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頓並沒有下車,紳士地為她開門,不像羅南對她的呵護那般,他似乎胸有成竹她會上他的車,跟著他離開這里,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上他的車要去哪呢?
他不說,卞玨也驕傲的不想問。
「怎麼,怕了?媽媽不準你跟伊萊斯家的人出去玩?」
諾頓嘲弄的口吻,讓卞玨非常不愉快。
當然,理智告訴她,不能上車,要跟他保持距離,如果被母親或費南德茲家的人看見,她上了政敵之子的車,母親不會放過她的。
可是她想去,心里有一個聲音冒出來,讓她想上諾頓的車,看他會帶她去什麼地方。
「你第一天認識我?我卞玨的字典里,沒有害怕這兩個字。」她伸手開啟副駕駛座車門,坐了進去。
沒有想太多的上了諾頓的車,她讓他開著車帶領她,往不知名的方向駛去。
諾頓開了很久的車,起碼有兩個小時,他們離開了狩獵林地,來到城里面,停在一棟被綠色藤蔓纏繞的石磚別墅前,這屋子坐落在干淨的街道旁,看上去有種人間仙境的感覺。
卞玨猜測,這里大概是伊萊斯家族狩獵季時使用的房子,畢竟政治名流家底豐厚,名下有度假別墅的事一點也不讓人意外。
「這是我媽,羅莎。」諾頓領她從大門進入,來到廚房,意外的,把她介紹給他的母親。
這讓卞玨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膽子再大,再會臆測別人的下一步行動,也完全想不到,諾頓不去抒獵,卻把她帶來見他母親。
「我是卞玨,很高興認識你。」還好她沒有因為不在預期中的發展,驚嚇到忘了基本禮儀。
「原來你就是卞玨,我常听諾頓提起你。」擁有一頭紅發的羅莎?伊萊斯,跟卞玨所知的政要夫人差很多。
她不像羅南的母親,貴氣冷淡,秉持著白人的優越意識,羅莎是個熱情爽朗的女人,打扮也很樸實,一身簡單的T恤牛仔褲,坐在廚房的吧台看食譜,看見卞玨來訪便露出陽光般燦爛笑容,迎上前來用力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擁抱完後,一臉擔心的看著卞玨的腳。
「你的腳還好嗎?還能穿高跟鞋啊……沒有被諾頓爛到極點的跳舞技巧踩傷真是慶幸,可憐的孩子,竟然跟諾頓跳舞……」
「媽!」諾頓被母親拆台,臉上掛不住,出聲制止母親繼續說出讓他沒臉見人的話來。「你可以別提那件事嗎?」
「撲哧--」心卞玨笑出來,有種幸災樂禍的爽快感。
從認識諾頓起,卞玨就拿這個家伙沒轍,在英國時,他愛玩愛鬧,以激怒她為樂,讓循規蹈矩的卞玨很頭大,後來他離開英國,他們又一次在美國重逢時,諾頓不再是那個愛玩愛闊、唯恐天下不亂,以破壞紀律為樂的年輕人。
怎麼說呢?他很沉穗,即使當時他的處境難堪,他還能微笑,那雙深藍色的眼像是看清了一切,微笑不受侵擾。
生平第一次,卞玨感覺自己遇到了同類,因此明知道不可以接近他,還是忍不住順從自己的心意,他丟出來的球,她接了。
「好了,你很臭,快去洗澡,然後換下你那身難看的衣服。」羅莎驅趕諾頓。
「我哪里臭了?我的獵槍一發子彈都沒有射出去,唔,雖然我很想對羅南射一槍……好,我去,媽,你不要推我!」諾頓被母親趕出廚房,只能乖乖的听話,于是他模模鼻子,對笑意盈盈的卞玨說:「妳等我。」
諾頓離開了,留下她與羅莎夫人。
「我討厭血腥味,所以啦,打獵這種野蠻的活動,我是死也不會參加的,再說那身打獵裝束不合我意,卡其色就算了,還要貼上那些亮橘色的東西,真是太傷我的眼楮了!」羅莎夫人大聲宣告她對打獵這種活動的不滿,也間接解答了卞玨心里對她為何未參與家族活動,一個人在這里的疑問。
