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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海(完結篇)Love End 第七章

作者︰鄭媛類別︰言情小說

當程克勤告訴若曦機票預訂好的時間,若曦就已經開始慢慢收拾行李。

通過越洋電話,若曦已經把自己要到日本的決定告訴母親,張紹茵不贊成也不反對,她只是嘆氣,卻不發表意見。

「明知道不論說什麼都不能改變你的決定,那我就什麼都不說了。」這是張紹茵的答案。

張紹茵的話,若曦默默接受,她只開口問母親︰「媽,你會到日本來找我嗎?」

「不會,」張紹茵說︰「因為我知道,總有一天你還是要回到台灣。」她這麼回答。

她本來想說的是,她知道若曦離開是為了逃避,但她既然已經說「明知道說什麼都不能改變你的決定」,所以她干脆就不說了。

對母親說出自己的決定後,若曦的心也開始安定下來。

然而若曦比誰都清楚,到日本是一個不容易的決定。

日本的物價水準較高,倘若她是一個人在日本生活會容易一點,但現在她已經懷孕,眼看必須在日本生產,生產期間她沒有收入,再加上生產的花費,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以她目前在銀行里的存款算起來,如果要存到足夠的生活費用與生產所需的額外開支,就必須再多接幾份廣告公司的工作。

但這一陣子,她其實已經多接了好幾份工作,現在的工作時間已經夠長了!她每天工作將近十個小時,坐著畫圖的時間太久,時常坐到腰酸背痛,每天晚上幾乎無法站立。如果再多接幾份工作,她每天工作的時間必定會更長,況且懷孕的時間越久,肚子越大,到時候她會加倍地辛苦。又因為懷孕,她知道如此辛苦地工作,以後身體必定會有不良的後遺癥產生,但她沒有其他選擇,因為她不能依靠任何人,所以只能咬牙忍耐下來。

無論如何,有目標的工作,就能讓她撐下去,雖然生活如此辛苦,但是若曦寧願如此,換得清靜。也因為工作,日子突然過得很快,兩個星期匆匆過去,她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想其他事情,包括利人雋。

已經有一段時間,他沒有來打擾她。

若曦不否認,他還給她平靜,對她而言其實是一種煎熬,但這是她要的,他只是按照她的意思這麼做,沒有任何不對。

到底,分開之後誰會過得容易一些?

真的有時間思考的時候,若曦只會問自己這個問題,然後就會再一次領悟,她有多麼的傻氣。

領悟雖然不等于覺悟,但能讓她擁有勇氣,振作起來,面對未來的生活。

這天中午,若曦抽空搭公車,到一家新的廣告公司談案子。

「這個案子雖然不用比稿,可是卻有時間限制,必須要在下周一之前完成,如果延誤了是拿不到稿酬的,朱小姐,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做到嗎?」廣告公司的業務不太放心地再問一遍。

「我可以做到,請您放心。」若曦堅定地回答。

「可是這種案子通常都是由工作室承接,再發包出去讓畫家畫圖,我從來沒遇過像你這樣一個人包案子的,我還以為你下面有一個Team呢!如果到時候稿子交不出來的話,會領不到錢喔!」對方不以為然。

「楊小姐,請您放心,我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請您看一下,這是這三個月內,我為其他廣告公司完成的作品……」

