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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花不見葉 第五章

作者︰朱輕類別︰言情小說

第三章

五分鐘後,兩杯濃醇的咖啡擺上了桌。賀昕穩穩地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徐茵茵則是坐在他對面,鼓足勇氣撥打了丁立綱的電話。這時是六點五十九分,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丁立綱平平板板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出來吧,我在樓下。」

「我不在……不在醫院。」

「那你在哪里?」

徐茵茵看了賀昕一眼,微微提起勇氣,「我提早下班了,現在在朋友這里。」

「你不想來我家。」電話那頭的人只沉默了兩秒就明白過來。

「嗯……我不太想去……」

丁立綱的聲音一點變化都沒有,「今晚不想,還是一直不想?」直截了當到有些咄咄逼人。

賀昕眉角微揚,忽然覺得這奇葩男也不是那麼討厭,起碼夠聰明,也夠利落。

「我……」

接收到徐茵茵求救的眼神,他卻只是聳聳肩。徐茵茵咬唇,狠心道︰「一直。」

「那麼,你的意思是要分手嗎?」

「我想……」那毫無起伏的聲調,即使是透過電話,也能給徐茵茵帶來無限壓力,「應該……」

「好,我知道了。」

徐茵茵愣了愣,旋即道︰「對不起,我……」

「沒關系,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沒了……」

「那好。」

電話被掛斷,從頭到尾,徐茵茵連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完。

通過這通電話,賀昕忽然發現自己不那麼討厭丁立綱了,心情忽然變得輕松而偷悅,就連咖啡杯踫撞上小碟所發出的聲響都顯得格外清脆好听。賀昕隨意又慵懶地倚靠在皮椅中,認真地端詳了下徐茵茵的表情,「你那是什麼表情。」

徐茵茵茫然地抬頭,「啊?」

「舍不得?」

「不是。」回神過來後,徐茵茵才長呼出一口氣,「只是沒想到會這樣順利。」

「是你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很明顯,丁立綱根本沒有把她當盤菜嘛,說撤掉就撤掉了。他就說,這麼笨的女人,有哪個男人願意接手。好吧,閑事管到這里也該結束了。幾乎要滾到舌尖上的逐客令,在見到徐茵茵那失落的表情時,又吞了回去。

「賀昕哥,其實……我還是滿想結婚的。」

對于戀愛、對于婚姻,她並非沒有憧憬,只是爸媽硬塞過來的,卻不是她想要的。

雖然她現在和丁立綱順利地分手了,可實質性的問題卻還是沒有得到解決。照她這樣一直被迫相親、分手,再被迫相親,再分手,總有一天,不是她失去了戰斗力,就是父母被激怒,總之最後的結果還是她被迫和一個父母認為合適的人選結婚。

「剛分手就反悔了。」冷淡的口吻里壓抑著難以察覺的怒意,「你搞什麼,在我的地盤表演狗血情感大戲?」

「不是的,分手是一定要的,我只是、只是……」徐茵茵抬頭辯解,說了好幾個只是之後,卻又長長地一嘆,「哎,我只是覺得有人陪伴的日子,總比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要好。可如果要讓我和那些只見過幾次面的人結婚,還不如……」

徐茵茵捧著咖啡杯開始慢慢地說個不停,幾乎是無意識的,把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心里話說給賀昕听。

不過聆听者的臉色卻一點都不好。

在沒眼色這方面,徐茵茵真是一點都沒變。自己看起來就那麼好心嗎,難道她看不出來自己根本沒興趣听她傾訴那些無聊的心理垃圾嗎!

賀昕自認自己不是個善良的人,聰明、英俊、多金,他听過各種各樣的贊揚,卻唯獨沒听人說過他善良、好心。所以他很確定自己沒有那種讓人想要親近的氣質,可奇怪的是,徐茵茵偏偏愛黏著自己,而且她和其他喜歡追著他的女生完全不一樣。

在她的眼楮里,賀昕看不到愛慕、花痴,只有滿滿的信任。就像剛剛,她沒頭沒腦地跑過來,然後對自己提出那樣無厘頭的要求。那時候,他又看到了那種眼神,信任、依賴,還有一點期待。

賀昕不太適應被人這樣瞧著,所以感覺不舒服。當時他並沒有發作,不過在好戲收場後,她卻又對著自己完全卸下心防碎碎叨叨的時候,那種感覺又來了。

賀昕的目光,在她剔透的眼和那沾了褐漬的唇瓣間來回游移。

「賀昕哥,你知道嗎,我……」她開始說不知道該如何回家面對媽媽。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賀昕望著她全無防備的小臉,忽然產生了一種想要狠狠掐斷這種信任的惡意。

「賀昕哥,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你問我?」

「嗯嗯。那天在餐廳,你的忠告點醒了我,所以……」

「徐茵茵。」

她抬起頭,「嗯?」

「這里不是情感診療室。」賀昕倚在皮椅中,並起兩根手指揉著眉心,聲音清淺又無情,「我也不是心理醫師。」

「嗯?」

「所以我沒空听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他攤下手,臉色不耐,「結婚與談戀愛有什麼區別,又沒人用刀逼著你白頭偕老,所以有這麼難決定嗎?」真搞不懂這個女人在糾結什麼,

又想結婚,又不想結婚,她到底在搞什麼。

唔,他說得還滿有道理的,徐茵茵眨了眨眼,用了好半天才消化掉賀昕的大膽言論。「那……」她剛說了一個字,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賀昕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按下按鍵的瞬間,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飄了出來,低沉好听又充滿魅惑。即使是在電話里,尤成漢仍是在努力地張揚著自己的男性魅力,「我親愛的首席財務總監。」接下來尤成漢做作地用法語說了句晚上好。

「有話就說。」目光無意地朝徐茵茵瞟了眼。

「我再二十分鐘就到公司了。」

賀昕皴眉,目光又若有所思地落到徐茵茵身上,他是不是忽略掉了什麼事?

