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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俠龍戲鳳 第十章

作者︰沈亞類別︰言情小說

第四章

完了!

電光石火間她腦海里只迸出這兩個字。

只那一怔,她忘了該保護自己;然而生死關頭哪里容得下那一轉瞬,這重重一摔搞不好要摔掉她的小命——

誰知下一秒她又被扯進寬廣的胸懷里,頭一暈,眼前黑了半晌,劇烈的震動讓她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真不听話。」

龍天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又落入他手中,一個晚上居然被他抱了三次!

遠處哨聲尖嘯傳來。

「擒下他!生死不論,小心莫傷了小胡公子。」聶冬凜著臉孔帶著四個黑衣人將他們圍住。果然他也不傻,早已經布置了其他夜梟待命。

「你的護衛追來了呢。」

他的胸懷寬大溫暖,胡真卻听到他的心跳如擂鼓,似乎並不像表面上這樣淡定?

「快放開我!放我走,我保證他們不傷你半根寒毛。」紅著臉,她掙扎著試圖月兌離,但箍著她細腰的手是那麼堅定,竟沒有半點松手的打算。

「有護衛在,講話聲音都大起來了。」

龍天運垂眸看她,眼底竟真的閃著笑。「若他們辦得到,自然可以帶你走,不過在下很懷疑這天下有誰能將你從我手上奪了去。」

這曖昧到極點的話到底什麼意思啊?胡真嘻了嘻,善辯如她居然讓他嘻得想不出什麼話可應對。

「好大的口氣。」聶冬蹙眉,「奪回小胡公子,不得有誤!」

「是!」

話聲響起處,銀鏈飛梭從四個方向同時出手,迅疾如箭,去勢如鋒!每條飛鏈頂端都有一枚銳不可擋的銀梭,數丈之外便可奪人性命于瞬間。飛可攻可守,是夜梟最拿手的武器。

狼族本無「迷雀夜梟」,迷雀夜梟是過去火鳳一族皇甫氏的死士。

迷雀專司情報,眼線遍布天下,也作「謎雀」,代表他們的身分隱密,每個都是易容高手。

夜梟則是皇甫家主的暗衛、刺客、死士,做所有見不得光的事,訓練極為嚴格,武功高強自不在話下,最可怕的是夜梟與迷雀皆將生死置之度外,因為這世上總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夜梟與迷雀都一定會有親人被主子掌握,他們親人的吃穿用度無疑是最好的待遇,但只要夜梟迷雀叛走,下一刻他的親人就會被梟首示眾,沒有例外。

北狼入主火鳳的領土後便接收了這支部隊,原本自詡行事磊落的狼皇帝不喜歡這種暗殺流,但那麼大的情報部隊毀之又覺可惜,也就無可無不可地養著;誰知到了俊帝手上後竟擴張得厲害,迷雀的數量原本就是個謎,但夜梟人數卻是大大地增加了。

不知怎地,她居然為龍天運擔憂了起來。

夜梟與禁衛軍不同;禁衛軍是光明正大的兵士,有的是防身的硬功夫,跟高來高去的江湖人自是沒有可比性,依靠的完全是龐大的數量跟一身刀槍不入的重甲;而夜梟則是劊子手——殺人不眨眼、武功高強的劊子手。

她見識過他們的手段……

是的,她見識過。不由自主地,她模模自己的頸項,繃緊了神經好讓自己的手不致顏抖。

錚地一聲輕鳴,龍天運手中長劍出鞘,劍如流光飛螢,挽個劍花便將所有飛鏈纏住,再一振臂,飛鏈應聲而斷!

那看似平凡無奇的長劍竟是削鐵如泥的寶物,只那麼一絞便將夜梟賴以成名的飛鏈絞斷。

暗夜中,兵器交鳴聲不絕于耳,那聲音、氣息都讓她回到七年前的那一夜。飛鏈每一次襲來都帶著血腥味,每條鏈子細碎的聲響都代表著爹身上一道道血痕,她不由得顫抖,緊緊揪住龍天運胸口的衣袍。

「嘿,」龍天運低頭輕聲道︰「莫怕。」

莫怕?!

