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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收錢不找零 第四章

作者︰裘夢類別︰言情小說

銀色的月光鋪滿了宮院,秋夜的月色如水,月華滿地,四下一片安靜,偌大的宮院彷佛空無一人。

就在這靜寂的午夜時分,一條身影出現在翠羽宮的門口,緩緩地一步一步朝內走來。

此時的翠羽宮好似一個對人完全不設防的孩子,毫無心機地敞開了懷抱。

柳貴妃的寢殿大門虛掩著,這是為了方便值守的宮女、中官听候傳喚。

來人就這樣一路暢行無阻地走進了寢殿、進了內殿。

「貴妃娘娘。」

輕輕的、虛無飄渺的一聲低喚,透著幾分詭異飄忽,讓床上淺眠的柳貴妃一下驚醒,霍地起身坐起。

「誰?」聲音中不自覺透出幾分驚懼。

這些日子她一直睡得不好,女兒蒼白痛苦的小臉總是閃現在她的眼前、夢中,讓她飽受折磨。

她不想犧牲女兒,是沒辦法才會出此下策,沒想到皇後與女兒一起中毒,皇後直接喪命,女兒卻奇跡似的留了一線生機,這不合理,所以反應過來後她及時補救讓女兒不治身亡了,可親手害死自己的親生女兒,她內心有愧,不自覺間便落了心病。

她的女兒是那麼乖巧孝順的孩子,可她卻為了未來舍棄了她……

「貴妃娘娘還記得重華宮的那一場火嗎?」

層層紗幔後的那個身影看起來有些模糊,聲音在這空曠的大殿里也顯得分外的冰冷。

柳貴妃揪緊了身上的被子,心中驚懼非常,那把火是她心底深處最大的恐慌,她太想抹滅蘇氏在這世上的存在了,因此犯下了不可饒恕的低級錯誤,現在她已經明白她太沖動了。

雖然她自認事情處理得還算完善,可是真的完善嗎?現在她不確定了。

「你是誰?」

柳貴妃听到了一聲輕笑,輕輕的,彷佛還夾帶了一絲嘲諷,「婢子是白茶啊。」

「白茶!你不是死了嗎?」柳貴妃月兌口驚呼。

重華宮主殿燒得一干二淨,在靈前值守的白茶喝下摻了迷藥的湯水,不可能活下來……

難道說,是鬼?

這麼一想,柳貴妃猶如置身冰窟,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上下牙關輕顫,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你……你……」她到底說不出更多的字眼,恐懼到了骨子里。

她都可以重生再來,有鬼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我們皇後娘娘讓我轉告貴妃娘娘一句話。」

柳貴妃的頭發都要炸起來了,蘇氏有話要跟她說?

白茶繼續往下說︰「謝謝貴妃娘娘的那把火,讓一切都燒得干干淨淨,她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皇後走了?」柳貴妃戰戰兢競地出聲。

白茶的口氣顯得十分輕松,「是的,我家娘娘投胎轉世去了,可婢子不甘心啊!」說到這里她語氣驟轉,聲音變得尖厲,「貴妃娘娘知道被火活活燒死的感覺嗎?動都動不了,皮膚血肉都在大火中逐漸焦黑——」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柳貴妃捂著耳朵尖叫。

她好不容易重生回來,當然要想方設法讓未來可能害到自己的人不要出現,掃清一切障礙,她沒有錯。

蘇氏本來就死得早,區別只是這次她沒來得及生下太子罷了,蘇氏不喜歡皇宮,前一世年紀輕輕便抑郁而終,她送蘇氏早點離世是做了好事,是好事……

柳貴妃拚命地在心里替自己的行為做解釋,內心深處卻仍是心虛的,畢竟蘇氏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對不起她,但她千不該萬不該生了太子,讓太子在未來登基時賜死她,她不甘心!

