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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討救兵 第二章

作者︰瑪奇朵類別︰言情小說

歐陽靖匆匆走回紫色穹頂的天廬,這里是屬于他的私堂。

達齊正在門前等他,見他回來,主動迎上說道︰「古隆長老正在里面等您。」

歐陽靖沉聲問道︰「我派你去接親的計劃他知道嗎?」

「沒有族長的吩咐,我怎麼敢說?但是古隆長老對這樁婚事一直很不滿,您看您昨夜躲出去了,他竟在里面等了您一天一夜,我看這件事要您親自和他說清楚了。」

歐陽靖雙眉微蹙,沉默不語的踏上台階。

仙蘭人的住宅叫「天廬」,乃是天空之下的房屋之意。仙蘭人生性喜歡親近大自然,所以也許每間房屋的空間並不大,但前面一定要有寬闊的場院。

歐陽靖的天廬並不豪華,只是佔地較大些。從正門走進,還未走到內堂,只見院中站了二十多名仙蘭士兵,一見他進來,全都單膝跪地高呼「哈格桑萬歲」。

歐陽靖笑道︰「古長老出門都要這麼多人護衛嗎?」

古隆听到聲音從內堂走出,站在門旁,冷著臉說︰「這是給你準備的。」

「給我?」他不解地問道︰「我要這些人做什麼?又不需要上陣打仗,再說我這天廬也沒有這麼多空房間可以讓他們住啊。」

「昊月那個女人肯定不簡單,昊月皇帝派她來,不知道帶了多少狡詐心機要刺探你的心意,只怕會有各種手段對你不利,你這里平日只有幾個下人伺候,防衛松懈,倘若被人抓住漏洞……」

「古爺爺—」歐陽靖突然叫出只有私下才會喊他的親昵稱呼,但是神情極為嚴肅,「你覺得昊月皇帝會派人來殺我嗎?」

古隆板著臉說︰「說不準呢。那個男人無情無義,鐵石心腸,我不信他。」

「但我信。」他的聲音揚高幾分,魄力如山,「這件事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便像蚩南山一樣不可動搖。出爾反爾的無恥小人,是仙蘭人眼中的蒼蠅、腳下的牛糞。古爺爺若是現在把這幾十人硬生生安插在我這里,我還是這草原上的膽小兔子,反倒讓昊月人看不起了。古爺爺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您若是尊我這個一族之長,就請把人帶回。一個昊月女人我都對付不了,又怎麼統領這八百里草原上的數萬仙蘭人?」

古隆見他動了怒,句句誠懇又字字尖銳,沉著黑臉說道︰「你做事這樣輕率,若是惹出大亂,該怎樣面對你死去的母親?」

歐陽靖一笑,「是人總有死的一天,我此生事事問心無愧,有什麼怕見母親的?」

古隆氣呼呼地瞪他一眼,帶人走了。

達齊長吁一口氣,悄悄走到他身邊說道︰「古長老越來越喜歡插手族內事務了,他總是這樣倚老賣老,才真的是族內的隱患。」

歐陽靖看他一眼,淡淡說道︰「但他總是我們的祖輩,為仙蘭立下赫赫戰功,小時候承他救助,我才得以活命。我既然叫他一聲古爺爺,便會一直尊重他。」

達齊听他似是在警示自己,忙轉換話題道︰「听說昊月那邊的送婚車隊已經啟程,最多七天就會到蚩南了。族長真的要我去接那位新娘的話,我是不是該先到蚩南山口去駐扎幾日,以免錯過。」

歐陽靖仰頭看天,喃喃道︰「從北而來的風,會把咱們這位新娘的氣息吹到南圓羽香的,你不用太過緊張。我上次和你說過,我並不喜歡這種嬌嬌大小姐,對她沒有任何期待。古長老的如臨大敵已經讓我覺得好笑,你現在又滿心想要隆重以待,更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近日西南方向的暴雨天氣才是我的最大憂患,听說那邊的城鎮已經淹了幾座,若是暴雨來到草原上,仙蘭人的房子不知道能不能禁得起狂風暴雨的侵襲,每年我們都要花費大量的人力財力重新修繕破損倒塌的房屋,今年……只怕要早做準備了。」

天色進入傍晚,正在門前院子曬羊毛的安必花大嬸忽然手搭涼棚,看到一人一騎從天邊而來。那人停在她的院子前,笑容像晚霞一樣炫目燦爛。

「大嬸您好,我是從昊月來的,可是天色晚了,不知道該在哪里留宿,請問你們仙蘭這里有沒有客棧?」

她見來者是個俊秀穩重的少年,便笑答道︰「咱們仙蘭哪有什麼客棧,都是走到哪里就住到哪里的。我家側面還有間空房,就是屋頂有點漏雨得修一下才可以住。」

少年跳下馬,將韁繩拴在大嬸家的院門口,信步走入,微笑道︰「大嬸肯讓我借宿,我已經千恩萬謝了,怎麼還會嫌屋子不好?看這天氣,今晚肯定是不會下雨的,我只借宿這一晚,明早就走。」

