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里有向盈、徐仁父子跟溫照升四個人,向盈準備了多道茶館里受歡迎的小菜招待,不時起身為他們斟酒。
氣氛很愉快,溫照升頻頻向向盈討教有關做包包以及打折活動的構想是怎麼來的,向盈侃侃而談,被夸得漲紅了臉,反觀徐恩典則是因為喝了太多酒,可說是醉得東倒西歪。
忽然間,只見徐恩典捂住了嘴,一臉難受的模樣。
見狀,徐仁大聲嚷道︰「不準在這里吐!快、快,帶出去!」
看到兩名下人攙扶兒子出去後,徐仁顯然還是不放心。「溫老板,你坐,我去外頭看看……盈盈,溫老板就有勞你招呼了……唉,這小子真會給我找麻煩……」
徐仁離開後,偏廳里就只剩下向盈和溫照升兩人,向盈看到門外有下人守著,也不擔心溫照升會做出什麼踰矩之事,且她看他也不像那種人,便繼續替他斟酒。
「何姑娘,方才不方便問你……在下名叫溫照升,你不記得我了嗎?」
聞言,向盈嚇了一跳,直到倒下的酒滿了出來,她才回過神,趕緊擱下。不會吧,他認得何緗綺?
之前都待在將軍府,她從未想過會遇上認識何緗綺的人,這下怎麼辦?這個溫老板和何緗綺是什麼關系,她完全沒有頭緒。
看到她一臉茫然,溫照升急切地問,「何姑娘,你真的忘記我了?」
向盈尷尬一笑,老實說︰「溫老板,真的很抱歉,其實我曾經撞到頭,所以失去記憶,也不記得你了。」
溫照升喃喃道︰「你真的失去記憶了……」
這事他听徐恩典提過,實際接觸也像是這樣,但他又希望這其實是她假裝的,只要兩人有私下相處的機會,她興許會露出真實面貌,但現在看來,他得失望了。
「呃,對不起,不只是你,我連對家人的印象都沒有。」
「是嗎?」他臉上有掩不住的失落。
向盈硬擠出笑,「請問溫老板跟我是怎麼認識的?」她在心里祈禱,千萬別是舊情人這種爛賬!
溫照升露出澀笑,「我因為心儀何姑娘,在兩年前曾向你提過親,但何姑娘看不上我。」
她听得頭都疼起來了,雖不是舊情人,但也沒比較好,是被何緗綺甩過的人,所以她該道歉嗎?
正當向盈認真煩惱要不要道歉時,溫照升倏地突兀的握住她的手。「何姑娘,其實這兩年來我一直對你念念不忘……」他一臉情深意重。
他在說什麼啊?
向盈抬起頭,一迎上溫照升那深情款款的眼神,隨即嚇了一跳,連忙想抽開被他緊握住的手,偏偏他握得太緊,她又不敢太得罪他。
「溫老板,你……」
不理她的無措,溫照升依然深情的望著她,幽黑的眸子閃過一絲痛苦,「綺兒,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當我知道你家出事,你被貶為官婢時,我真的很想去救你,沒想到晚了一步,當時你已經被徐將軍買走了。」
不知怎地,向盈感到害怕,努力想抽回手,「請你放開我,有話慢慢說。」
見她掙扎,斯文的他激動起來,更加握緊她,「徐將軍曾被你退婚,此事鬧得舉國皆知,教他顏面盡失,他會買下你,肯定是想報復你,他對你一定很不好吧……綺兒,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是我買下你,我會待你很好的。」
她被他握得手好痛,且他的臉看起來好猙獰,她怕得不得不出聲警告,「溫老板,請你放開我,不然我就要……」
尖叫了!
