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拖延,馬車就走出了幾十里,甚至中午都沒有歇息,直到黃昏時,到了一處僻靜的山谷才停了下來。
童悠悠又渴又餓,兩個婆子一開門,她就跳了下去,迅速離開了馬車。
不知是不是馬車下的人偷偷離開了,居然沒有一點兒動靜。
童悠悠遲疑著是不是同劉福說一聲,結果劉福卻主動上前,嘲諷笑道——
「大小姐累了吧?也是,您這嬌生慣養了十幾年,細皮女敕肉的,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苦啊。」
童悠悠听著這話不對勁,迅速環視一周,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處山谷很是偏僻,三面環山,只有一處出口,而且除了他們的馬車,再無人煙。
趁著這樣的月黑風高,簡直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這是哪里?你想做什麼?」她戒備的盯著他。
劉福笑得得意,就是兩個婆子也自顧自的尋找干柴點火,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
童悠悠握緊匕首,橫在身前。
劉福卻是不在意,不屑的哼了一聲,「我還以為騙你到這里要多難,沒想到簡直太簡單了,路上你居然一聲都沒吭,只能說,該死的鬼攔也攔不住啊!」
「你為什麼要殺我?」童悠悠極力想要冷靜下來,但聲音都在哆嗦。
劉福撇嘴,翻了個白眼道︰「不是我要殺你,是夫人要殺你,我家大小姐在京都好好的,若是你回去了,平白變成二小姐,我們大小姐可是不高興呢。再說了,這麼多年,老夫人可是沒少往你身上搭銀子,我們夫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又不是親閨女,誰願意把你接去京都,再給你預備一份嫁妝啊!索性,夫人就給你尋了個好去處。冤有頭債有主,你記得到閻王爺那里告狀,一定要報夫人的名字,跟我們可沒關系。」
兩個婆子也湊趣附和,「對,跟我們也沒關系。」
婆子們開口說話,手里的篝火就點燃了,在這樣的暗夜里,極是刺眼。
很快,兩側的山林就窸窸窣窣響了起來,陸續鑽出七八個壯漢。
這些人身穿灰色衣褲,頭上包著布巾,手里拎著柴刀,神色帶著幾分凶惡猙獰。
領頭的那個走到近前,罵罵咧咧道︰「怎麼這麼晚,害得老子喝了一晚上的冷風。」
「哎呀,趙爺莫怪,實在是出城時耽擱了。您放心,這辛苦銀子,一會兒我多給一錠銀子。再說了,您看看我們帶來這貨色,可是漂亮得很,保管兄弟們滿意。」
劉福打躬作揖,很是客氣,讓開身子,那幾個壯漢的目光就肆無忌憚的落在童悠悠的身上。
說是餓狼見到羊肉,也不過如此。貪婪,婬邪,摻雜了三分惡意,讓童悠悠惡心得想吐,下意識把手里的匕首舉得更高。
「哎喲,居然還是匹烈馬,老子喜歡。」
趙爺調笑一句,惹得其余幾人笑得猖狂,嚷道︰「恭喜老大,今晚做新郎啊!」
「老大吃肉,兄弟們是不是也要跟著喝碗湯?」
趙爺得意,嚷道︰「放心,帶去老窩,讓你們也嘗嘗滋味。」
「謝老大,哈哈,我還是第一次睡到富家小姐呢。」
「是官家小姐,細皮女敕肉,咱們艷福不淺啊。」
劉福生怕他們貪戀美色,到時候再留了禍患,低聲囑咐,「各位英雄,這人是一定不能留活口……」
「哎呀,少廢話,道上規矩我們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趙爺有些不耐煩,揮了揮手里的柴刀。
劉福當下嚇得屁不敢放一個,趕緊把袖子里的銀子包裹拿出來,另外又添了一錠。
趙爺打開看過了,一百兩加十兩,就是一百一十兩,這一票買賣太合算了,還白得一個大家閨秀暖被窩。
他收了銀子就要上前抓童悠悠,童悠悠猛然後退,但三面都被圍攏,身後是馬車,實在沒有退路躲避。
