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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冽冽 第一章

作者︰燦非類別︰言情小說

第一章

銀白色的半邊月亮斜斜掛在天上,周遭點綴著幾顆若隱若現的星光,不遠處一朵濃密的黑雲讓風一吹,緩緩飄來,遮住半圓月亮的銀光,一時間,幽暗中透著微弱光芒,讓夜更顯迷離了。

一直以來,他對這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未婚妻就十分滿意,放眼所有八旗里的格格,稱得上才女的少之又少;更何況,敦華的五官美麗姣好,盡管看來總有些冷冰冰,但她確有冷傲的本錢。

而最重要、也讓雲熙最滿意的,就是敦華尊貴的身分。敦華的祖父是為國捐軀的開國功臣,敦華的阿瑪不但是聖上最尊敬的皇叔父,又是朝廷具有極大影響力的重要官員,因此禮親王府的地位要比其他親王要來得更高一層;像這樣條件的婚配對象,可說是幾乎要比娶公主還來得好,他根本沒有挑剔的余地。

倘若不是聖上命他前往江蘇沿海地區查緝私鹽,雲熙也想盡快完婚。他二十歲那年,醇親王夫婦就有意辦妥婚事,只不過禮親王就這麼一個女兒,且認為既然這門親事早就定了,那麼多等兩年又何妨?

「你把這個佩戴在身上,就像我陪在你身邊一樣,好嗎?」

他從懷里拿出一塊拇指般大小的玉,那白皙通透中摻著青翠綠意,一看即知價值不菲;玉石上頭沒有多余雕飾,僅刻著一個俊秀的「熙」字,顯然是雲熙向來佩戴在身上的物品。

敦華珍而重之的將玉石握在手心里,絕麗的鳳眼怔怔望著雲熙,兩人互相凝視,彷佛再沒其它事情比此情此刻重要。

「別胡思亂想,三個月後咱們就成親了。」

這是雲熙離去前,對敦華說的最後一句話。

春光明媚,微風徐徐吹來,讓院子里的竹林隨之搖曳。

兩個少女正在涼亭里對坐下棋,一盞茶時間里,只見兩人盯著棋盤專心對弈,沒人開口說話。

「格格,有您的訪客。」一個年紀約莫十來歲的小丫鬟走了進來,恭敬的稟報著。

敦華原本正要將手中的黑子放下,不由得一愣。

「我今日沒約其他人啊。」她沒多想,就搖搖頭。「你就說我已有客人,請對方回去,若有要緊事,讓你傳話就可以了。」

「這樣好嗎?還是要我先回去呢?」坐在她對面的少女遲疑著,很少看見敦華有訪客,這麼輕易就推拒不好吧。

「無妨,咱們繼續下。」敦華不理會,見小丫鬟杵在原地,她重復一次︰「你下去吧,照我方才說的就行了。」

「但是……。」小丫鬟有點為難,因為這個訪客並不是普通人,她不敢輕易打發,正想再度開口時,卻已听到來者的聲音。

「問也沒問訪客名號就要打發人走,未免太沒禮貌了吧。」隨著低沉帶點笑意的嗓音,一個身形高大挺拔的年輕男子走進院子里。

敦華的朋友轉頭瞥了一眼,看見竟是如此高大魁梧的男人,不禁一愕。

「不請自來,尊駕又懂禮貌了嗎?」敦華冷著臉,想起春季狩獵時發生的事,不由得沒好氣。

「格格別惱火,我下次登門拜訪之前必定先請人遞信,這樣可好?」來人根本不理會敦華的嘲諷和冷漠,臉上仍是帶著笑容,逕自坐在圓桌旁邊空著的石椅子上。

「格格,那、那我去沏壺茶來。」小丫鬟結結巴巴,很想逃離現場,因為氣氛看起來一點也不融洽,主子的臉都快結霜了。

「不用了,客人等會兒就走。」敦華冷冷看向他。「找我有事?」

對方咧嘴一笑。「當然有事,否則怎敢來驚擾格格。」

「我還是先回去好了,這盤棋改日再繼續。」坐在敦華對面的少女、戶部仕郎的女兒初荷準備起身告退。

敦華卻連忙拉住初荷。「等等,別走。」

「是啊,下完這盤棋嘛,何必急呢。」男子對著初荷微笑。「敦華很怕跟我單獨面對面,你要是走了,她可是會不高興的。」

初荷微微一驚,不解地看向好友。

「別听他胡說。」敦華蹙眉。「他是雲熙的弟弟,看來就是個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人。」