啪!一道響亮的拍手聲自廳門處響起。
一見來者,溫照升臉色大變的松開她,趕緊站起身,向盈也順勢望去,驚訝的發現是徐立滄踏入偏廳。
「二叔跟恩典呢?」徐立滄沒有過問方才的事,尋常般的朝溫照升問起徐仁父子,但看向溫照升的眼神卻十分凌厲。
溫照升一臉心虛的說︰「徐老板喝醉吐了,徐總管去照料了。」
「原來如此,溫老板坐,別太拘禮,我想等會二叔就會回來了。至于這個丫鬟她還有別的事要做,我再派個伶俐點的來服侍你。」
說完,徐立滄也沒管溫照升怎麼反應,蠻橫的扣住向盈的手腕往廳外走,還拉著她走了一段路。
向盈快步跟著他,內心倍受沖擊,心髒評評直跳。
為什麼他會突然出現在這里?又為什麼他要替她解圍。
終于,徐立滄停下步伐,也松開了她的手,但他沒給向盈開口說話的機會,便朝她咄咄逼人的質問︰「遇上舊情人你很高興是嗎?」
向盈頓住了,急忙解釋,「不,他不是我的舊情人,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是他單方面暗戀我,剛剛也是他自己捉著我的手不放!」她真不想被他誤認為她跟那個人有私情。
偏偏這時徐立滄的腦海里充斥著方才他們親密交談的畫面,听不進她的話。
他無法忍受其他男人這般膽大妄為的捉著她的手,還說想買下她,說會待她極好,但他更生氣的是自己,明明知道要遠離她,避免自己愈陷愈深,避免對她產生不該有的遐想,可他依舊不受控制的往偏廳走,才會目睹那幾乎教他吐血的一幕。
徐立滄握緊拳頭,任額上的青筋浮起。「何緗綺,你失憶就要失憶得徹底,你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大小姐了,只是個奴婢,請你搞清楚你的身分,別再做出不合宜的事!」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只好將對那個男人及對自己的不滿發泄在她身上。
听到他再次強調她的低賤卑微,向盈的心冷了一半,顫聲問︰「我到底做了什麼不合宜的事?」
被她這麼一問,徐立滄想起她和堂弟在一起討論生意的畫面,想起她和那個溫照升交握著手的模樣。
他不假思索的月兌口道︰「你成天和恩典黏在一起,還老是和他一起到店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他新納的小妾;廳里的那個男人也一樣,你可別做出招蜂引蝶的事,讓他以為能帶你走!」
被人這麼看輕,向盈臉色刷白,「原來你是這麼看待我的,當我做這些都是在招蜂引蝶、勾引男人?」在他心里,她就那麼下賤嗎?
徐立滄不說話,只瞪著她。
「好,那我就如你的願,我要使出渾身解數勾引溫照升,讓他更加迷戀我。說來溫老板對我可痴情了,或許他真能想出什麼好辦法,從你手中救出我。」向盈賭氣的說,說完轉身想走。
徐立滄從背後一把扣住她的手,臉色陰沈得嚇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想做什麼?」
她朝他挑釁的抬高下巴道︰「放手!我要去為溫老板做幾道小菜,他可愛極了我做的菜,我要討好他的胃,還要溫幾瓶酒,多跟他好好聊聊。」
徐立滄听得腦門發熱,真想大吼要她不準去,直到看到有下人被他們的聲音引來,才冷靜下來,甩開她的手,冷聲道︰「好,那你就把菜單上的菜色全煮一輪,我記得有三十道菜,就讓溫照升好好品嘗你精心燒的菜,讓他迷死你。」
接著,他利眼掃向圍過來的下人們,也朝跟過來的阿方道︰「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靠近廚房幫她,讓她一個人煮完。」
說完,他沒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向盈瞪目結舌的瞪著徐立滄離去的背影。
三十道菜她得煮多久?恐怕她煮完天都亮了,溫照升也早離開了,這分明是故意整她的。
很好,她可不怕他,煮就煮!
夜里靜謐無聲,向盈一個人在廚房燒菜,她不停歇的煮著一道道菜,幾乎是用本能在做菜,將她對徐立滄的怨氣和憤怒都發泄在煮食上。
她滿懷怒氣的煮著菜,突然間卻听到有腳步聲傳來,不禁一怔。
怪了,徐立滄明明下令不準任何人來幫她的?!