飛鏈銀梭織成天羅地網,命在頃刻旦夕,他竟還有心情對她說「莫怕」?!

銀光閃處,暗夜中幾不可見的銀針破空而來,胡真盯著那寒芒,心頭一駭!龍天運手上長劍驀地往她身前一橫,「叮」地連聲脆響!夜梟的暗器,從來不只是幾根銀針就算了。

差點就……

「你們干什麼?!」聶冬暴喝一聲,振劍攻來,急道︰「不準傷他!」

胡真知道自己又在生死關頭走了一回,不由得冷汗涔涔。

大雁樓透出的光影綽綽,窗台上透出兩條儷影,那是冷眼看著他們的宮千水、宮千歲姊妹。

宮家姊妹都來了,這里不可能只有龍天運一個人,她突然覺得原先的想法可能不是很妥當,以她現在的身分被擒,搞不好真的一下就被宰了。

悄悄地,從懷里握緊了防身的匕首。

那是人之常情吧,扔掉燙手山芋跟懷里會咬人的貓狗。

銳利的匕首無聲無息地刺進龍天運毫無防備的腰際。

「你……」龍天運很明顯地動作一慢,卻沒有松手。

「放我走就給你解藥。」胡真咬牙低語。

任何人被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刺,肯定都會把她扔出去的,但這家伙根本不是人!

要應付四名夜梟跟聶冬暴起的長劍,懷里保護的人竟然對他下手,這場面太尷尬。

「快放我走,不然你就死在這里!」他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讓胡真整個惱火起來,匕首稍微往前推。「我不想殺你!」

「我知道。」龍天運悶聲回答。

尖嘯聲響起,四面八方無聲無息地出現幾條人影。

「左使!」他們怪聲怪氣地喊。

龍天運以雷霆萬鈞之勢逼開了夜梟,迅捷拖著她往後疾退,那些人便迎上去攔住了夜梟。

胡真只覺得手上一緊,匕首被打落,兩只手迅速被捆成一團,她甚至還來不及反應,眼前一黑,然後嘴里被塞了一團布。

蓋她布袋?!他居然蓋她布袋!這家伙……

「乖乖的,再使詭計我就把你扔下去。」

這家伙傻的,她還巴不得被扔下去!胡真使盡全力胡踢亂踹,卻在下一刻被點住了穴道。

龍天運將她扛上肩。風聲颯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時辰了,只知道馬匹震得她渾身骨頭都快散了。

燈花靜靜,偌大明亮的宮殿內空蕩蕩,沒有人、沒有風,像是連時間都停止流動,萬物寂,只剩恐懼。

他驚喘著醒過來,咆哮︰「小喜!來人!小喜!」

數名小黃門疾步過來齊齊在床前跪下。「陛下!」

「人呢?小喜去了哪里?!」

他狂暴怒吼,從龍床上掙扎著起身,寬大袍子松松地掛在身上,露出白皙孱弱的身軀,一陣暈眩,他虛弱無力地跌落床底。

「小喜!」

「陛下!陛下息怒!喜公公馬上就到……」

內監們七手八腳地想扶起他,但他毫不領情,只不斷厲聲怒吼︰「小喜在哪?!胡真在哪?!叫他們來!快叫他們來!不要踫我!賤人!」

內監們惶恐地停了手,只得跪在他四周不住磕頭,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奴才放肆,陛下息怒」。

「閉嘴!閉嘴!再不閉嘴統統殺了!」

四下頓時無聲。

他喘息著閉了閉眼楮,暴躁地問︰「說!小喜去哪里了?胡真回來沒有?」

「喜、喜公公去了御廚,頃刻便回。胡……胡侍郎已經出宮一日,還沒有消息——」

「滾!」

小太監們嚇得面無血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殿內又是空無一人了,只留下他孤單地躺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著,不住喘息。

他想起身,但渾身發顫得太厲害,連手指都抖個不停,不要說起身了,連想把自己撐起來都是個問題。

俊帝,蘭七。

狼族皇室經最為跳月兌瀟灑、文韜武略、胸懷經緯艷驚天下的蘭七王,如今只剩這副殘軀,半死不活,近乎瘋癲。

仰望寢宮穹頂上所繪的飄飄天女、張牙舞爪的五彩巨龍,俊帝唇角泛起一抹譏誚的笑。

報應。這就是他弒兄殺佷的報應。

他一日一日地衰頹孱弱,一日一日地益加多疑,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令他開心,也沒有什麼能令他相信。

暗夜里他次次被夢魘所噬,背叛的痛苦折磨著他,他彷佛再也不是自己,關在這華美的籠子里他無法呼吸、無法喘息!

