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陽光照亮了整張餐桌,三角玻璃瓶內插了白色的海芋,白色碎花瓷盤上是五顏六色看起來美麗可口的餐點,涼拌蘆筍、清蒸鱈魚、紅燒螃蟹、辣炒時蔬及營養十足的香菇濃湯,角落里擺著三亞上等日本清茶,清淡甘味的茶香非但沒有讓菜香掩蓋,反而有著獨樹一幟的清香在空氣中飄蕩著,分外讓人流連不已。
鮮花、佳肴加清茶,該是溫馨十足的氣氛,對坐的一男一女卻各懷心事,吃進嘴里的菜似乎都是同一個味道。
飯後,女人去洗碗,男人走進廚房由身後輕輕地摟住女人的腰。
黎安的身子明顯的一僵,余書杰當然也感覺到了對方的僵硬,輕柔的吻印上她縴細的頸後,頰畔……
「書杰……」黎安不安地輕扭動著身子想掙月兌他的懷抱。
「不要動,我想這樣抱著你。」余書杰溫柔地對她說著話,一只大掌緩緩地從她腰際游栘而上,輕輕地按摩著她的小骯,轉而游走到她敏感的背脊……
他將她轉過身來,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住她的嘴,用他溫熱靈巧的舌尖抵開她緊咬的貝齒,深深地探入再探入……
「不!」黎安下意識地伸手推開他,將他的手從身上拉下,快速的離開廚房往外走去。
她覺得不舒服極了!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靶覺好像被侵犯了!像被一個不喜歡的人強吻……
噢,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只是一個吻而已,她怎麼會厭惡成這樣?
她不喜歡余書杰嗎?她不是—直覺得這個男人文質彬彬,是再好不過的老公人選?天曉得,她竟然抗拒他的吻?
見鬼了!見鬼了!—定是見鬼了!她邊快步走邊低咒著。
余書杰愣了好一會兒才大跨步的追上,一把扯住她的皓腕——
「你怎麼了?」語氣中帶著一絲氣悶與責難。
「我……」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怎麼了,黎安抱歉的看著他。
「你不喜歡我嗎?」
「不,當然不是,我如果不喜歡你怎麼會答應跟你交往呢?」
「那是為什麼?」
「我……你不可以……我是說,你不可以未經我的同意就這樣對我!」黎安有些激動,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感覺出來,她的胸口劇烈起伏,一股強烈不舒服的感覺不斷的朝她襲來。
「我只是想抱抱你、親親你,這是男女朋友之間都會有的正常舉動,我不能理解你為何要拒絕我?」他試著跟她講理。他們交往的時間雖然並不長,但他們都是成年人了,與親吻都是很正常的親密舉動,不是嗎?他不認為自己真的逾了矩,做過頭。
「我……我覺得太快了,我們才牽過手而已,不是嗎?」黎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關日彬也吻過她,她都沒有類似這樣不舒服又惡心的感覺啊,而且又暈眩又興奮,為什麼……
不,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黎安伸手搗住臉,強烈的沮喪與無肋的感覺籠罩著她。
「安安……你是第一次嗎?」
「什麼?」
「我想確定你是不是第一次,是不是因此才會這麼慌亂與害怕?」他伸手撫著她的發,溫柔的低哄。「你是,對不?不要怕,我一向對女人很溫柔,你會喜歡的,相信我,嗯?」
他一向對女人很溫柔?
這話听起來怪怪的,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黎安皺眉,卻來不及思考,一只大掌已勾住她的縴腰將她拉近,余書杰再—次將溫熱的舌尖置入她微啟的雙唇,輕柔細密的吻著她……
她要克服再一次涌上心頭的不舒服感,一定要。
她明明喜歡這個男人的,不可能不能接受他的吻,不是嗎?