她感到絕望,突然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學醫術,若是學了武,今日也不至于如此。
「劉福,你就不怕遭報應嗎?我就是死後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夜風有些寒涼,吹得劉福忍不住打個哆嗦,如此暗夜,他到底有幾分驚懼,嚷道︰「又不是我害你,你找我干什麼,有能耐你找夫人去。」
「你說實話,讓我死個明白,我父親知道夫人對我下手嗎?不說明白,我就找你算帳!」
「這個……」劉福遲疑了下,應道︰「老爺忙著尋人情,不願丁憂,沒空管這些,統統交給夫人處置。」
童悠悠苦笑,她前世父母早逝,在舅舅家長大,雖然舅舅一家待她不錯,可到底不是親爸親媽。所以,這一世她格外珍惜祖母對她的疼愛,對遠在京都的父親也悄悄存了幾分期待。
沒想到,這位父親為了繼續當官,棄過世的母親不顧,更把她這個女兒扔給後娘處置……人心何其涼薄,根本不能期望。
童悠悠慘笑一聲,橫了匕首到頸側。既然這一世依舊如此,不如趁早結束吧,保個清白身,說不定來世還能幸運一些。
「攔下她!」
「小娘子膽子還挺大的。」
「趕緊抓起來,老子還沒當新郎呢!」
那幾個壯漢喝罵著就要沖上前,突然听見有人說道——
「你們欺負我的救命恩人,可經過我準許了?」
暗夜里,突然冒出一個陌生聲音,實在詭異,眾人驚得齊齊僵在原地。
唯童悠悠扭頭看去,結果沒注意手里的匕首,劃破了脖子上的皮膚,疼得她輕哼一聲。
馬車頂上,不知道何時坐了一個年輕男子,夜色里看不清什麼衣著,懶散地倚在車頂,很有幾分瀟灑和不屑。
眾人皆驚疑,童悠悠卻是認了出來,是那晚綁了她去出診的人。
她想也不想就躲到馬車旁,結果濃重的血腥氣讓她剛剛升起的希望又被潑了冷水。
這人受傷了,而且還很重,他自保都來不及了,這會兒還要救她。
「你走吧,不用管我,他們人多還有刀!」在自己活命和他人送命之間,童悠悠到底不忍心,出聲攆人。
「你是不是傻子?」梁浩海沒想到,這樣的時候,童悠悠居然會把救命之事往外推?「我走了,你就立刻被拖走玷污了,你難道不怕死?」
童悠悠張口結舌。她怕啊,怎麼不怕?但是與其兩個人都死在這里,還是不要拖累無辜。他開口想救她,已經足夠她感激了。
「你快走吧,我不用你管。你若是有機會到京都,去禮部郎中童德中家里說一聲,就說奴僕勾結山賊,把他的大女兒害了。」
「呿!」梁浩海翻了個白眼,「我可是听了好半晌,你那個爹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覺得他能為了死掉的女兒把繼妻休了嗎?而且女兒還死得這麼不光彩,恐怕他想遮掩都來不及了,還會給你報仇申冤?」
「你!」童悠悠氣得咬牙,但不得不承認,這人說得沒錯。「算了,你走吧。」
這會兒,幾個山賊壯漢已經發現馬車上之人受傷了,畢竟他們吃的就是刀口舌忝血的飯,對于血腥味道更熟悉。
原本還有幾分驚懼,這會兒全猖狂起來。
「小子,你哪也別去了,老子可沒答應,留下來給這小姑娘做個伴吧!老子可以讓你看著老子入洞房,哈哈哈,保管你過個眼癮。」
「就是,既然撞破了我們兄弟的好事,你還想去哪兒啊。」
劉福生怕事情敗露,嚇得半死,跳腳在後邊喊著,「各位英雄,定要把這人殺了,不能讓他跑了,我願意再加……再加五十兩!」
梁浩海一口血水吐到地上,罵道︰「狗東西,小爺的命就值五十兩?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說罷,他囑咐了童悠悠一句,「躲遠點,別拖後腿!」
然後,就見他直接跳下馬車,落腳就踹翻一個山賊,搶了柴刀順手砍翻了另一個。
山賊沒想到他這麼俐落,但仗著人多,一股腦兒圍上前。
梁浩海也不怕,閃轉騰挪,刀刀見血,不過片刻就放倒了四個山賊。