若曦拿出她的作品剪貼簿,介紹自己過去曾經獨力完成的工作。

「真看不出來,你這麼年輕,竟然已經接過這麼多案子,你還滿能干的!」看過若曦的作品,並且詳細詢問每個案子完成的時間,對方已經比較放心了。

「謝謝。」若曦點頭致意,相信自己應該可以順利爭取到這份工作。

丙然楊小姐同意簽約,若曦順利得到這份工作。

離開廣告公司後,若曦同樣搭公車回家,途中她買了幾個面包當做今天的午餐與晚餐,因為接到新案子的關系,她的工作更忙了。

這天晚上,一直到十點鐘她還坐在電腦前畫圖,自從接下廣告的案子之後,她已經開始使用電腦繪圖。

因為太過專注于工作的關系,電話響的時候,若曦嚇了一跳。

走過去接電話的時候,她的腰桿根本就挺不直。「喂?」

「若曦?你還好嗎?怎麼聲音听起來奸像很虛弱?」程克勤問她。

「沒事,我……我剛才正在休息。」她撒謊,避免進一步解釋。

「噢,抱歉,把你吵醒了。」程克勤的語氣緩和下來。「你要休息嗎?那我明天再打電話來好了。」

「沒關系,」若曦說︰「反正我已經醒了,有什麼事情嗎,學長?」

「沒事,我只是打電話來問你好不好,你一個人在家里,我不太放心。」

「我很好,學長,謝謝你的關心。」

「那,沒事,你回去休息吧!」程克勤其實也無話可說,他只是下意識,忍不住想要關心若曦。

「好,學長,再見。」

「再見。」

兩人都小心翼翼地互道再見,然後掛斷電話。

站在電話機旁,若曦吁了一口氣,肚子突然叫起來!原來她工作得太認真,竟然忘了吃晚餐。

想起今天中午買的面包,若曦弓著背慢慢走到廚房,沖了一杯熱牛女乃後打開櫃子,拿出里面剩下的兩個面包。

她把牛女乃跟面包都拿到房間的電腦旁,打算一邊工作一邊吃面包,但是才剛把牛女乃放到桌上,她就覺得肚子有一點不太舒服。

是因為餓過頭的關系嗎?若曦皺起眉頭,一手捧著肚子,慢慢在椅子上坐下。

餅了不久,她發現不太對勁,勉強從椅上站起來走到浴室,才發現竟然不正常出血。

發現不對,她立刻拿起錢包離開公寓,走到樓下馬路邊叫計程車,由于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住宅區的巷弄里車子已經不多,有兩個計程車司機見到她的模樣,竟然嚇得匆匆將車子開走,根本不願意載客,以至于當若曦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痛得快要暈過去。

「小姐,你有親人嗎?有誰能到醫院來填資料表的?」護士將病床推進診療室前,匆匆在床邊間已經快要休克的若曦。

若曦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

迷迷糊糊中,她只記得一個人的電話號碼……

連恩打電話來的那一天下午,利人雋就決定到歐洲出差的行程。

他這一趟到歐洲,主要是前往拜訪當地的有機農場,進行代理談判,這是在一年之前早就已經規劃好,今年必須執行的行程,只是,他一直有走不開的理由。

但是現在,他離開,卻一樣沒有理由。

他不能不走,因為沒有理由的理由,他無法留在台灣,只要人在台灣,離開若曦那一天心痛的感覺,就會不可思議地,一直持續。

「利先生,剛才台北打來一通電話找您。」會議結束,助理在車上對利人雋說。

松開領帶,利人雋沉重的頭枕向車背,他英俊的臉孔看起來非常疲倦。

他已經工作一整天,從兩周前下飛機開始,馬不停蹄的行程,讓他幾乎跑遍全歐洲,訪遍近十個農莊。

助理等不到老板問話,只好閉上嘴。

餅了一會兒,助理的手機又響起。

「利先生,台北又打來電話。」猶豫了一會兒,即使會打擾老板閉目養神,他還是得硬著頭皮報告。「剛才您開會的時候,秘書已經打過一通電話來,但是您吩咐過,會議進行中不接任何電話,所以我沒有轉給您——」

利人雋仍閉著眼,伸出左手。

助理趕緊將手機交到老板手上。

「利人雋。」接過手機,他的聲調簡單有力。

「利先生,」听到利人雋的聲音,秘書居然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今天有一通電話打到總機,指名要找您,但是內容非常怪異,所以——」

「長話短說,我還有飯局。」利人雋打斷秘書的話。

「是。」秘書的語氣急促起來。「一位自稱程克勤的先生,下午打電話到總機大吵一架,威脅如果沒有把電話轉到您這里,您會……」秘書咽了口口水,突然沒了聲音。

「說下去。」利人雋的眼楮已經睜開,表情嚴肅。

「他說,您會後悔一輩子。」

利人雋沉默了一秒,然後迅速問︰「他打電話來說什麼?」

「他提到朱小姐的事情,」利人雋與朱若曦曾經訂婚,秘書當然知情。「他說朱小姐晚上進醫院,呃,都是……您害她的。」

進醫院?利人雋臉色已變。

「為什麼進醫院?現在情況怎麼樣?」他質問秘書。

「這個程先生也沒有說清楚——」

利人雋已掛斷電話。

他直接撥若曦家里的電話,電話空響了十聲,沒有人接電話。

他再撥若曦的手機,電話未開機,無法接通。

「立刻打電話訂機票,現在立刻到機場,有機位立刻飛回台灣。」他下指令。

「但是晚上的飯局——」

「取消。」利人雋下令。

助理不敢再遲疑,立刻打電話訂機票。

利人雋未放棄,持續重復撥號的動作,但若曦的手機一直未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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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人雋在機場的飯店等了兩天,搭機回到台灣時,若曦已經出院。