安必花大嬸忙說道︰「好,那你等一等,我去給你抱床被子過來。」

于是少年住進了安必花大嬸家的西邊小房,這間房子顯然平時是用來放雜物的,但是大嬸收拾得很干淨。

安大嬸是個熱情好客的人,她去廚房煮了碗面給少年端過來,說道︰「我這里也沒有太多好吃的,不過羊肉面是仙蘭的特色,你不嫌棄的話就嘗嘗吧。」

少年感謝的將飯碗接過來,放到桌上,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吃起來,偶爾會從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擦掉嘴角沾上的湯漬。

大嬸在旁邊看著他笑道︰「你在昊月也是體面人家出來的吧?看你吃飯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少年解釋道︰「我家規矩多,吃飯時不許出聲說話,也不許將湯湯水水灑到桌上。」

大嬸點頭道︰「昊月人的氣派就比我們仙蘭人大,連吃飯都這麼講究,只是這樣吃,得吃到什麼時候才能吃完?」大嬸笑了笑,轉身又去收拾院子。

少年吃完面,起身將碗筷送出門。

大嬸見了,說道︰「將碗放到井台上就行了,一會兒我來洗。」

少年說道︰「這點小事我也能做的,已經很叨擾大嬸了,哪里還能讓您再給我洗碗呢?」說著,就伸手要去井台里打水。

安必花大嬸急忙跑過來攔住他道︰「孩子,這可不行!若是讓你洗了碗,我是要遭天打五雷轟的!」

少年不解地問︰「怎麼會呢?大嬸您說的實在太嚴重了。」

她一邊用吊桶打水,一邊解釋道︰「咱們仙蘭一向都是男主外女主內的,這一點和你們昊月人一樣,不過仙蘭人對妻子的要求很多,規矩和忌諱也很多。比如這飯碗,一定要女人使用,飯前飯後,只有女人可以模,男人們只在吃飯的時候會踫它,放下筷子後就一下都不會踫了。

「如果讓男人在吃飯以外的時候踫了飯碗,就說明男人在外面沒有工作可以做,只能在家中做個煮飯的笨蛋,這個家會被天神怪罪,最厲害的天懲就是天打五雷轟了。」

少年听得目瞪口呆,沒想到洗個碗還有這樣的典故。

但他很不以為然地道︰「我們昊月國男人吃完飯其實也是不動飯碗的,但是並沒有這麼厲害的毒咒,听著倒好像女人的家務不僅卑賤還愚蠢。仙蘭人的性格如此豪放剽悍,怎麼會如此輕視自己的妻子?」

安必花大嬸卻笑道︰「女人就該是這樣的啊,女人若是太聰明,那要男人做什麼?」

少年皺緊眉頭,沉默了片刻問道︰「大嬸,您家還有別人嗎?」

「我丈夫去草原上打獵了,這個季節正是狐群狼群出沒的時候,一張狐皮和狼皮可以賣得很高的價格,他一走就要十天半個月,今天肯定是回不來了。」大嬸又抱起一捆柴火,笑道︰「我去把屋子里的地火燒得旺一些,你那間屋子就會暖和一些了。」

「多謝大嬸。」少年好奇地跟了過去,想看她如何燒「地火」。

原來是幾間屋子的地面都是相通的,大嬸在正房添柴生火,燒出的熱氣經過一個巨大、像鐵爐的東西傳送到每個房間。房與房之間負責傳送熱氣的鐵管子都安裝在牆壁上,還有閥門,貌似是可以調控熱氣的輸出和關閉。

少年人不禁贊嘆道︰「仙蘭人真是聰明!這種取暖的方法,昊月人可不知道。」

安必花大嬸得意地笑道︰「這方法是咱們哈格桑想出來的。過去仙蘭人也用不上這樣的熱爐子,所以真的要感謝天神把哈格桑送給了我們仙蘭人啊!」

少年又笑了,大概是因為這一路上,听到關于這位「哈格桑」的溢美之詞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他不想再听了,正想回房休息,那位大嬸卻來了興致,和他介紹說︰「咱們這位哈格桑是仙蘭人的傳奇。」

「我知道,他率兵八千退敵十萬。」

「不僅如此,哈格桑據說是天神的兒子。當年他的母親是咱們仙蘭族的聖女,被一道閃電劈中,然後生下了他。」

少年瞪大眼楮,想笑又忍住了,「被閃電劈中?」

真是聞所未聞,除非是親眼所見,否則他才不信這荒誕的說法。但是看大嬸的表情這樣認真嚴肅,一臉的向往崇拜,就知道她對這「傳奇」是深信不疑的,他再多加反駁也沒有意義。

于是他妥協地點頭附和︰「的確是天神的兒子呢。」

他趕了數日的路,又困又乏,和大嬸再寒暄了幾句,就回房去睡了。

房門一關上,果然很暖和。少年躺在屋內唯一的一張床上,身下有點扎扎的感覺,因為身下所謂的墊子,不過是草編的草墊,毛毛扎扎並不平滑,對于素來養尊處優的他來說,環境實在是不夠舒服。

