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嬌笑聲傳來打斷了花舞蝶的思緒,她忙藏好身子,然後看到長廊那頭出現了兩女一男,出色的儒雅俊臉,翩然昂藏的風采,果然是慕尉羽,他身旁還緊黏著兩個相貌有些相似的艷麗女子,應該就是呂家的芬、芳兩位小姐了,他們的對話清晰的飄入她耳里。
「慕大哥,今天的風正好,我們坐畫舫到江上游玩好嗎?」
「我還有公事要處理,無法相陪,你們找姑姑們去玩吧。」
「但蓮姨她們要午睡,不好吵她們,要不,我們別走太遠,听說慕府里有間玉坊,里面放著各式的玉雕品,每件都價值連城,慕大哥,你帶我們姊妹倆去開開眼界好不好?」
「你們想去玉坊?那更容易了,衛總管便能帶路了。」
不解風情的回答讓模樣較為美艷的佳人不滿的嘟嘴輕跺腳,另一名女子則巧笑的接下話。
「慕大哥,你這麼忙碌,身體要多注意,這種天氣正適合喝涼心十全補湯,芳兒等會就到廚房炖湯,炖好了再為慕大哥送去。」
「這樣太麻煩芳小姐了。」
「不麻煩,能為慕大哥下廚是芳兒的榮幸。」
三人身影走遠,聲音也遠了,花舞蝶才從假山後走出,掩著嘴直笑。看來傳言不假,姊妹共爭一男,慕尉羽真是艷福不淺。
「你是誰?怎麼在這里?」
突來的喝問,讓花舞蝶嚇得忙轉回身,只見一個身材中等,相貌剛正的男子直瞪著她。
看他的模樣不像佣僕,該是管事之類,她斂眉壓低聲音回答,「我叫花武,因為經過這里時頭有些暈沉,就靠著假山休息了一會兒,請問你是哪位?」
好清秀瘦弱的男子,他的問話顯示出他是新人,所以才會不認得自己。「我是衛宗陽。你看起來不像男僕長工,你在府里是做什麼工作?」
听到名字,花舞蝶就認出人了,「原來是副總管,失禮,我在帳房工作,本是趁著用完午膳的休息時間四下走動想認識環境,沒料到因為頭暈而誤了時間,我馬上回去做事。」她裝模作樣的抬手揉著額際忙要離開。
「等一下。」
花舞蝶停住腳步,「副總管,你……該不會因為這原因就辭退我吧?」
衛宗陽笑出聲,「我不是這麼不講理的人,唯恐你半路又不舒服,我送你回帳房。」反正也是順路。
「你要送我?」她有些驚訝。
衛宗陽點頭,「走吧。」他率先走了幾步,發現花花舞蝶並沒跟上,回頭有些擔心地打量著她,「你不會是難過到無法走路吧?」
花舞蝶笑開了臉,快步走過去,「我好多了,謝謝副總管。」
「不用客氣。」
「你人真好,我以為副總管該是很凶的。」
「嚴肅認真,不苟言笑,像總管那樣?」
「呵,總管是令尊,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比起我爹,我還要學習的事太多了。」
「那學經驗就好,別學脾氣。」
「小兄弟,和你說話很有趣。」
「你也是啊。」
花舞蝶露出一對小酒窩,她想找的人似乎有頭緒了。
更鼓聲傳來,二更天了,在南邊牆的老榕樹上已經有人先到了,就坐在慣坐的位置上,不過那人的身影頎長挺拔,並不是曼妙縴美。
月光下,慕尉羽少見的蹙緊眉頭,出師不順讓他少了笑容,勞師動眾將府里的婢女、丫鬟,甚至是上了年紀的僕婦全都看過一遍,就是沒找到小婢女,再憑著她「一技之長」之說,他也一一見了女紅館、膳樓里有技藝的女員工,結果仍是令他失望。
這結果很明白的告訴他,那女子說謊,她根本不是婢女。
他本是信心滿滿,但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他卻沒有一點線索,心底有股不愉快的感覺在蔓延,指出他這回可能要陰溝里翻船,栽在那個小婢女手里了。
但沒到最後,他絕不會放棄,沒嘗過輸的滋味,他可不想因她而破例。由她對慕府里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看來,她肯定是府里的人,只是他今天可說是看遍了府里的女子,依舊沒有她的蹤跡,這實在沒道理,驀地,一個想法電光石火間閃過腦海,除非。
「今天換成我遲到了。」清脆的嗓音響起,花舞蝶裊裊婷婷的出現。
慕尉羽回神看著她,「是我來得早。」
花舞蝶坐下,歪頭看著他,「你似乎心情不好。」
「你明知故問。」
「呵……」她鈴鈴嬌笑,「怎麼,後悔和我打賭了嗎?」
「我不做後悔的事,但我不喜歡被欺騙。」
「怎麼說?」
「你應該知道我今天做了什麼事,而我得到一個結論,你不是府里的婢女,卻一直自稱為婢,這樣的賭局不公平。」
「兵不厭詐,而且這場賭局也不是我挑起的,你向我要公平才沒道理。」
「所以你承認自己不是慕府的婢女?」
花舞蝶略微松口,「你這麼說也沒錯。」
「不只如此,我也見過了府里所有的女性,一樣沒找到你,這點你怎麼解釋?」
「那是你的問題,我不需要向你解釋。」她的眸底漾著得意,彷佛已嗅到了勝利的味道。
「這只有一個解釋,你不是女人。」
噗哧一聲,花舞蝶笑了出來,「呵呵,我不是女人?那請問我又是什麼人?」
