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耀祖一時之間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他看見一雙猶如燃著兩團火球般的眼楮肅殺的瞪視著他——
傅天抒因為有個樣式必須立刻跟慕真討論而臨時返家,一踏進別院便看見走路顛簸,像是受了傷的小花。
還沒來得及關心牠的傷勢,他忽然听見寢間里傳來傅耀祖的聲音。
他陡地一震,直覺不妙,沖進房內,看見的就是這令他震驚且憤怒的一幕。
「大哥,你竟然……」要不是親眼所見,他實在不敢相信傅耀祖竟會膽大妄為至此。
傅耀祖站了起來,理直氣壯地道︰「怎麼?不行嗎?她不過是個下賤的丫鬟!」
聞言傅天抒更是氣憤,眼中迸射出仿佛想殺人的銳芒。
「告訴你,是這丫頭勾引我,說她想做傅家的大少女乃女乃,我才……啊!」
話未說完,傅天抒已一拳打在他鼻梁上,教他鼻血直流,哀聲慘叫。
從小到大,不管傅耀祖怎麼欺凌他,他都不曾還手或是抵抗。可此際,他幾乎想殺了傅耀祖。
他竟敢意圖玷辱慕真,甚至還指控她主動勾引。
一把拎住暗耀祖的衣領,狠狠的又補了幾拳,傅耀祖痛得滿地爬,鮮血直流。
對傅耀祖,他從來不是無力反抗,他早已不是當年的三歲娃兒,而是個男人。
做為一個男人,他無法容忍傅耀祖輕薄並羞辱自己喜歡的女人。
是的,他喜歡慕真,她在他心里早已是「不能失去」的重要存在。
這一次,他要如養母所說,凡是他想要的、在乎的,就放膽的抓著——即使那違背他一直以來所堅守的原則。
「啊!住手……傅天抒,你……啊!」傅耀祖被一路打到了外面,整張臉又是血又是土又是草,狼狽又淒慘。
除了無賴,他沒有什麼比得上傅天抒,拳腳功夫更是如此。
在傅天抒憤怒的、如雨般直下的拳頭攻勢下,他無力招架,只能閃躲。
他往別院的大門處爬去,邊哀叫邊詛咒著,「傅天抒,你……啊!你死定了,我……哎呀!我可是傅家的單傳,我爹娘不會……啊!」
傅天抒將趴地爬行的他拎起,狠狠的往門外一丟,傅耀祖跌在地上,痛得哇哇叫。
「你要是再敢進別院來,或是接近慕真,我絕不饒你!」傅天抒沉聲警告,然後快速的返回房間。
房間內,趙慕真已坐起,她神情驚恐,兩手緊緊環抱著胸口。
她的臉上有淚,唇角有血,兩邊臉頰紅腫不說,上面還依稀留著指印。
她渾身顫抖著,無助又惶恐的望著他。
「二……」她的唇片掀動著,想說話,卻是哽咽。
傅天抒從沒經歷過這樣的心痛,他想將她抱在懷里,卻又擔心嚇壞了她。
「沒事了,慕真……」他慢慢的、試探的走上前,端詳著她的臉,「他打你?」
回想起剛才令她驚駭的一切,趙慕真淚如雨下,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二爺……嗚……」
這一刻,傅天抒再也顧不得什麼,他坐在床沿,伸出雙臂,一把將她抱入懷中。
她沒抗拒,反倒像是溺水之人般用力的抱著他。
她把臉埋在他胸口,眼淚猶如直下的細瀑般,不一會兒他的胸口便濕了一片。
「對不起,是我害你遭遇這一切。」他心如刀割,自責甚深。
傅耀祖是沖著他來的,他加諸在慕真身上的所有傷害,都只是為了報復他。
他簡直不敢想象他若沒臨時返家,如今會是怎樣的結果?
她是個性情剛烈的女子,要是受了這樣的污辱,他敢說……她肯定不讓自己活。
想起那幾乎要發生的悲劇,他不禁一陣顫抖。
「二爺,我好怕……」她余悸猶存,牢牢的抓著他,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浮木,「我真的好怕……」
他將她的頭揉進自己懷里,低沉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別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我會保護你,就算是不要這條命,我都會保護你。」
「二爺……」听見他這番話,她心頭一悸,猛地抬起臉來看著他。
就算是不要命,都會保護她?老天,她哪值得他如此孤注一擲的付出及犧牲?
