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拾春默默站在一旁,也有些迷惑不解,辜稹元迎娶明惠為妃,不是因為與她情投意合嗎?怎麼听起來像是另有原因。
她輕蹙著眉思索著,下一瞬,陡然落進一個寬厚的懷抱里,被一雙手給緊緊的摟抱住,熱燙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因激動而略顯瘡啞的嗓音透著一絲埋怨。
「明冬,你既然回來了,為何不來找本王,讓本王被明惠那賤婦給欺騙了這麼久!」
「你不是娶她為王妃了?」
「本王以為她是你,才娶她為妃。」此時的辜稹元沒了方才的暴怒,話里帶著委屈。
「你目盲嗎,她哪點像我?」袁拾春忍不住翻白眼,明惠長得可比明冬美多了。
「她端茶時跟你以前一樣,第四指總是僵硬的彎曲著,還有她也喜歡吃蛋羹、筍絲、絲瓜、木耳和花茶。」
「她當年跟在我身邊一年多,記得這些事有什麼難的,況且當年我那根手指的指骨是因為被打斷後長歪了,沒辦法像其他的手指一樣靈活,才會那樣僵硬,她的手指也曾被打斷過嗎?」為了證明給他看,她抬起手握起拳頭,「你看,現在我的手指好好的,伸縮自如,沒必要再那樣端茶。」
看著她握拳的手,辜稹元臉色難看,他竟然沒想到這點,那顧明惠的手指好端端的,壓根就不該那般僵硬,分明是刻意裝出來。
聞言,就連常四也頓時僵住,他也沒想到這點。
再看向袁拾春時,辜稹元臉上的感情濃烈得似要滿溢而出,不管如何,他的明冬找回來了,他抬起手把她握拳的手給包了起來。
「我這不是一時糊涂了嗎,陶真利用《鏡光寶鑒》里記載的術法,為本王推算後,告訴本王,你就在我身邊不遠,那女人突然回王府來,還自稱因為回鄉時摔了一跤,因此不記得以前的事,本王便誤以為她就是你,當年那個明冬,不也是因為在宮里被容貴妃杖打得沒氣了,所以你才變成她不是嗎?」正因為這個理由,他才會被顧明惠給蒙騙了。
他將她牢牢的鎖在懷里,分別一年多,他有滿月復的話想對她傾吐,「當年你走後,本王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听到這里,袁拾春眼里溢滿了淚,她原先以為他早忘了她,因此才娶了明惠,不知他竟為她做了這麼多,甚至還想去找她。
「那個人是誰?」原來這世上也有人跟她一樣,來自異界。
「她是一個商人的妻子,你若想見她,日後本王再帶你去。」輕蹭著她的臉,抱著懷里的人,辜稹元覺得空虛的心終于再度被填滿了。「以後不要再離開本王了,本王害怕會再也找不到你。」
「不會了、不會了,以後我哪里都不去……」她被他所說的話感動得淚濕衣襟。他沒有負她,不枉她為他放棄了回去的機會。
她也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但她發現此時身旁尚有不少「閑雜人等」在看著他們,她抹抹淚,拽著辜稹元的手,將他領到袁氏母子面前,為他介紹。
「王爺,這是我現在的娘和大哥,自我蘇醒後,他們一直對我很照顧。」
辜稹元頷首,喊了聲,「岳母,大舅子。」善待明冬的人,他也會善待他們。
這一叫,把袁氏母子給驚得差點嚇破膽。
「這這這拾春,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他們竟多出萊陽王這個女婿來了。
「這事有點復雜,稍晚我再跟娘和大哥解釋。」袁拾春面露一抹歉疚,雖然是因這副肉身里的魂魄不在,她才能佔據這具身子,但冒充袁家的女兒,總讓她有些愧疚。
她接著指向蘇越和周隨,「這是蘇家三少爺和周公子,這段時間多虧他們,我才沒被殺死。」
蘇越連忙表態,「王爺請放心,我這人最大的長處就是守口如瓶,不該說的絕不會泄漏一個字。」
「明冬,跟本王回去吧。」好不容易與她相認,辜稹元想將她帶回去,他還有一肚子的話想跟她說。
她神色鄭重的表示,「王爺,明冬已死,我現在叫袁拾春。」
「好,你愛叫拾春,那就叫拾春吧。」他寵溺的道。
她接著再說︰「王爺先回去吧,我有話要對娘和大哥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她總要對袁氏母子交代清楚。
見她不打算跟他回去,辜稹元不快的拉下臉來,「既然你不走,那本王也留下來。」
袁拾春只得耐著性子溫言軟語的哄著他,「王爺,我現在是袁家的女兒,您要讓我用什麼身分跟您回去?何況您不是還有事情要處理嗎,您不如先回去把該處理的事情給處理好,反正我會留在袁家,哪里都不去,王爺想見我時,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辜稹元听出她言下之意是說,她此時沒名沒分,不方便隨他回去,頓時心中不悅,倘若不是顧明惠欺騙了他,他便不會這麼晚才與她相認,不禁對顧明惠再恨上幾分。
她不願跟他回去,這次他也不敢再強迫她,等回府處理完顧明惠後,他會馬上給她一個名分,讓她能名正言順的回到萊陽王府。