那又怎麼樣呢?當初他不知道這代價嗎?他知道的。他早知道自己會成什麼樣子,只是不知道原來真的這麼痛……

「陛下。」小喜靜靜地來到他身邊,那雙毫無溫度的眸子一點情緒也沒有地凝視著他。「吃藥了。」

「扶我起來。」

小喜將他扶起,輕輕地放在龍床上,一匙一匙地喂他喝湯藥。

俊帝得了奇怪的寒癥,只要病發,整個人就如泡在冰水中似渾身發冷無力,只能用大熱大補的湯劑壓制,卻始終沒辦法治愈。

但大熱大補的藥哪能這麼個吃法?他體內的火像是用他的生命在燃燒似,整個人愈來愈瘦削,一日日枯萎。

「胡真呢?」

「胡侍郎奉旨辦事,他說快則半日,慢則兩、三日必回。」

「哼……回?他曉得要回嗎?他願意回嗎?」俊帝冷笑,伴隨著幾聲咳嗽,瘦削的胸膛不住上下起伏。「怕他是巴不得永遠別回來了吧。胡真……胡真……

連根手指頭都不讓我踫踫,看到我就像看到蛇蠍猛獸,他肯回來嗎?!」

「陛下多慮,胡侍郎忠心耿耿——」

啪地一聲脆響,小喜臉上火辣辣地浮起掌印。他被打得頭一偏,唇角緩緩滲出血絲。

「去哪里了?!」他喘息著問,眼底盡是惱怒。

「回陛下,御膳房。太醫院的康厚德開了單子做藥膳——」

「怕毒不死我?!」俊帝突然撲上來冷笑著掐住小喜的頸項;他喘息著將小喜的臉拉扯到眼前,深深看進那雙一點感情也沒有的眼楮里,近乎瘋狂地低語︰「是不是?是不是怕他們毒不死我?!」

「奴才……不敢。」

「不敢?!這天下還有你不敢的事?!若不是怕我殺了太後跟那兩個小表,若不是怕我……若不是怕我暗地里殺了她們,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小喜的臉色漸漸轉白,他的手雖然枯瘦如爪卻仍十分有力!

那形狀美好的唇微微泛著青,俊帝猛地將他拽人懷中,狠狠地吻住他!那麼凶猛粗暴,沒有絲毫的憐惜!

蘭七蹂躪著他,惡狠狠地,將所有怒火發泄在他身上!小喜連半點聲音也沒發出來,像是木偶似地任他蹭蹋,但愈是這樣,他的心就愈痛!小喜愈是不吭聲,他的痛楚便愈深一分!

待所有的怒意逸去,他終于醒了,再一次懊悔不已,只能顫抖地捧著小喜的瞼低喃︰「是朕不好,全都是朕不好……別……別生朕的氣……好不好?」

小喜那美麗絕倫的臉上有著他的指印,因膚色白,襯得那指印顏色更深、更痛。

但小喜側著頭閉著眼楮咬牙不說話的模樣卻又脆弱得教他心顫,他深邃的眼蒙上**的氤氳,低低地抵著小喜縴細的頸項,沙啞輕語︰

「你要什麼,朕都依你。黃金萬兩、百畝良田,都可以許你,讓你爹娘一生富貴榮華,讓你的兄弟姊妹們出將入相,好不好?別生氣……不要離開朕……」

小喜卻只是緊緊地閉著眼楮什麼話也沒說,任由他輕舐著他的唇、啃噬著他頸項間細白的皮膚,任他瘋狂地索求著溫暖……

偌大的宮殿空蕩蕩地,燭芯搖曳成淚,只有嗚嗚咽咽強忍的低泣與蘭七強橫野蠻的低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