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元宵節,杜詠雙卻覺得萬分悲哀。
正妻在身旁,她想陪朱塵劭也少了正當性,外面又熱鬧得讓她不想待在屋里,就連鄔曦恩的兩名貼身丫鬟都被鄔曦恩趕出去玩了。
可她又不是奴才,反而得困在這里,真悶!可是一旦走了,不就突顯出某人的賢慧,那怎麼成?她是萬萬不能助長某人的氣勢嘛。
只是老是心魂不定的,眼楮看著外頭,耳朵也听著府外傳來的熱鬧人聲,真是嘔死了!
廳堂內,朱塵劭躺在貴妃椅上,一旁坐著鄔曦恩,杜詠雙跟朱彤則雙雙坐在窗戶邊,不時伸長脖子看向外面,但除了園林景致,連圍牆也瞧不見,更甭提圍牆外的元宵活動了,兩人像白鵝伸長脖子又縮回的模樣,真的很滑稽。
「田晉,你陪她們去吧。」看不下去的大將軍終于開了口。
田晉錯愕的瞪大了眼,拜托,就連自己的妹妹,他都讓小青陪著去的,好友指定的這兩個嬌嬌女,他是能閃多遠就閃多遷,還要他帶她們去?
他搖頭拒絕,但朱塵劭一挑眉他就不敢再抗拒了。
他眼楮一轉,突然笑咪咪的看向鄔曦恩,「嫂子難得來到延安城,一起去瞧瞧?」
「不了,我留下來陪夫君。」她搖頭一笑,靜靜看著手上的醫書。
「甭看了」田晉忍不住上前游說,口沫橫飛的說著延安這里的元宵除了琳瑯滿目的燈籠可看之外,還有踩高跌、舞龍舞獅等一大堆雜耍,另外還有好吃、好玩的市集。
但說得他嘴都酸了,她仍然很淡定,再加上兩個嬌嬌女等不及的又說起酸溜溜的話,「哈,人家都拿翹說不去了,田副將,你哄著她干啥?」
末了,還是一直沒有說話的朱塵劭給了由晉一個眼神,他只能垂頭喪氣、莫可奈何的帶著兩個明明樂得要命、又虛偽的說著去去就回的女人離開。
「元宵佳節,你真的不去看花燈?」朱塵劭想的是她應該不想跟皇妹及杜詠雙同游,她若想去,他可以另外派人陪她。
「不了,我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你不必留下來。」
「我不是很喜歡熱鬧的人。」
也是,他听聞她生性低調,一向不參與各府設宴或小姐們的聚會,但延安城的元宵的確很美,百姓能在此安居樂業、歡度元宵,是他用了很多心思及力氣去保衛的,不知為何,他突然很希望她能看到。
何況,她來的這幾天,連大門也沒走出一步,盡心盡力的在照顧他的傷,他不希望作元宵節她也只能這般無聊的度過。
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不喜歡熱鬧,那跟我去一個地方。」
她有些不解的合上書本,「可是你的傷……」
「沒走幾步路的,放心吧。」這女人是不是太會擔心了,但糟糕的是,他竟然一點都不在乎,反而很享受。
朱塵劭沒說錯,的確只有幾步遠,兩人披上保暖披風,他帶著她頂著細細的雪花,走到俞品園中最高的樓閣,足足有三層樓高,而一干隨侍的奴僕已貼心的備好暖爐、被褥及躺椅等等。
顯然,老听著王妃說「請夫君躺下來」的話,眾人也深受影響。
雅致的樓閣上,兩旁重重的簾體被左右拉起,搬來的一張貴妃椅及同樣浦了軟墊的椅子,讓他們能舒適的或躺或坐,居高臨下的欣賞街道上的花燈。
然而,朱塵劭看她根本不及坐下,即傾身靠在雕花的欄桿上,雙眸熠熠發光的看看美麗的街景。
天啊,好美啊!家家戶戶懸掛的花燈形成了一條條的燈河,街上到處是賞花燈、猜燈謎的人潮,不遠處的庭院里,還可見到有提著燈籠的娃兒在追逐繞圈圈。
在她看得目不轉楮的同時,奴才們送來茶水點心,室內彌漫看濃郁的茶香,接著還送來應景的元宵,那一碗軟女敕女敕的湯圓有紅有白,暖呼呼的。