他悄悄褪下褲子,看著一雙雪白大腿內側已經磨破的皮肉,不禁苦笑一聲,「真是自討苦吃。」

平時在家騎馬,最多騎不過兩、三盞茶的工夫,就會被跟隨自己的管家三催四請地叫下馬背,即使長輩再疼他,也只能一個月騎上兩、三回。他自詡天資聰穎,騎馬習武都學得很快,只是被家人過分疼寵著,苦頭吃得也少。結果這一回自己雄心勃勃地決定騎馬來仙蘭,卻沒想到過于顛簸的馬上生活,讓他的雙腿飽受折磨。

還好隨身帶了家中最好的金創藥,每天用藥抹一抹,綁上白布,就可以再堅持一段時間。而且,都已經來到蚩南,南圓羽香近在咫尺,他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放棄,只是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接近那位被無數人贊頌的「哈格桑」,今晚再想一夜吧。

沒多久,困意上襲,即使睡不慣草床,終于還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睡到半夜,突然感覺有人用力推他,還听到那位大嬸拔高聲調的聲音在他耳邊喊︰「快起來!狼群來了!」

他猛地一驚,本以為是作了惡夢,但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大嬸已經沖了出去。

他趕忙胡亂地把衣服穿上,緊跟著跑了出去。

大嬸對于對付狼群應該很有經驗了,只見家門口的籬笆上已經插上了數支火把,火光熊熊燃燒起來,將眼前照得通明,而少年站在籬笆之後放眼看去,不禁渾身打了個冷顫,在十幾丈外的地方,有無數綠螢螢的光點正在閃閃爍爍。

那就是狼群?他自小生活在京城之中的大戶之家,對于這種可怕的群居動物一向只是耳聞,不曾親睹。此時遠遠看到狼眼幽寒,縱使他平日鎮靜大膽,現在也嚇得渾身微顫,一瞬間,小時候讀過所有關于狼的故事全都涌上心頭。

他記得書上說狼是怕火的動物,所以他站到一株火把後方,好不容易稍微心安了一點。回過頭去,發現大嬸手中也已攥著一支火把,戰戰兢兢地守在家門口。

「大嬸,這里經常有狼群出沒?」他小聲問道。

大嬸直勾勾地看著狼群,「草原上狼本來就多,否則我男人怎麼會靠獵殺牠們養家糊口。可是這些年住在這里的人越來越多,狼群也不太靠近了,沒想到今天狼群會突然出現。」

「有沒有向其他族人示警的方法?」

她登時一震,叫道︰「對了!我都忘了這件事!」她連忙將火把往少年手中一塞,返身跑回屋去。

不一會兒,大嬸拿著一支牛角做的號角跑出來,放在嘴邊用力地吹起來。號聲低沉,聲音卻隨著草原的風傳得很遠,聲音飄出的剎那,少年立刻察覺到狼群變得躁動,那些閃爍的綠光不僅沒有後退,反而有逼近的跡象。

他心中驚駭,難道這些狼群是被那些捕狼人驅趕之後,胡亂逃竄到這里的?若真是如此,這樣的求助號聲牠們應該也早已熟悉,會不會反而激怒狼的血性,引起進攻

想到這里,他一把奪下大嬸的牛角號,喊道︰「先不要吹號了!我們再布一圈火圈,那些狼才不能靠近!」

兩人迅速將所有眼前能收集到的柴火在身前擺成一個圈子,因為柴火不多了,所以少年讓大嬸和他一起背靠著牆壁堆放柴火,這樣可以省掉一半的木柴。

他們才剛放置完畢,就有一只膽大的餓狼聰明地穿過兩支篝火的空隙,縱身越過低矮的籬笆,跳入院中。

听到大嬸驚呼一聲,少年果斷地抽出腰上掛著的一柄匕首,橫在身前。

那頭狼直勾勾地和他對視,少年屏息凝視,腳步卻不敢移動半分。一人一狼僵持了不知多久,另一只狼也跳了進來,逼向大嬸。

少年高聲喊道︰「大嬸,快把妳面前的火堆點燃!」

安必花大嬸顫聲道︰「不行,你還沒有過來呢!如果我把柴火點燃了,你不能跳進來怎麼辦?」

「快!否則狼群一多就更難對付了!」少年拉高的聲音或許因為著急,帶著幾分尖銳的淒厲。

安必花顫抖著用手中的火把點燃了身前三尺開外的柴火堆。柴火極易燒著,火勢一起,兩只狼都敬畏得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