可以的,她可以的……
仰著臉,她告訴自己要投入,要表現得好一點,不可以再做出像剛剛那樣把他給推開跑掉的糗事……
「對,就是這樣,好極了。」他微笑著,低沉的嗓音迷人悅耳,接著,他輕柔的吻落上她的頸間、鎖骨,然後來到她的胸前……
「不!」她粗喘了一口氣,用手抵開他湊上來的臉和唇。
「安安……乖……讓我好好愛你……」
「不!我不要!被了!我真的沒辦法……你放開我!」她再一次把人給推開,跑沒兩步卻再次被余書杰抓入懷中。
「你在要我嗎?黎老師?」扣住她手腕的手使盡了氣力,似乎想把她的手給捏斷般。
「我沒有,書杰……我真的沒有……」他冷冽的眼神里飽含著她從未見過的怒氣,黎安有點被嚇到了。「書杰……你不要這樣,我只是還不習慣……我絕對不是故意的,你放開我好嗎?你這樣子真的嚇到我了……」
余書杰看著她,緩緩地松了手勁,背過身去。「你確定你真的喜歡我?還是……只是單純的仰慕?你該知道男人跟女人之間的愛情,不可能像十七、八歲那樣的柏拉圖,因為愛,所以會有渴望,想要親近對方、吻對方、撫模對方,如果你不愛我,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你好好想一想,我回去了,再見。」
黎安听見余書杰開門、關門、發動引擎的聲音,卻完全沒有追出去的,反而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詭異感,奸像,她一直在等的就是對方跟她說這些話,然後,她就可以理所當然不負責任的走人……
她真是個壞女人,是吧?
明明心里頭已經愛上另—個男人,卻依然想當這—個男人的賢妻良母,因為她心里很清楚,像余書杰這樣外貌好、氣質好、學歷好、家世好,又跟她在同一個領域中工作的男人,以後她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理智告訴她——就是他了,他就是她未來的老公人選。
可怎麼辦呢?她連讓他吻都做不到……
懊死的!這全都是關日彬害的!要不是他三番兩次撩撥她的心,她根本就不可能愛上這個小她兩歲的弟弟級男人!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七年後第一次在校園里遇見他開始?還是根本就是在七年前他奪去她的初吻時開始?
黎安陷進沙發里,抱住自己的雙腿,怎麼想也想不透。
「你在發什麼呆?」
熟悉的嗓音突然從她身後傳來,嚇得她整個人從沙發上跳起來。
「見鬼啦?我長得有這麼可怕嗎?」關日彬失笑,雙手環胸,若有所恩的瞅著她帶點蒼白的憂愁面容。
她,看起來真的不太好。
「你還敢來?」她都拿菜刀說要殺他了,他竟然還敢來?這個破壞她姻緣的罪魁禍首!
「發生什麼事了嗎?求婚不成?還是你的菜煮得太難吃,所以余書杰決定不娶你了?」關日彬嘴里取笑著,星眸深處卻帶著濃濃的關心。
黎安瞪著他,心突然覺得好痛。
「這不是拜你所賜嗎?這樣的結果不是你想要的嗎?你很樂是不是?目的達到了,我這輩子沒人要,你就如願以償了?是嗎?」
必日彬眸光閃動,薄唇輕抿成一條直線。「你在說什麼?我一句也听不懂。」
「你怎麼會听不懂?這一切根本就是你計劃好的!」黎安朝他大吼,一肚子的氣,一肚子的怨,一肚子的無奈與失落,—肚子的難堪,就像爆發的火山—下子全炸開來,收也收不住了——
「因為我七年前對你說了那些過分的話,所以你一直耿耿于懷,因為七年前我拒絕了你,所以你不甘心,七年後決定回來報復我!讓我得不到所愛!讓我找不到男人娶我!你是故意的!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聞言,關日彬沒有動氣,唇角勾了勾,反而笑了,直視她的眼眸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柔。「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希望余書杰娶你,不,我應該說,我的確不希望任何男人娶你。」
「我就知道……」黎安後退了兩步,心像被硬生生扯開似的疼著。「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你真的知道我這麼做的原因嗎?」
眼眶浮上洶涌的淚意,她不想听,也听不見他在說什麼了。
她搗住耳朵,閉上眼楮,憤憤地說了一句︰「我討厭你。」
「可是我愛你。」他自顧自地嘀咕著。
「我討厭你。」沒听見他說什麼,她陷入喃喃自語中。
她看起來很痛苦,很不安,很無助,讓人見了忍不住地為她心疼。
「安安……」關日彬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崁進自己的胸膛。「你真的是個笨蛋。」
溫暖寬大的胸懷就像一張大大的舒眼的床,有那麼一刻,黎安真的好想好想就這樣靠著他,什麼都不要想,可是,只要想到他這麼做背後的動機,她的心就冷了,像冰塊一樣冷。
「你不要抱我!我不要給你抱!」她掙扎著,哭著,懊惱自己為什麼要愛上這個壞心眼的男人。
「那你想給誰抱?余書杰嗎?你渴望的是他的懷抱?如果是,他怎麼會一吃完午餐就離開了?你應該把他留下來讓他上你的床!」
「你——」他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奸可惡,真的好可惡!「你放開我!我討厭你!我恨你!你放開我听見沒有?」
她激烈的扭動著身子,雙手亂揮以致指甲劃傷了他的臉,細細的血痕滲出小小的血珠。
「你到底在鬧什麼別扭?」關日彬氣得抓住她的雙肩搖蔽著她。「我究竟哪里錯了?我愛你錯了嗎?我不想讓別的男人娶你錯了嗎?天底下有哪一個男人會希望自己深愛的女人嫁給別的男人?你說啊!我錯在哪里?」
黎安愣住了,張大著水汪汪的眼楮瞅著他。
什麼跟什麼……
他到底在說什麼?
