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之後,因為關宴秋發覺喬依有些心不在焉,以為她是不習慣菜市場混亂的環境,等食材買齊,三個人也不再在外面多加逗留,很快就回別墅去了。
一回到別墅,喬絲跟喬依一溜煙就各自回房,等關宴秋將買回來的食材全放入冰箱後,已經看不到兩姊妹的身影了。
她笑著搖了搖頭,拿起清掃用具就往三樓走去。
這棟別墅總共有三層樓,一樓是客廳、廚房以及飯廳,二樓和三樓各有五、六間房,喬依、喬絲姊妹以及關宴秋都住在二樓。
她這幾天已經將一、二樓整理完畢,接下來就是三樓了。
經過二樓時,喬依的房間里傳出了爭執聲,听起來好像是她們姊妹吵架了。
關宴秋輕輕放下掃把,忍不住向房門走去,猶豫著要不要敲門勸架,但才走到門邊,就听到里面傳來一句話。
「不行!絕對不能告訴她!」
「那德哥……」
「我們再觀察一天看看,雖然泰山說听到了幾聲槍響,但德哥應該不會有事才對,畢竟他是老經驗了。夏儂……」
關宴秋一愣,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
但她們姊妹剛剛爭執著的,明明就是宣敘德。
記得上星期,喬絲不小心說溜嘴的,就是夏儂任務失敗,宣敘德去救她,難道這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關宴秋忍不住咬住下唇,心頭籠罩著一層不安,她原本想伸手敲門,可是在手踫到門板之前又縮了回來。
應該是她听錯了吧?
宣敘德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才對。
何況,她又何必為他擔心?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她咬唇,硬是壓下心中不安的情緒,逼著自己不要在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才不在乎他!她一點都不在乎!
關宴秋甩甩頭,試圖甩掉腦中關于宣敘德所有的想法,放輕了腳步走上三樓。
而在二樓的房間里,喬依跟喬絲仍在爭辯著。
「真的不要告訴她嗎?可是這樣小秋也會擔心不是嗎?畢竟德哥已經出去一個多星期了。」
「我就說現在還不確定啊!泰山回報的是,德哥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出現在約定的地方,也沒有看到夏儂,還不能確定任務是不是失敗了,而且,雖然听到了槍聲,也不一定是真的打中德哥或是夏儂啊。」
「可是連夏儂都沒有出現,會不會是德哥去救夏儂時發生了什麼事?難不成真的失敗了?」
「不會的,德哥做事情從來不會出差錯的。」喬依沉吟著。「我們還是再等幾天看看,也許只是一時哪里沒有餃接好,暫時失聯而已。」
「要不要跟老板說?」
「先不要好了,我們等個幾天,如果到後天還沒有德哥的消息,再問問老板的意思。」
「這樣好嗎?」喬絲還是有些憂心,怎麼也沒想到夏儂任務失敗被對方拘禁後,德哥去救人,居然也失蹤了。
身為後勤的她們,也只能在這里干著急,一點忙都幫不上。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喬依嘆了一口氣,又說︰「我有請泰山在那里多等幾天,只希望這幾天德哥跟夏儂真的會回來。」
兩姊妹又討論了一會兒,達成共識後,喬絲才臉色沉重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關宴秋上了樓後,看到第一扇門就不假思索的推開了。
她需要專心的工作來分散注意力,好讓自己不要一直想著剛才听到的那幾句話,不要去想夏儂到底是誰,也不要去想宣敘德是不是真的失蹤了。
但一推開門,關宴秋就後悔了。
這個房間其實並不凌亂,反而非常整齊,只是有些灰塵而已。
真正讓關宴秋感到後悔的是,一推開門就聞到的淡淡煙味,那是宣敘德身上的煙味。
他總是抽黑色的Davidoff,明明是名字是黑色的,但煙盒卻是暗紅色的,就像宣敘德一樣,對外維持著那樣斯文的表象,實際上的他,卻又是另外一種樣子。
雖然有著偏濃的尼古丁,味道卻那麼淡,總是要很靠近他,才聞得到他散發出的那種淡淡煙味。
煙味勾起了她的回憶,她還記得,一年多前,她就是在酒吧里,喝完一杯長島冰茶後,不小心撞進宣敘德懷里。
其實她沒有醉,只是長島冰茶的後勁很強,喝完後,她有些輕飄飄的,說話也大膽了起來。
「你身上的味道好好聞。」她還記得當初她是這樣說的。
雖然她爸爸也抽煙,她是聞著爸爸的二手煙長大的,可是卻從來不知道,有別于長壽濃重的煙味,居然有人身上的煙味是那麼淡,那麼自然,也那麼吸引人。
「那只是煙味。」那時的宣敘德姿態輕松地拉著她走到吧台前,讓已經有些搖晃的她坐上椅子。
他們在酒吧里東聊西扯,直到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兩個人也從酒吧轉戰賓館。
當他從浴室里沖好澡出來,她酒也已經醒得差不多了。
那不能算是酒後亂性,因為自始至終,她的腦筋都非常清楚。
一直到現在,關宴秋還是無法否認,自己的確是第一眼就被宣敘德迷惑了,被他俊秀的外表,神秘的吸引力,以及他身上那股很淡,卻又跟香水混合而成的煙香吸引。
原本以為只是一夜縱情,沒想到他後來竟找上門,威脅她必須跟他私下繼續往來。
她一直沒有對任何人,包括對自己承認,其實她很高興他找來了。
女性的矜持讓她無法主動找他,事實上,那一晚結束得太倉卒,她壓根忘了留下他的聯絡方式,何況他也沒有主動向她要,她又怎麼開得了口?