剩下幾個嚇瘋了,互相對視一眼,轉身就跑,包括頭領的趙爺。
劉福跌跌撞撞追上去扯了趙爺的袖子,哀求道︰「你不能走啊,你拿了銀子,你要殺了他們啊!」
趙爺一刀砍過去,劉福立即松開袖子。
眼見幾個山賊跑得不見影子,劉福幾乎尿了褲子,實在不明白方才還是必勝的局面,怎麼突然就土崩瓦解了。
許是老天爺感受到了他的絕望,他剛回過身,想同殺神求個情,興許用銀子能夠買通,結果那殺神卻突然倒了下去。
他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壯著膽子挪過去,眼見殺神沒了聲息,他狂喜至極,撿起一把柴刀就要砍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他的背心突然一痛,低頭只能看見胸前的刀尖。
兩個婆子一直在觀戰,這會兒終于忍不住尖聲叫起來,驚起夜鳥一片,嘰嘰喳喳個不停。
劉福前撲倒地,童悠悠慘白著臉,她的手依舊保持著抱拳的姿勢,顯見方才是用了全部的力氣才把匕首刺了出去。
不想,原本不知死活的梁浩海卻是一個翻滾,避讓開去,起身嘀咕道︰「真是晦氣,一個死鬼還想讓小爺墊背。」
「你……你沒昏倒?」童悠悠哆嗦著嘴唇,被各種意外驚得不知如何反應。
梁浩海痞痞一笑,應道︰「就是暫時暈了一下,幸好如此,才看見你殺人。原本以為你是只兔子,沒想到是母老虎啊。」
「你!」童悠悠听了又氣又急,方才所有的勇氣和仇恨,突然全沒了,眼前一黑,摔了下去。
「哎喲!」梁浩海趕緊把人接住,眨巴兩下眼楮,有些後悔方才玩笑開大了。
「嗚嗚,嗚嗚……」
童悠悠陷入黑甜的夢里,實在不想醒來。夢里,她在開滿鮮花的廊檐下和丫鬟撿香包,祖母坐在一邊縫衣衫,那時的她才五六歲,不時因為贏了笑得甜美天真,惹得祖母也笑。
陽光正好,灶間里飄出她最愛的肉包子味道,陳嫂子在忙,小桃哭著鼻子被陳嫂子數落,陳管家幫忙講情,一切都是那麼溫暖,那麼美好。
可是耳邊的嗚咽太過吵鬧,到底把她從美夢里生生拉了出來。
童悠悠翻身而起,暗夜里,微弱篝火,空氣里的血腥味道,還有車門外拴著的兩個堵嘴婆子,都讓她不得不面對現實。
她殺人了,殺了劉福!
她也害怕,但眼見劉福舉起柴刀,那個為了救她跳進山賊群里的人就要被砍殺,她只能拿起匕首……
「醒了?」梁浩海走到馬車旁,累得扶著馬車門,「下來幫我干活,這幾個山賊實在是太壯了,想要埋了他們還要費一番力氣,不如想點兒辦法,你趕緊來搭把手,這里不能多留,萬一先前那幾個回來,咱們都要沒命。」
童悠悠突然想起他好似受傷了,「你傷得很重嗎?要不要處置一下?」
梁浩海擺擺手,「先不急,趕緊來幫忙,那兩個婆子留著以後給你做人證,先留她們一命。」
這話倒是好用,兩個婆子立刻就不叫了。
所謂的幫忙,就是剝掉幾個盜匪和劉福的衣衫,童悠悠有些下不了手,但她也不是小孩子,自然猜得出來梁浩海若自己能處理也不會叫她幫忙,于是壯著膽子,剝去這些人的外衣和鞋子,扔進梁浩海挖好的一個小坑里。
梁浩海則負責徹底剝光的尸體,很快就完成之後,他朝四周看了看,說道︰「你先上車,關好車門。」
童悠悠沒有听話,上車之後,悄悄把車門開了一條小縫隙,就見梁浩海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在幾人的尸體上點了點,然後熄滅篝火,這才跳上車轅,駕著馬車快速離開。
直到走出很遠,童悠悠忍不住開了前邊的小窗,問道︰「你往他們身上撒了什麼?」
「一點藥粉,引幫手來幫忙毀尸滅跡。」說完,梁浩海斂容道︰「別問了,小心你嚇到。」
童悠悠還要說話,就听得方才那處山谷突然響起一長串的狼嚎,在這樣的暗夜里,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她心里一個激靈,立刻明白了所謂的幫手就是……狼群!