「我沒有錯,我沒有錯,不能讓太子出世,我不想死……」柳貴妃嘴里喃喃自語地反復念叨著。

「太子?」

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突兀地響起,瞬間驚回了柳貴妃的心神,她惶恐不安地睜眼四處張望。

一道又一道的紗幔被掀開,一身玄龍常服的龍兆天走到了柳貴妃的床前,他的臉色非常平靜,可目光卻似兩把刀般直直地剜在柳貴妃的心頭。

「愛妃,你是不是應該同朕好好說一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讓白茶來現個身,果真套出了柳氏的話。

柳貴妃有片刻的怔忡,而後猛地清醒過來,意識到了什麼,狼狽地從床上跌下地,驚慌失措地喊道︰「陛下——」

「朕等著愛妃的回答呢,從哪里說起呢,從朕的和靜公主還是太子開始?」

「臣妾……臣妾……」柳貴妃支支吾吾。

龍兆天微微俯身看著她,緩緩勾起嘴角,目光卻冷如寒冰,「說吧,朕有的是時間听你慢慢說,也有的是手段讓你說。」

在他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柳貴妃心神更加慌亂,整個人不自覺地瑟瑟發抖起來。

這種看穿一切,冷酷殘忍的目光讓她害怕,讓她惶恐,讓她不知所措。

龍兆天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說了一句︰「說吧。」

知道沒法再隱瞞,柳貴妃終于妥協,「皇上可能不相信,可是臣妾真的沒有說謊,臣妾……」

空寂的大殿里只剩下柳貴妃時斷時續的講述聲音。

將埋藏在心中十幾年的秘密一股腦吐出後,她整個人月兌力似的癱在地上。一切如果只是一場夢該多好,可那不是夢,被那夢魘一般的經歷折磨,讓她無時無刻不想擺月兌那悲慘的結局。

為了那個目的,她不得不做許多事,就算是錯的,她也要去做。

內殿里一片死寂,不知道過了多久,龍兆天才發出一聲不帶笑意的輕笑,語氣听起來漫不經心,「原來如此,所以,你不但害死了朕的皇後,連朕未來的太子都害死了,柳氏,你真是做的好啊。」

柳貴妃身子顫了一下,她從他的話里听出了殺氣,這個前世今生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她重生之後曾一度對他捉模不透,總覺得他有時看自己的目光特別難以捉模。

不過,這種情況並不太多,曾經她覺得是自己的錯覺,現在事實證明並不是她多想。

「皇上,臣妾也不想的,臣妾也是不得已……」

龍兆天一腳將她踹開,冷冷勾起唇線,「不想?如果你真的不想重蹈覆轍,今生就該離朕遠遠的,離皇宮遠遠的,可朕卻記得當年你是如何千方百計爬上朕的床,這只說明你對權勢富貴過于貪戀,別在這兒跟朕說什麼情非得已,朕惡心。

「朕以前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熱衷替程止瀚牽線搭橋,現在朕懂了,你在離間皇後和朕的感情。」

「陛下……」柳貴妃無法狡辯,她確實存心不良,一心撮合蘇氏跟她的表哥,無非是想斬斷她入宮的可能。可惜,蘇氏雖然沒按前世那樣先做太子妃後當皇後,卻是直接以皇後之禮迎進宮門的。

「柳氏你可真行啊,」龍兆天傾身,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朕當真是小看了你。」

柳貴妃被動地仰起下巴,卻無法開口說話。

「你別怕,朕不會殺你,」龍兆天輕輕地說,就彷佛情人間的低語,「朕會讓你生不如死。」

說完,他一把像甩什麼髒東西一般甩開了柳氏,起身站直,一路走出翠羽宮,在門口腳步略微停頓,「從今日起,不許任何閑雜人等靠近翠羽宮半步。」

無聲無息出現的幾名侍衛,低聲領命。

站在翠羽宮外,龍兆天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半彎明月,淡淡地吩咐,「擺駕鳳儀宮。」

「是。」

鳳儀宮是皇後的寢宮,自從皇後崩駕,鳳儀宮就變得十分冷清。

不,應該說皇後還活著的時候鳳儀宮大多時候也是寂寥的,她對身邊的一切都漠不關心,除了做一些皇後分內的事情,其他一概不理睬,常常一個人坐在殿內臨窗一角的美人榻上,怔怔地出神。

現在,龍兆天坐在皇後生前喜歡坐的地方,看著她生前看的景色。

這一片景色其實真沒什麼好看的,只是一片草地,她沒有讓人種什麼花木,只是簡單灑了草種,入宮兩年,她終日都看著這片草地。

皇後的心里其實也和這片草地一般,是一片荒蕪吧?龍兆天緩緩閉上了眼,伸手蓋在眼皮之上。

柳氏說的話他並不懷疑,只是死後重生這樣的事太過匪夷所思。

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柳氏害死了皇後,更害死了他的太子……那個賤人死不足惜,他絕不會讓她輕易死去,那太便宜她了!