「我沒名字嗎?干嘛只說是誰的弟弟。」他抗議,朝初荷一笑。「我是雲海,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海。」

竟有大男人拿李商隱細膩惆悵的詩句來介紹自己的名字,而且,雲海外形英挺粗獷,怎麼樣都跟這詩搭不起來啊。初荷覺得這人說話挺風趣,忍不住抿嘴偷笑。

敦華卻笑不出來。這人難道是回去念了兩首詩就來丟人現眼嗎?想到以後兩人還成了叔嫂關系,可真感到羞愧。

「你到底有什麼事?」她按捺著火氣。

雲海伸手在懷里模來模去,好半晌才拿出一封信。「這年頭真是好心沒好報,親自送信來卻落得連口茶都沒得喝的下場。我看雲熙這信還是丟掉比較干脆。」

敦華一听,連忙將信搶來,卻在意識到自己粗魯的舉止後,耳根燥紅。都怪這個無禮的雲海,每次都讓她惱火失控。

「信我送到了,看樣子你急著看,我還是告退吧。」雲海站了起來,高大身軀幾乎擋掉兩個少女的光線,他看著敦華急切準備開信的模樣,原本黑亮的雙眸黯淡了下來,視線不著痕跡地掃了一下她羞紅的小耳朵,卻又立刻避開,看向另一邊的初荷。「打擾兩位下棋的雅興,改日再賠罪。」

初荷微微頷首致意,直到雲海走了,才又看向好友。

「你好像很討厭他。」初荷問著,因為敦華對人冷漠歸冷漠,卻不會無禮或發火,但方才擺明了就是排拒雲海。

敦華的目光從信移到初荷臉上。「誰要他這麼狂妄自大。」

「以前都沒听你提起雲熙這個弟弟。」初荷疑惑。「況且他歲數看起來不像比雲熙小。」

「那人是醇親王的正室福晉所生,跟雲熙才相差兩個月而已。他母親身分還是個蒙古公主呢。」敦華解釋著。

「難怪他看起來跟雲熙一點兒都不像。」原來兩兄弟是同父異母,初荷記得雲熙的母親是醇親王側福晉。「雲熙這麼儒雅斯文,雲海看來卻十分豪邁爽朗。」

「是粗野才對吧。」敦華冷笑。「听雲熙說,醇親王跟這個公主不大對盤,雲海七歲時,兩人大吵一架,雲海的母親氣憤之下就帶著兒子跑回蒙古去,一住住了十年,最近幾年雖然回北京來了,但每年有一半時間在蒙古。」

「所以雲海可說是在關外長大的?」難怪看起來格外不同,就像是成天在草原騎馬奔騰似的。

敦華哼的一聲。「看他孔武有力、四肢強健的粗壯模樣,大概從小就是個野人。」

「瞧你氣的,咱們不說他了。」初荷看著她手中的信。「雲熙要回來了嗎?」

提起未婚夫,敦華語氣溫和許多。「還沒呢,才去一個月,還要兩個月才能回來呢。」

初荷看她說得惆悵,忍不住偷偷笑著。敦華知道她是在取笑她,登時又惱又羞的橫她一眼。

「你這人怎這麼壞心眼,今天來贏棋就算了,竟還要笑人。」敦華困窘不已。

初荷連忙止了笑意。「別惱我,實在是你方才的神情……,算了,我不說了。」

敦華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想起信上所寫,心里一陣甜蜜。

雲熙說江蘇沿海風景與京城迥異,站在崖邊觀浪甚是壯觀,他稍有空閑就會去一處名為「波浪」的涼亭,邊喝茶邊看海景。

信上更說希望大婚後能和她攜手在波浪涼亭觀浪談心,到時肯定是人生一大樂事。

「你看過海嗎?」敦華問向初荷。

對方搖頭。「怎麼可能,我都還沒出過京城呢。」

敦華也沒看過大海,雖然她曾跟額娘去熱河避暑,也曾跟著阿瑪回去滿清位于關外的發源地,但是,那些肯定都沒有跟雲熙一起看海觀浪來得特別。

仔細將信折好收進懷里,敦華冷艷的臉孔閃現難得一見的溫柔。

喝茶觀浪啊,她真想立刻就去找雲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