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先生，不好意思，因為我接下來會有點忙，所以我請我的同事幫您介紹房子好嗎？」
紀巧菲這一招分明是打算將燙手山芋推給他人，而且她還打算找個男同事，免得不小心害了其他女同事入了「毒手」。
據他之前的「再婚」言論，他一定是看到姿色不錯的女子就會搭訕求愛，毫無節操可言。
「沒關系沒關系，我可以等你。」對他來說，房子不知道排到第幾位，但未來的老婆很肯定是排在首位的。
「我的意思是說，」紀巧菲的口氣有點強硬，「我沒有空服務您，一直到明年都沒有空，所以我很抱歉無法為您服務……」
「那我等你到明年。」舒志橋堅定地道。
他只要她，就要她，沒第二人選。
這般死皮賴臉的精神，連一旁的游俊燁都要頭頂發汗了。
「您不是急著要買房子好讓朋友的小孩入住嗎？難道您要讓他等到明年？」紀巧菲爽快俐落打他臉。
一句話直指核心，游俊燁以為叔叔就要被堵得無話可說，不得不接受安排，換人服務時，卻沒料到舒志橋還是一臉笑，毫無困窘的道︰「真要等到明年的話，那我先去租間兩房的房子就好。這好解決的，你不用擔心。」
「……」這一個近乎耍無賴的發言，可是讓在場兩個人都無言了。
游俊燁看了眼舒志橋，再見五官幾乎要凝在一塊兒，似乎正在猶豫著該不該爆發，拒絕得更徹底的紀巧菲時，看到她的背後有個身著西裝的男人走過來，那樣的派頭似乎不是一般的房仲業務員，走路架式頗有氣勢，他猜測或許是個主管之類的，當場靈機一動，揚聲叫喚。
「請問……」
西裝男不巧就是店長，听到游俊燁的叫喚，微微一笑，走上前來。
「弟弟，有什麼事嗎？」
「請問這位姊姊最近都很忙嗎？」游俊燁指著紀巧菲問道。
紀巧菲聞言倒吸一口氣，涼了半截脊椎。舒志橋原本不明游俊燁的意圖，直到店長揚著笑答，「放心，她有空替兩位服務的。」方才明白他的意圖。
舒志橋笑咧出兩排白牙，翹起大拇指，朝游俊燁比了個贊。
老游的孩子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到關鍵時刻，卻能發揮大作用，實在是最佳助打員啊！
帶他來，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那麻煩幫我們介紹一下房子。」舒志橋立刻「乘勝追擊」。
紀巧菲閉上眼楮後才翻了一個眾人看不到的白眼，張眼時，恢復職業笑容。
「好的，」她手指著會客桌方向，「兩位請坐。」
舒志橋與游俊燁坐在圓桌的一端，紀巧菲則選了離舒志橋最遠，也就是正對面的位子落坐。
她拿出平板電腦，進入房屋物件搜尋頁面，故意看著游俊燁發問，對舒志橋展開無視大法。
「請問屬意什麼樣的房子呢？大樓還是公寓？幾房？在公共建設等方面有沒有什麼要求？譬如籃球場、游泳池、SPA室之類的？」
「挑你喜歡的就好。」舒志橋笑咪咪道。
沒人在問你！紀巧菲在心里狠狠咬牙回。
「弟弟今年讀幾年級？六年級了嗎？」
「他今年讀小四，別看他長得高，其實才十歲而已，這都要嘉許小時候帶他的外佣，把他當自己的小孩照顧，飲食起居十分注意，就是話少，結果帶出來的孩子也很沉默寡言。」
真希望你也被那個外佣帶一下，要求不多，沒在問你的時候少開口就好了！紀巧菲不爽地月復誹著。
因紀巧菲是面對著游俊燁問著，所以她神色間的微妙變化，盡入游俊燁眼底。
舒叔叔就是個話癆，這天生來的，誰也無法阻止，雖然游俊燁偶爾也希望他話少一點，但這是他的特色，有啥辦法呢？
看著紀巧菲越來越不耐的臉，游俊燁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覺得他還是應該多少講一下話，要不然他們之間的氣氛恐怕會越來越僵，到時叔叔別說追到老婆了，恐怕人家避他如蛇蠍，說不定明天就辭職走人，讓他完全沒個希望了。
「再過兩年你要上國中了，這邊有間房子離補習街挺近，騎腳踏車就可以抵達，這樣能減少通車時間，而且附近也有一所國中……」
「這間好！」舒志橋食指愉悅的輕敲桌，「快給我們看一下那房子長什麼樣，有幾房？對了，你也要喜歡那間房子才可以。」
關我屁事啊！
紀巧菲的脾氣幾乎要炸起來了。
她假裝無視舒志橋的問題，找出了物件，平板電腦雖然是擺在一大一小兩男的中間，她說話的對象還是游俊燁，壓根就是把舒志橋給當成空氣一樣存在。
她這會兒可是不管舒志橋會不會客訴了。
了不起辭職走人，這天大地大，絕不可能找不到容身之處！