兩個婆子也不傻,一直偷偷听著兩人的對話,她們無比慶幸自己被抓了當俘虜,若是留下被狼群撕扯……只稍一想那情景,她們白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馬車終于停在一處小河邊。梁浩海跳下車轅,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童悠悠跳下來,將其看在眼里,也顧不得滿心的復雜情緒,趕緊上前扶住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說道︰「我車上帶了傷藥,你若是信得過,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梁浩海還想玩笑兩句,奈何實在沒了力氣,這一晚他也不過是在強撐罷了。
「好,勞煩你了,萬一我死了,你怕是還要落到山賊手里。」
童悠悠翻了個白眼,真是不懂這人,話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說呢?
梁浩海倒是笑了起來,一個晚上相處就能讓一個大家閨秀如此「活潑」,他也是本事了得。
隱約的晨光里,梁浩海剝光了衣衫,光著膀子,撩起河水嘩啦啦洗了洗,待童悠悠上前,驚得倒抽口氣。
他的後背上居然橫著三條刀口,每條有六七寸長,血肉外翻,看著都覺得疼。再看他的左手臂,更是直接沒了一片肉。
「你這是……怎麼堅持過來的?」童悠悠忍著心驚,手下麻利的倒了烈酒開始消毒。
梁浩海疼得一哆嗦,「哎喲,你是幫我上藥,怎麼還給我的傷口喂酒啊?」
「這是我的獨門秘方,烈酒擦過的外傷不容易潰爛,再上傷藥,會好得很快。」童悠悠多解釋幾句,也是給自己壯膽。
她雖然這幾年借著祖母的寵愛,手里不缺銀錢,沒少折騰這些小東西,但圈在閣樓里,她也沒機會實踐,今日還是第一次。
梁浩海听她這麼說,倒沒再反駁,還玩笑道︰「獨門秘方?你不怕我傳揚出去啊。」
「傳出去也沒什麼不好,起碼更多傷者受益,我留著也沒什麼用。」
「說你傻,你還真傻,你那個繼母就是頭母狼,你父親也是個假道學,齊家都做不到,整日滿口仁義道德,我看啊,你也指望不上了,不如自己多留點兒本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到。」
童悠悠覺得這話有古怪,問道︰「你認識我父親?」
「哎喲,大小姐啊,疼!你說話就說話,別拿我撒氣啊!」
面對梁浩海怪聲怪氣的嚷嚷,童悠悠趕緊對著傷口吹冷氣,「對不住,吹吹就好了,不疼,不疼啊!」
她下意識哄了幾句,像哄孩子一般。
梁浩海身子僵了一瞬,傷口旁邊的皮膚起了細小的疙瘩,他趕緊干咳兩聲,道︰「算了,趕緊上藥吧。咱們一會兒還要趕路,先把兩個婆子尋個地方關起來,以後總要用到。這里離京都足有一千五百里,就是一路上不耽擱也要一個月才能到。」
「你……你要送我回京都?」童悠悠這一晚就在愁這件事。
她想過返回台州府,族人自然不會棄她于不顧,但祖母已經不在了,家里的水田也給了族里,她必定惹族人猜疑,很是尷尬。
但繼續前往京都,那位夫人已經這般下了毒手,以後一起生活,怕是也不會愉快。
好在,她有兩個婆子做人質,算是握有夫人的把柄,只要夫人收手,她平安住到出嫁,或者站穩腳跟,足夠自立門戶,到時候就把兩個婆子還回去。
可這其中涉及到的問題,就是她要如何趕去京都。這一路,就算沒有山賊,難免有人對她一個單身女子打壞主意。
如今梁浩海這個救命恩人居然主動要送她,這……
「我說童大小姐,你發愣就發愣,能不能把手從我的傷口上拿下來?」
梁浩海疼得臉色都白了,驚得童悠悠回神,「對不起,對不起!」