「這是諾頓第一次帶女孩子來見我……」羅莎笑意濃厚,看著卞玨頻頻點頭,一臉很滿意的模樣。「雖然你是客人,不過我們家的習慣是要吃飯就得自己動手,就算你不會下廚,還是要請你幫我準備晚餐了。」
「沒問題。」卞玨沒有辦法討厭這位熱情直爽、沒有架子的女人,她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向流理台清洗雙手,開始幫忙調理食材。
不久,廚房便飄出食物的香氣,兩個女人合作無間。
「諾頓喜歡吃甜食,你會做派嗎?」羅莎料理炖肉的時候,微笑詢問。
卞玨聞言一楞。想不到,高頭大馬的諾頓,一副硬漢模樣的男人,竟然會喜歡吃甜食。
「我廚藝平平,烤幾個派還可以。」
「那太好了,甜點就交給你負責,諾頓要是知道你為他烤派,一定會很開心。」曖昧地朝她眨眨眼。
「當然,他一定得開心。」卞玨笑得溫婉,但說的話卻跟溫柔扯不上關系。
「本小姐沒有為別的男人烤過派,就算難吃,他也得全部給我吞進肚子里。」說話的同時,她已經在調配做派需要的材料。
羅莎聞言一楞,反應過來後立刻哈哈大笑。「我知道諾頓喜歡你的原因了。」
諾頓奉母之命洗完澡,月兌下那身讓母親嫌棄到不行的狩獵裝扮,回到廚房時,正好听見母親爽朗的笑聲。
他不禁微笑起來,母親和卞玨相處融洽,這讓他松了口氣。
「天哪,你們處得這麼好,看來我的好日子結束了--那是什麼?你會烤派?是南瓜派還是隻果派?」諾頓眼楮越過豐富的主食,直接看見卞玨手中的派皮。
「是我獨家的「難吃也要吞下去」派。」卞玨美美朝他一笑。「听說你很喜歡吃甜食?」
「咳!」諾頓咳了一聲,假意道:「不排斥。」
「撲哧。」在心儀女孩面前還要耍帥,這麼蠢的兒子讓羅莎忍不住笑出來。
「媽!」諾頓懊惱地低吼。「你一定要拆我台嗎?」
這麼和樂的氣氛,是前所未有的感覺,讓卞玨生平第一次打從內心深處想微笑,心里除了溫暖,沒有任何猜疑或其它。
如果是平時、是別人的話,她會噙著端莊的微笑,把視角拉到遠方,看著眼前的人事物,在腦子里轉著這些人所說的話,思考背後的動機,接著她心底會反應出十種接續反應的方針,選出一條最快通往目的地的路走。
可現在,她卻覺得心情很平靜,有種熱熱的感情在心中發酵。
「好了,別閑著,動手,否則你別想吃晚餐。」
在母親婬威之下,諾頓只得動手幫忙。
廚房很大,但他高大的身子在兩個女人之間打轉,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由于他剛洗過澡,卞玨可以聞到他身上傳來淡淡的肥皂香氣,沒有浮夸的古龍水昧,是干淨的氣味。
他穿著淺灰色V領上衣搭配休閑褲,為了清洗碗盤時不讓衣物浸濕,他卷起袖管,不時的觸踫到她。
溫熱的肌膚接觸,讓卞玨心跳加速,但是不討厭,反而有點……喜歡。
「好了,大功告成!」
一頓豐盛的晚餐,在三人同心協力下完成,但他們沒把食物搬到豪華的長桌,而是留在廚房,三人圍著一張小桌子,吃了起來。
這是卞玨第一次跟別人用餐,是真正的吃一頓飯,吃一頓真正享受美食的晚餐--
「你真的愛吃甜食。」餐畢,卞玨斯文的用餐巾擦拭唇上的油膩,笑看正在進攻甜食的諾頓。
「我不排斥。」
那個派有一半都進了諾頓的胃,人說女人有第二個胃可以裝甜食,這句話套用在諾頓身上也很合適。
「這真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派。」羅莎也意猶未盡,想朝第三塊派努力。
「你喜歡的話,回頭我把食譜抄下來給你。」卞玨大方地道。
「喔,你真是小甜心,把你會的都告訴我吧,拜托!」羅莎親昵地握著她的手,萬分誠摯地道。