「好,等本王回去處理完事情,便來接你。」
送走辜稹元,袁拾春望向袁氏母子,徐徐出聲,「我知道你們一定有滿月復的疑問想問我,在此之前,請先容屋里的袁氏母子,蘇越、周隨全都看向她,等著她解開他們心中的謎團。
袁拾春話說從頭,「當年王爺還是九皇子,他因沖撞了容貴妃,被先皇幽禁半年,當時伺候他的那些宮女太監被容貴妃遷怒,幾乎全被杖打至死,活下來的人只有三個,不,正確的說只有兩個,就是常四和趙魁……那時那個叫明冬的小爆女也已斷了氣……」她緩緩訴說當年她穿越過來的經過。
幾人听得驚異的瞠大了眼。
「……我看見王爺為我的死癲狂,遂決定放棄回去的機會,那位貓大仙成全了我,他推算出有具內已沒了魂魄,遂施法將我的魂魄安置到那具身子里。」
接下來她未說的事,袁家母子也已明白,之後,她便變成袁拾春蘇醒過來。
怪不得原本任性的女兒,醒來後會變得孝順懂事,怪不得她開始會做他們從不曾見過、嘗過的糕點,對這些,他們心里不是沒有疑惑,但他們從未想過會有這般離奇、不可思議的事,因此也沒去深究。
如今真相大白,袁氏母子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喜該怨。
袁拾春輕輕握住兩人的手,誠懇的接著再說︰「娘、大哥,這些日子來你們對我的關愛和照顧,讓我真心把你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我每次叫你們娘和大哥時,都是發自真心實意的,希望你們不會怨我佔據了你們的女兒和妹妹的身子。」
她的誠意打動了袁氏母子,袁康氏反手緊握住她的手,眼眶中閃過一抹淚光,「傻孩子,你能成為我的女兒,是我的榮幸,我真的女兒都沒像你這麼孝順過我。」
袁維也牢牢握住她的手,動容道︰「娘說的沒錯,既然老天爺讓你變成了拾春,那麼你就永遠都是我妹妹。」
蘇越听了一耳朵的秘密,再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坦誠相待,拍了拍周隨的肩,含著笑意走了出去。
「想不到除了咱們這世界,竟還有別的世界,這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今天真是大大開了眼界。」來到外頭,他感嘆道。
「三少,有件事我要同你說——」周隨才剛開口,就瞧見蘇越一臉驚異的看向他。
「難不成你要告訴我,你也是異界之人?!」
「你想到哪去了,我是想同你說,當初我為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答應跟隨你七年,如今這期限,再過兩個月就要到了。」
「噫,這麼快嗎?哎呀,這樣一來,本少爺身邊可就缺了個武林高手的跟班。」
在他眼里他只是個跟班?周隨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隱隱浮現一抹青筋。
蘇越似是渾然沒發現自個兒的話惹到他了,興匆匆接著說︰「要不這樣吧,你不當我的跟班,就來給我打下手,梟首閣副閣主給你當,你看怎麼樣?」
周隨賞他一記冷眼,不發一語,扭頭就走。
「哎,周隨,你倒是回個話呀。」蘇越追了過去,俊秀斯文的臉龐帶著狐狸般的笑意。
「王爺回來了。」顧明惠有些意外他竟會提早回來,但仍滿臉欣喜的迎了上去。
不過回應她的不再是他寬厚的懷抱,而是充滿暴怒的一巴掌。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將她打得摔跌在地,嘴角流出血紅,她滿眼驚愕的望住他。
「王爺?!」她接著發現,他看向她的目光不再溫柔呵寵,而是凶暴狠戾得仿佛要噬人。
「本王問你,你可知道『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這兩句詩?」
「我不記得了。」她淚盈于睫,泫然欲泣道︰「難道王爺是因為妾身仍記不起以前的事,所以才發怒打妾身嗎?」
辜稹元見她還在這般作態,憎厭的再朝她狠踹一腳,生生把她的身子給踹得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她趴在地上嘔著血,對他突然的轉變又怒又驚,不明白為何曾有的百般眷寵,竟會一夕之間蕩然無存,她不甘的十指揠抓著地面,撐著疼痛的身子,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泣問︰「王爺!妾身做錯了什麼?」
「你所犯下的罪,即使本王把你千刀萬剮,都消不了本王心頭的怒火。」宛如冰霜似的嗓音,透著他掩不住的恨意。
他那恨意仿佛化成森森利劍一把把的刺向她,令顧明惠心中駭然,霎時間她明白了,臉色瞬間慘白,他之所以從先前那般溫柔呵寵,變得這麼殘酷無情,只可能是一個原因——
她冒充明冬的事敗露了!