「男人,更正確的說法是女扮男裝的假男人。」這就是他剛才得到的推論。
花舞蝶神情一凜,硬聲否認,「我不懂你在胡說什麼。」
「說謊,要不你怎如此的緊張。」慕尉羽貼近她小巧耳垂低語。
不熟悉的陽剛氣息近距離的吹拂在頰畔,花舞蝶像被針刺到般,立刻跳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要離開了。」
她丟下話便要走開,但才踏出一步,身形卻莫名不穩的傾向一側,加上此刻她又在樹上,所以很自然的她又要摔下樹了。
花舞蝶還沒哀嘆自己的倒霉,一雙手臂及時出現,如同第一次的相遇,她又投懷送抱的跌入慕尉羽大張的懷抱里。
老天爺怎又來這招?她揉著撞到的額頭哀嘆,沒注意到其實是有只手扯住了她的裙擺,才會發生這一事。
慕尉羽一臉的關心問候,「疼不疼?」
「我沒事,感謝相救,我要走了。」
他放在她腰上的結實手臂抽緊,「別急,你這模樣就像是落荒而逃,不就證實了我說的話是真的,這樣我有了目標,明天勝敗就會倒轉過來了。」他得意一笑。
抬頭看著他,花舞蝶有恃無恐,「即便你知道我是女扮男裝,那我用的肯定不是真實身分,你查不出我真實的姓名,還是算我贏。」
慕尉羽愉悅一笑,「多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這一點的。」
花舞蝶這才明白自己又中計了,生氣的沉下臉推拒他,「放開我,放手。」
「我一松手你就會掉下去,我怎能放開呢。」他輕佻的將她摟得更緊。
「慕尉羽,你好歹也是慕府的少主,請自重。」
「原來你連我的身分都知道了,卻不畏不懼,足見你有一定程度的學識修養,這樣我找人的範圍又縮小了。」
該死的,他故意惹她生氣好套話,冷靜,她要冷靜下來,花舞蝶亮出笑靨,「以慕少爺的能力,使出這樣的手段,未免勝之不武,也無法讓我心服口服。」
「哈,真是會說話的小嘴,叫我不放你都不行,我會很高興有你這個貼身助手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們的賭約,你任我差遣,而我想要一個貼身助手。」慕尉羽大掌抬起她的下巴,滿意地看著她姣美的俏臉。
細白柔荑不客氣地拍掉他不規矩的手,花舞蝶冷冷的說︰「我不一定會輸。」
「不是不一定,是一定,也希望你別想逃,願賭服輸。」
花舞蝶止不住心里的氣憤,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撂下話,「那我拭目以待,若你做不到,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慘兮兮』。」
氣憤激發了勇氣,用慕尉羽的肩頭當使力點,她輕巧一蹬,身子利落的回到樹干上,沒再多看他一眼,冷哼一聲就迅速離開。
慕尉羽沒有阻止,開心地直笑著,他越來越喜歡這個高傲的小婢女了。
不過她一貫的離去方向給了他一絲靈感,哎呀,他知道的越來越多了,不贏了這場賭局實在對不起自己。
等著瞧吧,小婢女。
公雞叫聲劃破清靜黎明,揭開一天的序幕。
花舞蝶揉揉困頓的眼楮,打了個呵欠,一夜難眠讓她沒什麼精神。
為了誰?還不是自大的慕尉羽。想她昨天還喜孜孜的計劃要向他索取哪三個要求,怎知到了晚上就風雲變色,她的身分呼之欲出,不過要她輸也不簡單,他或許能找到花武,但肯定找不著花舞蝶的。
她實在不用這麼擔心,連覺都沒睡好,今天還有一堆工作要做呢。她伸伸懶腰,掀被下床。
洗過臉,她較有精神了,拿起梳子梳理她特長的青絲,每天最讓她花時間的便是這頭長發了,及膝的長度總要在束發後,再編上一段辮子,然後把長辮繞在發束上,只留適當的長度在外,但男人極少留如此長的頭發,總會引來許多疑問,她只得說是父母之命不可剪,這也是實話,娘不準她剪發,在娘的觀念里,唯有千金小姐才能留上長長的頭發,代表尊貴,也代表需要呵護照顧。
可是沒有婢女的照顧,這頭長發實在很費事,但母命難違,她也只好忍耐。
長發整理到一半時,外頭忽然響起奇異的聲音,似鳥叫又像野獸輕吼,她好奇的抓著尚未綁辮的頭發推開窗子往看外,眼光轉了圈,沒看到任何異常的地方,她又轉回室內。
花舞蝶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樹上坐了個修長的身影,含笑的看著她,奇異叫聲就是從他嘴里發出的。
一會兒後,小木屋的門打開,一道縴瘦的人影走出,長發整齊的束起,一身灰色衣褲,男子打扮的人兒轉身關好門,大步離開。
一個男子生得這麼清秀嬌美,竟然沒人發現有異,那些人真是不長眼,男女不分,難怪會讓她以為用這樣的小伎倆就能行騙天下了。
花武,這就是你的偽裝嗎?那也只到今天為止。
慕尉羽站起身,氣度瀟灑的離開,該去辦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