她趕緊手忙腳亂給他擦抹滲透出來的血跡,重新消毒上藥。
好不容易處理完傷口,梁浩海穿好衣衫,這才面對童悠悠正色說道︰「我姓梁,名浩海,京都人氏,這次前來台州是領了官家的差事,沒想到出了些岔子,不但差事沒辦好,差點兒搭上小命,多謝你替我遮掩出了城門。但我昨晚也替你解決了惡僕和山賊,咱們算是扯平了。所以,你不必叫我恩公,我也听不慣,叫我海哥就成了。」
童悠悠咬咬嘴唇沒有說話,顯見對于跟著梁浩海去京都還是有些遲疑。
這次輪到梁浩海翻白眼了,無奈道︰「我說大小姐啊,咱們也算生死之交,你還不能信任我啊,那你打算怎麼辦,自己去京都?怕是走不出一百里,你的小命就沒了。」
童悠悠自然也知道,開口道︰「我還是要多謝梁大哥昨晚的救命之恩,至于一同去京都,我……我會在到京都之後給你一筆銀子,就當雇你做護衛,如何?」
梁浩海氣笑了,「護衛?你可知道,我……罷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不過咱們說好了,路上不太平,我還受傷了,你是個姑娘家,總要做一些準備。咱們先尋個地方把兩個婆子放下,然後你要做婦人打扮,同我假扮夫妻,再買幾套粗布衣裙,行李也要精簡。咱們尋個商隊,結伴回京都更安全。
「另外,你會做飯洗衣吧?路上不好露餡,你要負責這些。當然我也會照顧你,你……可以信任我。」
童悠悠听他安排得很是妥當,點頭應下,「多謝梁大哥,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不,一定要添麻煩,以後你就是我媳婦兒了!」梁浩海三句話就露出本性,又開起玩笑起,惹得童悠悠咬牙。
「假的,都是假的!」
梁浩海听了大笑,起身去卸馬車,牽著棗紅馬去喝水吃草。
童悠悠無法,只能去車里收拾她的行李。
因為走得匆忙,陳嫂子和小桃都不在身邊,兩個婆子當然不會盡心,所以,她的行李本來就不多。
稍微整理一下,帶了些必備用品和一套綢緞衣裙,其余全扔在包裹里,尋個城鎮賣掉,也能換些銀錢。
輪到妝盒的時候,她遲疑了一瞬,將所有首飾倒出來,銀票貼身藏著,碎銀裝進荷包。至于那根銅管……她的目光穿過車窗,望向晨光下牽著馬去飲水的梁浩海,然後慢慢把銅管同銀票塞在一起。
離台州府一百多里的通明縣,不是個大地方,但因為來往台州府采買綢緞等貨品的北邊商隊,多半會在這里稍作休整,所以客棧和酒樓等生意極好,也帶動了整個縣城,看上去還算繁華。
童悠悠和梁浩海沒有進城,而是到了城外三里的一處小村子,趁著黃昏進村,敲開了村頭一戶農家院子。
梁浩海進去說了幾句話,那戶人家的漢子就大開院門把馬車迎了進去,家里的婆娘也上前扶了童悠悠下來。
童悠悠望向梁浩海,梁浩海就道︰「別害怕,跟嫂子去洗漱吃飯,這是我朋友家里。」
那嫂子也是個爽快人,玩笑道︰「梁兄弟真是有福氣,居然娶了這麼個漂亮姑娘。」
童悠悠臉紅,跟著嫂子進了廂房,洗漱換了衣裙,吃飯都在屋里。
吃過飯,還是沒見到梁浩海,她有些不安。
那嫂子就道︰「你放心,梁兄弟和我當家的出門去辦事了,告訴你盡管歇息,明日繼續趕路。」
「謝謝嫂子,」童悠悠取出一支銀簪子遞過去,「這是我給嫂子的謝禮,梁……海哥粗心,怕是想不起。嫂子不嫌棄,就拿去簪頭發。」
那嫂子推拒不肯收,但童悠悠給的誠心,到底她還是收了,順手插在發髻上,又說了幾句閑話,這才退出去。
童悠悠悄悄插了門閂,又掩好窗戶,便和衣躺在床上。
她原本以為發生太多事,自己會怕得睡不著,但身體太誠實,疲憊就要休息,居然很快就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