不,他不會愛上她的,他不是說他不會愛上她的嗎?為什麼現在又這樣說……
「你不要這樣,我的頭被你搖辮了。」不只頭,她整個人都昏了吧?否則,她怎麼會听到這些?看到這些?
「我愛你,安安。」關日彬慎重其事地對她又說了一次。
黎安的淚撲簌簌地落下,不敢相信的一直搖頭。
「你听到了,我愛你,就算我非常不願意主動承認這件事,雖然我打定主意這次回來一定要讓你愛上我,讓你承認我已經是個你不能漠視的男人,不再是當年那個小男孩,也不可能當一輩子你眼中的孩子,但,算了!我不想再等了,天知道我再等下去的結果是什麼?可能是你跟余書杰的婚禮!我想我還是得把話說明白,我真的愛上你了,安安,而你……也是愛我的,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你不可以逃避!」
「不……」他說他愛她?他真的愛她?
天啊……她該如何形容此刻的情緒?快樂?開心?害怕或是不安?她好怕他只是隨口說說,更怕他只是因為她曾拒絕過他,而對她產生了一種必須征服的迷惑而已……
「承認愛我有這麼難嗎?」關日彬的眸里帶著一抹傷痛,他柔聲的問著她,祈求的眼眸望著她,他只想听到她說一聲︰我也愛你。
「彬彬……」她看著他,有千言萬語想說,卻梗在喉間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可以愛他嗎?
如果她說愛他,他會不會突然大笑出聲,說她上當了,說他只是在玩弄她的感情,說他愛她根本是謊言?
如果,他真的愛她,會愛一輩子嗎?他這麼年輕俊美又瀟灑多金,要找多美、多年輕的女人都有,而她呢?二十七歲了,女人的肌膚從二十五歲便開始走下坡,她會越來越丑,到那個時候,他還會像現在一樣愛她嗎?
她永遠不會忘記她的初戀男友就是因為另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女生而把她甩掉的……那是她胸口永遠的痛呵。
等待,太過漫長也太過難熬。
必日彬抬起她的下巴,親吻上她眼角盈盈的淚花。「說……你愛我。」
她的唇動了動,卻沒有勇氣開口。
一顆心沉甸甸地像被塊大石頭壓住,喘不過氣來。
她只能望著他的眼,試著看明白他的真心,如果他有真心的話。
必日彬等得快瘋了!真的快瘋了!這輩于唯一讓他不敢呼吸,覺得心跳都快停止的時候就是現在了。
「說話,安安。」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咬住唇,終于輕輕地開了口——
「對不起。」
必日彬錯愕的看著她,心狠狠地被撞擊了一下,讓他差一點站不住。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很抱歉。」頭更低了,根本沒勇氣看見他的臉。「在我心中,你真的只是弟弟而已。」
這樣對大家都好,她不會受傷,他也沒機會傷她,兩家人和和氣氣一輩子,不是挺好的嗎?
炳,哈哈。
必日彬很想狂笑,一抹苦澀的淚意卻梗在喉頭,讓他跟本發不出聲音來。
這個女人……真的很懂得考驗男人的耐心呵!