平板電腦上頭是一棟屋齡約莫十年的大樓，磁磚外牆有定時清理，故看上去仍十分新穎，一二樓是大理石外牆，氣勢傲人，三樓以上為土黃色外牆磚，成熟穩重。
「這棟大樓最難得的是，一樓不售予商家，而是規劃成全公共空間，所以親子活動處比一般大廈還多，有小型的籃球場、藏書豐富的閱讀室，還有瑜珈教室、親子游樂場等，不出門也能休閑。」照片在細白指月復下，一張一張滑過。「大樓管理也很嚴格，二十四小時門禁，車庫門口也配有警衛，保全十分周全。」
「小游，這屋子怎樣？你喜歡吧？」舒志橋習慣叫游欽「老游」，他兒子就直接喊「小游」，儼然將其當平輩看待。「假日時，我還可以陪你打籃球。叔叔讀書時也打過籃球，還是校隊喔，場邊加油的女生一大堆，超**的。」
游俊燁眼神淡漠的看著身高超過一八○的舒志橋，想起他爸曾經說過，叔叔少年時不愛讀書常蹺課，該不會都蹺去打籃球了吧？
游俊燁眼神中那一點點的不以為然，紀巧菲解讀為──你假日沒陪過我打籃球，請不要隨便胡扯了。
因此，紀巧菲對于舒志橋的鄙視更深了。
果然一張嘴特別會說的人，行動力都等于零。
「這間听起來真的不錯，有沒有房間的照片給我們看看。」游俊燁沒什麼回應，舒志橋早就習以為常的又轉向紀巧菲，眸中兩顆閃亮星星，亮得十分逼人，讓紀巧菲想翻出兩個大白眼當鏡子，將灼人光亮給反射回去。
「照片在這。」紀巧菲這嗓音可是冷淡得跟北極冰塊有得比了，游俊燁都冷得要打寒顫了。
但是，就算是一整個地球大的冰塊又如何，在太陽面前根本完全無用武之地，沒兩下就融化蒸發了，而舒志橋毫無疑問就是那顆大太陽──一個在一見鐘情對象面前，發光發熱的大太陽。
「這牆壁顏色不好，像被日光照太久發黃了。沒關系，我再請工人裝潢重刷就好了。你喜歡什麼顏色？」舒志橋抬頭問紀巧菲。
「我不喜歡牆壁刷油漆，我喜歡貼壁紙。」紀巧菲見冷淡逼不走、嚇不退，干脆順著他的意，只不過這個「意」帶著濃濃的惡意，「天子皇家那種紫醉金迷的顏色，既要豪奢氣派，但又要低調得帶著曖曖內含光的那種韻味，是那種從古早時代世襲下來的貴族氣勢，有著高傲不可復制的氣質，毫無土豪的銅臭味，而是優雅從容。那是我喜歡的風格。」
舒志橋轉瞬間茫了。
這境界實在太高了，饒是他做土木工程的，也听不懂啊！
而游俊燁卻是因此攢起眉來。
紀巧菲很明顯的這番話是針對舒志橋而來的。
舒志橋是孤兒出身，從小在育幼院長大，高中畢業後就急急忙忙自立了。
他靠著自己的兩只手，與游欽拼下了一方江山，縱然年紀輕輕就擁有上億身價，但畢竟不是從小經過細心教養的，氣質帶著草莽味，穿衣也有點隨便，有時他去工地幫忙，有些狀況外的還以為他是新來的，對他呼呼喝喝，他也不以為意，直到身分揭穿時，將對方駭了一跳，顫聲辯解他完全看不出任何老板的派頭，實在不是他有意冒犯。
他這樣平易近人的風格，在某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人眼中，可就是土氣十足，言語之中無法隱藏的鄙視，十分刺耳。還好舒志橋的心髒比別人大顆，神經也比纜線還粗，常處于狀況外，就像現在，他煩惱的是紀巧菲華麗堆砌的文字形容出的裝潢意象，在他腦中是一片空白，畫不出輪廓來，而未听出故意的輕蔑。
而游俊燁是神經縴細的，他的自閉內縮多少也是因為太容易听出對方的弦外之音，逃避的方法就是不接觸，所以他才听得出紀巧菲口中的滿滿惡意，而對這女人起了不悅之情。
他很想跟叔叔說，放棄吧，這女人不好，不適合你。但這方的舒志橋已經開啟他的粗神經模式，以一副完全未听出弦外之音的姿態，笑著說道︰「裝潢方面我比較不懂，這樣吧，以後跟室內設計師溝通的工作都交給你了，看你要裝潢成什麼樣，都由你發揮，我付錢就好了。」
結結實實的，土豪氣味更濃厚了。
游俊燁只想掩面低嘆。
紀巧菲則是面頰微微抽搐，恐怕沒多時就要顏面神經失調了。
完、全、無、法、溝、通！
她在鄙視他呀，听不懂嗎？
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啊，听不懂嗎？
這男人的臉皮到底是什麼構成的？
得使用什麼武器方才打得穿啊？
紀巧菲無奈地垂下了頸。
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我們要不要先去實地看房子？」嘆息在字里行間輕輕地流瀉著。
「好。」舒志橋依然是一臉單純，喜悅的笑顏一如初衷，讓紀巧菲又是一陣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