凝視著她教人憐惜不舍的臉龐,他輕輕的以手指觸踫著她頰上的指印。
他眉心一緊,心痛又懊惱,「我不會再讓任何人這麼對你,絕不會。」
「二爺……」他的承諾教她的心顫抖不已,「我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他蹙眉苦笑,聲音低啞,「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珍貴,有多重要……」
迎上他如熾的、深情的黑眸,趙慕真心頭一緊,頓時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在他的眼里看見了自己,此時此刻,他的眼里、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她,這種被珍惜著、被呵護著、被重視的感覺,教她渾身不自覺的輕顫。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那過多又難以負荷的歡愉欣喜。
「我將你送到二夫人那兒之後,我娘曾來找過我,」他注視著她,「她對我說,凡是我在乎的、想要的,都不需再有顧慮,只管放膽抓住。而你,就是我想抓住的。」
「二爺?」她沒想到自己會听見這番話,更沒想到拘謹如他,竟會說出這種直接到讓她臉紅心跳的話來。
她激動,甚至感動到想哭,因為她從沒想過會有一個男人如此愛他、憐她、惜她且護她。
「慕真,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委屈,我願以生命向你保證。」
「二爺……」她淚水盈眶,視線模糊得快看不清他的臉。
但她清楚的看見了他的眼楮,那澄澈、真摯又炙熱的眼楮。
她撲進他懷里,將矜持拋諸腦後,用盡全力擁抱了他——
稍晚,主屋遣人來傳話,要傅天抒前往大廳。
僕人雖沒說是為了什麼,但傅天抒知道必定是為了傅耀祖的事。
傅耀祖被他打得鼻青臉腫,就算想瞞都瞞不住,他們兄弟倆長這麼大,可是頭一遭有如此大的沖突。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們過去相安無事,而是他一直保持沉默,不管傅耀祖對他做了多過分的事。
養父母是明理之人,他相信他們對于此事必會公平處理,就算傅耀祖是他們親生己出。
來到主屋大廳,廳內所有的僕婢全都被遣離,只有傅長年、張儷,以及鼻青眼腫,模樣狼狽的傅耀祖。
他步進大廳,張媽旋即從外面關上了廳門。
「爹,娘……」傅天抒上前,恭謹的向兩老請安。
傅長年跟張儷神情嚴肅,廳內的空氣仿佛也凝滯了。
須臾,傅長年沉沉一嘆,「天抒,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傅天抒瞥了傅耀祖一眼,「大哥沒說嗎?」
傅耀祖心虛不已,趕緊搶話,「爹,娘,您們可要為孩兒做主……」
傅長年眉心一擰,斜瞪他一記,「你閉嘴。」他轉而直視著傅天抒,「天抒,我知道你不會無故動手,說吧。」
傅天抒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心靜氣但神情十分嚴肅地道︰「爹,娘,大哥他闖入別院,意圖玷辱慕真。」
聞言,傅長年跟張儷都難以置信的望著傅耀祖。
傅耀祖縮了一下,但馬上又替自己辯解,「爹,娘,不是的……是那丫頭勾引我,她說她想當傅家的大少女乃女乃,我……」
「住口!」傅長年沉聲一喝,高聲怒斥著,「慕真絕不是你說的那種姑娘,你簡直……真是家門不幸,我傅長年一生清白,竟生了你這等渾帳!」
「爹,不是的,真的是她引誘我啊!」傅耀祖死不認錯,硬要將一切栽在不在場的趙慕真頭上。
「爹,娘,是天抒他跟那丫頭聯合起來誣陷我,他們一定是……」
「耀祖!」張儷忍無可忍的一斥,「你還不知悔改?」
「娘……」
「別說了。」張儷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穩定激動惱怒的情緒,「天抒是什麼樣的人,爹娘很清楚,他從小到大沒跟你爭過什麼,可你卻一直排斥他、嫉恨他,現在你居然還想對慕真……你真是讓爹娘太失望、太傷心了。」
「娘,我……」
張儷不願再看這逆子一眼,轉頭看著傳天抒,「天抒,若慕真要告官,你就幫她吧。」
聞言,傅耀祖一驚,「娘?您……您忍心……」
「耀祖,娘一直以來都寵著你,護著你,如今我真是後悔極了。」張儷面露絕望,「該是給你個教訓的時候了。」
「娘!」傅耀祖咚地一聲跪下,驚慌地哀求著,「我是您的兒子啊!」
「我說過,」她瞪視著他,「你跟天抒都是我的兒子。」說罷,她轉頭看著傅長年,「老爺,你意下如何?」
「一切就看慕真的決定。」傅長年沒有猶豫或是掙扎,他們真的對傅耀祖徹底失望了。
「爹,娘。」傅天抒神情平靜,「我並不希望大哥身陷囹圄,只要他答應不再騷擾慕真。」
傅耀祖是傅家單傳,又是他養父母的獨子,為了他們兩老的顏面及傅家的名聲,他也不希望傅耀祖因為此事入獄。
他想,慕真也不會對他這樣的想法及決定有任何異議。
「天抒,」傅長年眉心微蹙,「慕真她願意就這麼了了嗎?」
「慕真不會讓爹娘為難的。」傅天抒說罷,轉頭直視著傅耀祖,神情冷峻,「大哥,離慕真遠一點,不然下次我可不保證自己還能手下留情。」
這是傅天抒第一次對傅耀祖撂下狠話,而且是當著傅長年夫妻倆面前,不難想象他是多麼憤怒。
傅耀祖雖不吭聲,但兩只眼楮卻恨恨的、不甘願的斜瞪著他。
傅天抒視而不見,轉頭望著傅長年夫妻倆,「爹,娘,若沒事的話,孩兒先行告退了。」
「嗯,你回去吧。」
傅天抒彎腰一欠,旋身走出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