她走到桌旁,看著圓潤的元宵,這是她第一次在外過年,國公府里一定很熱鬧,老太君肯定很想念她吧……
她端起一碗走到他身邊坐下,示意要喂他,他直覺想瞪她,她是喂他喂出興趣了嗎?但末了只是搖頭,「我不吃這種東西,你吃吧。」
男人大都不愛吃甜食,她不勉強,拿起湯匙,一口一口輕咬著圓潤的元宵、喝著甜湯,那粉女敕的唇瓣激著水光,引誘著他上前采擷,而她離他是如此的近。
即使看看眼前璀亮的美麗燈河,她仍可以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
她側轉頭看著他,倒映著燈河的美麗瞳眸對上他深幽閃動著兩簇火花的黑眸,她臉頰微紅,被他看得極為不自在,只能看看手上的元宵,故作鎮定的間,「還是吃一顆應應景?」
「我想吃的是這個……」
他沙啞低語,再也不想克制自己的,他伸手撫著她微潤的櫻唇,緩緩的低頭攫取,她是他的妻子,她的一切都是他的……這是第一次,他這麼欣喜擁有丈夫的權利。
他甚至想更進一步,不管那陌生而熾烈的情緒,她是他的妻,本就應當滿足丈夫的。
天啊,她的唇一如記憶中那樣柔軟,她嬌柔的身子散發著動人的香氣,他想再次擁有她的全部,哪管什麼該死的傷!
這個吻顯然點燃了的火花,再成了燎原之火,他吻得更深、更深,她忍不住申吟,就連他拿走她手上的湯碗放到桌上都沒感覺,他不顧腰側及肩上的傷發出抗議的痛楚,將她從椅上拉起擁抱入懷,被親到意亂情迷的她只能無助的任由他挑起體內的熱情,毫無抵抗能力。
他所有的感官都在感覺著她,直到某個細微聲響陡地竄進那被充塞的意識,他的身體驀地一僵,她則慢半拍的反應過來——
「王爺,莫姑娘過來……呃——」
甫上樓的管事看到主子兩人相擁,嚇得忙低頭,但他真的沒想到一王爺跟王妃還是新婚燕爾啊,可是,也是王爺交代,只要莫姑娘要見,誰也不許擋,但這話該是用在公主跟杜詠雙身上,他果真老糊涂,笨死了!
莫柳心也看到這一幕,連忙跟著低頭,但心痛極了。
相擁的兩人已急急分開,事實上,該說是鄔曦恩急急的從他懷里起身,這令他極度不悅,他及時且霸道的扣住她的縴月復,迫使她不得不坐在他右側的懷里,雖然她剛剛那急看走又被他拉回坐下的動作已經讓他腰上的傷扯痛了一下。
「讓我起來,來的可是夫君的紅粉知己。」她低聲說著。
莫柳心確實是,可莫名的,他的心中極為不快!「但你是我妻子。」
「管事也在,拜托。」她並不想讓外人看見兩人的親密互動,尤其此刻還有他的紅粉知己在場。
她語氣里的請求讓他心軟,他放開了她,看著她急急站起身,擠出笑容,「管事,快請莫姑娘過來。」
管事一臉尷尬的帶著莫柳心過來,但眼楮可不敢對上主子。
莫柳心早就從銀蓉口中听到新王妃有多美、待下人又多好,但也許是她心系朱塵酌,她並不希望他討的是這麼善良美貌的妻子,至少像前兩任那樣鄙視她,她心中都會好過一些,但那雙純淨的美眸竟然盈滿笑意——
「莫姑娘,謝謝你上回請銀蓉送來的補湯,夫君喝下對身體確有幫助,呃……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忙。」
大騙子!那藥湯根本是溫了三次他還不肯喝,不得不倒掉!朱塵劭悶悶的看著轉身下樓的妻子,管事也跟著退下,此刻就只剩他跟莫柳心,他的視線卻已移住在管事的陪同下,那一道踩在雪地上的縴細背影。
莫柳心被忽略太久,忍不住走到他身邊,柔聲閉口,「爺是不開心見到我嗎?」
他收回目光,看著眼前雖身在花樓,琴棋書畫皆精、長袖善舞的莫柳心,她絕對是美麗的,才能勝任花魁,但此刻,她的容貌才智卻吸引不了他。
「爺?」
「我想躺下來。」他主動躺回躺椅,突然覺得好笑,鄔曦恩若是看見了,肯定很樂吧!
