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個嘈雜的拍門聲將睡得很沉的華若杰吵醒，他睜開眼楮，捧著酸痛的後頸從沙發上坐起，身上的薄毯也跟著滑下來。
他愣了一下，但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
會幫他蓋被子的人，除了她，還會有誰？就算她在吃醋生氣，還是不忘關心他。這麼好的老婆，當初怎麼會讓她從身邊溜走？
一想到這里，華若杰就對自己嘔得要死。
听見平房外面有爭執聲，他沒有多想，馬上起身走出去，一打開門，就看見蘇語萱正彎著腰，向一名中年男人道歉鞠躬。
華若杰立刻上前拉住蘇語萱，「發生什麼事？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鞠躬道歉？」
一看拉住自己的人是華若杰，蘇語萱覺得好丟臉，只好拼命將他往屋里推進去。
「這個跟你沒關系，你進去里面。」她一點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
「喂，都已經欠了快一年，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還錢？」中年男人等得沒耐性，開始咄咄逼人的追問。
將華若杰推進屋子，蘇語萱趕緊又轉過身，一古腦的鞠躬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請你再等一陣子，我一定會想辦法將錢湊齊還給你。」
「啊是要等到什麼時候？你爸媽都躲到不見人影，你一個人是要怎麼還？」
「對不起。」蘇語萱把頭壓得低低的。
「我也很無奈啊，你以為我喜歡老是跑來對你大小聲嗎？」
「對不起。」
「听來听去都是這一句，一千五百萬可不是你一直說對不起就會跑出來。」
「對不起。」蘇語萱咬牙繼續道歉，忍著不讓屈辱的淚水掉下。
隔著虛掩的大門，華若杰雖然站在屋子里，但是听得一清二楚。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因為父母犯錯，連累了她，所以她才會過著這麼辛苦的日子。
一想到自己先前還疑神疑鬼，懷疑她偷偷包養了小白臉，還是被男人騙光了贍養費，對她大聲質問，傷害她的自尊心，他真想狠狠的揍自己一頓。
他真的太惡劣了！難怪先前她會這麼生氣。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蘇語萱的道歉聲不斷從門縫傳進來，華若杰听著听著，下意識握緊了拳頭。每听她說一次對不起，他的心就刺痛一下，再看看她住的簡陋平房，還有她天天忙到沒時間好好吃頓飯，他真的忍不下去了！
華若杰冷著臉推開門走出去，廢話不多說，馬上掏出皮夾中的名片拿給中年男人。
「她欠你的錢，我來還，明天過來公司，我會交代特助將支票交給你。」
不過就是錢，他有的是，錢再賺就有，但是老婆只有一個，萬一被逼得想不開，那他的人生也會跟著一起完蛋，所以就算對方索討的是上億，他也願意支付。
中年男人低頭看了一眼名片，發現華若杰竟然是知名科技公司的大總裁，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喔喔，原來你是大總裁，怎麼不早點拿出這種魄力解決？害你的女人一個人過得這麼辛苦。」
听見中年男人的稱呼，蘇語萱急忙搖頭，慌慌張張的解釋，「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
解釋到一半，她的肩膀突然被華若杰抱住，然後听見他對中年男人說︰「以前是我的疏忽，從現在開始，如果你有什麼問題，就來找我，不要再找我的女人麻煩。」
蘇語萱听呆了，想不到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他竟然會挺身而出，一句話就幫自己解決了這個大困難，再看看他緊緊抱住自己的手臂，臉上流露出不容許任何人欺負她的保護欲，她的眼眶忽然有股濕意，心底也流過一股暖流。