「是誰?春兒嗎?」向盈轉過頭看,卻被那自行闖入廚房的人嚇了一跳。
回到房里,徐立滄有些坐立難安,滿腦子都是何緗綺受他羞辱後悲憤的樣子,一想到這,他既懊惱又內疚,他並不是故意說她招蜂引蝶,他只是太嫉妒了,看到她跟那男人親密相握,他才會口不擇言。
他更在看到她一心想討好那男人,說要為那男人下廚時,一氣之下才會要她煮上三十道菜。
明知道自己做得太過火了,卻又不能收回命令,因為對她壞一點、差勁一點,她就會更加厭惡他,自動離他遠一點……好吧,他很矛盾,他自己不想親近她,也不想讓別的男人親近她。
不過事實上他很清楚,將她推遠,並不能使他忘記她。
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這段日子以來,他早就習慣有她待在身邊。每天他都會不由自主望向她睡過的軟榻,又想起他躺上床入睡前,都會嗅聞到來自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一早起來他也習慣看到她熟睡的小臉,並偷偷將她抱上床蓋被子。
現在他一看到她,他總覺得心里一片空蕩蕩的,脾氣也變得陰晴不定,今天,在看他真不知道,他還要忍受多少的煎熬才能忘記她,要怎麼忍耐才不會想踫觸她……現在,他光是看到她對別的男人笑就妒火焚身了。
徐立滄閉上眼,努力想靜下心,腦海卻自然浮現她的身影,害他依舊心浮氣躁,最後他決定去發泄多余的精力。
走出房外,徐立滄就見阿方守在外面。
「少爺想去廚房嗎?」
阿方劈頭一問,讓徐立滄想起何緗綺現在正在廚房忙,個性倔強的她,肯定不會偷懶,絕對會煮完三十道菜,但真煮完……她肯定累慘了。
掄緊拳,他裝作不在意道︰「不,我要去練功房。」
說完,他朝跟廚房反方向的練功房邁步,見阿方跟在後面,他煩躁的說︰「你不用跟。」
可阿方仍跟著,他可擔心極了自家少爺,自盈盈不在身邊伺候後,少爺就變得陰陽怪氣,今天堂少爺帶了那位溫老板回來後,少爺更加不快活,且不知為了什麼理由罰了盈盈,他很擔心少爺,決定還是跟著比較妥當。
徐立滄看阿方不死心,也隨他去了。
主僕倆一路往練功房的方向走去,經過一條回廊時,看到有幾個僕人圍在草叢邊說話。
「這怎麼回事,盈盈不是陪堂少爺跟徐總管到偏廳招待溫老板嗎?好好的為什麼會被少爺罰去廚房燒三十道菜?」是春兒在問話,當時她並不在場,只好來問留守在偏廳前的僕人。
「這我也不知道,當時廳里只有盈盈和溫老板,接著少爺突然就來了,還把盈盈拉走了。不過在少爺還沒來之前,我往廳里看,竟看到溫老板像登徒子似的捉著盈盈的手不放,還說他很愛慕盈盈,可是盈盈的樣子看起來很害怕,我本想進去幫她解圍,正巧少爺來了。」
「听起來溫老板對盈盈有不軌企圖,是少爺救了她。」春兒思索道。
「不會吧,我不知道這件事,剛剛我遇上溫老板的小廝在問盈盈去哪了,說什麼徐總管留溫老板住下,溫老板有事要找盈盈,我當真了,還告訴他盈盈在廚房……」另一個僕人慌張的說,旋即看到徐立滄來了,連忙行禮。
「少爺!」
其他人听到這聲「少爺」,也都一一站好,不敢多話。
他們的對話了,徐立滄全听到了,臉上淨是震驚與懊悔。
回想起盈盈曾向他解釋是對方一廂情願的捉著她的手不放,但被嫉爐了心的他卻听不進去,不僅沒想過她或許很害怕對方,竟還指控她招蜂引蝶!
不,不對,現在不是懊悔的時候,剛剛溫照升的小廝特地問了盈盈的去向,他現在該擔心的是,該不會溫照升已經找上她了?!
想起他命人不準到廚房幫她,現在廚房只有她一個人……徐立滄心頭一凜,浮上一股很不祥的預感。
不行,他得去廚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