他趕到若曦家中,卻看到程克勤。

「你來做什麼!」程克勤對他怒目相向。

利人雋未回覆任何話,他逕自走到若曦身邊。「你還好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

「你這個該死的家伙!」程克勤怒罵︰「她當然不好,她——」

「學長,請你先回去好嗎?」若曦請求程克勤。

程克勤瞪著若曦,在她的目光請求下,他忍下胸中一口氣,以忿怒的眼神瞪了利人雋最後一眼,終于調頭走開。

「很抱歉,我剛從歐洲趕回來,沒辦法到醫院照顧你。」剩下兩人時,他解釋。

「你來這里做什麼?」她卻這麼反問他。

利人雋臉色凝肅。「程克勤打電話到我的辦公室——」

「請你回去,以後不要再來這里了。」她打斷他的話,這麼對他說。

「為什麼?」利人雋終于忍不住。「如果連你住院都不能來看你,那麼現在我就可以告訴你,你的要求我做不到!」他說。

「我沒事,」她迎視他的目光。「現在你已經看到了,我很好,你根本不必來看我。」

「沒事為什麼會住院?程克勤在電話里警告我的秘書,說我會後悔,現在你告訴我,我為什麼會後悔?」他問她。

「學長太大驚小敝了。我住院只是因為有一點出血而已。並沒有什麼很嚴重的事情,他因為太關心我,所以才會這麼說。」

他仔細審視她的臉龐,她又清瘦許多,讓他心痛。

「這段時間,你真的有好好照顧自己?你的臉色太蒼白、太消瘦,如果這就是你照顧自己的方式,那麼我根本沒有辦法放手——」

「請你回去吧!」若曦別開臉,冷淡地這麼對他說︰「現在無論我過得怎麼樣,都跟你沒有關系,請你不要再說這些多余的話,來造成彼此的困擾。」

「我並不覺得困擾!」他繞到她面前,失去控制地捉住她的手腕。「你看著我說話!為什麼非要這樣不可?你不想經常見面我可以做到,但是我們不可能永遠不見面!」

「放開我!」若曦想擺月兌他的手,卻沒有辦法,因為她的力氣根本不夠。「為什麼不可能?只要不想見面就可以永遠都不見面!現在我根本就不想見到你,因為每次見到你,只會讓我再受另一次的傷害!就算我對你有再多的感情,也因為這樣一遍又一遍的傷害已經越來越冷淡!直到現在,我根本就已經不想再跟你見面了!」她說出無情的話。

利人雋放手。

他面無表情,陰沉的眼底卻有受傷的痕跡。

「請你回去吧!」若曦退到房子的角落,與他保持距離。「任何人關心我,我都可以接受。但是請你不必關心我,因為你的關心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幫助,你的關心只會造成我的困擾。」她把話說清楚。

利人雋僵立在客廳中央,直到他的手機響起。

手機響了很久,他不接,對方卻不放棄,持續來電。

終于,他緩慢地拿出手機。

「阿雋,我听秘書說,你從歐洲回來了,剛才你為什麼不接手機?我打了好多遍……」

宋允兒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

手機里的聲音不算小,若曦就算站在客廳角落,也能听見她急切的聲音。

利人雋未回話之前,若曦已經走開,走進她的房間。

直到客廳里沒有任何聲音傳進房間內,她走出來,才知道利人雋已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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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時間已經不早,但宋允兒仍然在利人雋位于大直的豪華公寓樓下等他。

直接到家里來找人,是宋允兒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因為她怕用電話聯絡,如果他的態度冷淡,那麼她根本沒辦法跟他說話。

但是利人雋下了飛機卻沒有直接回到家里,所以她打了很多通電話,才終于聯絡上他。

電話里果然沒辦法講什麼話,所以她決定留下來等他。

利人雋的車子開進車庫之前,宋允兒已經看到他的車開往車道。

在樓下等待十分鐘後,她知道利人雋已經上樓,便在門口按對講機。「是我,我在你家樓下,可不可以開門讓我上去?」

他沉默了五秒鐘。「我準備休息了。」然後這麼回答。

宋允兒摒息了一會兒。「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你,只是想跟你聊一聊而已,你先讓我上去再說。」