莫柳心靜靜的坐在一旁,看看他的俊臉上浮現一抹若有所思的笑,但視線卻不在她身上,她轉頭看著璀亮的燈河,心神頓時一黯,朱塵劭有些不一樣了,女人的直覺告訴了她這一點,而且,與新王妃有關。
鄔曦恩回到房間,心中卻亂成一團。
她前來延安,只是想善盡一個妻子該盡的責任,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段日子以來,朱塵劭已佔據她所有的思維,她的心也正在遺落中,她很清楚,即使男女感情是重生後的她最怕接觸的事,她怕一旦愛上了,便會生出丑陋的心思,爭風吃醋還好,就怕嫉妒心作祟,
一如堂姊般猙獰、失了人性,變得無情又丑陋。
所以,她要寬容的接納他生命中的每一個女子,沒錯,像朱塵劭這樣的男人,三妻四妾是絕對正常的,而莫姑娘是個美人兒,看得出來對他用情至深,她剛剛離開讓他們獨處是對的,算了算,她己獨佔他許多日了啊!
對!鄔曦恩,你做得很好、做得很好……她一再一再的在心里說著,卻像是在說服自己,因為她的喉間仍然酸澀,心也隱隱作痛著……
其實鄔曦恩並不孤單,雖然癥狀不太相同。
幾天後,朱塵徹的心也感到隱隱的悶痛,尤其是他的妻子又將他「讓賢」給莫柳心時,胸口更是會竄起一把熊熊的無明火。
堂堂一個可以運籌帷帽、指揮調度兵馬的大元帥,對最親近的妻子,竟只有深深的無力感,他對她絕對有,尤其在那個被打斷的吻後,但是,身邊總有一大串像粽子的人圍繞著,讓他是煩不勝煩。
至于,他希望留在身邊那個雙眸有著慧黔之光的妻子,該做的事她都會做,卻在與他單獨相處時頻頻出現不自在的神態。
是怕他會突然撲向她霸王硬上弓?!他是猛獸嗎?他腰上跟肩上的傷都還沒痊愈,他最好能對她怎樣!
頂多只能偷個吻……但可惡的是,明明可以對她為所欲為的人,竟然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偏偏莫柳心卻像在她的默許下,天天上門關切他的傷勢,甚至鴻佔鵲巢,多次與他單獨相處,鄔曦恩反倒像個沒事的旁人,總是很識相的離開臥房或書房,讓他老是看著她的背影冒火。
然而,對俞品園的管事奴僕來說,王爺尚未娶第三任妻子前,莫柳心就常這樣來去,大多時間都是留在俞品園伺候王爺,只去個幾天怡情院,陪陪較尊貴的常客。
加上王爺的克妻傳言,眾人便認為即使莫柳心是風塵女子,未來也極有可能坐上主母的位置,所以對她也多以禮相待,除了朱彤和杜詠雙會不時找她麻煩,但如今狀況又有點不同了。
像這會兒,杜詠雙在看到莫柳心主僕又往王爺的院落走去時,氣急敗壞的大叫,「我們這里可不是花樓。」
但莫柳心主僕卻只是加快腳步而已,不像過去會急忙停下行禮。
杜詠雙簡直要氣瘋了,即使朱彤在旁一直跟她搖頭。
但朱彤也很孬種,對莫柳心,她最多是視而不見卻不敢有一句苛責或嘲諷,但對鄔曦恩,她嬌貴的公主脾氣就很敢亂發。
因此積了一肚子發不了的火,她便拉了好友在園林宅第里找來找去,非要找到鄭曦恩主僕三人出出氣不可。
「皇嫂,你也真是奇怪,明明是當家主母,卻連點氣勢都沒有,是啞了還是瞎了,讓一個風塵女子三不五時往府里來,還騎到你頭上去陪你的丈夫?」
鄔曦恩平心靜氣的看著很激動的杜詠雙跟朱彤,「莫姑娘是夫君的客人,除非夫君不允,不然包括我在內,任何人都不能拒絕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