突然,不知想到了什麼,龍兆天一骨碌從榻上坐直,表情驚疑不定。

大火之後皇後尸骨無存,會不會……會嗎?

為什麼不會?

柳氏能夠重生,為什麼皇後不會?如果他的太子命中注定是皇後所生,那為什麼皇後不可能活著?

龍兆天的嘴角一點點上揚,是呀,為什麼不可能?

會不會白茶一開始就對他說了謊?她根本就知道是誰救了她。

如果重華宮起火當日,殿里只有白茶和躺在棺材里的皇後,那麼除了皇後,還有誰會費力將昏迷的白茶救出著火的大殿?

白茶自幼便服侍在皇後身邊,也是她唯一從蘇府帶入宮中的陪嫁侍女,說是她在這宮里最貼心的人也不為過,她會救白茶,龍兆天一點兒都不會覺得奇怪。可若真是皇後,她是怎麼活過來的?

這時有人從外面走入,在離龍兆天數步遠的地方單膝跪下。

「皇上。」

龍兆天只是淡漠地吐了一個字出來,「說。」

「白茶去了重華宮舊址祭拜。」

「去祭拜了?」龍兆天按了按額頭。

「是。」

「還有什麼?」

「有一個男人出現。」

「男人?」

「是一個侍衛。」

「人呢?」

「已經帶來了。」

龍兆天微微正了正身子,略有些疲憊地道︰「帶過來我親自問。」

「是。」

很快,一身白衣素服的白茶和常冬便跪到了龍兆天的腳下。

「婢子白茶見過皇上。」

「卑職常冬見過皇上。」

「常冬,」龍兆天右肘撐在半曲起的腿上,姿態有些慵懶,「你去重華宮做什麼?抬起頭來回話。」

常冬神色略顯惶恐地道︰「卑職因為擔心白姑娘,所以就跟了過去。」

「擔心?」龍兆天的尾音略揚。

常冬道︰「是。」

龍兆天歪頭看他,「白茶是你救的?」

常冬直接以頭叩地,「是卑職。」

龍兆天狀似漫不經心地道︰「你當日為什麼出現在重華宮救了白茶?」

常冬伏地道︰「回皇上,卑職愛慕白姑娘,皇後娘娘崩駕後,白姑娘一直替娘娘守靈,卑職不當值的時候會偷偷去陪著她。當日卑職無意中看到賊人縱火,在他們離開後沖入火場救出了白姑娘,但因為怕幕後之人再有動作,未敢聲張。」

龍兆天定定地看了伏在地上的常冬一會兒,又看向白茶,開口道︰「白茶,你可喜歡他?」

白茶目不斜視地道︰「婢子一心只想陪著娘娘,娘娘活著,婢子伺候她,現在娘娘不在了,婢子想去給娘娘守陵。」

龍兆天無意義地笑了下,道︰「守陵就不必了,朕相信如果皇後活著,一定也希望看到你有個好歸宿,既然常冬對你有心,朕今天便做個月老,成全了他,你們一起出宮去吧。」

白茶一臉驚訝,「皇上?」

常冬也忍不住抬起頭來,臉上是驚喜交加的神情,「卑職叩謝皇上恩典。」

龍兆天擺了下手,道︰「白茶,跟常冬出宮去吧,這恐怕是朕能替皇後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白茶垂下了頭,低聲應了一聲,「婢子遵旨。」

「下去吧。」

「是,婢子告退。」

「卑職告退。」

看著兩個人退出去的方向,龍兆天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