對講機突然斷線,她以為大門已打開,但是卻沒有。

她焦急地在樓下等待,重復按對講機,但是他沒有接話。

餅了十分鐘,利人雋出現在門口。

看到他,宋允兒松了一口氣。「我以為你還在生氣,所以不想跟我說話——」

「這麼晚了,有事?」他問她,淡淡地打斷她的話。

她愣了一下。「沒有,不過,我很想見你。」

「現在見到,你可以回去了。」他說。

宋允兒臉色一白,然後,她終于再也忍不住,突然奔上前,緊緊抱住他!

「你為什麼要這樣?你看起來好冷淡,讓我好心寒!如果是我做錯了,那麼我跟你道歉,你不要再這樣懲罰我了好不好?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一次她沒有跟他吵架,反而用充滿感情的言語,企圖打動他。

在等待的時候,她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下定決心要令他動容……

但利人雋卻將她推開。

那一瞬間,宋允兒的腦袋是空白的。

「已經很晚,你該回家了。」他的聲調听起來很冷靜,冷靜得接近冷漠。

宋允兒瞪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冷淡的對待自己?

「我不想回家,我想留下來跟你說話。你離開台灣這麼久,難道你都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她反問他。

「我出國是為了公事,這陣子公司的事情很忙。」

「以前你就算很忙還是會打電話,甚至抽空陪我吃飯,但是現在我都主動來找你了,你為什麼連跟我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允兒,我現在很累,不要無理取鬧——」

「我沒有無理取鬧,我說的是我心中的感覺!我已經跟你說得這麼坦白,為什麼你都不能感受到我的心?」

他沉默下來,看了她很久。

當宋允兒以為,他要開口帶她上樓的時候,他卻說︰「你先回去,我今天剛下飛機還很累,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她的指甲已經捏進了掌心里。

即使她不能忍受被忽略,但就算她再怎麼不高興也看得出來,他冷漠的臉色沒有妥協的余地。

今天晚上,她來得不是時候。

「好吧,」她給自己找台階下。「既然你累了,那今天晚上我先回去,讓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找你。」不高興卻寫在臉上。

他沒說話。

宋允兒壓抑著胸口的氣悶,告訴自己不要發脾氣。

「那你現在送我回去好了。」她說。

「你沒開車?」

她點頭。她故意的,不開車過來,讓他送她回家,或者,原本以為順利的話,第二天早上直接送她到公司上班。

利人雋拿出手機,按了一個號碼。「Josh,你過來一趟,送宋小姐回家。」

宋允兒臉色微變。「你不送我回去嗎?」

跋上手機,他面無表情地回答︰「我說過,今天晚上我很累,我請助理送你回去。」

宋允兒瞪著他,滿腔怒火,卻說不出一句話。

她明白,現在如果開口,她只會與他爭吵。

助理十分鐘內就趕到了,顯然住在離老板住處不遠的地方。

利人雋幫她打開車門。

宋允兒臉色鐵青,不發一語地上車,她冷漠、忿怒的表情,換來利人雋的沉默。

他沒有對這樣的安排道歉,更沒有其他多余解釋。

他已經失去興趣,安撫她善變的情緒。

就在剛才,當她抱住他的時候,他沒有任何感覺。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六年的時間,已經改變了一切;或者,因為對于若曦心痛的感覺,蓋過了一切,讓他除了她之外,對于其他女人,已經沒有強烈的感覺。

他曾經這樣為宋允兒心痛過嗎?答案是沒有。他只為她宿醉、為她產生恨意,也許還有痛苦,但是,沒有心痛。也因為如此,他才能分辨心痛跟痛苦並不一樣,痛苦像火花一樣短暫,宿醉後一覺醒來就忘得一干二淨。但是對若曦的心痛,卻一直沒辦法停止,他想控制自己的情緒,卻發現根本辦不到。

但是他為什麼到現在才願意承認?看著車子離開,他嚴肅地在心中問自己這個問題。

也許,他早就已經發現。只是一時之間,他沒有辦法忘掉六年來的思念……

他一直以為,那是思念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