晚餐在愉快的氣氛下結束,羅莎看看自家兒子,再看看那個亭亭玉立的小美人,識趣地先行離開,留下兩個人好好說話。
羅莎一離開,卞玨收回留戀的目光,回頭,回復公主的形象,掃向還在吃甜食的諾頓。
「嗯哼,我哪里招惹到公主殿下了?」諾頓手上拿著最後一塊派,決心要掃光之際,因為接收到卞玨危險的目光,有禮地停下來等待。
「為什麼?」
听她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旬,諾頓挑了挑眉,放下那塊誘人的派,好整以暇地迎上她的目光。
「什麼為什麼?」
「你很愛你的母親。」她陳述一件事實。
諾頓咧開嘴笑,「我想這件事情任誰都看得出來。」
「但是,你帶我來見你的母親。」她的語氣帶著責備,也有著不解。
諾頓會不知道嗎?像他們這種家世的小阿,帶異性見父母代表著什麼,何況,
她不相信諾頓會不知道,卞家為她安排的對象,是伊萊斯家的死敵。
「你母親知道我是誰嗎?她知道卞家跟費南德茲家的關系嗎?」
「你擔心讓她失望,是嗎?」面對她接近咄咄逼人的質間,諾頓笑問。
卞玨一時語塞。是的,她的確不希望那個開朗熱情的婦人討厭她。
「雖然我媽跟一般政治家的夫人不一樣,可她不是笨蛋,她很有原則,她也知道你是誰,可她喜歡你。」諾頓直視她的眼楮。「只有那些不在我母親面前耍花樣,以真性情表現自己的人,才能讓我母親喜歡,既然我媽喜歡你,這就代表你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你自己,我媽一定會說,像你這樣的女孩不是什麼壞人。」
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她,也從來沒有人能夠看清她的本性,就連最親的兄長也不明白她真正的心情、她真正想要的東西。
「如果沒有自信,我也不會把你帶到我母親面前。」
「是嗎?」听他這麼說,卞玨心里很復雜,很開心,但又不想被他發現她的喜悅。「我真不明白,有一個像羅莎夫人那樣的母親,怎麼會養出你這種性格的兒子?」
一個開朗熱情又不玩心機的母親,怎麼會教養出諾頓這個截然不同的兒子?
要說諾頓不會玩心機,打死卞玨都不信。
「那是因為,我有一個對演戲相當擅長的父親。」諾頓正色道。
他毫不隱瞞地說出他家里的事情,讓卞玨了解他的家庭、他在乎的家人。
「我總算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討厭你了。」自第一眼就看不順眼,不只是察覺到這個人跟自己的相似之處,還有一點……她不想承認的事實。
「喔?」被喜歡的女孩子當面說討厭,諾頓卻一點也不覺得受傷,反而感到很有趣。
「因為我很嫉妒你。」
他們是一樣的人,步步為營、小心翼翼,但不同的是,卞玨的一生受到父母左右,她所下的每一個決定、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替自己爭取喘息的空間。
但諾頓不是,他會玩心機,只是不屑玩,因為他有一個愛他的母親擋在他面前,讓他享受他這年紀應該有的快樂無憂。
卞玨嫉妒得發狂,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讓她擁有像羅莎那樣的母親。
諾頓千算萬算,沒有想到卞玨會這麼回答--她嫉妒他。
想起準備晚餐以及用餐時,她看著自己母親的模樣,他理解了--他當然知道卞家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庭,卞家的女兒,又是什麼樣的德行。