「現在呢,我旁邊坐著一位法國尤物,所以今晚我們一起吃晚餐的計劃恐怕要泡湯了,不過……」尤成漢尾音慵懶地拉長,「別擔心,你也不是一點份都沒有。一會我們會先去你的辦公室小坐一下,你可以……」

賀昕的目光倏地一凍,尤成漢要來他的辦公室,他想起自己忽略掉什麼了。

徐茵茵已經恢復了單身,而一直覬覦她的尤成漢一會將要出現在這里,所以這代表了……賀昕本能地掛斷了電話,尤成漢曖昧低沉的聲音戛然消失。幾乎是同時,他按下桌上的通話鍵,「何秘書,送徐小姐出去。」掛斷後才抬眼看向徐茵茵,她正面紅耳赤地瞧著自己。

「你得走了。」

急于把小綿羊從狼口前推開的賀昕根本沒注意到徐茵茵的古怪,也沒想到自己的逐客令在尤成漢那番話的影響下,已經讓她誤會了。

法國尤物?賀昕哥急忙地將她轟出來,應該就是想見到那位尤物吧。徐茵茵站在大樓門口,想著想著,臉就更紅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的時候,徐茵茵已經梳洗完畢、換妥衣裳了。

半舊的運動裝貼身又舒適,綿柔的布料下面包裹著曼妙誘人的身體曲線。蓬松柔軟的及肩發絲被攏在縴細柔女敕的指間。

她攏著發走到穿衣鏡前,抽出咬在唇間的橡皮筋,將頭發隨意一束,那張總是半隱在發間的小臉完全地呈現出來,清麗明媚如初春的蜜桃。

徐茵茵將手機塞進口袋,然後躡手躡腳地下了樓。

套在運動鞋里的小腳半蹺著,她貓一樣地弓身,小心翼翼地溜過客廳,成功地避開正在看手稿的老爸。

再往前溜去,路過起居室的時候,瞥見正盤膝坐在墊子上練瑜伽的媽媽,確認她正閉目勻氣後,徐茵茵稍稍放心,不由得將腳踮得更高,加快了速度,還有不到十步的距離她就可以模到門了,拜托不要讓……

「徐茵茵,你要去哪里?」

糟糕!從背後突然響起的冷冷女聲令她背脊一僵,無奈地轉身,在瞧見媽媽仍舊維持著方才的姿勢,連眼楮都沒睜開之後,臉色更苦。哎,有這樣一個閉著眼都可以揪到自己的媽媽,她怎麼可能逃得掉。不過徐茵茵仍是不肯輕易放棄,「我去晨跑。」

「不許去。」完全不容商量的口吻。

「媽……」肩膀頹然垂下。

莊雲眉沒搭理她,慢條斯理地做完最後一個收攏姿勢,然後勻著呼吸緩緩睜開眼。她從瑜伽墊上起身,黑紅相間的緊身瑜伽服勾勒出完全不輸給女兒的好身材。

莊雲眉走到餐桌前坐下,接著佣人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過來吃早餐。」

徐茵茵不肯動彈,「我還不餓。」

「那就過來坐著。」

「媽,我只是去晨跑。」徐茵茵繼續掙扎。

鬼才相信,以晨跑為借口消失一天的事情,徐茵茵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難得周末,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時間浪費在晨跑上。」

徐茵茵裝傻,「周末能有什麼事情嗎?!」

「你說呢?」

冷冷淡淡的三個字,就勾回了徐茵茵最近發生的不快回憶。

幾星期前,她和丁立綱分手的事情終于東窗事發。因為兩個當事人都沒有主動和家人提及這件事,所以事情瞞了將近半個月。

不過徐茵茵堅信,丁立綱肯定是懶得提,而不是刻意隱瞞,所以當媒人出于關心向他詢問兩人的感情進展時,他便直截了當地說已經分手了。事情敗露後,正如徐茵茵所料,在被媽媽語言轟炸了一番後,她的相親之路又開始了。

幾乎在惡夢開始的同時,徐茵茵就想到了賀昕,他那天的那番話一直在她腦中盤旋。反復思考了很久後,徐茵茵想到了一個將自己從這無窮盡的相親模式中解救的辦法,在作了幾天的心理建設後,她鼓足勇氣向賀昕提了出來,結果被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一想到這,徐茵茵深深嘆息。

她自己都覺得這個提議太大膽了,難怪賀昕不答應。不過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什麼別的好辦法,徐茵茵垂下頭乖乖地走到餐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