但那一天,他卻來找她了,此後,她就兵敗如山倒,完全無法抗拒這個男人。
直到一年後,她接到父親被流氓毆打,受傷住院的消息,火速辦了離職,以最快的速度逃離台北,也逃離自己越來越不想離開他,越來越想要在那個彷佛惡羊的男人身上索求承諾的想法。
宣敘德並不是她綁得住的人,也不是她該擁有的人。
他家世太好,不管是各方面的條件或是長相,都勝出她太多,她只是個平凡的鄉下女孩,何德何能擁有這個男人呢?
也因此她從來不敢要求,也不敢試圖套牢他,只是每次相處時都隱約想著,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見到他?他會不會有一天對她厭倦,轉身就走?
過去那一年,宣敘德什麼承諾都沒有給她,雖然常常送她一些稀奇罕見的小禮物,甚至是珠寶,可是,她真正想要的,其實是他主動對大家介紹她……
而不是什麼都沒有,除了每周幾次的午餐之約外,她對他而言,好像只是個伴。
就連他們從嘉義回來的路上,在台中的motel里,他也依然只表現出需要她身體的模樣。
他要她,到底是基于什麼呢?
純粹的發泄欲/望嗎?
可是,她對他並不是……
關宴秋有些黯然,環顧著這個整齊干淨的房間,嗅聞著空氣中淡得若有似無的煙味,突然迫切地想念起宣敘德來。
他會不會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真的失蹤了嗎?
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麼危險?他安全嗎?
他……在外面的時候有想過她嗎?
他為什麼……連張紙條或訊息都沒有留給她,就一個人走掉了呢?
關宴秋甩甩頭,試圖甩掉自己越來越偏的想法,她吸吸鼻子,決定開始整理房間。
然而,在經過衣櫃時,她還是忍不住拉開了衣櫃的門。
里面只掛了幾件衣服,嶄新得像從來沒有穿過,衣櫥下方則有一條未拆封的Davidoff。關宴秋愣了愣,終于忍不住蹲了下來,抱著那條煙,把自己過去這些天來的不安與委屈全都哭了出來。
「你到底在哪里……為什麼要丟我一個人……」她嗚咽著,再也壓抑不住傷心與憂慮。「你發生了什麼事情……嗚……」
這陣子的胡思亂想,還有剛才不小心听到的對話,讓關宴秋焦慮得幾乎要瘋掉,她只能蹲在那里,淚流不止,在心中默禱著,她什麼都不要,不管他對她如何,也不管他心里到底有沒有她,只求他能平安回來。
只要他平安……
「秋……」宣敘德忽然從夢中驚醒。
夢里的他眼睜睜看著關宴秋在他面前哭得好慘,彷佛世界都崩裂一般,他伸手想拭去她的淚水,胸口卻被疼痛拉扯,疼得他醒了過來。
「德哥,你別動!」夏儂立即壓住他,不讓他牽動右肩的傷口。
「我怎麼了?」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看見身前頭發有些蓬亂,身上也有不少擦傷的夏儂,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
「你中槍了,我暫時幫你止了血,可是還是得盡快讓人處理。」夏儂有些憂慮,小手探了探宣敘德的額頭,一點也不意外的發現他開始發燒了。
「那個男人呢?」
「好像放棄了。」想起那個男人,夏儂臉上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你中槍後不小心摔下了山,這里是半山腰的山洞,他們可能往山下搜尋了,所以還沒找到這里來。」
「嗯,你聯絡一下泰山,我們該走了。」宣敘德努力撐坐起身,將塞在長褲口袋里的對講機遞給夏儂。
「好。」夏儂接過對講機,走到洞口,試著聯絡泰山。
宣敘德則是靠坐在山壁上,再一次想起夢里那個哭得彷佛心碎的女人。
他這次出來了太久,待在別墅里的她還好嗎?
還固執的想逃嗎?還是仍倔強得什麼也不肯承認,什麼都不肯面對呢?還是……
他意識有些渙散,連忙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看見夏儂走回山洞里,他立即問道︰「聯絡上了嗎?」
「聯絡上了,泰山說他會在原本約定的地方等我們。你還可以嗎?」
「可以,這點小傷不算什麼。」他一咬牙,即使肩膀的傷處痛得彷佛火燒,他還是強忍住了。
「天色也快暗了,那我們走吧。」
夏儂原本想伸手扶宣敘德,卻被他拒絕。
「我自己來就好。」他壓著右肩的傷口,努力站了起來,雖然那幾乎耗盡了他的力氣,使得他大口大口喘著氣,他還是一點也不願浪費時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