「你是說真的?」她只把他當弟弟而已?笑話!如果她說的是真心話,那麼她就真的是笨蛋了,如果她說謊,那麼,他不會輕易饒恕她。
「我——」
「你最好仔細考慮過再給我答案!」他冷冷地、迅速地打斷她。「因為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了,錯過這次,我就不會再愛你了,我會放棄,永遠的放棄,你听清楚了嗎?」
聞言,黎安的心揪著、扯著、痛著、撕裂著。
如果他對她的愛可以那麼輕易舍棄,她就更不能愛他了,與其現在痛苦一時,也好過以後痛苦一世。
「我真的真的只是把你當弟弟……」把話說出口的同時,她的心也空了。「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屋子里,突然一點聲音也沒有了,除了男人粗重的喘息聲與女人努力壓抑住的淚意。
像過了一世紀那麼久,她才听到巨大的開門、關門聲,然後,是隔壁車庫里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淚靜靜的淌下,一串又一串怎麼止也止不住,直到關日彬將車子開出了車庫,大門的鐵門喀啦一聲關上,黎安終是控制不住地跌坐在地,整個身子倚靠在沙發上,盡情地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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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日彬並不是那種被拒絕就會把自己搞得一蹶不振的人,相反地,他更加專注的投入工作,藉著日以繼夜的忙碌來讓自己抽離那種痛苦,外人看來只會覺得他是個工作狂,而不會覺得他受了什麼創傷。
七年前,他毅然決然的前往加拿大留學時也是一樣,他拚命的念書、上健身房,—心一意的期許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一個會讓黎安跌破眼鏡的男人,一個會讓黎安情不自禁愛上的男人,—直到他認為他做到了,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才提著簡單的行囊回到台灣。
他決定回台面對曾經造成他心底陰影的過去,勇敢面對當初造成他陰影的人事,他要證明他足以讓她愛上,足以成為她眼中真正的男人。
他以為他做到了,而且他發現他對黎安的感覺並沒有因為七年的時光而有所改變,他想愛她,想抱她,想陪在她身邊一輩子,夢里有她,醒著時有她,這樣的渴望在見到她之後一天比一天更強烈。
但她,卻依然堅持要當他的姊姊?
扒,可笑極了。
雖然不見她的日子很難熬,雖然他每天晚上都想到她家去看看她,跟她說話,但,為了自己以後長久的幸福,他必須壓抑住短暫的渴望,學習更有耐心的去對待這個笨女人。
今日,台北的天空下起大雨,空氣灰蒙蒙地,讓人的心情也跟著染上一層灰。
位于仁愛路上的關暉投資公司大廈里,他的秘書正盡職地站在辦公桌前跟他報告今日的行程內容。
「副總,今天下午您有兩個會議要參加,一點在君悅飯店跟國內金控集團召開投資會報,三點三十分,您約好上海投資公司的鮑經理,商談合股大陸投資相關事宜。」
「嗯,我知道了。」
「另外,晚上您要跟美商凱悅開發公司的董事高雪薇小姐在晶華酒店用餐,我已經幫您訂了一束玫瑰花,五點前會放在您的辦公桌上,副總,關于晚上的約會,還需要特別準備什麼嗎?」
必日彬抬起頭來,對著秘書輕笑。「例如?」
「鑽戒什麼的。」秘書聳聳肩,也笑了。「這樣在昆山的聯合開發投資案就成了……當然,我是開玩笑的,高小姐比副總大上十歲,這對您來說是太委屈了點。副總,其實我想說的是,今天是高小姐的生日,如果你送她花以外的小禮物什麼的,她一定會喜出望外。」
必日彬意外的揚揚眉。「你連高小姐今天生日都知道?」
「是三十五歲的生日。」秘書體貼的補充了一句才道︰「這只下過是我身為秘書該事先替您了解的細節,副總。」
「你真是個盡職的秘書。」關日彬搖頭笑了。「找機會加你的薪,還是想升官?」
秘書再一次聳聳肩,一點部不把老板這樣的應酬話放在心上。「所以……我還需要為您準備什麼生日禮物嗎?」
必日彬的長指在額際輕點著,過了一會兒才道︰「晚上不會突然跑來一堆記者吧?」
秘書愣了一下,笑了。「那種地方難免都有記者或是記者的眼線什麼的,何況高雪薇還是享譽國際的不老模特兒天後,副總,需要我把她的資料再列印出來一次給您過目嗎?」
身為秘書的她對自己老板的生活習慣還算了解,知道他日理萬機,根本沒空看那些影劇八卦版,要不是高雪薇剛好是他要合作的投資對象,他可能連這位名模長得是圓是扁都不清楚呢!
「那倒不必了。」關日彬沉吟了一會兒,道︰「既然今天剛好是高小姐的生日,張秘書,你就替我準備一份小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