但是一想起兩人現在的關系，她又開始鬧別扭了，覺得自己不能接受他的幫助，那樣只會讓兩人已經斷得干干淨淨的關系變得更復雜。
而且當初離婚的時候，她就決定要學習一個人堅強過生活，不能再依賴任何男人，就算他是她的前夫也一樣。
「你、你在胡說什麼？我們根本沒有任何關系！」
「這樣就對了，男人就是要拿出這種魄力。」中年男人拍拍華若杰的肩頭，對蘇語萱的解釋置若罔聞。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中年男人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名片，「華先生是吧？明天早上十點，我會準時過去。」
「沒問題，盡管來找我。」華若杰點頭，將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看著中年男人一臉滿意的離開，蘇語萱又氣又急，卻又掙不開華若杰的擁抱，只好握拳猛敲他的肩膀。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那一千五百萬跟你沒有關系，我不要你幫我還。」她不要他的可憐和施舍，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幫父母還清債務。
華若杰的表情卻比她還生氣，「發生這種事情，為什麼不找我商量？那麼大一筆錢，你一個人怎麼可能還得完？」
蘇語萱被他罵得莫名其妙，一股委屈頓時涌上來，「那時候我們已經離婚，我要怎麼找你商量？就算當初真的找你，你會理我嗎？」
想起剛離婚那陣子的他，確實是脾氣暴躁又很封閉，如果她真的跑來找他商量，說不定還會被他冷淡對待。
真是個混帳！連華若杰都忍不住在心底大罵自己。
清清喉嚨，華若杰和緩了剛才太沖的口氣，「總之，過去的事情，我們盡量不要再提起，反正都已經過去了，以後這種事情，你一定要跟我說，讓我來想辦法解決。」
「我不想欠你，你不要插手。」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你被債主大聲罵？還有住在這種不像話的地方，瘦成皮包骨，卻天天忙得沒空好好吃飯，你覺得我會這樣放著不管嗎？」
一弄清楚她之所以會過這樣的日子，華若杰就心疼得要命，可是她卻一再拒絕他的幫忙，真的是想活活氣死他。
「反正你不要管，這筆錢，我會自己想辦法。」
「我就是要管，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還清這筆錢，不管你要不要，我都管定了！」
「華若杰，你不要這麼不講理好不好？」
蘇語萱覺得兩人又回到剛結婚的時候，只要三言兩語，就可以吵得天翻地覆，吵到最後，他又會跟以前一樣，干脆轉身離開不理她。
出乎她的意料，華若杰不但沒有繼續吵架的打算，而是對她笑了笑，然後抱著她走進屋內。
「老婆，我肚子餓了，煮早餐來吃吧。」華若杰早就決定一切以退為進，才不會蠢到再跟以前犯一樣的錯。
畢竟現在他可是千方百計的想把前妻追回來，吵架對他根本沒好處，只會喚起她對那段婚姻的不好回憶，反而會壞了他的計劃。
「誰是你的老婆！不要亂喊！」她被喊得臉紅，趕緊推開他，躲進廚房。
「我好想念你煎的荷包蛋。」他馬上就黏過去，還很貼心的幫她穿上圍裙。
「你當這里是什麼地方？早餐店？還是餐廳？肚子餓，就回自己的家，不要浪費我的食材。」
嘴上雖然這樣說著，蘇語萱卻轉身從冰箱里拿出兩顆雞蛋，還有火腿和燻雞，開始動手做他最喜歡的三明治。
華若杰笑了笑，拉開餐桌的椅子坐下，享受睽違已久的溫暖氣氛。
為什麼以前的他這麼不懂得珍惜？從現在開始，他要好好把握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糾纏了一整個早上，華若杰終于逼她將背負債務的原因，源源本本的說出來。
知道這一年以來，她一個人苦撐著，華若杰就很氣自己，為什麼要一直斗氣？為什麼不早一點去找她？這樣她也不用吃這麼多苦。
