意想替她找個能托付一生的良人,卻不爭氣得了好強跋扈的壞名聲,之後也不知她做了什麼,竟然入了慶王爺的眼。

慶王是皇親,二房不舍生氣又如何? 一頂轎子把人送去,誰知還是個命薄的,不過幾個月,人就沒了。

至于表少爺這里,因二房諸事繁忙顧不上,就派他跟他娘來伺候,但表少爺性子不好,老朝他們發脾氣,要他們滾,實在不是他們不想伺候。

小廝頭垂得低低的,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這烈火般明艷的世子夫人怎麼了?看著他的目光像要把他燒成灰燼似的。

這是二夫人在世子夫人入門前就交代他背下來的台詞,畢竟蘇老太傅的小孫女性情嬌蠻全京有名,也不知哪天就撞進這偏僻小院,未雨綢繆總是好。

蘇瑀兒胸臆間盡是怒火,繃著一張俏臉,久久不語。

四周靜悄悄,只有微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