看見他眼中那濃烈得猶如要化為實質的殺意,她驚恐的連連退後,想要逃走。
可他壓根不給她機會,「看來你已知道自己犯了什麼大罪!」毫無溫度的冰冷嗓音,挾著森然的暴戾之氣。
她驚嚇得雙腿發軟再也站不住,整個人跪到地上,仍試圖為自己掙得一線生機,「不是我要冒充明冬姊姊,
是王爺自個兒認錯了人,怪不得我!」
見她竟把事情怪到他頭上,辜稹元神色冷鷥,「本王自個兒認錯了人?常四,把東西給她看。」
「是。」常四將手上包在布巾里血淋淋的首級取出來,扔到她面前。
顧明惠垂目一看,見竟是一顆人頭,驚嚇得尖叫出聲,「啊——」緊接著發現那竟是陶真的首級,嚇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陶真竟敢把本王的事泄漏給你,還幫著你買凶一再行刺明冬,這就是他的下場!」辜稹元冷酷的面容,此時陰狠得似是修羅。
回王府的途中,他先去收拾了陶真。
當時陶真卜算到了自己的死劫,想要逃走,被常四給抓了回來,死前已親口招認,是他不小心將先前他欲尋找明冬之事告訴顧明惠,因此才會受她脅迫,不得不幫著她買凶暗殺袁拾春。
顧明惠絕望的跌坐在地。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倘若你只是冒充明冬,本王或許可以看在明冬的分上,免你一死,但該死的,你竟然一再派人去殺她!當年明冬對你這個妹妹可是照顧有加,你就是這麼報答她的?!」辜稹元每一句的指責,都像刀刃一樣尖銳的刺向她。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我從陶叔那里得知王爺要找姊姊,我以為那是絕不可能的事,她早就死了,怎麼可能再復生,直到那天,在酒樓里嘗到那塊棗泥核桃糕,那味道竟與她生前所做一模一樣,我嚇到了,終于相信也許她是真的復生了,後來,我害怕自己冒充她的事被王爺知道,所以才會……」顧明惠哭喊的認錯,「王爺,我知道錯了,一夜夫妻百日恩,求您看在明惠這段日子的伺候——」
辜稹元恨聲打斷她的話,「你還有臉跟本王提夫妻,本王想娶的從來就只有明冬,而不是你!常四,把她押下去,她派人刺殺明冬幾次,就給本王割下幾塊肉來,沒割完不準她死!」
听見他這般殘酷的話,顧明惠駭然的震住,他是要她活生生痛死!
她滿眼怨毒的看向辜稹元,下一瞬,她絕然的一頭撞向一旁的柱子,寧願自絕,也不活著受那罪。
她頭骨登時撞得碎裂,殷紅的鮮血染紅柱子,整個人緩緩倒臥在血泊中,瞠瞪著的雙眼,充滿了怨恨不甘……
她只不過是想要像明冬姊姊一樣,也備受王爺的呵寵……她只是想嘗嘗那種滋味……誰知一嘗就上了癮,再也容不了人來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