也因為欠債，她的父母不敢再留在台北，一年前就躲到東部的親戚家。由于她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姊妹可以一起分擔，只好由她一肩扛起巨額的債務。
原來那兩千萬的贍養費，已經全部拿去替她的父母償還債務，他知道後，一方面松了口氣，至少知道她不是被男人欺騙，一方面又是心疼得不得了。
債務的壓力還有離婚的打擊，再加上餐飲店的工作量本來就比較大，難怪她會變得這麼清瘦。
華若杰決定從今天開始，要好好進行養胖前妻兼增進兩人感情的計劃。
所以這天一結束工作，不假他人之手，他專程上生鮮超市買了一堆食材，還跑了一趟黃昏市場，放下大總裁的架子，月兌掉西裝，挽起袖子，買了新鮮現宰的各種肉類，然後興沖沖的開車去找前妻。
一打開門，看見華若杰提著大包小包的食物材料，蘇語萱的臉當場都綠了。
這個男人真的把她這里當成餐廳是不是？還是把她當作他專屬的煮飯婆？實在太過分了！
蘇語萱當機立斷，馬上就把門重新關上，華若杰卻很無賴的把腳卡進來，讓她沒辦法關上門，還露出無辜又閃亮的笑容。
這算什麼大總裁？！蘇語萱氣結。
「老婆，我又來了。」華若杰毫不害臊的說。
「誰是你的老婆！就跟你說別亂喊！」蘇語萱敵不過他的力氣，只好開門讓他進屋。
「你看，這是我剛才上市場買的肉，保證新鮮，還有這些材料，都是我親自挑的。」華若杰拿起食材邀功。
蘇語萱已經氣到無力，「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麼？我又不是你的佣人。」
「還有這個。」華若杰從其中一袋拿出色澤紅艷的隻果，「這是富士隻果，你最喜歡吃的那一種，當作是補償那天被我吃掉的份。」
想不到他還記得這件小事，她又驚訝又不可思議，態度不自覺的軟下來。
「隻果我收下，其他的，你拿回去。」接過被他握暖的隻果，她的臉有點紅，笑意從心底飄出來。
雖然只是淡淡的笑意，華若杰卻知道這已經是邁向成功前的一大步，他乘勝追擊，繼續翻出自己特別針對她喜好購買的新鮮食材。
「你喜歡吃鮭魚味噌湯對吧？我也買了材料，鮭魚還是從挪威冷凍進口的。」
蘇語萱別過臉，打算冷處理。
華若杰卻也不覺得冷場，一個人越說越high，繼續拿別的誘因吸引她的注意力。
「你看，我還買了你最喜歡吃的布朗尼蛋糕。」
一听見自己最愛的甜點，蘇語萱果然忍不住把臉轉過來，偷偷瞄一下他拎高的蛋糕盒子。
明知道女人最無法抗拒的就是甜點，他居然還懂得用這招對付她，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現在的總裁都這麼閑閑沒事做？
有時間不去發展第二春，一天到晚往前妻家里跑，對他有什麼好處？
「你買這些東西究竟想做什麼？」
「當然是把你喂胖一點，看看你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風吹過來就快倒下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的老公都在虐待你，不給你飯吃。」
「我哪來的老公？」蘇語萱無言。
「別說這麼多了，快點動手煮吧。」跟她一起用餐的感覺太美好，害他現在根本不想一個人吃飯。
「我不要，我已經吃飽了。」
「你吃了什麼？」華若杰理所當然的追問。
「呃……我下班後在店里吃過才回家。」蘇語萱趕緊撒了個小謊，免得又被他逮著機會死賴著不走。
「可是你吃飽了，我還沒。」華若杰裝出一副沒有動力的樣子，幼稚得讓她差點笑出來。
蘇語萱拼命忍笑，「關我什麼事？煮飯給你吃又不是我的責任。」
「我不管，你不煮給我吃，我就不走。」
「你真是無賴！」
「沒錯，而且這個無賴不是別人，還是你的老公。」華若杰搬出弟弟那一套令人沒轍的耍賴方法，覺得這招真是太好用了。
「你才不是我的老公！」明明就是前夫，虧他還有臉說。
「老婆……」
「誰是你的老婆！不要亂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